秦安羽终是无可奈何打开班级作业群,满满当当的红色未读消息争先跳出,他按照时间线打开群公告,课上打游戏,课后约权贵子弟喝酒开车,他甚至连自己要交什么作业也不清楚。


    不知出于什么念头,秦安羽摘了耳机,站靳越舟跟前,用一种犯贱的腔调说话,“五百一份作业,接不接。”


    王腾、张越两人一个兢兢业业画图,一个愁眉苦脸透视角度怎么下手,听见热闹立马放下手上的活儿,看他们寝的大少爷又闹什么幺蛾子。


    靳越舟头也没抬,垂眸看手机,连打字的手都没停顿一下,“不接。”


    秦安羽继续加价,“一千。”不把钱当钱的嚣张音调张扬高声。


    指尖敲完一段对话,点击发送,靳越舟仍旧不抬头,嗓音凛然不在意,“不接。”


    手机对面的人反应平平,语气平淡,透着不对劲。靳越舟不知原因,心思全心全意放宋阮身上,连敷衍的眼神都懒得给秦安羽。


    对方的忽视点起秦安羽心里的无名火,口不择言讥笑,“你不是很缺钱什么活儿都愿意干吗?怎么,终于找到富婆包养不缺了?不对啊,你不是养了个姓宋的童养媳吗?终于找到财富路始乱终弃找女人了——”


    凳子骤然被拖出“哐啷”一声巨响,靳越舟身姿挺拔高大,至上而下的俯视,双目漆黑,语气低沉阴森,威胁意味明显,“秦安羽,我警告你嘴放干净点。”


    秦安羽“嘁”了声,歪头笑话,“吓唬谁呢,整的自己多清高一样。谁在乎你和男的打炮——”


    又是一声哐啷震响,靳越舟一只手死死抓住秦安羽的衣襟,狠狠把人抵在衣柜上,骨感有力的手背青筋暴起。


    秦安羽感觉阵痛爬满后背脊梁,他被对面人强大的力气震慑,眼神突然恍了一秒,这种气势曾在某个人身上见过,念头飘闪一瞬倏忽不见,衣领被死死攥住,喉管处勒紧,呼吸艰难上下。


    王腾、张越觉事态发展不对,忙起身当和事佬劝解,面上说“都一个寝室的,认识这么多年,和气生财和气生财。”其实心里早骂秦安羽蠢货一万次,时不时在寝室来演这么一出戏,不惹毛靳越舟不罢休。


    一个富家子弟非要和别人穷学生计较,心眼比针鼻还小。


    认识的人谁不知道宋阮和靳越舟关系不匪,什么关系论且不谈,秦安羽非得去作死丢人,打又打不过,简直怂包软蛋一个,智商又可怜,真是一点看不出中恒地产独生子,和土包暴发户没区别。


    靳越舟眸子的墨色极重,像有阴云翻滚,盯着手下人呼吸不畅满脸通红,片刻后他松手,放过秦安羽。


    秦安羽脖子恢复呼吸连连咳嗽,气还没顺上,白眼翻上天,“谁他妈跟你们和气生财,老子不缺财。”


    讥讽的话说完,秦安羽看也不看好心劝架的王腾、张越,“嘭”的一声寝室门震响,整个楼道的空气为之一颤。


    王腾受不了了,“艹,这姓秦的就是纯种的傻逼。”


    张越不能更赞同,他瞟了眼秦安羽桌下一团被涂得黑乎乎的设计稿,跟着啐了声,“谁说不是,连张测绘图都做不出来的蠢货还跟我们叫唤呢,要是不说谁知道这是秦宏宇的儿子?秦宏宇平时不教小孩吗,有钱人家只给钱一点不教育就放出来危害社会,真是要命。”


    王腾低声骂了句脏话,“中恒要被他接手只能用恐怖如斯来形容。货真价实的草包也能上台,世界就是个巨大的草台班子。”说完他找靳越舟寻同感,“靳哥,我说得对吗?”


    可惜靳越舟不接话茬,蹦出“不知道”三个字,冷脸出门。


    -


    徐庆惟教授早早在办公室等着,上午开会接连转,忙得晕头转向,此刻还得处理自己学生的问题。


    教授年纪接近六十,即将退休,此刻老头有些头疼地看桌前的俊朗青年,“真的就打算中恒,瞧不起老师的小作坊?”


    靳越舟言简意赅,“学生没有。”他来办公室交作业,周末陪宋阮去医院没时间,


    徐庆惟视线放在手上的设计草稿,心里一阵惋惜,“年轻人不必急于求成。学院去国外深造的名额多宝贵啊,底下人一窝蜂的争抢,我力排众议替你留名额已经算违规操作。审时度势,目光要放长远,明不明白。”


    靳越舟神色依旧,不卑不亢,德高望重的老教授为他开后门也没一点情绪变化。


    徐庆惟摸了摸白发稀疏的头顶,叹气,“我教书几十年,头一回碰见你这么个倔种,你再回去考虑考虑,多好的出国深造条件,机会不易啊,以你的聪颖天资,深造能成大才。”


    他用不容拒绝的语气让靳越舟回去再想想,靳越舟只得离开办公室。


    徐庆惟眼见着那道挺拔背影,募然思及往事。


    二三十年前,有个和靳越舟一模一样的倔种,毅然放弃出国机会,还没离校便自主创业成就一番事业,那人便是如今煊赫著名的中恒地产秦宏宇。


    当年徐庆惟也是这般苦口婆心劝,可惜一个也劝不动。老教授思绪发散,现如今秦宏宇的儿子也在自己手下读书,可一想倒秦安羽糟糕的学分和出勤,徐庆惟一口老牙疼。


    -


    周末,榆城天空阴云密布,灰沉沉的云雾遮住太阳,温度降了几度,天气回凉,一扫前些日子的闷热。


    天气预报预示小雨,提醒行人出入带伞。


    宋阮的心情贴合天气,从出校门起便闷闷的,耷拉脑袋提不起兴致。


    靳越舟只当平常,宋阮娇气不爱去医院,一路不闹腾就算乖。


    假期交通尤为拥堵,两人搭乘地铁,从闸道下电梯,一路被人群簇拥挤上去。


    人前人后就差前胸贴后背了,靳越舟皱紧眉头,没挑好日子,应该打车去医院。


    地铁经停,人来人往,靳越舟安稳不动,后背对着人群,一手扶杆,将背靠角落的宋阮挡得严严实实,除了空气浑浊有些闷,没受一点影响。


    周末放假结伴游玩的女生多,靳越舟长得高,五官英俊得过了头,侧脸线条流畅完美的像玉石雕刻作品。人群中十分扎眼。


    时不时有目光投递,兴奋的八卦和惊叹音淹没在乌泱泱的人群中。


    两人下车有女生从身后追上前,模样漂亮,打扮靓丽青春,许是身边朋友的一再鼓励,女生大胆追问靳越舟,“你好,能加个微信吗?”


    宋阮虽习惯女生搭讪靳越舟,仍是一怔。


    没一秒,身边人冷声拒绝。“不行。”


    女生作抱歉转身离去找朋友,朋友安慰,“没同意吗?那他俩估计是一对。”


    “怎么会啊,我一点也看不出。”


    “正常,帅哥全都内部消化。”


    ……


    对话一清二楚进入宋阮耳中,心里无声牵扯出涟漪,他悄悄瞄了眼靳越舟,侧脸深邃凌厉,恍若只有宋阮一个人听见。


    事实上,靳越舟的确没注意,下地铁后便在手机上挂号,心里计划着让宋阮做个血常规检查。


    市医院是榆城规模最大、医疗资源最丰富的医院,路线太过熟悉,五官科宋阮闭着眼都能找到。


    本来心情就差,进了医院看见医生宋阮脸色更差,小脸恹恹,叹气都没声。


    脑内的人工耳蜗需要定时调频,目的是通过调整人工耳蜗系统,使电刺激的范围与人工耳蜗系统使用者的自身听觉的动态范围得到最接近的映射,并在使用者逐步适应之后获得最优的听觉补偿。


    科室病人不算多,没坐几分钟门口显示屏呈现宋阮的名字。


    要进去了。


    宋阮站在调机室门口,还没进去他就身觉电流在脑子里到处窜,软白的手指头扒拉门,两腿不动,仿佛要扎根门口。


    他委屈巴巴不想进门,抬头看靳越舟,试图做最后的挣扎,“我觉得耳朵听东西挺正常的,哪有经常调机的……”


    靳越舟低头认真纠正他的逻辑,“只有你经常调机才能听东西正常。”


    坐诊的医生陈琳是姜老师的老朋友,老太太看见宋阮十几年如一日的害怕,笑呵呵招呼他进来,“阮阮来了啊,快进来,一点也不难受的,听小靳的话,快进来。”


    “一点也不难受”的话老太太说得一次比一次情真意切,宋阮才不会傻到一次次上当。


    “阮阮,后面还有病人呢,听奶奶的,快进来。”


    靳越舟难得温和,和平时独断专行的样子截然不同,冷淡的眉目添上耐心,他低头柔声劝宋阮,“听话,进去看病,我就在身边。”


    脸贴着脸,只一寸的距离,清冷的呼吸贴近,本就害怕的宋阮瞬间心慌乱了神,睫毛轻轻扇动,担心漏出不清醒的思绪。


    老太太见不管用再添一把火,“阮阮,你看看外边还有小朋友呢,你作为哥哥不当个好榜样?”


    宋阮听后,往后一看,等候椅上坐着不过七八岁的小女孩,耳朵上挂着和他一样漆黑的外体机,小女孩被他害怕的情绪渲染,超小声贴近家长,“妈妈,我有点害怕。”


    母亲柔声鼓励,“宝贝最棒了,妈妈就在身边不害怕。”


    母女俩的对话在走廊处清晰可闻,靳越舟闷声笑了笑,眼梢都带笑意。


    宋阮扁嘴,不高兴瞪他,仿佛被嘲笑自己单胆子跟八岁小女孩一般大。


    终于还是无可奈何硬着头皮进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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