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1章 要问的人没问,该说的没说

    张伦、吴佳瑞一路匆忙把人带进医院挂号, 看医生时才发现一个更为棘手的问题,他们忘记把宋阮戴耳朵上的设备带上,现在宋阮压根听不清。好在宋阮最近不怎么出门, 医生问及饮食情况他们多少知道点。

    医院的消毒水味道刺鼻,宋阮此刻温度退了些,但是仍然处于低烧状态,脸色苍白看起来差到极点。输液区的座位是铁质的连排矮椅, 坐椅没靠墙,脑袋没有支点靠, 宋阮闭着眼坐着坐着人就开始往下滑。

    吴佳瑞怕他直接摔了, 好哥们似的拍了拍自己的肩膀, 示意让他靠自己身上

    宋阮一开始还拒绝, 几次三番屁股滑身子歪, 最后脑袋一歪,轻轻往吴佳瑞身边靠。

    靳越舟来时, 宋阮还在浅睡眠状态。

    张伦正打着手游, 不时抬头张望附近人来人往, 不经意抬眸间终于瞥见靳越舟急匆匆的身影, 立刻关了手机,站起身快步招呼他,“靳哥!”

    医院输液处一部分病人在休息, 不宜大声喧哗,靳越舟一边朝里看一边问张伦目前情况。

    张伦挑重点的先讲,“检查没问题,医生说估计是着凉, 正常输液吃药把体温降下来点就行。好家伙下午那会儿子宋阮浑身发烫,吓得我和老吴着急忙慌送医院, 生怕出什么事。”

    靳越舟手里提着考试专用的透明袋,袋子里装着学生证和文具,显然是一结束考试看见消息就奔过来的。

    “谢谢,你打电话的时候我在考试,手机静音。”

    张伦随意摆手,“没事没事,老吴给他买了碗白粥,不过只吃了一点。”

    宋阮旁边的空位放着没喝完的粥,外卖包装盒被盖上,塑料的透明包装袋将里面的食物暴露完全,张伦说的一点都是夸张,因为一盒白粥面上几乎没怎么动。

    时间临近傍晚,宋阮意识昏沉,病恹恹的。

    张伦和吴佳瑞一直在边上照看不敢走开,现在靳越舟来了,两人再没什么呆的必要。

    靳越舟坐在吴佳瑞呆过的坐椅,让宋阮结结实实靠在自己身上。

    宋阮觉浅,这么一番动作脑袋昏沉的意识清醒一阵,耳朵听见的声音很细微,耳膜轻微鼓震。

    知道身边人起来又坐下,似乎感觉不太对,他迷迷糊糊半掀开眼皮,疲倦的眸子愣怔了瞬,同靳越舟视线相交。

    “靳越舟。”宋阮喊他,张嘴时可使额关节运动,响声通过骨传导到达内耳,耳膜阵响。

    声线孱弱,无辜的双眼茫然睁着。

    下一秒一只大手摸了摸宋阮的额前,粗糙带茧温热的掌心似乎给了宋阮足够安全感。随后手掌稍用力,又将脑袋轻轻靠回肩上。

    吊水除了正在输液的半瓶,架子上还挂着一大瓶药物。

    药水顺着透明的输液软管通过静脉输入流进血液,药物滴完一瓶,宋阮觉着舌苔阵阵泛苦。

    苦劲上来或许是药效开始起作用,浑身上下的不适感削弱一大半,宋阮的睡意消散。一直以一个不动的姿势放在坐椅扶手处的右手僵硬,胳膊发酸。

    但是宋阮没动,脑袋仍旧轻靠在温热的臂膀处。他们对面坐着个吊水的男高,身上穿着整套的蓝白校服,许是学业紧张,男生特意让护士打左手,留有右手看书写字,做题时神色认真,一副备战高考的模样。

    可能是对面男生的氛围所感染,宋阮突然忆起自己的高三。

    **

    宋阮高中选的文科,数学奇差,其他科目再好,总分加起来也拉跨得可怕。

    只剩高三最后一年冲刺,高三楼后的橘子林是宋阮第一年入学时学校种下的,一年比一年长势好,枝头的青橘子从第一年果肉汁水酸不拉几到甘甜饱满,属实是很大的跨越进步。

    可唯独宋阮的数学成绩分数仍在及格分数线徘徊,三年没一点变化,并有越努力越退步的趋势往下降。除去数学一门科目,宋阮其他科目在文科班总排名遥遥领先。

    而宋阮的班主任熊老师便是担任教授数学科目,他对宋阮的成绩单很是费解,不止一次把人叫进办公室谈心,一脸纠结问宋阮到底是对科目有意见还是对他这个班主任有意见。

    大课间,校园广播的轻松音乐飘进办公室,全年级人来人往熙攘嘈杂。

    再重的话班主任也说不出口,面前乖巧的小孩长得白净,耳朵上戴着精巧黑色助听设备,作为班主任,三年的相处下来,熊老师对宋阮的家庭情况了如指掌,身体不好,父母早逝,只有一个在隔壁中学当老师的奶奶。

    一贯的斥责和严厉不能对向宋阮,熊老师只好换套路苦口婆心,“要不要再找找到底是哪里出了问题?这次月考好几道大题的题型平时咱们上课都有讲过的,是平时上课就没听懂吗?”

    宋阮吹脑袋,想摇头也想点头。平时听课他听懂了,但是一考试,题目换个模样,自己又看不懂。他也很苦恼,找不到问题。

    熊老师用在其他学生的那一套不能实施,鼓励式教育用了快三年同样不奏效,他叹了口气,稍加鼓劲,“你要不问问班里其他同学?换个思路学习学习。不能轻易放弃要努力!”

    照常是鸡汤式的加油鼓励,宋阮喝了熊老师接连三年熬制的成功鸡汤,鸡汤味都快把人给腌入味,成绩照样一潭死水,不起一点波澜。

    宋阮和班主任礼貌道别后想,真是要命。

    出门走了没两步,同一个高大的身影相撞,宋阮适时止步,抬头发现是靳越舟。

    白日的阳光打落,金色光线勾勒出靳越舟高挺深邃的轮廓,眉目的疏冷在见到宋阮的瞬间顷刻消融。

    靳越舟问他,“怎么来办公室?”嗓音介于少年和成熟之间,似薄薄的凉风,将宋阮心尖的燥意驱散大半。

    宋阮拧眉,双唇微抿,嘴角弧度下垂,“月考数学成绩又没及格。”

    靳越舟垂落身侧的手微动,克制住想摸宋阮脑袋的想法,修长骨节分明的五指向掌心拢起。

    两人没来得及交谈,办公室内翘首以待的老师早早等着靳越舟,往外瞅见人影立刻高声将人喊进来。

    靳越舟进办公室后,宋阮站在门口没走,想多等一会儿同靳越舟一起回教学楼。

    办公室是封闭式的楼道,宋阮侧身避开人流,站在窗口附近等他。

    刚好靳越舟班主任办公桌刚好在窗口处。

    老师的声音颇为激动,因为此次月考意义重大,全省联考靳越舟成绩排名前十,此次成绩重要性不亚于高考,往年全省联考的排名同高考排名差距不大,省重点落在自己班上,他自然是格外珍惜。

    交谈过程全部只有一个人不断输出,宋阮熟知的声音没出现。

    过了五分钟,老师终于压抑住兴奋,认真询问靳越舟目前的志愿学校,见半天没回答,略有疑惑,“难道你目前不知道以后想去哪个学校吗?城市呢?”

    许是靳越舟一直摇头说不知道,老师有些感叹,他知晓靳越舟家庭情况不太好,沉吟片刻后道:“如果要老师给你规划,想要跳出当下,那就去首都吧。靳越舟,你是个非常优秀的学生,保持现在的状态,稳住高考……”

    后面还说了什么宋阮不记得了,走廊人声喧哗,广播切换歌曲时的滋啦电流声一卡一卡,他没等靳越舟出办公室,一颗心似有起伏深沉。教学楼和办公楼通过一条条走廊连接,宋阮垂头丧气穿过走廊回班。

    自宋阮从班主任办公室回来后,脸色便十分凝重。具体行为有,平时就爱抱着张英语阅读报纸翻找冷笑话看,此刻盯着数学月考卷,双眼目光似要将试卷题目穿透。

    宋阮找同桌借了数学笔记,眉头紧锁打结,眸子认认真真钻研笔记,一天下来,仍旧未参透数学题。同桌是个很热心的女生,主动帮忙讲解,只是事倍功半,成效微弱。

    后来同桌诚心建议,“咱们班的题目难度肯定是高一些的,要不买点基础教材刷题?”

    宋阮听取建议,在学校附近书店买了好几本高中数学刷题本,算是把全身上下一股子的劲头都放在上面。宋阮在班上人缘一向好,大部分都知道他在努力攻克数学,主动倾囊相授帮忙的同学很多。

    高三晚自习九点结束,但是九点结束,普遍再呆一个小时学生的占大部分。

    回家的最后一趟班车是十点半,靳越舟和宋阮约定每天在班上呆到十点结伴坐车回家。

    晚自习结束,靳越舟在楼下等人的时间不断加长。

    靳越舟站在一楼斜侧方的石柱边上,目光从陆陆续续下楼的陌生面孔移开,对面一间间教室灯光通明,挂在教室后墙的钟表正常运作。分针越过十,已经超过十分钟,宋阮还没下楼。

    没再犹豫,靳越舟上楼找人,站在高三文科A班门口,他一眼就找到自己等待的人。

    宋阮伏在桌前,他桌侧站着个少年,那人弯腰低头,手上拿着一支笔在宋阮桌上写东西,看起里是在教人写题。

    两人挨得极近,外人看过去正常的一幕,落在靳越舟眼里却十分扎眼。

    认真学习的宋阮全身心投入数学题,靳越舟在教室门口站了两分钟,宋阮似乎听懂了,唇角的弧度上扬,神色从纠结转换成亮莹莹的喜悦,粉色的唇瓣开合,似乎在认真道谢。

    一个晚上没弄明白的题终于弄懂,宋阮心里暖洋洋的,抬眸不经意掠过门口,唇角的笑顿时僵住,转身看向后墙的时钟才意识到自己忘记了时间。

    赶忙收拾好东西和男生告别,没意识到后背的男生热情骤然消失,仍然站在宋阮桌边没挪动脚步,同门口冷漠的靳越舟不经意对视。

    幸好两人踩点赶上最后一趟末班车,车上没座位,两人一左一右站在下车口处,宋阮手扶着栏杆,靳越舟抓吊扶手环。

    公交车速度平缓,窗外黑色树影不断往后倒退。靳越舟一向话少,宋阮没注意他神色的不悦。

    楼下等人的时长不断增加,每次离校后奔向公交站赶最后一班车,宋阮心生内疚,对靳越舟说话时期期艾艾,建议道:“要不以后你别等我了,我想自己一个人在教室多呆一会儿。”

    没有理由。

    老旧的居民房路灯常年失修早已陷入黑暗,窗户还在点灯的人家少之又少。楼下偶尔传来不知哪户人家的婴儿哭啼。

    靳越舟背影陷入墨色,瞳色阴翳,他想问宋阮多呆在教室的理由,是为了学习还是为了教题的人。

    要问的人没问,该说的没说。

    一个月后

    第二次联考成绩下来,宋阮坐在桌上盯着发下来的成绩单,整个人周身都笼罩着一层忧愁。

    晚自习结束后十点未到,宋阮就早早在高三理科A班等靳越舟。

    靳越舟出门后见到人墨色瞳眸微怔,似乎是没料到。

    突然一个月没一起赶末班车,宋阮觉着两人之间陌生不少。

    晚自习后的校园夜色静谧,宋阮嗓音闷闷,十分失落地说道:“我应该是不能和你去首都了。”

    靳越舟顿住脚步,侧眸看他,“谁说我要去?”

    宋阮忧愁解释,“可是你成绩好啊,唉你不懂,虽然我很想和你考一个地方,但我这成绩最多够个榆大。”

    藏在树丛间的蟋蟀虫鸣发出阵阵噪响,晚风中树影婆娑。

    长达一月有余的闷结顷刻间开解,靳越舟眸间的漠然融化,他的语气笃定,“我们会在一起的。”

    清亮的银色月光泄落,圆月挂在茂密樟树的枝桠树梢上。

    宋阮只当他在说梦话。

    不过他自我开解能力极强,就算自己去不了首都,但以后身边多了个华清的好朋友也是够有面子的,只是这种面子上的心理作用对宋阮而言微乎其微。

    再后来,靳越舟那晚说的梦话成真了。

    宋阮和他一起考上榆大,短暂的人生里,靳越舟满满当当的占据他此刻的全部生活,占据他曾经每个人生节点。

    两人相处的日常像喝水吃饭一样平常,宋阮辨不清从前心动的时候,只觉得在靳越舟身边,安全感似乎化为实质。

    **

    对面那身蓝白校服入眼,宋阮脑中回忆如潮水汹涌,久远的回忆在脑中保存完好。

    宋阮心说好吧,好吧好吧。

    靳越舟就是个坏人。

    第32章 在喊他“阮阮”

    医院的空气中弥漫着药水和消毒水的味道。

    宋阮四周沉静, 听不见动静。烧了一整天,他全身疲乏,睡也睡够了, 直了直身子。

    输液的右手保持一个动作不变有些累,修长如玉的五指略微动了动试图缓解僵硬。

    坐身边的靳越舟忽然起身,宋阮视线紧随着他的身影。

    靳越舟去了护士站找人说了什么,之后护士一路跟着过来。

    直到护士站宋阮身前, 熟练操作拔下输液管,换了一瓶新的药水。护士换完之后递了一支温度计给靳越舟。

    宋阮猜测是让自己量温度, 抬头看靳越舟, 一张小脸苍白没血色。他应该伸手要那支体温计, 手没动, 只眨巴眨巴眼看人, 就是不动。

    靳越舟眸子墨色极重,两人视线对接, 他只思考一秒。

    好闻的的青柠味闯进鼻腔, 靳越舟半弯着腰将体温计放入宋阮衣物内。

    宋阮耳根子泛红, 强装镇定非常配合对方。

    他身上穿着件短袖, 薄薄的衣领被靳越舟拉开,冷白的皮肤隐约能看见青红的血管,瓷白一秒入眼很快消失。

    靳越舟手背青筋微微绷起。

    宋阮抬眸觑了他一眼, 又假装不在意地移开视线。低着头夹着左胳膊,手指抠裤腿棉质面料。

    靳越舟定定看宋阮,目光眼神聚焦半刻,唇角从平直到微起弧度, 伸手摸了摸宋阮软乎乎的脑袋顶。

    趁着宋阮量体温的功夫,靳越舟在楼层里找饮水机, 专门接了一杯热水。

    开水里面掺了凉水,温度略烫,宋阮抿了一小口,下一秒烫的吐舌头。一双眼瞪得溜圆,质疑靳越舟是不是故意的。

    靳越舟手上茧子厚,用一次性纸杯接水感受的温度比常人高。他肯定不是故意的。

    时间过了十分钟,护士过来取,已经降温恢复正常,交代靳越舟让宋阮正常吃药休息。

    护士离开后,靳越舟打开手机,点开微信置顶的对话框,打上一行字递给宋阮看。

    【晚上回去想吃什么?我做给你吃。】

    宋阮看完消息,对着靳越舟眨巴眨巴眼,生病的人没什么胃口,但是奈何自己一天压根没怎么进食,饥肠辘辘的,虽然喝粥垫了点肚,但是靳越舟下厨的精湛手艺勾着宋阮的胃,他小声说,“溏心蛋。”

    因为害怕听不见声音,控制不了自己音量影响其他人,宋阮的声音非常低,短促的一句话像是气音,贴着耳才能听清。

    担心靳越舟没听清,宋阮拽了拽靳越舟衣袖,自己往他耳边凑,继而重复自己的答案。

    带着药香的热气呵在靳越舟耳垂以下,靳越舟的眸子墨色徒然加深,幽邃得化不开。

    直勾勾带着隐忍欲望的眼神与宋阮直视。

    一下子,宋阮被他看得身上有些热,耳轮廓周围的细小绒毛轻颤。坐直身子,松开拽人衣袖的手,眼神极不自在到处乱飘。脚不老实,悄没声踢别人鞋跟。

    全部药水输液结束,护士过来拔针,靳越舟立刻起身站宋阮身后。

    微凉的风在眼前飘过,宋阮双眼陷入黑暗。

    长着厚茧的大手遮着宋阮双眼,粗粝磨着薄嫩的眼皮。

    因为突然,宋阮睫翼不住地颤,靳越舟感觉手心有轻微地痒意。

    拔完针,靳越舟帮着按压止血。

    护士瞥了眼小心翼翼照顾人的靳越舟,半是调侃开口问,“男朋友吗?”

    靳越舟抬眸,略微点头算是承认。

    被认领男朋友的宋阮听不清,只依稀分辨出朋友的音调。

    医生开的药在输液时,吴佳瑞已经帮忙取好。

    离开医院时,靳越舟紧牵着宋阮的手。

    因为听力弱,宋阮还紧贴着唯一可靠的靳越舟。

    夜幕降临,靳越舟出来时在手机上提前打了车,两人坐进出租车后,紧牵的手一刻没松下,不过两人也没松手的打算。

    车流灯影幻变,宋阮望了望窗外陌生的道路,看了好几分钟,发现这条路怎么既不像回校也不像回家。

    路程不短,出租车最后停在一个陌生的小区门口。

    宋阮晕晕乎乎下车,目光从小区门口转移到靳越舟身上,满眼迷茫。

    这儿比桐林那处的老式居民房环境好了不止五六倍,小区内绿化做的好,物业保安管理规范有序。靳越舟前段时间租着方便去中恒实习上下班的。

    靳越舟只来过两回,一回是看房,第二回是给房子添置东西。

    来过两趟的靳越舟对路线熟悉,上电梯时给宋阮租房子的事情,罔顾对方听力不佳,只能听见几个字的事实。

    宋阮非常郁闷,靳越舟一张嘴开开合合的,说什么玩意儿,他病还没好呢怎么就开始逗病人。

    靳越舟租在高层,出了电梯,宋阮打量环境总觉得自己来过这儿,太阳穴不自觉跳动。

    房门是智能锁,靳越舟一点不避讳,当着宋阮的面按下密码开锁。

    宋阮只瞅了几秒,便默默移开视线,白嫩的耳垂连着脸颊发热。

    密码是宋阮生日。

    “啪嗒”一声,靳越舟开灯,亮堂堂的白光照亮全屋子,整间房子干净简洁,家具简单,平面不大,但是显得几分温馨。

    在宋阮发呆打量室内装潢时,靳越舟弯腰从玄关鞋柜出拿出一双新拖鞋让他换。

    宋阮听话乖乖换上,惊讶发现意外合脚。

    鞋柜里其实就放了两双新拖鞋,分别被屋内两人穿上脚。

    靳越舟比宋阮高一个身量,玄关处的黄色灯光打落,给淡漠疏冷的瞳仁添上一抹柔情。

    宋阮仰头看他,盯着靳越舟不断开合的嘴,双眼陷入迷茫。

    靳越舟到底什么毛病,平时他听得见的时候一个字儿不爱说,现在自己听不见了,又一副恨不得把这辈子的话说完的样子。

    对方估计就是仗着自己听不见,说完眉眼和唇角弧度毫不掩饰上扬。

    宋阮眨眼,抬手揍他胳膊一拳,“说什么呢?”

    说话时音量拔高导致耳膜鼓震,不太好受。

    两个人在玄关磨蹭一阵,宋阮摸肚子,仰头说饿。

    靳越舟抬手捏了捏他耳垂,示意让宋阮坐沙发,他去厨房做晚饭。

    宋阮一个人呆着在客厅转悠,随后又站在全落地窗式包合的阳台处,窗外景色极好,远处满目高楼大厦一片灯光流彩。

    电光火石之间,宋阮脑中迟钝的神经末梢突然连接定点信号。

    从下出租车的场景到上楼进屋,最后定格窗前的景色,不曾再入梦的记忆这一刻铺天盖地席卷脑海。

    这里是靳越舟按照原剧情租的房子,而窗外景色中的其中一间宏伟建筑,就是靳越舟即将上班并找到亲生父母的中恒集团。

    天。

    宋阮一颗心砰砰砰跳,呼吸骤然加快。

    他独自在阳呆站许久,忘记了时间。

    厨房内抽烟机嗡嗡启动运作,不断吸收锅内蒸腾上升的氤氲水汽,水烧开,靳越舟将一把细面作扇面状下锅,几分钟变软,接着熟练下调料,盐、酱油和刚切好的小葱次序放入,趁着最后一分钟,轻巧敲下两个鸡蛋,蛋白没完全熟,隐约能看见汪汪溏心。

    这类半生不熟的食物靳越舟不爱吃,但是宋阮最爱的便是溏心蛋。

    靳越舟将鸡蛋煮面做好后,出了厨房便见宋阮的消瘦背影孤零零站在床边。

    他皱眉疾步走过,“嘭”地一声将半开的窗户阖上。

    眉眼极不高兴,温热的手摸了摸宋阮被冷风垂得冰凉的脸蛋,“生病还吹冷风,今天发烧没烧够?”

    宋阮眼神迟滞,下意识觉得好像是有点冷。许是对方下了厨,宽大厚实的手掌湿润沾着一股子葱花味。

    这次他大约知道靳越舟在说什么,指不定又在骂他吹冷风。

    按照习惯,宋阮平时没理也得三分杠。

    吹冷风这件小事就跟踩了靳越舟埋在地里的雷一样,脸色可臭。

    靳越舟将人揽进客厅后,还在絮絮叨叨。

    明明自己听不见,还是要讲。

    什么毛病。

    宋阮决定让他闭嘴,下一秒微微踮脚,唇印相贴。

    两片温软相贴,一触即离。

    作用很有效,靳越舟愣怔半秒,瞳孔微缩,没说话。

    靳越舟缓缓垂眸,深邃的双眼如同平静海面,深海处不断沸腾升起火焰。他的视线从宋阮的眉眼扫到下巴。

    宋阮看着他轻启唇说了两个同音节。

    在喊他“阮阮”。

    宋阮的脸很小,因为最近生病频繁,脸色透着不健康的苍白,因为听懂了他说的话,莹润的眸子浅笑,眼角完成小月牙,招人疼漂亮得要命。

    空气滞缓十几秒,宋阮腰侧突然被大手扣住,贴靠上前,一声惊呼未开口,密密匝匝的吻从上盖来。

    纤细的腰身被禁锢住,后脑勺也被一把扣住。

    热烫的鼻息缠绵吞吐。

    靳越舟搂人腰间的力度很重,四瓣嘴唇先是狠狠贴了一下,分开,然后再贴上。

    唇瓣碾磨之间,宋阮察觉到对方扣在腰间的手颤抖。那只手似乎带着激动和不敢相信,一次次的贴唇是在确认。

    确认是不是梦,是不是面前这个听不见的坏家伙在故意骗他。

    宋阮双手搂住靳越舟脖颈,再次主动盖章确认。

    气泡水中的气泡升腾在最高处,破了。

    不再是单纯的亲吻,温热的口腔相触,对方的舌头横冲直撞以一种不容拒绝的姿态闯进来,强势的深吻中,宋阮口中的涎水不受控制溢出。

    溢出来的被对方尽数吞进。

    宋阮脸红心跳,呼吸长久被攥取。

    好像呼啦一下,火星子跳进一堆干燥秸秆,冲天的火势瞬间窜起,两人的理智尽数烧光。

    攀搭在肩上随着不断加深的湿吻无力下滑,最后紧紧攥住靳越舟的衣摆,棉质布料短袖被抓出一大片褶皱。

    靳越舟一次次想强装镇定,却怎么都遮掩不住内心的惊涛骇浪。

    对方不像是在接吻,凶蛮吮吸舌尖和嘴唇的力度不断加重,试图要将自己肺中的呼吸全部攥取光才好。

    宋阮被亲得满脸通红,眼睫不停颤抖,眼睛睁开又闭上,最后实在受不住,努力推面前人胸膛,费了极大的力气才让面前人的发疯失控变回正常。

    比自己高一个身量的靳越舟紧紧搂着宋阮不撒手,脑袋窝在宋阮肩窝处埋首。

    落地窗清晰地倒影着两人紧贴亲昵姿态。

    暖洋洋的莫名热流从心尖流过。

    宋阮红着耳尖,抬起手,柔嫩的掌心顺着靳越舟高大的脊背拍了拍作抚慰。

    搂人的力气更紧了。

    宋阮觉着自己的五脏六腑都要被他挤出来,喉咙里发出一个单音节词,“疼。”

    面前人脑袋仍埋在肩窝处,不动弹,短发摩擦着宋阮脖子,扎着细嫩的颈部皮肤。

    宋阮瞧着他没出息的样,接着说话,“猪。”

    还是骂人比较能说动人,埋首不动的脑袋动了动。

    一道烫热的气息从宋阮残留微弱听力的耳廓吹过。

    身遭环境安静,熟悉的声线完完全全灌入宋阮脆弱的耳膜。

    宋阮听后手指动了动,如鸦羽般眼睫微颤很快敛去眼中神色。

    靳越舟抬头,黑漆漆的眸子直逼宋阮双眼,他重复那句话,一字一字清晰,“阮阮,不许骗我。”

    第33章 人生底色

    黑夜笼罩榆城, 乌稠浓云遮掩大半月光。

    呼吸变得滞缓,宋阮抿了抿唇,很小声说, “不骗你。”

    之前在酒店的不欢而散有了结果,宋阮坦然接受靳越舟的感情。

    靳越舟不清楚他态度突然转变的原因,大脑已经被激动和喜悦占据满满,分不出一丝一毫的剩余空间去思考, 也来不及问。

    空气只凝滞一秒,宋阮再次被人揽进坚实滚烫的怀抱中。

    两人关系确定的猝不及防, 靳越舟紧缠着宋阮的长手长脚不放, 生怕人会丢掉消失不见, 最后等宋阮抗议喊饿才不情不愿松开手。

    锅里的面凉透大半温度, 靳越舟开火又热了一遍, 将鸡蛋面盛出,端正摆放在宋阮面前。

    热气腾腾的香味诱惑宋阮饥肠辘辘的味蕾, 他迫不及待拿筷子夹面条吃。

    宋阮吃相很斯文, 小口小口吃着, 热乎的面条下肚, 胃里暖烘烘的,加上靳越舟厨艺极佳,简单的面条都能煮得格外好吃,

    溏心蛋的火候与时间控制极好,软嫩的蛋白被筷尖戳破,汪澄澄的溏心流出。

    宋阮似有察觉,下意识偏眸看。

    靳越舟早就吃完自己碗里的面, 碗里空空,视线灼灼黏在宋阮身上, 不知道这么盯着自己盯了多久。

    目光似带有实质性,靳越舟眸中的情绪直白,看得宋阮耳垂发烫。

    宋阮装作凶蛮瞪人,桌下的腿不轻不重踹他腿一脚,“不许看。”

    靳越舟唇角忍不住上扬,目光听话挪移,消停了两秒,黏黏糊糊地又凑了上来。

    吃完饭靳越舟没让宋阮动一下,收拾碗筷的动作麻利,高大的身影站在厨房,水池中哗哗流水冲刷碗筷餐具。

    宋阮短暂地欣赏了一下新任男友贤惠做家务的背影,开始在出租屋内到处转悠,溜达没两圈,熟悉的气息从身后拥来,宋阮的影子被一抹高大的身影完全盖住。

    靳越舟双手水迹未擦干净,从宋阮背后抱着他,脑袋放在颈窝处蹭了蹭。

    喷热的呼吸洒落,宋阮薄嫩的颈部皮肤一阵酥痒,只是脸红耳热没一阵功夫,五分钟后,宋阮盯着靳越舟端来的药,两人之间温情旖旎顷刻间消散得无影无踪。

    宋阮坐沙发上,盯着那杯黑乎乎冒热气的药,眉头拧紧,从头发丝到脚后跟都是浓浓的抗拒,碰都不想碰杯子。

    他有些迟疑道,“我在医院退烧了吧,为什么还要吃药?是药三分毒,我闻着这个味道就知道这不是什么好东西,靳越舟你把这东西倒了,我不喝。”

    按照常理,靳越舟早黑着脸命令人喝下去,现在今时不同往日,宋阮一点不怵他,大有一副你敢凶人的架势看他。

    靳越舟面对他耍赖不吃药的态度早就习惯,这回反应平常,一言未发,凑过来低头啄了一下宋阮上唇。

    面对莫名其妙的亲吻,宋阮眨巴眨巴眼睛,说话声音干巴巴,“亲我干什么?”

    靳越舟唇瓣张开闭合。

    声音太小,宋阮压根没听清几个字,极弱的听力迫使他的注意力全部放在靳越舟的动作上。

    桌上那杯药物已经不太烫,靳越舟端起杯子,宋阮屁股挪动,默默拉远两人距离,下一秒,他看着靳越舟的眼睛瞬时瞪大。

    靳越舟尝了一口药!

    宋阮没来得及惊讶,巨大的身影俯下身,完全将他拢住。

    唇瓣紧紧相贴,任凭宋阮双腿双手齐上阵推人都没用,苦涩的药物从对方唇口而出,禁闭的牙关被撬开,舌头搅乱口腔全部气味,暗色的液体从唇角流出,水迹顺着双方的下巴处滑落。

    闷哼声与低唤不断溢出。

    喂完药后,靳越舟似乎尝不够,抱着宋阮一下一下亲,将对方唇角溢出的药渍舔舐干净,动作充满安抚和亲昵。

    臭不要脸!苦涩的冲击和靳越舟的流氓行径都很可恶,只是药还没喝完,靳越舟手捧着杯子,好像在说,如果宋阮不喝,他能继续刚才的喂人动作。

    宋阮气呼呼接过那杯药,本来可以一口气喝了,现在他得尝两遍苦!

    他屏息闭气一口气,闭着眼一口气喝光,苦不拉几的药味再次浸满口腔,舌根子泛酸,“药你也敢乱尝,你真是一点不怕苦。”

    说完后,嘴唇再次传来温热的触感,宋阮刻意忽略那抹湿意,脸红心跳凶巴巴,清秀的眉头轻拧,“你是笨蛋吗?你亲了我照样还是苦的!”

    柔色的灯光打落,勾勒出靳越舟流畅的轮廓和五官,他闷声笑了笑。

    宋阮听不见,靳越舟也不故意说话,多年的相处倒是有了几分默契和心照不宣。

    房子里只有一个卫生间,靳越舟领着人进去洗漱。

    宋阮觉着身上出了汗,嗅了嗅自己,说想洗澡。

    靳越舟毫不犹豫摇头拒绝,刚退烧的人本身就虚弱,他低头认真闻了闻,高挺的鼻梁杵在宋阮锁骨处,随后抬头告诉宋阮,“一点也不难闻。”

    宋阮被他这一举动弄得耳根子热得慌,下意识着急忙慌把人推远,小声嘟囔,“你干什么呢……”

    卫生间的镜子和橱柜连一体,靳越舟打开镜子,橱柜满满当当放了各式各样的双份物品,毛巾、牙刷、洗漱杯……方方面面都置办得齐全。

    靳越舟为着工作租的房子,从房间到日常用品,不用宋阮问,就知道这都是为着自己备的东西。

    宋阮没闹着洗澡,两人一高一矮站在洗漱台,靳越舟看着宋阮刷牙,之后将手上打湿的温热毛巾给他擦脸,动作格外细致温柔。

    睡前宋阮换了一身靳越舟的衣服,他腰纤细,无袖汗衫在他身上显得格外大,细瘦的胳膊没有赘肉,胳膊下的一点皮肤漏出,动胳膊时带一阵凉飕飕的风。

    一开始宋阮以为两个人可能睡一间房,进房间前磨磨蹭蹭,上床后将小毯子把自己盖的严实,只漏出一对亮晶晶的眼睛朝外瞅,睫毛轻轻扇动。

    靳越舟弯腰亲了亲他眼皮,嗓音沉缓,“晚安。”

    质地极好的嗓音以微弱的声息进入宋阮耳道,像是听见了什么,耳膜的鼓震联动胸腔的心脏,怦怦跳的瞬间失去了节奏。

    困倦和喜悦同时袭入脑海,宋阮眼皮打架,脑子模模糊糊试图思考什么,随着一声“咔哒”响,房间灌满黑暗,房门关闭,睡意战胜所有情绪,宋阮渐渐入睡。

    靳越舟在阳台处洗宋阮换下的衣物,洗衣粉在盆中发泡,两手一搓,白色的泡沫不断生成,皮肤颜色被泡沫衬得愈发深。

    担心房子墙薄隔音差吵到房间内睡觉的人,水流刻意放得很小,每个动作步骤都放缓。

    晾衣服时,靳越舟无意瞥了眼窗外远处的繁华大厦,灯火闪烁,流光点缀,其中一座大厦耸立中央,建筑外身熠熠闪光,如无数颗璀璨钻石闪耀天际。

    光亮从远处穿射而来,直中靳越舟漆黑深沉的眼眸,一闪而过的莫名在脑海中闪现,天生的敏锐让他直觉不对劲,可一切无从而来。

    房子是为了实习租的,依靳越舟的习惯,他对生活品质没什么需求,为了省钱他大可以去租群租房,不用特意找一个地段和管理都好的中档小区。

    况且实习包住,但是靳越舟会想到宋阮,万一宋阮会来呢。他不喜欢其他人看见宋阮。

    宋阮不喜欢热闹,爱干净,人又娇气,懒得要命又十分挑剔。

    考虑到重重因素,靳越舟以为自己得看好一阵子房,结果一切都很顺利,只找了一家便定下,像是鬼迷心窍,又像是理所当然。

    从头至尾靳越舟只考虑宋阮,买两床新床铺和被褥时,店铺老板经验老道,开口调侃,“你这是快毕业了和对象出来租房工作吗?”

    靳越舟没否认,胸腔却充盈愉快。

    老板以为靳越舟不言语便是默认,当小年轻脸皮薄不好意思说,帮着靳越舟挑选床单被套。

    两人还就材质面料讨论一阵功夫,老板娘刚结算一笔单子,拨账单记账笑着打趣,“不知道的还以为你们挑婚房呢。”

    老板理所当然回应,“你懂什么,这小夫妻第一回住一起的重要性可不比住婚房重要性小。”

    **

    事情发展得太顺利,中间隐约有什么不对劲。就好像他在另外一个时空做过一模一样的事,不然太难解释这种心理的莫名。

    宋阮的心智单纯,情感开蒙晚之又晚,靳越舟从未奢想过宋阮看透自己对他的感情,一切的转变来得太快,名为人生幸福的刻尺一进再进。

    靳越舟前半段人生底色是灰黑的,他的好运自搬来榆城起,就同宋阮绑定在一起。他的运气便是遇见宋阮。

    等量的痛苦总是和等量的幸福相平衡,靳越舟猜想,他应该攒够了足够痛苦,一点一点的积攒如今足够兑换宋阮。

    人总是会转运的,不然老天爷对他也太不公平。

    暗色的天际偶有星光闪亮,大团灰色云朵也藏不住的熠熠闪光。

    靳越舟忽然又想,老天还是公平的,遇见宋阮就足够了,再要求更多,是他太安于不满足。

    一向奉信唯物主义的靳越舟在这一天中,脑海中却闪过无数次命运和老天爷。

    未察觉的齿轮以极缓慢的速度转动,靳越舟只把不对劲当作今天情绪激动的正常反应,是巨大的欢喜把他砸懵了,砸傻了。

    整个房子不久后陷入黑暗与安静。

    ***

    靳越舟在把人领进家门时,仗着宋阮听不清,很小声地欢迎他,“欢迎来到我们的家。”

    第34章 切实的进入

    回学校后, 宋阮没觉得他和靳越舟关系有什么变化,除了靳越舟频繁把他拉进没人的地方搂着亲,像是犯了肌肤饥渴症, 恨不得将人从头亲到尾。

    宋阮朋友本身就不多,路垚是第一个发现他和靳越舟谈恋爱。

    最后一回毕业晚会排练的夜晚,团队在后台等待上场。

    路垚照常姗姗来迟,挨着宋阮坐了没两分钟, 眼神颇为诡异落在宋阮身上。

    宋阮疑惑看他,眼神茫然, 想问他在看什么呢。

    下一秒, 路垚沉默拿出随身携带的小镜子。他不说话, 将镜子在两人面前升高, 镜子缓缓移动, 正正好放在一个宋阮刚好看得到的视角。

    然后宋阮在那面精巧的小镜子中看见,自己脖颈处有一枚不深不浅的红色痕迹。

    新鲜的暧昧痕迹落在白皙处尤为明显。

    宋阮一激灵, 瞬间抬手“啪”地一声捂住。轻软漂亮的眉眼染出羞赧惊慌。

    今天靳越舟难得抽空, 从一堆图画设计中挤出时间陪宋阮来剧院。

    出发之前宋阮宿舍没人, 靳越舟扣住宋阮的腰不放, 缠着人亲,唇舌相抵交缠,温热的舌尖在口腔中翻动绞绕。

    宋阮一开始很配合, 许是无人的环境影响,后面亲着亲着,宋阮切切实实感受到某处的頂起,腹部的异物即使隔着几层衣物, 存在感却明显得要命。

    再亲下去恐怕得出事,不等宋阮制止, 靳越舟自发停止。

    锋利的齿牙换地方,低垂脑袋,牙尖叼住宋阮脖颈下方的一块嫩肉不停亲吻啃咬,像一只黏人的大型动物。

    对方的呼吸和腹部的异物同步灼热发烫,宋阮躲也躲不开,切切实实体会对方的滚烫体温,脸颊至锁骨一片泛着羞涩的粉。

    **

    若不是路垚提醒,他还不知道自己被蒙在鼓里多久,也不知道多少人看见了。难怪来时陈璐几个人表情总对他露出一张张意味不明的笑容。

    路垚以极缓的动作闭合镜子,非常像电影慢镜头回放,他幽幽开口,“谁留的,别告诉还是你某位姓靳的朋友,我寻思你们朋友之间还玩挺大啊。”

    宋阮当然注意到他脸上故意的挤眉弄眼,掌心下的那枚留下痕迹的小块皮肤,随着路垚暧昧的话语温度不断上升。

    他小小吸了一口气,清了清嗓子,然后小声郑重介绍,“不是姓靳的朋友,是姓靳的男朋友。”

    路垚一点没惊讶,他听后也非常郑重其事地点点头,鼓掌的姿势很有退休领导风范,“不错不错,看来进展十分迅速,所以到哪一步了?”

    宋阮双目怔然,反问,“什么哪一步?”

    路垚在随身携带的小包中翻找东西,里面的杂物瓶瓶罐罐哗啦哗啦响。

    听见宋阮的反问,抬了抬眉毛,“所以还只是亲亲抱抱?你们俩还挺纯爱的。”

    宋阮因为路垚直白的话语有些不好意思,一副没见过世面的模样结结巴巴道:“除了这个,也不能……不能干什么了吧……”

    路垚终于在包里盘出一个类似化妆用品的物件,轻哼了声,“能做的可多了呢。”

    说着他朝来往熟人要了个小粉扑,随后让宋阮别用手挡,他用遮瑕帮忙把痕迹遮了去。

    宋阮老实配合,微微侧过下巴方便路垚上遮瑕。

    面对小白,路垚作为一个有着诸多丰富经验前辈,十分贴心给人科普各种注意事项,“老处男憋久了肯定不会来事儿,你第一次时一定一定不能就着他的意愿,难受就喊停,不高兴就喊停,不爽更得喊停!”

    宋阮面无表情听路垚上课,话题不断往十八禁的方向狂奔,同样未经事的老处男宋阮本人听得羞红脸。

    路垚说得正起劲,掏出手机打开某宝,压根没把宋阮当外人,一点不避讳,试图想给他安利某些他觉着好用的避孕套和某些品牌的润滑剂。

    一条条见不得人的链接“叮咚叮咚”跳进宋阮手机页面。

    这还不够,路垚一脸淡定,“这可不算小事,手机拿出来,给我一条条加入购物车。其实这应该你对象找的,以后他要是准备好东西,你就一件件在购物车里对,东西对上了说明他对这事儿用心了……”

    之后,宋阮羞耻到想钻进地缝,手机握在手中,手指迟迟不肯下落。

    路垚直接上手,点进某宝一条条加购,“这玩意儿你可不能不好意思,未来□□……”

    宋阮头疼,好在后台人声喧杂,舞台的扩音传遍大小角落,没人注意路垚大胆且直白的台词。

    路垚说得太详细,太有画面感,当晚深夜,宋阮饶是在床上辗转反侧,怎么都睡不着。

    大半夜失眠,大脑里的小人在狂叫,然后下一秒,狂叫的噪音变成隐约模糊的两个小人,一个是自己,另一个是靳越舟。

    夜色无声沉寂,自宋阮上次烧得昏迷不醒,寝室空调不敢再开长期的低温,恒温26度,两个舍友还依次提醒让宋阮盖好厚被子,不能贪凉。

    此刻的宋阮莫名燥热无比,两条匀称笔直的长腿从闷热被窝中伸出,脑袋重重窝在柔软的枕头上。

    胳膊在冷空气中稍微凉了一会儿,再次伸进被窝,冰凉的指腹上移,不由自主覆上锁骨处那抹吻痕。

    黑夜如水,刺激的话语在耳边回响,似乎给宋阮打开某扇大门,迷迷糊糊陷入梦中。

    寝室空调正常运作,机器中的氟利昂在管道中流动时,外部的空气遇到冷管子遇冷液化成水滴,沿着白色塑料水管滴落成细细的水柱,滴溅在干燥高温的地面,溅湿的水迹而后不断气化蒸腾。

    意识昏沉,宋阮陷入朦胧的梦境,周围笼上一层薄雾似的轻纱。他躺在一张大床上,目之所及,一切事物都不太清晰,一只骨节分明的大手挑开轻纱,熟悉的脸跳进宋阮眼中。

    靳越舟一步步朝他走来,手指扣住宋阮下巴一阵摩挲。

    战栗感犹如电流从粗糙的摩挲处传至大脑感觉神经。

    随后温暖干燥的大手扣住宋阮后脑勺,梦里的靳越舟嗓音性感,低声问他可不可以。

    宋阮脚趾紧紧蜷缩,格外配合地点头,双方都对流程生涩得不得了,两条漂亮的长腿打开被人折叠成某字母状。

    打开的过程格外困难,靳越舟一向对他的身体动作细致,就是在梦里都格外疼惜,期间一直询问他疼不疼,安慰的吻不断落下,从额头到下巴,手上动作却从未停下。

    靳越舟光着上身,铜色腹肌弧线流畅,明明没做什么,贴着宋阮身体的肌肉因用力,薄薄的汗意明显,抓着坚实臂膀的手心因湿意不断滑落。

    细瘦的腰肢软下,宋阮的一切反应都敏感得要命。

    水滴溅落,热气蒸腾。

    再最后,仅仅只是经历前戏,宋阮就已经快化成一滩水,他还未感受到切实的进入,梦境戛然而止。

    宋阮再醒来,额前和背后沁出一层薄薄的热汗。

    胸腔颤抖着兴奋紧张的余韵。

    宋阮睁眼,脑子却还未彻底醒过来。

    上身的贴身短袖湿乎乎粘着皮肤,更难以启齿的是,下身短裤一小块布料不正常濡湿。

    难以言喻的湿意不断上窜,格外难受。宋阮两腿僵住没敢动弹,缓了好一会儿才将睡得乱七八糟缠在身上的毛毯掀开,混重的燥热被揭去。

    宋阮捂脸,翻了个身,将整张脸深深埋进枕头。

    因为身体缘故,宋阮从小发育就慢同龄人一大截,再加上身体一向不太健康,他对于某方面的欲望一向不怎么强烈。

    很多男生无师自通的东西,到了宋阮这儿,甚至连青春期的第一次都是靳越舟帮忙纾解,他还傻不愣登的弄不清对方在做什么。

    连小黄片都没看过几部的宋阮,活了二十几年头一回做春梦。

    宋阮睡裤是浅色的,布料那一块深色痕迹明晃晃的,别人一眼就看得出发生了什么。床铺上没放能换的裤子,如果寝室有人,他打死也不招摇下床。

    好在两个室友早上有一门考试,吴佳瑞和张伦卡着点起床洗漱,两人相互提醒对方带学生证和笔后脚步匆匆。

    宋阮早早佩戴好助听设备,竖起耳朵听他们动静,宿舍门终于“哐”得一声落锁关上。

    在床上心虚装睡的宋阮呆不住了,一秒拉帘子噔噔噔下床。

    还没等他挨近衣柜,落锁的门传来“咔嚓”一阵轻响,门重新开了。

    宋阮僵硬偏头,和门口莫名其妙出现的靳越舟眼对眼。

    张伦、吴佳瑞正着急去教学楼考试,双方来不及多寒暄,用钥匙拧开锁打了声招呼便匆匆离去。

    电光火石之间,宋阮一副像碰见了鬼的模样,毫不犹豫转身,噔噔噔又往床铺上跑。

    “哐”得一声,门被关上。

    靳越舟拧了拧眉,嗓音责备之意不轻不重,“跑那么快作什么,当心摔着。”

    等他走到床下,宋阮躲上面仍然保持一声不吭的状态。

    靳越舟将手上的早餐放在桌上,他没直接拉床帘,指关节敲了敲床杆,问,“怎么了?”

    梦境暗哑惑人的声线与现实重合,宋阮一阵耳热心跳。

    双方静默半分钟,靳越舟也只能忍半分钟,想要再次沉声询问。

    眼前的帘子“哗啦一声”骤然拉开,宋阮一张绯红的脸暴露彻底。

    第35章 哪里脏?明明是香的

    “你——”宋阮开口就卡壳, 细密的眼睫卷翘颤,眼神飘忽不定。

    好一会儿他才开口使唤人,“你去柜子里随便拿条裤子给我。”

    床上布帘拉开的幅度不大, 但是恰好能将宋阮看个完整。

    靳越舟听完没动,颀长的身高优势和敏锐的察觉力,视线立刻锁定宋阮……,某处藏着掖着的湿濡略微可见。

    两人性别相同, 宋阮发生了什么靳越舟一目了然。

    明晃晃的视线灼烧,宋阮立刻慌了神, 才意识到靳越舟这人比竹子还高, 迅速将踢在床尾处皱巴巴的毛毯一把胡乱盖住身下, 床帘再次“哗啦”, 整个人再次躲进壳里。

    “你走吧!”

    极不情愿的嗓音闷闷响起。

    听声音估计整个人已经埋进被子里了。

    靳越舟挑眉, 反问一句,“我为什么要走。”

    随后轻车熟路顺手打开衣柜。

    柜子门轴缺乏润滑, 空气中发出刺耳的“吱呀”声。

    宋阮埋在被窝的耳尖动了动, 没动弹。

    衣柜的衣服不算多, 晾干后随手叠了两下丢进柜子, 一摞摞衣物东歪西倒。靳越舟翻出一条宋阮日常穿的裤子。

    靳越舟考虑十分周到,嗓音沉静体贴问,“内裤呢?要换吗?”

    寝室空间沉默尴尬几秒, 宋阮在黑暗中烧红了脸,胡乱嗯了两声。

    靳越舟从柜子中摸出一条短布料,粗粝的指腹拂过短短一节的丝滑面料。

    白皙的手适时从帘子中伸出,动作迅速带风。

    几秒后, 床上一阵布料摩擦的窸窸窣窣动静。

    宋阮换了身干净衣物下床,脸上绯红早已退散大半, 瞪了眼唇角含笑的靳越舟,脚步极快走到阳台,把换下来的脏衣服丢进塑料桶中后,舒心顺畅,命令靳越舟在他座位上呆好。

    寝室格局洗手间同阳台分隔开。

    宋阮在洗手台刷牙洗漱,外面忽然传进一阵流水声,心觉不对劲,手上刷牙的动作不停,脑袋刚探出门就瞅见靳越舟站阳台水池边上,自己的塑料水桶在水龙头底下哗啦啦接水。

    “靳越舟你不许洗!”宋阮两眼瞪圆,一口牙膏唾沫,说话含糊不清。

    靳越舟朝他瞥了眼,浑然没听见似的,在水池底下找到宋阮的洗衣液,手上步骤明了,特自然倒洗衣液。

    宋阮三两下洗漱完几抔水洗脸,火急火燎跑阳台上手想制止人,可是靳越舟早他一步,已经动手开始搓衣服了!

    虽然对方已经洗过好几回贴身衣物,当着他面洗是头一回,宋阮眉眼薄粉渐染,有些不好意思,“我自己会洗的……”

    某人不为所动,宋阮索性凶巴巴做凶蛮状,双手叉腰,“靳越舟你不嫌脏啊!”

    下一秒,不理人的靳越舟微微侧身,低头亲啄了一下宋阮嘴唇,挑眉,“哪里脏?明明是香的。”

    然后宋阮眉眼的薄粉蔓延整张脸,他面无表情道,“靳越舟,我现在正式宣布,你已经彻底疯了,你的大脑是个难得稀罕的标本,小心被实验室抓去研究脑切片……”

    极其稀罕的活体标本靳越舟,正站水池边认真帮对象搓衣服,过了两遍清水,洗衣液生出的滑腻和泡沫洗没了。

    宋阮正打算接过来拿去晾,腰上一紧,整个人猝不及防跌入滚烫坚实的胸膛中,还没等他出声,靳越舟早忍不住低头轻啄,亲热的鼻息紧紧相缠,“我稀罕?我有什么稀罕的,还能有你稀罕吗?”

    暧昧的话音一落,唇齿相接,宋阮口腔残留水果味牙膏的清香。

    靳越舟贪恋那一抹清香,亲吻的力道这回格外轻。

    宋阮双手环抱对方脖颈,在不知不觉中,早已沉溺于对方的温柔和亲昵。

    一吻结束,靳越舟顺着白嫩湿润的尖下巴亲,齿贝厮磨,宋阮回忆起一件事,毫不客气拍他一巴掌,“不许咬,你昨天是不是故意咬出痕迹,被人看见多不好啊,下次不许这样。”

    温热的双唇下移,落在仍留粉痕的锁骨处,锋利的牙尖蹭了蹭,几乎是默认昨天罪行。

    宋阮推开脑袋,“松开你的牙,别人看见还以为我偷摸干了什么见不得人的事儿呢。而且你是狗狗吗蹭来蹭去咬来咬去。”

    长条的大狗不说人话,两条长腿牢牢并紧宋阮的腿,宽大的掌心掐住细腰,嗓音低沉微哑,“那你昨天晚上做了什么见不得人的梦?”

    宋阮瞬间噤声,唇瓣抿得紧紧的,打死他也不可能告诉靳越舟。

    没得到答案,靳越舟的脑袋不断蹭人颈窝,高挺的鼻梁和温热的唇边不断摩挲皮肤,明明每天都有见面,靳越舟却表现得一天比一天黏人。

    靳越舟没和宋阮谈恋爱之前就将人管得死死的,性格霸道,确认关系之后强蛮的控制欲没减丝毫,反而有愈加高涨的趋势。

    具体表现在宋阮要坐位子上吃早餐,没多余凳子,正打算拖室友凳子给他坐,靳越舟伸手,轻轻松松将宋阮纤细的腰揽下。

    宋阮毫无意识被迫一屁股坐靳越舟大腿上。

    青天白日,礼义廉耻在宋阮脑海中呈现3D环绕旋转播放。

    宋阮想挣脱,腰上的力道令他起不来一分。

    靳越舟只是单纯想抱他,没其他意思,可大腿上柔软的触感不断增生。

    三秒后,宋阮突然停止挣扎。

    ……………………

    全身气血以呼啸的速度瞬间冲上头顶。

    两人动作都略微僵硬。

    靳越舟原本禁锢不放的手松开,手臂青筋脉络凸起,流畅利落的下颚线顺而紧绷。

    宋阮僵着表情起身,瞥见靳越舟全身极其不自在的状态,没好气骂他一声“活该!”

    几分钟后,靳越舟老实坐边上,默默看着宋阮敲鸡蛋。

    宋阮剥蛋壳的手法稀碎,一个极容易剥下蛋壳的鸡蛋,蛋白表面坑坑洼洼,自己剥的宋阮一点不嫌弃,还将不爱吃的蛋黄顺手塞进靳越舟嘴里。

    靳越舟和导师约好了见面,时间临近,他走前想亲人,宋阮死死捂住嘴不让,摇头抗拒,“你吃蛋黄了我才不要亲!你嘴巴臭!”

    靳越舟脸色臭得难看,没强迫亲人,最后泄愤似的张口咬宋阮脖子侧颈。

    ***********

    徐庆惟因为出国名额的事情一直不肯见靳越舟,导师躲着学生在院里难得见。

    设计项目的结算需要导师过眼,院里德高望重的老教授头一回不讲道理耍脾气,手底下的学生好说歹说才把人哄好,好不容易说通,徐庆惟回过头又指定只能靳越舟来找他。

    办公室的绿萝吊兰养的朝气蓬勃,叶子一片片开得绿油油,叶片的脉络尖尖朝花盆底下垂落。

    徐庆惟先是把人晾在一边忙办公,靳越舟神色平常。

    气氛沉默,最后是徐庆惟憋不住没沉住气,吹胡子瞪眼好一顿教训人,从人生哲学谈到事业理想,将这段日子对得以门生的憋闷通通说了个够。

    说到结尾,徐庆惟舒了口气,眼神觑他,口气探问,“保我老头子研究生的机会也不要?”

    答案是否定的。

    徐庆惟嗓门亮堂,偶尔路过的门外人能听见只言片语。

    一个中年男人正被人带路指引到门口,通过其举止外表就能猜测此人身份不凡不可小觑。

    秦宏宇气质透着一股上位者的威严,他不轻不重批评两句自己儿子,“在榆大读这么多年书,怎么连徐老师办公室都弄不清楚在哪。”

    秦安羽耷拉脑袋不说话。

    旁边引路的李老师挂满笑脸,帮忙打圆场,“学生忙学习,哪有天天往老师办公室跑的道理。”

    李老师不知道,领儿子亲自赶来院长办公室的中恒集团老总秦宏宇,正是为了儿子期末找人代考作弊当场被抓获的事。

    秦宏宇虽人至中年,轮廓依旧英俊,身上商人的气质不显,听完对方的话后,唇角微微扯动,如鹰般的锐利眼神从秦安羽身上一闪而过,“他还学习,不出点什么乱子就算是给我烧高香了。”

    徐教授声声严厉,看起来在忙正事,秦宏宇打算等里面忙完再敲门,陪同李老师忙说不要紧,解释道:“也不是什么正事,徐教授在训学生。”

    秦宏宇来了兴趣。徐庆惟教授脾气温和,朝学生发脾气的次数屈指可数,尤为少见。

    李老师捡重点把里面情况说了,“里面是徐院收的本科生靳越舟,徐院特别稀罕他,就连院里几个保外的名额都违规帮他留着,可惜里面这小子居然瞧也瞧不上,不知道要另谋什么高就。”

    秦宏宇对靳越舟这个名字颇为熟悉,再次从别人嘴里听见他的事迹,许是有着相同的经历,他感叹一句后生可畏。

    李老师,“您感叹后生可畏,但对徐院来说这人不往下深造是暴殄天物。”

    秦安羽本来一副兴致缺缺的态度,听见靳越舟三个字顿时来了精神,拳头攥紧,眉眼中的厌恶尤为明显。

    里面正谈得差不多,李老师适时敲门,木质门发出节奏规律的一阵轻响传至室内。

    只听里面传来一声“进”,李老师拧开把手,半个身子探进去告知,“徐院,秦总来了。”

    门敞开一半,办公室内的两道视线同时朝门外人看去。

    靳越舟只略微扫了一眼秦宏宇,见到他身边的秦安羽后,漠然的视线很快又撤回。

    秦宏宇见到办公室内站直的陌生青年,身材颀长高挑,鹰似坚毅的眼神忽然愣了一秒。没等他多呆愣,徐庆惟开口就将他的注意力拉回。

    靳越舟劈头盖脸地挨了一上午的教训,好在项目报告徐庆惟已经签名,他打算告别走人,徐庆惟在他开口前,一个眼神横过来警告他不许动。

    第36章 “那小子平时就这么对你?”

    靳越舟不清楚徐庆惟的用意, 但是师命难违。

    徐庆惟笑容和气,他和秦宏宇热切介绍,“这是我学生靳越舟, 臭小子一点话不听,宏宇在外面听笑话了吧。”

    秦宏宇闻言,目光不由自主再次落在容貌俊朗的青年身上,虽然只是第一回见面, 他从心里觉得和青年亲切。

    他笑道:“我从前也没怎么听徐老师话。听安羽说过,小靳同学也是我们安羽的室友吧。”

    靳越舟颔首, 疏冷不失礼貌, “叔叔好。”

    徐庆惟“嗐”了声挥手, “他要是能有你的成就, 我才没管他的心思, 恨不得早点撒手眼不见心不烦的。”

    办公室内安置了一张待客茶桌,厚重的茶桌木纹雕刻精巧, 线条优雅颜色古典, 一派老教授的学者风格。

    徐庆惟吩咐靳越舟给客人泡茶。

    师命难违, 靳越舟这几年在徐庆惟手底下学习, 泡茶技术单拎出来虽不到精湛的地步,唬一唬外行还算凑活。

    靳越舟长相出色,身上穿着虽都是没牌子的廉价衣物, 但一举一动并不拿腔作势,同龄人的浮躁轻慢通通没有,气质自是超然的沉稳内敛。

    徐庆惟主动和一直耷拉脑袋情绪低落的秦安羽问话。

    秦安羽从小到大就和老师这个职业犯冲,看见老师就心虚, 一米八的大个子和人交往一点不利落,说话畏缩, 半天说不出个屁。

    秦宏宇的注意力本被煮水、洗杯的靳越舟吸引,看见说话连成不了一句的秦安羽心里叹气,“徐老师,我这是专门领着犬子来道歉的。”

    上等的茶叶被开水冲烫,第一道茶香扑鼻,热气氤氲上升。

    榆大对于诚信考试的要求极其严苛,每一堂考试都指定要学生带上证件,落下一个都得被赶出考场。

    秦安羽花高价找人替考的事严重到能直接下通报退学。但架不住他亲爹今年还给榆大捐了几千万,作弊替考显得微不足道。

    秦宏宇接到电话通知时,胸膛的火气烦闷窜满全身,他第一反应就是让不成器的玩意儿退学,实在丢不起这人。

    妻子吕美君心疼儿子,得到消息后推开一个重要会议,直接回家,一再劝慰丈夫。

    早年夫妻二人奔波事业,疏忽了对小孩管教,反应过来时早已错过最佳教育时段,这是他们的过错不能让孩子耽误学业。

    秦宏宇嗤笑,“他能耽误什么学业,说不定退学才中了他秦安羽的本意!他能学会什么?吃榆大一口饭都是浪费。”

    有了母亲撑腰的底气,秦安羽不服气嘟囔,“榆大的破饭我还不愿吃呢。”

    话音一落,秦宏宇直接扬手,重重的巴掌声破风落下,秦安羽猝不及防被打得头偏向一边,娇生惯养的皮肤被扇红,火辣辣的疼钻心。

    空气中弥漫着暴怒的情绪。

    第一次挨打,秦安羽先是愣了下,双眼转瞬溢泪,转身负气跑上楼。

    终究是自己孩子,秦宏宇眼底闪过后悔,但还是忍不住叹气,“没出息。”

    吕美君因为秦宏宇动手的事,当场和他冷战至今。

    当年以优秀学生的身份毕业的秦宏宇,二十几年后领着儿子为他低劣行为向自己老师道歉,丢人又丢面。

    徐教授说得也是场面话,“小孩子难免犯点错,就当作个教训也是好的。”

    这种场合本不应该出现的生人靳越舟,表现得恰合其处,安分当着泡茶工,斟茶方向朝身体内侧,动作熟练沉稳。

    装满茶水的白釉素杯递至秦宏宇时,他的目光再次不由自主投向靳越舟。

    即使还未正经同对方交谈,秦宏宇心里便开始暗暗欣赏面前素不相识的年轻人。

    秦安羽从见到靳越舟起,就格外紧张父亲对他的态度,他也不清楚突如其来产生的害怕情绪。

    想让对方出丑的心情迫切,茶水递至他眼前时,他故意伸手干扰,靳越舟显然没预料这一出,手指捏杯的力气很轻,一瞬间杯子连带茶水直接翻洒。

    高温的茶水大片洒落在靳越舟手背上,他也只是皱了皱眉。

    空气凝滞一秒,杯釉摔碎声清脆。

    徐庆惟着急忙慌问烫没烫着,拉着靳越舟去卫生间开流水冲洗。

    明眼人都看得清秦安羽闲着没事干故意弄翻茶盏。

    徐庆惟没忍住在心里骂了一句草包。

    靳越舟皮肤不白,暗色的手背微微看出茶水烫红的痕迹,冰凉的流水冲刷残留的烫痛,他不在意道:“老师我不碍事,皮糙肉厚惯了。”

    徐庆惟眉头紧皱,一眼看穿秦安羽愚蠢行为的挤兑心思,“那小子平时就这么对你?”

    教授的话一语戳中核心,靳越舟其实一点不在意,“不太记得,就是有点烦。”

    徐庆惟快把下半辈子的气给叹没,“你这傻小子成天到晚的心思全放哪儿去了。”

    哗哗的流水声掩盖住师生二人的交谈。

    秦宏宇此刻也搞不明白这个蠢儿子又在作什么幺蛾子,他真心发问,“秦安羽,你手出了什么毛病?别人递茶你不接还要弄翻是吧?”

    秦安羽也自知鲁莽过头,可从心底里他就看不起靳越舟,最后等靳越舟和徐庆惟出来时,道歉的状态也极其不愿意。

    时间临近饭点,秦宏宇本来是想请徐院单独吃饭,临时起意开口邀请靳越舟。

    秦安羽眉头皱得能夹死一只蚊子。

    不等靳越舟拒绝,徐庆惟一脸笑眯眯抢先替他答应。

    徐庆惟特地让靳越舟今天来办公室的用以便在于此。他是打心眼里喜欢靳越舟,看重靳越舟,既然学生留不下,不愿意继续在学校呆,出了社会他作为老师自然是能帮就帮。

    意外之喜便是秦宏宇同靳越舟十分合缘,靳越舟年纪虽小,但是能力和见识远超同龄人,气质沉稳遂力。一顿饭下来,除了秦安羽插不进话,三人谈论话题皆是有来有往。

    趁着靳越舟离开包厢去厕所的功夫,秦安羽早早候在走廊门口,等他出门便跨步拦住,语气尖酸刻薄,“你别以为和我爸说上几句话就当自己是个东西,你敢进中恒信不信我让你死都不知道怎么死的。”

    秦安羽满腔怒火充斥着不甘心。虽说因替考一事,被父亲强行要求向徐庆惟道歉心中十分耻辱,但是他并不觉得此事有多严重,中恒每年给榆大投入大笔高额资金,对榆大来说这是一笔稳赚不赔的买卖。

    但是本以自己为中心点的饭局,父亲的目光完全被靳越舟吸引,不屑和嫉妒的情绪占据秦安羽大脑每一处角落。

    走廊灯光明亮,靳越舟身高挺拔,光线落在后背在地面勾勒出阴影。

    眼前出现一直碍眼打转的苍蝇,靳越舟眼眸冷酷闪着一抹寒光,眉宇轮廓不解又烦躁。

    他不是很喜欢多费心思在蠢人身上,对他而言,就连多交谈一句话都是对时间的浪费。

    秦安羽看他不说话,还以为自己的威慑力起了作用,扬了扬下巴,眼神轻蔑至极,继续宣言,“秦宏宇那是我亲爹,中恒以后都由我接手,你靳越舟有几个破老师喜欢屁用没有。别以为自己在学校有多大本事似的,出了学校,你就会明白,我这种阶级是你轮回转世几辈子都不可能得到的!”

    空气静默两秒,靳越舟身形上下疏冷之意外溢,掀了掀眼皮,他不紧不慢问,“所以秦少爷说完了?”

    许是他刚发表完阶级言论,少爷二字一出,讽刺之意格外刺耳。

    不知道戳中秦安羽什么敏感点,气息极不平稳,他嘁了声,继续道:“放古代你撑死了就是给我端茶倒水的小厮!”

    下一刻,一声暴雷似的喝骂响彻整条走廊。

    “秦安羽!”

    秦安羽浑身一颤,心里抖脚也抖,僵硬转头。

    秦宏宇不知何时便出现,站在离他们三四米处的位子。儒商的气质尽散,眼中怒火勃然愈发。

    靳越舟面不改色,适时颔首,开口平静称呼,“秦总。”

    冷冰冰的称谓从叔叔变成秦总,秦宏宇满脸怒色忽转凝滞。他并不崇尚棍棒教育,但听完秦安羽的一堆混账话后,真是不明白二十几年的教育里哪一步出了纰漏,他恨不得让秘书找出平日最趁手的高尔夫球杆一杆子挥过去。

    “爸……”秦安羽心虚唤人,眼神飘忽就是不敢看人。

    秦宏宇恢复冷静,没搭理秦安羽,几步上前,首先安抚靳越舟,话语之中浓浓的歉意明显,“小靳,是叔叔教子无方,实在是太抱歉了。”

    靳越舟侧头同秦宏宇对视,他的身量要高许多,面容依旧平静,并无一点遭受羞辱而产生的愤怒波动。按照他的习惯,这场饭局他直接一走了之即可,可是徐教授从中安排的好意他不愿毁掉。

    秦安羽见父亲冲靳越舟道歉,双眼瞪大不可置信,面子里外被踩,屈辱之心上涌,他口不择言什么话都往外说,“爸!他靳越舟就是个穷学生你不至于吧。”

    再往后靳越舟直接进包厢,他一个外人不便于掺和,直接远离这场父慈子孝的场合。

    徐庆惟正奇怪三人一直不回来,见靳越舟进门,开口问,“怎么去了这么久?”

    靳越舟言简意赅,“可能有点家庭矛盾。”

    在外面不便多说闲话,徐庆惟一个文化人都忍不住吐槽,“这个秦安羽真是浑身上下一丝一毫都没遗传到他爸妈。”

    提到遗传,徐庆惟目光不经意落在靳越舟外貌,轮廓清晰流畅,气质沉稳冷酷,眉宇轩昂之中,隐约有着一股同秦宏宇年轻时相似的气质。

    他玩笑着说了句,“我瞧着你才像宏宇亲儿子。”

    ***

    第37章 么么

    傍晚, 落日西沉,天际只剩浅色微渺的余晖点点。

    夏风吹拂,带着草间的温热与沉香。

    榆大剧场灯火通明金光闪亮, 一波波看热闹的学生尽数涌进。

    初夏蝉鸣虫叫在树木草丛之间争先恐后发出动静,燥热的空气中充斥愉快和热闹的气息。

    宋阮等人的节目排在中间时间段,既不用等候太长,也不必早早登场。

    饶是排练多次, 从没抛头露面在上千观众面前表演的宋阮心下仍然有些紧张。

    好在他只是个小配角,台词不算多。

    后台演员以及工作人员挤得满满当当, 路垚领队将队员围拢凑齐加油鼓劲。

    宋阮满脸掩不住的紧张焦虑, 盯着手机看了好几回, 最后临上台才得到消息

    靳越舟:【我在台下, 别紧张, 加油。么么】

    最后么么两个字,眼皮跳了下, 宋阮下意识以为自己太紧张看晃了眼, 眼睛化了精致妆容不便揉搓, 他努力眨眨眼, 像是汽水瓶打开,滋滋冒响的大小气泡朝上涌。

    宋阮脸上不自然的粉意被妆容掩盖,嫩白的耳垂不断冒红。

    心下的紧张一刹那间消缓大半, 宋阮来不及多想靳越舟是怎么面无表情打下“么么”两个字,策划老师在幕布前催促他们上场。

    靳越舟回学校时多耽误了些功夫,进场时间较晚,和大部分凑热闹看表演的学生不同, 他手上捧了好几扎单束花。

    许是来的路上,瞥见学校里的学生在路边摆摊贩卖的鲜花, 各类品种都挑了一些,最后用一张体裁合适的报纸包裹,将一根丝带将全部花束系住,各色鲜花娇艳,散着淡淡的余香。

    边上人一眼看过去便能猜测,大概率是这人的女朋友今天在台上演出,特地买花来捧场。

    靳越舟很耐心地等待宋阮的节目上场。

    为满足观众的听视体验,让场上的对白清晰易听,舞台的音响设备不仅昂贵还有专人长期维护,以保证高保真的频率响应,旨在得到完美的舞台效果和音质。

    声效震耳之间,靳越舟唇角抿成直线,眉宇皱起。他第一反应是担心宋阮的耳朵,场地声音会不会太大,会不会对宋阮间接造成影响。

    前段时间太忙,靳越舟将宋阮送到排练厅就得赶回去制图,他并不清楚演出的环境。好在过度的担忧只是一瞬,以后类似活动,宋阮也不会再参加。

    似乎是思及至此,紧皱的眉宇舒展,攥紧花束的手掌微松动力气,

    前半段的歌舞精彩不断,全场叫好掌声连连,欢呼叫好一波未平一波又起。

    观众席都是年纪差不多的学生,气氛热闹活泼。靳越舟前座一个男生从开场起就不断举手机录制,旁边坐着一人吐槽,“你对象全场主持人,你两只胳膊举一晚上不嫌累啊。再说了,你看没看见台子下专门有摄像机录着呢。”

    拍摄的人浑不在意,话里话外骄傲,“学校录的能和我的比吗?你别吵吵。”

    “应该是不能,你的场内杂音比较多。”

    ……

    演出过半,报幕音落下,话剧舞台式的帷幕缓缓拉开。

    观众仍沉浸在上一个歌舞节目,激动拉着左右同伴讨论哪个舞者最好看,到处打听别人是的名字和专业。台下人本来对罗密欧与朱丽叶的老套剧情产生疲乏无聊,因路垚改编的舞台剧风格异端,不一会儿就将观众的情绪骤然拉回,并且渐入佳境。

    宋阮黑发黑瞳,一身中世纪的宫廷装束,清纯的容貌清澧,五官长得恰当好处,眉眼如画,多一份浓艳俗气,少一分清淡无味。

    出场时的惊艳亮相,猛然间便攥住全场人目光,

    即使排练过多次,宋阮的站姿和一举一动仍然有些僵硬呆板,许是上台紧张,表情正努力假作镇定,嗓音带着可爱不自知的颤音。

    演员在台上熠熠生辉,台下不断细细簌簌或高或低的讨论声,“那人是谁啊,长得好可爱!”

    “cao,说台词声音都紧张得在抖,更可爱了。”

    “我的秘书呢,一分钟,我要他的全部信息,否则天凉王破。”

    ……

    没人注意观众席中某人眼眸沉郁,眼神紧紧跟随台上那抹惊艳又乖软的身影,深刻的眉宇间拢起焦躁与不虞。

    演出结束,帷幕缓慢拉起,宋阮一颗心扑通扑通跳着,总算是松了一口气。

    热热闹闹下场,欢愉和庆祝声如潮水铺天盖地涌来。

    夏夜月光低垂,点点星火晕光莹亮,夜风吹拂湖面,伴着虫鸣鸟叫的潮热。

    身上衣服的领子硌得慌,穿着极其不舒适,宋阮下台后跟着大家伙欢欣雀跃两分钟,随后匆匆找到自己的衣服去男更衣室换。

    相比后台的混杂嘈乱,更衣室清净一些,宋阮整个人放松下来,高度紧张的精神松懈一些,强烈的耳膜鼓震退散。

    后颈某块皮肤磨痒得厉害,更衣室没空调,夏夜燥温上升。

    宋阮满头大汗脱了外套,正愁怎么脱下繁复的衬衣,他从没穿过这么正式的复古衬衫,雪白丝绸缎质地,前襟样式是复兴荷叶边长袖,呈现轻盈优雅的风格。

    全身出汗,指腹滑腻,饶是领口的扣子解半晌,才解开一个。

    薄薄的门板不隔音,好几道匆匆忙忙的脚步声来往返回。

    宋阮正努力解开第二个扣子,指腹打滑,急得满头是汗,一道沉稳的脚步声从门缝地下钻入。

    门外一道挺拔的阴影倒映地面。

    那人手指微拢,指关节叩响门,手背青筋脉络清晰凸起。

    节奏有序的敲门声落下。

    宋阮怔愣一秒,有些烦躁开口:“里面有人。”

    敲门声未停,再次响起。

    反正衣服还没脱,宋阮索性拨开门锁拉环,未等他反应回神,一个巨大的身影裹挟清爽的青柠味挤进更衣室。

    “咔哒”一声,门锁落上。

    宋阮瞪圆眼,双眸的惶惑在看清来人的脸后转变惊讶,问道:“你怎么来后台了?”

    靳越舟沉默不答,宋阮眼神下移,自是看见他手上握的一捧花束。

    花瓣娇艳欲滴,颜色错落粉蓝渐染,馥郁的花香丝丝沁鼻。

    宋阮思绪断了两秒,抬头继续问,“你不会捧着这花在后台溜达一圈找我吧?”

    联想到靳越舟捧着一束花在一堆人中到处问自己在哪,一股热气莫名上涌,宋阮红着耳尖,“让别人看见是不是不太好啊。”

    靳越舟默不作声,眼神赤裸深沉似海。

    极具压迫性的目光下压,宋阮愣了下,“怎么了?”

    门外偶尔人潮声乍响。

    靳越舟极俊朗的面容凝涸看不透的阴郁,忽然道:“宋阮,你不想别人知道我们的关系吗?”

    两人贴得极近,宋阮鼻尖能闻到对方的温热气息。

    莫名其妙被误解,宋阮双眸瞳孔缩了下,还没来得及解释,靳越舟继续说些让他匪夷所思蛮不讲理的话,“你是不是觉得我拿不出手。”

    说的什么乱七八糟的话。

    宋阮清丽的眉头蹙起,“没有呀,我只是……”

    他略微停顿半秒,洁白的贝齿咬了咬红唇,头顶冒不知名的热气,似乎对接下来的话难为情,“只是有点不好意思……”

    一切诚实又可爱的反应,全部落在靳越舟眼底。

    宋阮眉心忽地一跳,主动伸手牵住靳越舟的大手,语气可体贴,“你怎么突然这样,是碰见什么事了吗?”

    十指相扣,没得到回答的宋阮更加确定心中猜测,仰着脑袋语气着急,“问你呢,一张脸黑沉沉的不高兴什么呢。”

    靳越舟扣住宋阮纤细的手腕,一把将人拉拢入怀,下巴放在温暖柔软的窝颈处,“碰见了个人。”

    “谁?”

    靳越舟隐下心中一闪而过的不适,老实道:“秦宏宇。”

    一再询问的人得到答案,忽地又没了声音。

    鼻尖萦绕好闻的青柠香。

    宋阮唇瓣微张,一时间不知道说什么。

    窄小的更衣室内,空气流动变慢。

    靳越舟挥去干扰自己一天的无端情绪,将手上的花束随意搁在脚边的木凳上。

    滚烫粗粝的大掌自觉摸上细腰。

    猝不及防的揉挲,令宋阮腰身敏感一颤。

    他推了推人,耳热心跳道,“你先出去,在外面等我换身衣服。”

    铜身铁臂一堵墙似的靳越舟岿然不动,占据一大半空间,宋阮转身的余地几乎都没有。

    经过靳越舟这么一打扰,衣服没换成,后颈嫩肤磨痒得愈加厉害,脖颈涔密细汗。

    “这衣服穿得难受呀。”宋阮浑身出汗,衣服领子闷得人愈加难受。

    精力紧实的胸膛终于拉开距离。

    宋阮耐心等了两秒,见他不动,索性转身背着靳越舟换衣服。

    没什么大不了的,两个人都是男的,能看的不能看的早被姓靳的通通看完了。

    宋阮低垂脑袋,手指笨拙地解开纽扣,指腹的汗渍越来越多,好半天才解开锁骨处的纽扣。

    正准备接着往下继续,一双骨感有力的手从身侧伸来,大一号的手掌覆上,表面滑腻难解扣子轻松解开。

    靳越舟双手并无停下的意思,一路往下游走,宋阮保持僵硬不动的状态。

    衬衫沿顺扣子全部打开,薄薄的肌骨暴露,凉丝丝的空气涌进,宋阮微微下扯衬衫,后颈磨蹭的布料终于离开皮肤,只是残留的不适仍在。

    衬衣半落,半漏的肩头似一团温雪,皮肤细腻白皙。靳越舟微低头,仗着身量高,将白雪满色看个尽。

    宋阮茫然抬手,想摸一摸那处磨得疼的后脖子,下一秒,一阵风轻飘,极柔软的触感落在脖子处的皮肤,电流从后颈处窜遍全身直击大脑。

    “你——”不等宋阮问出声,纤细的腰身忽然被死死扣住,就着一前一后的姿势,下巴被攥偏,接吻声不断响起。

    宋阮白润的耳垂由浅红变深红。

    多日的亲密无间的接吻练习中,无需多加再思考。

    宋阮的双唇自然张开、合拢,无比顺从配合着对方舌尖的探入。

    (ps。这段给审核看,现在的文字只是接吻,请不要多想好吗?放过我ok)

    被迫偏头接吻的姿势不太舒服,唇齿贴合之间溢出不适的低呼。

    靳越舟吻人的力度不变,将禁锢在手下的宋阮转过身。

    正面搂着他亲,从脸颊到汗涔涔的脖颈。

    宋阮被亲得晕头转向,他看不见靳越舟的脸,高大的身材此刻正微弓着腰,脑袋位置不断向下。

    他的手无意识放在靳越舟宽厚的肩膀上,明明想推开,却又矛盾地没动,“我身上都是……”

    ……………………。

    宋阮声音戛然顿住。

    他气息特微弱,牙关吐着颤音放出最后一个字,“汗……”

    ……………………

    之前台下的议论和目光激起靳越舟暗藏的偏执和占有欲,他恨不得将人关起来,长久锁着,只有自己能看见。

    靳越舟此刻沉溺于眼前这一片叠云堆雪中,…………。

    门外人声潮涌,间隔的粗鲁敲门声不时将宋阮吓得心惊肉跳,在外可能暴露的禁忌行径将羞耻、刺激提升好几个度。

    窄小的空间添染爱意。

    宋阮死死紧闭牙关,生怕泄出一点暧昧不雅的声响。

    ………………,靳越舟尽心尽责,非常好心地帮宋阮套上短袖,动作极其妥帖。

    衣物磨蹭胸前,产生丝丝痛意。

    宋阮红着眼踹了一脚面前的罪魁祸首,“你是个什么不要脸的臭流氓。”

    靳越舟喉结翻滚,墨色渐深,他手上拿着宋阮的裤子,沉了沉声道:“还有裤子没换。”

    羞耻心满满当当冲破头顶,一声“滚蛋”,靳越舟毫不客气被宋阮推出更衣室。

    榆城的天色早已黑透,湖边娇嫩的花朵在渐冷的晚风轻柔拂面中,拢起花瓣,升起朦胧睡意,等待清晨的露珠滋养。

    ****

    第38章 咬我能顶饿是吧

    期末周结束, 宋阮申请的中恒实习岗位面试结果通过邮件告知。

    宋阮右手食指轻点鼠标,电脑页面网络缓冲,三秒钟后, 邮件信息腾跳转出,[尊敬的宋先生,恭喜你获得中恒海外部门实习机会……]

    立在书桌角的花束一大半枯黄,粉蓝渐染的花瓣蔫败。

    宋阮将电脑合上, 分出空闲时间瞅了一眼半已经枯萎但仍然舍不得丢的鲜花。

    按照世界原剧情,靳越舟进入中恒后先是以出色的能力被上层赏识, 偶然遇到一个机会同亲生父亲相识再相认, 现在却提早认识了。

    从一开始宋阮害怕小命不保远离靳越舟, 可是如今事情走向完全偏离他的计划, 非但没同靳越舟拉开距离两个人谈上对象, 关系越凑越近。

    宋阮也不明白自己为什么要投中恒实习,冥冥之中好像他就得这么干。

    可能谈恋爱会让警惕心降低。

    不过, 如果后面如果真有什么变数出现, 他一定当机立断躲得远远的!

    宋阮心里暗暗握拳发誓!

    下一秒, 手机叮咚来了信息。

    靳越舟的备注被他改成靳小船, 小船是emoji表情。

    靳小船要带他出校吃火锅。

    期末周结束,宋阮身心的紧绷放松。

    正值饭点,火锅店客人陆陆续续不断涌入。

    靳越舟替宋阮调制一份小料。

    飘满红油辣子沫的辣锅烧开, 热油滚烫,宋阮看也不看另外一边的肉骨头做汤底清锅,将五花肉、羊肉卷倾数倒入辣锅中。

    随着咕咚咕咚气泡翻涌,面上阵阵飘香令人食欲大开。

    气雾不断飘升。

    靳越舟随便吃了两口, 手上动作紧着宋阮,眼神一心一意全落在宋阮身上。

    宋阮碗里肉刚吃光, 下一秒,全自动牌男友已经顺势将一筷子肉放进他碗里。

    鲜嫩的肉卷蘸上调料无比美味。

    宋阮肚子吃得半饱,才记起来某件重要的事还没说。

    开口前,要说的消息忽然转个弯,他故作平淡告诉靳越舟,自己申请了一个地理位置和中恒相隔异端的公司实习,两处位置远到已经跨区,面试已经通过。

    靳越舟手上握筷,夹菜的动作凝固住,沉默了很久。

    火锅店内气氛热闹,人声鼎沸。

    宋阮努力憋着笑,故意皱眉,胳膊肘碰了碰他,“干嘛不说话。”

    靳越舟神色不变,流畅的下颌线紧绷,像是在极力克制什么,他放筷子,沉默拿出手机翻看东西。

    宋阮凑过去,看清页面内容后神情顿了顿,“你看租房软件做什么?”

    靳越舟声线冷静,“找个离你实习地方近一点的房子,找好了再把我之前租的房子退了。”

    气泡咕噜咕噜气涌上升,宋阮心里乐得冒泡,但他面上装着可瞧不上似的,哼了声继续逗人,“你自己住呗,咱俩又不是非得住一块儿。公司还包住呢,我住公司宿舍离得多近,你和我住一块儿是想大早上天不亮就赶路上班呢。”

    靳越舟全身虽然笼罩不高兴,但他没出声埋怨宋阮工作地方太远,只默不作声垂眸继续翻看租房软件。

    室内灯光轻柔,光晕洒落,在靳越舟立体挺廓的五官上晕上一层朦胧的阴影。

    这一刻显得高大的形象心里可受伤。

    宋阮终于没忍住笑,“骗你的呀!怎么会这么笨,你平时考试的聪明劲儿呢,傻不傻,一下子就被骗住!”

    随后他认真说了实话。

    靳越舟悬着的一颗心落下,他盯着身边坏心思的白猫,宋阮吃肉吃得正欢,脸颊白皙的腮肉一鼓一鼓格外可爱。

    他扣住骗人的小猫下巴,趁人双眸茫然,然后一口毫不客气低头咬下去。

    两秒后,宋阮光洁细腻的侧脸出现一圈整齐饱满的牙印圈。

    宋阮懵然的眼珠子转瞬怒火,“锅里肉不吃,咬我能顶饿是吧!”

    随后他将锅里的肉尽数夹进自己碗里,一块也不给靳越舟剩。

    ***

    自上次宋阮淋雨生病,靳越舟回过一次桐林,之后再没回去的意思。

    姜老师告诉宋阮,靳成明还是老样子,除了醉酒便是赌博,成天带一帮狐朋狗友跑家里喝得醉醺醺。夫妻二人盘下的超市客流量不断减少,门口已经张贴转让的告示。

    靳成明不止一次上楼找寻姜老师,要求对方透露靳越舟的消息,问不到消息便满嘴骂骂咧咧,说着靳越舟翅膀硬了,现在连老子都不认,不知道成天在哪躲着老子快活。

    宋阮闻得此事眉头紧皱,心下不安定,神情透着担忧。

    姜老师看穿他的情绪,让他不要过多担忧,“看楼下来往的那一帮人估计就是喝喝酒,打打牌,你别告诉小靳,现在你们两人都要参加工作,就不要让这种多余的事干扰心神。”

    宋阮右眼皮跳动,低眸敛去神色。

    世界的原剧情发展是通过梦境了解的,宋阮太久没做过类似的梦,一些具体细节在脑中也不甚清晰。靳成明应该没什么影响。

    宋阮如是安慰自己。

    暑期如约而至,宋阮头一回假期没收东西麻溜回家,一放假就将行李搬进靳越舟租房的小区,开启打工人模式。

    房子内有两间房间,宋阮手推行李箱,在一道明晃晃赤裸裸的视线下,越过靳越舟房门进了另一间空房。

    靳越舟高大的身形占据整个门框,面色不虞到极点,超低的气压视线压迫房内空气。

    宋阮视若无睹,将自己心爱的蓝色云朵被子放在床铺后,慢吞吞抬眸看他。

    靳越舟生谁的闷气,宋阮心里门清,他语气半是责怪惊讶,“不许想些乱七八糟的东西,姜老师说不定还得来呢,咱们俩躺一张床上你是想让老人家犯心脏病啊。姜老师对你这么好,你想干什么!”

    说最后一句话时,靳越舟已经进门,高大压迫的身影走近宋阮跟前。

    宋阮食指一下下戳着硬硬的胸膛,满嘴道理。

    再下一秒,什么都还没看清,宋阮被黑影扑倒在蓝色云朵被上,嗷嗷叫喊两声,随即粉嫩的唇瓣被攥取,只能发出无力的哼哼唧唧。

    实习生的日子不算忙,宋阮的翻译能力出色,二外语言法语学得同样好。工作上手快,加上他模样斯文秀气,嫩的出水的大学生单纯又讨人喜欢,身边前辈不但不为难新人,还颇为照顾。

    反观靳越舟的设计部,加班是家常便饭,一开始两人还能结伴下班,趁着傍晚隐于人潮,手牵手走回家。渐渐的,临近下班点,靳越舟提早给宋阮发消息让他自己回去。

    自上次毕业汇演结束,由于某股不知名的外力,路垚一直约不到宋阮,好不容易到了暑假想约他出来玩,得知他和靳越舟已经实习,工作日压根没空。

    路垚非常会抓重点,电话那头的音调骤然升高,“你俩现在同居了!?够快的啊,我给你发的教学视频用到没有?要不我再给你推荐点东西,我最近感觉某个牌子避孕套特好,里外都带刺,加润滑还香……”

    宋阮接听电话时面无表情,实则满脸爆红,他连声打断,“我们俩又不躺一张床!!!”

    言外之意是两个人还没到那一步!

    路垚话音戛然止住,语气讶然,“你们不会还停在亲嘴摸来摸去的阶段吧?我靠,你们两个是在练某种忍术吗?还是说靳越舟……”最后两个字对面忽然压低声线,说得神神秘秘,“阳//痿?”

    “哪个都不是!” 宋阮红脸辩斥。

    “那是为什么,难道是不好意思吗?”路垚说完一阵爆笑,缓了好半晌才歇停。

    餐桌上的晚饭现在是一口也吃不下,宋阮没回答,一片无声。

    沉默就是默认,路垚歪歪斜斜正躺在家里床上,本翘着二郎腿,脚丫子晃来晃去,现在瞬间来了精神,开始传授经验,“这有什么不好意思的,大晚上找几部恐怖片,吓人的片段手一搂小嘴一亲,这不就来了气氛。再不济就放爱情动作片,电影里主角干柴烈火当背景音乐,你俩衣服一脱,两腿一缠,多有氛围啊!说得我又想找对象谈恋爱。”

    路垚给他分享一大溜电影清单,什么片种的都有。

    宋阮脸颊至脖颈一片绯红,上次就是路垚说些有的没的,导致他做了个乱七八糟的梦,还被靳越舟逮个正着。理智让他挂电话,身体很老实没动作,面红耳赤听路垚说完全部。

    路垚大致将情侣必看恐怖片和爱情片通通发个遍,忽然灵机一动,“我是不是教学视频还没给你发呢!”

    宋阮茫然,“什么教学视频?”

    电话那头再次压低声线,“那啥的过程啊,提前了解一下。”

    路垚在网盘资源里找翻找了好一通,从一堆玩得五花八门的资源中找到一个略微正常的,没用乱七八糟的夸张道具,姿势也很简单平常,不至于把小白吓得缩回柜门。

    “还有还有!虽然你们知根知底,但是要必要措施一定要做哦亲爱的小宋,男人心善变的很,万一在外面带点什么病回来,你记得喊上我,我买菜刀,你买磨石,咔嚓一下把他给剁了!”

    宋阮小声插嘴,“靳越舟不是这样的人……”

    路垚听后立刻从平躺的姿势坐起身,“你才谈了多久就变成恋爱脑,你让我很寒心啊亲爱的!!”

    两个人又聊了点有的没的,电话挂断后,微信聊天页面显示传来的视频资源。

    手机放在桌上,宋阮双手捂面,脸上高温热度不退,好一会儿,指缝漏开,他眯着眼瞅了一眼视频封面,模模糊糊看见两个赤条条的人以一种极其亲密的姿势躺在床上。

    只一瞬,宋阮迅速关闭软件,长输一口气,强装镇定。

    ****

    第39章 顶撞

    路垚发的“教学”视频见不得光, 宋阮盯着页面的删除键半分钟,手指终究没点下,套娃一般设置重重文件夹, 将视频藏在文件夹里,做完这一系列掩耳盗铃的举动,宋阮心里还怪不自在的。

    同思想观念都开放的路垚相比较,宋阮心里观念保守许多。

    跨过那一步, 在目前对宋阮而言,速度实在太快, 光是想想脑袋就已经发烫到不行了。不过他很老实地保存视频, 万一以后能用上呢, 还省了在网上一通瞎找的功夫。

    路垚分享了一堆杂七杂八的链接, 其中的电影清单倒是有些作用。

    对于恐怖片, 宋阮人菜瘾大!

    趁着周末,宋阮特地挑选晚饭后的时间, 兴冲冲将电影从手机投屏至电视机上, 按了暂停键, 整个人窝在沙发一角等待还在厨房洗碗的靳越舟。

    靳越舟对电影一类的娱乐事项没什么兴趣, 洗完碗后再进卫生间,按了两泵洗手液,紫色的液体在掌心不断磨搓打出泡沫, 带有淡淡的甜味的芳香,洗去之前在厨房沾染的油腻。

    宋阮早在客厅等得不耐烦了,室内的大灯已经被他给摁关,只剩下玄关处的两小排暗灯亮着。

    靳越舟出来时瞥了眼客厅空调, 温度制冷低至十六度。宋阮全身被薄薄的毛毯包裹得严严实实,整个人蜷成一团, 只剩个乌黑的脑袋暴露在外。

    对于宋阮怕冷又爱裹得紧实的行为,靳越舟英挺的眉眼闪过不愉,他几步走过来,站在立式空调边上,随着“滴滴滴”的音效,毫不留情将温度升高十度。

    许是感受到身后一道幽怨间又夹杂气鼓鼓的目光,靳越舟留有余地,将温度降低至24度。

    冰丝丝的凉意骤减,毛毯包裹全身也没了必要,宋阮半曲腿斜斜倾倒,窝在沙发角,等靳越舟坐他身边时,盘曲的腿伸直,毫不客气一脚朝他蹬过去。

    只可惜咫尺距离,细瘦伶仃的脚踝瞬间被大手牢牢抓住,粗粝微润的掌心似是无意摩挲,电流窜飞,宋阮上半身歪倒在沙发上,起了一阵鸡皮疙瘩。

    宋阮没向路垚隐瞒什么,两人住一起后,除了亲吻,真的没做其他逾矩的行为。

    偶尔亲着亲着起了生理反应,宋阮也不好意思让靳越舟上手,反过来他更不好意思帮对方。

    靳越舟在这方面从没强求过他。

    此刻握着脚踝的掌心灼热,若有若无的暧昧旖旎在昏暗的灯光中蔓延。

    宋阮有些心猿意马,瞄了一眼暂停的影片,回忆起正事,心中旖旎消散殆尽,面无表情命令靳越舟撒手。

    靳越舟听话松开手,将躲他的人一把拽进怀里,让宋阮整个人靠在自己胸膛前,像抱娃娃一样,肌肉遒劲的双臂拢着人,形成牢固不破的围笼。

    宋阮对他的独断专行横眉竖眼,挣脱几分钟发现压根没用,同靳越舟的力量比较好比蚍蜉撼树,只好就此妥协。

    他挑的国外的影片,故事内容讲述一群年轻人结伴去全国知名的鬼屋进行直播,想借此获得一波流量赚钱。故事开头老套,为了推动剧情,主角团里的人一个比一个大胆,该做的不该做的全做了。

    一个小时的剧情甚至有点乏味,宋阮神情恹恹,打了个哈欠,细密的睫翼颤了颤。

    宋阮不自在动了动,调整了一会儿姿势,眼皮子半阖,耳朵灌入叽里呱啦的韩语,他选修过这门语言,掌握度还算可以,剧情稍许无聊,他大概听着电影台词。

    靳越舟眼眸深邃,下颌低垂,他压根没怎么看剧情,注意力全部集中在怀中的宋阮。

    少年身心放松,体温和皮肤一样柔软,要睡未睡的模样可爱,粉嫩半张的唇瓣可爱,就连乌黑的发旋也可爱。

    疏冷的瞳眸不经意流过一丝温情。宋阮成年后免疫力不断提高,姜老师便很少再熬制中草药。

    虽然宋阮很久没喝过中药,但是近距离靠近他,靳越舟鼻尖仍然能嗅到草药味的温暖木香。闻着心里淌过一阵又一阵舒心和暖意。

    玄关处的灯光昏暗,电视的内容颜色大都是黑白的暗淡颜色,微弱的反射光正面照在靳越舟脸上,优越的五官轮廓被勾勒出阴影,半垂的眼睑极好的掩饰住留恋又克制的目光。

    宋阮心里正寻思,电影时长都过一半了,吓人的画面怎么一个也没出来。就在他嘀咕的时候,电影中一个穿白裙的女角色背对着主角团。

    画面看起来让人心里毛毛的。

    宋阮眨了眨眼,心里忽然有不祥的预感。

    下一瞬,画面中的女生盯着一双硕大的黑眼珠子猝不及防转身,配和的巨大恐怖音效骤然响起,宋阮眼睛瞪得溜圆,吓得骂了句“我靠!!”

    困倦和无聊瞬间一扫而空,宋阮被吓得发顶炸开,两条腿一下子惊得蹬开盖在下半身的毛毯。

    靳越舟早在瘆人的画面出现那一刻,平静的面色只波动一秒,下一刻便伸手遮住宋阮的双眼。

    宽大厚实的掌心盖在薄薄的眼皮上,吓得惊慌失措、东奔西走的心绪总算有了点安全感。

    电影按了暂停键,宋阮整张脸埋在靳越舟腹肌处,身子缩成一团不敢看。

    靳越舟摸了摸脑袋安抚,无奈道:“要不就不看了,我换个电影。”

    宋阮声音闷闷,虽然被吓得不轻,态度十分倔强,“不行!我要看完!”

    剩下的十几分钟剧情,宋阮处于害怕又不愿意错过吓人画面的矛盾心理,全程抓着靳越舟的手挡着,眯着眼从指缝间偷看剧情。

    宋阮薄瘦的脊背不断紧贴后背胸膛,恐惧时体内不断释放的肾上腺素和多巴胺令大脑产生兴奋,处于兴奋的大脑没意识到身后人的目光沉沉。

    靳越舟喉结不断翻滚,眼前细白的脖颈靠得极近,他另一只手拢着宋阮的腰窝,鼻腔的呼吸略微急促。

    主人公挨个被鬼上身,眼珠子一齐的乌溜黑,加上怪异迅速的瞬移变换。

    宋阮全身心沉浸在剧情中,直到电影剧情步入尾声,直播鬼屋的主角团全部覆灭,新的一波年轻人再次被鬼屋吸引,结尾的画面中止于他们的相邀计划。

    影片结束,宋阮仍然心有余悸,连自己何时一屁股坐在靳越舟腿上也不清楚。

    ………………………。

    大脑不断分泌多巴胺产生的兴奋让他对外界意识很弱。

    但是刺激感消失的很快,灼热的硬块温度反而攀升迅速。

    宋阮脸色僵了僵,两只手还抓着靳越舟的一只大手,大脑没犹豫,果断撒手作势站起身要逃。

    身体还没舒展开,靳越舟一把揽住宋阮臂弯,双臂略微发力,便将人稳稳禁锢在身下。

    宋阮后脑勺砸在柔软的皮质沙发上,下身动作幅度大,及膝的宽大短裤布料上卷,漏出莹润细腻的大腿肉。

    靳越舟弓着身,两手摁住宋阮手腕,眼眸中的直白侵略意味丝毫不掩饰,视线一点点扫过宋阮粉面桃花的小脸。

    浑身血液汇聚一处,温度极高,脖颈青筋血管凸出,他嗓音似是忍耐许久,几近低喃浸欲,“阮阮……”

    宋阮耳膜酥麻鼓震,桃粉唇瓣轻抿。

    对方明明是在喊他名字,却总听出另外一种称呼。

    即使此刻光芒昏暗,视线可见处微弱。

    ………………………………

    胡乱的思绪在脑子中翻飞,宋阮的一张小脸彻底烧红透顶。

    下一秒,男人的成熟气息伴着青柠香铺天盖地覆上。

    手腕处的禁锢松懈,情欲渐升,宋阮喘息着任凭靳越舟攥取呼吸,双手羞怯攀附对方肩颈,两人气息之间荡着一层不可言的,湿淋淋的接吻水声骤然响起。

    (ps.审核同志,该让我删的我已经删掉了,现在只有亲嘴,一切都是亲嘴。)

    ……………………

    厚重的欲望缠丝结蛹,密密麻麻网住交缠换取呼吸的二人。

    宋阮头脑发胀、发晕。

    ……………。

    上次的梦境忽然和眼前重合。

    ………………

    宋阮懵了,腰身瞬间变软,因为未知的恐惧,眼睫开始簌簌抖落,身上肌肉乱颤。

    靳越舟喉结咽了咽,几欲爆发的黑眸深不见底,身下人的颤抖和害怕情绪尽数落在眼中。

    似是发泄一般。

    …………。

    靳越舟将满眼红潮的宋阮拢抱在怀中。

    两人面对面,宋阮跪坐在靳越舟怀里,脸埋在温暖的肩窝,再一次将自己送入靳越舟手中。

    胸腔心跳鼓震如雷,数道白光闪现的那一刻,他能听见自己胸膛里心脏剧烈跳动的声音。

    空气荡着一阵甜腥味。

    宋阮浑身温度烧红不下。

    他安静依偎在靳越舟怀中,眼睫带着余韵不止的颤。

    靳越舟的状态明显同样需要帮忙。

    宋阮清秀的喉结动了动,羞怯的目光飞快掠过一秒,声线早已软的不成样子,“要不要我帮你……”

    靳越舟黑沉的眸光闪动,下颚紧绷,只垂头吮了吮宋阮红肿的嘴唇。

    明明很想要,但是靳越舟最后一个人进了浴室。

    宋阮用脚趾头想,都清楚靳越舟进浴室的用意。

    浴室内传来微弱的动静,只是细微的声响都已经足够让宋阮浑身泛着羞耻的红,盖腿的毛毯捂住脸,耳尖可伶俐的竖起。

    ###

    第40章 “今晚睡这。”

    夜色沉重, 房间内空调保持26度的温度持续运行。

    宋阮刚躺上床时,状态一切平常。依照习惯,他将耳朵上的外体机、助听器一并取下, 低分贝的细微声响尽数消失。

    听力如同丧失一般,世界变得一片寂静。

    本是正常的事,今夜却显得格外毛骨悚然。

    宋阮摸了摸凉飕飕的后颈,立刻跳上床, 将被子盖住自己,柔软的棉被给心里带来一点安全感。

    明天还得早起上班, 得快点睡觉。

    如是想着, 宋阮以极快的速度伸手, 将床头的开关“啪”得一声摁下。

    房间骤然陷入沉寂的黑暗。

    空调的冷风被人特意调节风向, 朝斜上方吹。

    宋阮侧躺蜷缩在被子中, 凉风吹过发丝,惹得脸颊痒痒的。

    不知名的恐惧随着黑暗徒然上升。

    卧室窗帘遮光功效极强, 严丝合缝中, 窗外的微弱光线一丝都没透进。

    宋阮一旦闭上眼, 脑中就不由自主浮现晚上电影里的那双狰狞黑眼珠子, 眼眶中没一点眼白,死死盯着自己,同自己对视。

    妈呀!宋阮被脑中幻想的瘆人画面吓得睁开眼。

    可是睁眼后的视野是一片死寂的黑暗, 再加上凉丝丝的风轻飘飘钻进后颈。

    宋阮瞬间一股脑钻进被窝,软和的蓝色云朵被四角都被他的手脚死死掖住。

    如果开灯,便能清晰看见床上的人完全蜷缩在被子中,一小团的人似乎是怕极了, 愣是不敢漏一点风进去。

    棉被中呆久了,里面氧气所剩无几, 宋阮闷在被子中呼吸不畅,憋得通红也不敢出来透气。

    生怕一旦暴露,恐怖片中那对黑溜溜的眼珠子会跳出来和他对视。

    脚下的棉被不断被掖紧,近乎将自己包裹成一条,给足了宋阮安全感,只是让人闷得慌,有些喘不上气。

    近乎一个小时的憋闷。

    宋阮打算花一秒钟时间探出脑袋,呼吸一下新鲜空气再躲回被窝。

    刚要动作,头顶处的棉被忽然出现一股外力不断拉扯。

    宋阮顿时心慌乱跳,无数个恐怖的念头一股脑尽数冲出。

    什么白衣、红衣幽怨女鬼,眼眶里空洞洞的死人脸小鬼,完蛋了完蛋了,撞鬼了撞鬼了!!!

    宋阮拼命地摁住手中的被子奋力和“鬼”的力量对抗,挣扎不过十秒,被子掀开,自己彻底暴露在冷空气中。

    他侧躺在床上,慌慌张张睁眼,房间不知何时打开了灯,被子掀开的一瞬,明亮的光线驱散空间的全部黑暗。

    让宋阮惊慌不已的“鬼”不存在,身形高大的靳越舟眉宇不惑,手上正拽着宋阮的被角。

    “怎么了?”靳越舟眉心皱紧。

    夜晚他会习惯性进宋阮房间,在黑夜中默不作声站床边,看人睡得怎么样。

    门外的光线微弱照进,借着灯光,靳越舟发现床铺上的人今天不太寻常地用被子把自己全部盖住,从头到脚包的严实。

    宋阮黑发凌乱,脸色苍白,房间猝然的光亮让他没反应过来,清透的双眸半含惊恐,眼尾泛着不自然的湿。

    此刻扬着脑袋,目光怔怔地看向靳越舟。

    模样显然是受到了惊吓。

    靳越舟身量太高,半坐在床铺后,伸手,将发顶凌乱、双眼吓得怔然的宋阮一把拢住怀中,双臂搂紧。

    侧脸贴上温暖的胸膛,安全感丝丝点点拢回心尖。

    “我有点害怕。”宋阮将面庞埋在胸膛中,靳越舟宽大的家居服下肌肉块块分明,膈得鼻尖有些许感触。

    靳越舟粗粝的掌心放在乌黑小巧的后脑勺上,一下下摸抚以示安慰,嗓音虽然半含困意沙哑,但仍旧耐心细问,“怕什么?”

    胸膛发音振动,声音通过骨传导,音频转化声波传入宋阮鼓膜,轻微的隆隆鼓震。

    宋阮白皙轻薄的耳尖不自然动,靠近便可看见上面的细微透明绒毛,透着一股子懵懂茫然的可爱。

    他能听见的声音微茫,但大概知道靳越舟在说什么,宋阮声线闷着,“晚上那个电影,一闭眼,那双黑眼珠子就在脑子里盯着我,睁眼睡不着,闭眼不敢睡。”

    说完,他似乎又回想起那双黑不溜秋得瘆人眼珠子,皮肤汗毛战栗,宋阮搂紧身前的人形热源地,试图汲取安全感。

    两个人身量差距大,宋阮很小一只窝在靳越舟怀里,不想撒手。

    原来是被晚上的恐怖片被吓到了。

    靳越舟担心的眉眼舒展开。

    他丝毫没有犹豫,一手伸出绕过宋阮膝弯处,另一只胳膊牢牢揽住臂弯,颠了一下将人轻松抱起。

    身体忽然升起,失重的无措感一秒涌上,紧埋怀中的脑袋终于有所触动。宋阮害怕自己掉下去,双手不由自主搂住靳越舟脖颈。

    宋阮双眼的迷茫在被抱进靳越舟房间时消散。

    周遭是无声的,靳越舟唇瓣开合,宋阮是听不见的。

    但宋阮清楚靳越舟把他抱进自己房间的用意,毕竟他已经一屁股坐靳越舟床上了,如果现在还不明白他的脑子就真被黑眼珠子吓傻了。

    智商重新占领高地。

    宋阮双手撑在床铺面,略微打量了眼房间,再无声抬头看人。

    靳越舟床铺简单,三件套颜色简单,甚至没什么花样。

    唯独不一样的是床边特地放了一张配套的书桌椅,小台灯放置桌角,正亮着光,许是主人还在用,临时离开卧室保持开灯状态。

    桌面零散着几本厚重的书籍以及图稿,飘窗正放着一台半息屏的电脑,页面是建筑系常用的作图软件,宋阮看不懂。

    房间没开空调,靳越舟进来第一步首先是翻抽屉找遥控器,温度调至均温的26度。

    机器开始运作,嗡嗡的启动声咔嚓骤响,冷空气还需要等待一段时间才能出来。

    回自己的卧室怕是开一晚上的灯也不敢入睡。

    心慌慌的宋阮非常迅速地接受眼下现实,只是一晚上而已,没什么的,况且两人只是单纯睡觉。

    靳越舟微弓腰,亲了亲宋阮白软耳垂,“今晚睡这。”

    平时宋阮两只耳朵都佩戴仪器,靳越舟会很小心地避开他耳边,现下什么也没戴,像是格外珍稀,多次亲昵此地。

    两人之间的亲昵熟稔之态放在平时是日常,宋阮耳朵敏感,加上地点在床上,心下坦坦荡荡也容易化作羞怯。

    靳越舟深沉的黑眸晦暗,其实他特别喜欢听不见声音的宋阮,变态也好,精神不正常也好。

    宋阮听力很弱时,连带话也很少,一双清透漂亮的眸子锁住眼前人视线,只会一个劲儿地盯着人看,是连他自己都从未意识到的可怜兮兮般的可爱。

    这种眼神的紧密依赖会让靳越舟心底生出一种莫名的错觉,恍若他的眼中只有自己,其他人一概放不进去。

    “睡觉了。”靳越舟深邃的眸子一凝再凝,喉结克制地滚了滚,伸手摸了摸宋阮后脑勺。

    三个字的简单口型,宋阮轻松看明白。

    宋阮掀开被子一角,要躺下,忽然发现不对劲,床上只有一个摆在正中间的软枕,枕头中间微微凹陷,他霸占了唯一枕头,靳越舟用啥。

    他拍了拍软绵的枕面,说话声线极低,“你把我的枕头拿过来。”

    靳越舟听从指挥,在两个房间来回穿梭,顺便将宋阮放在床头柜中的外体机带了过来。

    宋阮枕在自己的软枕上总算是安心。

    他的枕头常年换,但是面上的一块枕巾却从未换过。

    和前几年因为过敏被靳越舟丢掉的那床蓝色云朵被是一套,面料略微粗糙,蓝底白条线框。睡久了有感情,宋阮坚定认为自己常年睡眠香就是因为这块枕巾。

    他平躺在被窝中,靳越舟还没上床。

    宋阮视线掠过仍然开着灯的小书桌,轻声问,“你还要看书吗?”

    靳越舟摇头,“不看了,睡觉。”

    被子另一角掀起,冷风还未闯进被窝,宋阮体温没来得及感受26度的冷空气,自己就被一把拉近暖烘烘的胸膛。

    床铺是小型的双人床,身高体型偏小的情侣睡合适,靳越舟身量高,一米九的身高体型躺上去,床位尺寸就显得不够看了。

    宋阮整个人被拢进暖和的怀抱中,被窝中和鼻尖萦绕的体温已经浸满青柠香。

    靳越舟长手长脚,胳膊轻易将人腰身揽住。

    两人睡姿面朝面,宋阮呈依偎的姿势窝在靳越舟怀中。

    安全和温暖瞬间满满包裹着宋阮全身,恐怖片带来的阴影基本上消弭干净,房间灯光摁灭,宋阮闭眼时一点也不害怕了。

    睡前,宋阮意识朦胧地思考,自己是不是进了青柠窝了,怎么会这么香。

    以后他也要用靳越舟的沐浴露,很好闻。

    只是抱着睡觉,之前略微担心的旖旎心思荡然无存。

    宋阮很快陷入睡眠中,呼吸一点点平缓,睡得格外沉。

    靳越舟小心翼翼亲了亲眼皮,沉睡的眼皮许是感受到外界,眼皮肌肉下意识颤动。

    小组的项目策划书还没弄完,靳越舟虽然刚进公司做实习生,刚来没做打杂的活,还没毕业就已经被同组上下当作正式工加入。

    靳越舟猜测许是秦宏宇在背后提点了几句,这让他能够更加轻易地加入项目策划。

    项目书的任务不紧,但他想高效短时间内做完,一刻不停的工作习惯已经深深刻入靳越舟的骨髓。

    他耐心等宋阮陷入沉睡,缓慢掀开被子后,替宋阮掖好被角,动作轻柔至极。

    他在黑暗中取电脑和两本书,脚步轻缓离开卧室。

    怀中的坚硬温暖消失,宋阮两颊无意识鼓起。不知过了多久,热烘烘的胸膛再次回到被窝。

    轻声的动静没搅人清梦,反倒让宋阮睡得格外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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