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连好几天,方霖铃隔三岔五就给孔寅半夜发一次疯,有时候拿墨水浇他,有时候拿砚台拍他,有时候干脆啥也不干就干嚎两嗓子,反正怎么折腾怎么来。


    当然孔寅也不是吃素的,几次过后他也会反击霖铃。不过霖铃比较灵活,打不过孔寅就绕床跑,直到把孔寅累得鼻孔冒烟,躺在床上动不了为止。


    当然孔寅也在白天找霖铃抗议过,但只要他一说霖铃就装出一副悔恨莫及,恨不得给孔寅跪下请罪的样子,到晚上再继续那套折磨孔寅的办法。


    到后来孔寅干脆说也不说了,只要霖铃一“发病”就直接往门外跑,等霖铃完全睡着了才敢回来。


    霖铃心里有预感,孔寅离彻底崩溃已经不远了。只要她安安静静地等待,很快就能等到孔寅主动搬走的那一天。


    吼吼。


    **


    因为计谋成功,霖铃的心情也越来越好。有一天,孔寅去上课后,霖铃闲得无聊,便沿着书院门口的山路继续往上爬山。


    桃源精舍是碧螺山的第六景,往上走还有三景,分别是双鹿问天,晓荷听雨和碧峭烟云。霖铃一边爬山一边看风景,很快就看到一块一亩左右的池塘。


    但当霖铃走到池塘边上,她却吃了一惊。


    只见池塘上漂浮着很多枯萎的荷叶杆子,水里也没有鱼,鸭子之类的水生动物。霖铃从碧螺山一路上来,看到的都是生机勃勃的自然景色,一下子看到一幅凋零的景象,倒是有点觉得不适应。


    正好旁边有个挑扁担路过的农民,霖铃拦下他道:“老伯,劳驾问您一声,这座山上的‘晓荷听雨’一景,可是这里么?"


    这农民带着个草笠,一听便说:“不错,就是这里。”


    霖铃听完“嘶”一声:“可是这荷塘怎么弄成这个样子?”


    农民老伯笑笑说:“这些天我忙着种地,忘了给这池里的荷叶施肥。过几日我得空给池子施一次肥,再除点杂草,估摸着便能好些。”


    霖铃有点好奇,问道:“荷花也要施肥么?”


    “那是自然,凡是土里长的,哪有不需要施肥的。就算养个娃子,也得灌汤灌米不是,更何况这些花儿草的。”


    霖铃“哦”一声,这些倒是她的知识盲区。那农民打量她几眼,问道:“小哥是路过还是新来的?”


    霖铃忙道:“在下姓李,是书院新聘的教习。”


    这农民一听,立刻放下担子躬身唱喏道:“原来是书院的李学究,老汉不长眼睛,学究莫怪俺。"


    霖铃吓了一跳,赶紧扶起老伯说:“老伯千万别这么客气。我也是初来乍到,还需要各位乡亲多多关照。请问老伯怎么称呼?”


    老伯看霖铃这么和气,才放心笑道:“俺姓佟,家里祖辈都住在这山上,靠种地过活。后来山上建了这个书院,幸好书院的山长心地好,没有把俺赶走,还给了书院的几亩田让俺种,让我给书院供些蔬菜瓜果,老汉一家这才没有搬走。今日既然遇到学究,不如到老汉家中去坐坐,我让浑家给先生弄几个菜,再把这刚挖的春笋炒一盘给先生吃。”


    霖铃一听赶紧推辞。佟老伯又拼命相邀,到最后霖铃实在抵不过佟老伯的热情,便跟着他去了他家。


    **


    佟老伯的家在碧螺山第八景“双鹿问天”附近。“双鹿问天”指的是山边两块巨石,远看很像一对向天飞奔的麋鹿。这一景附近地势开阔,有很多古树梯田,气候也更加凉爽。


    佟老伯的家是一座茅屋,门口有一圈篱笆,养了很多鸡鸭之类的家禽。他一跨进茅屋就放嗓子吼道:“婆娘,快出来见过李学究!”


    话音一落,里屋走出来一个身穿布裙,脸颊红润微胖的中年妇人。佟老伯忙介绍道:“这是书院的李学究,俺今天请他家来吃饭。这是俺浑家叶氏。”


    霖铃抢先一步拱手道:“叶大嫂好。”


    叶氏两手搓着布裙,慌慌张张地给霖铃福身。佟老伯催促道:“哎你别跟蜡烛似的杵着,快去收拾几个热菜来,再杀只鸡,烫壶酒给先生吃。快去快去。”


    霖铃还没来得及说“不用麻烦,”叶氏已经一道烟似的返身奔进厨房。佟老伯也跟着进去。两口子啃哧啃哧忙活了半个多时辰,整治了满满一桌子菜。有一盘炒豆芽,一盘鸡杂拌笋,一大碗土鸡汤,一盘酱熬螺蛳,一碗韭芽炒蛋,一盘水芹豆干,还有些炒栗子之类的下酒果子。


    佟老伯又亲自为霖铃筛了一碗酒。霖铃在现代就喜欢喝点小酒,再加上佟老伯家的酒本就是度数很低的米酒,喝起来有点微甜,霖铃基本上就当成饮料喝。


    霖铃一边喝酒吃饭一边和佟老伯两口子聊天。她发现叶氏的饭菜烧得特别好吃,而且食材新鲜,就和现代的农家乐一样。霖铃忍不住夸赞叶氏的厨艺。叶氏被夸得满脸喜色,得意地看一眼自己的丈夫。佟老伯看浑家的手艺得到客人肯定,也是乐得合不拢嘴。


    酒碗喝光后,佟老伯起身给霖铃倒酒,一面问霖铃:“学究今日不用教课?”


    霖铃说:“我如今刚到这里,课时还没有正式开始,要到下个月出才开始教课。今日我就是出来散散步,看看山上的风景。”


    佟老伯“哦哦”,又问道:“学究山上都看遍了么?”


    霖铃道:“还剩最上面一景‘碧峭烟云’没有看。一会吃完饭我去看看。”


    佟老伯和叶氏互看一眼。佟老伯说道:“学究,别怪俺多嘴。最上面这一景,还是不要看的好。”


    霖铃奇怪道:“为什么?”


    佟老伯喝一口酒,说道:“先生不知道,这座山后面还连着几处后山。那边常有野兽出没,所以没有人住。先生要是去了山顶,那里阴冷荒僻不说,万一有野兽从后山过来,到时没有个照应,怕是容易生事端。”


    叶氏也在旁边帮腔:“听说书院的祝山长前几年去山顶采药,差点遇上后山的大虫。幸好他老人家福大命大溜得快,要不然连命都没有了。这以后他给书院里的学生都下了命令,平时不许去山顶和后山。要是私自违反他的命令去山顶出了意外,书院是不担责的。就是咱们这几个,平时家里也是备了棍棒叉子一类的武器。万一大虫下来,我们几个还能对付则个。先生没个准备,那里万万去不得的。”


    方霖铃听得一愣一愣,道:“大虫是什么?”


    佟老伯叶氏同时说道:“就是老虎。”


    霖铃一下子想起来,电视里演的武松打虎,打的就是大虫。她问叶氏:“那你们为什么不报告衙门,找人把大虫打死?”


    佟老伯和老婆面面相觑,道:“那大虫平日不现身,衙门怎能一直守在山上。再说了,哪个有能耐能保证把大虫打死?”


    霖铃心说好吧,那是你们不认识武松。


    不过她嘴上还是感谢:“多谢两位提醒,既然这样我就不去了。”


    她和佟老伯夫妻又聊了一会天。霖铃见佟老伯厨房里有两只米缸,就问佟老伯家里还有没有别人。


    佟老伯道:“大郎今日在书院里读书。先生如果下次再来俺家里,俺让他出来拜见先生。"


    霖铃眼睛一亮:“令郎也在桃源精舍念书?是在哪一斋?”


    “在德邻斋。”


    好吧是孔寅的班级,那就自求多福吧...


    旁边的叶氏也说:“俺们大姐儿也在书院的膳堂里帮着打些下手,先生以后去膳堂吃饭,直接找她便是。”


    霖铃皱眉问道:“为什么不让她也跟着一起念书呢?”


    佟老伯和叶氏对看一眼。佟老伯愣愣道:“她念书做什么?将来又不能应考,平白的浪费时间。”


    霖铃一听就皱起眉头。虽然她也想不出什么很好的理由来反驳这个观点,但还是劝佟老伯:“话也不是这么说。反正以后我的课,要是她愿意来上,我是绝对欢迎的。”


    佟老伯正要说话,叶氏在旁边眉飞色舞道:“那忒好了,下次我和秀秀说,让她干完活没事就到先生斋里去听。”


    霖铃感叹,还是当妈的比较心疼女儿。


    佟老伯张张嘴巴,一副想要反驳的表情,叶氏在他手上拍一下,骂道:“你个老浑虫懂些什么!先生班上这么多年轻郎君,让秀秀与他们多接触接触,万一将来能成一段好姻缘,对她总没有坏处!”


    方霖铃一听差点绝倒。原来叶氏不是想让女儿读书,而是想让她趁着读书捞一个好老公。这脑回路真是...


    不过霖铃也明白,古代人的思想有时代局限,也不能完全按照现代社会那一套去要求他们。


    她和佟老伯夫妇又随意聊些家常话。到这顿饭快结束的时候,霖铃忽然想起个事儿,问佟老伯道:“老爹,有个事儿想找你打听一下。你可知道这座山上还有没有空闲的房子,大小倒是无所谓,就是要干净一点,安全一点的。有没有这样的屋子?”


    佟老伯立刻说道:“这可不就是俺们屋子背后的那所宅子?”


    霖铃顿时眼睛一亮。


    “书院的号舍我住不惯,想搬出来自己住。一会老爹有空不?可不可以带我去那边看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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