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着面前祁婕妤的模样,蒋渊生出一丝转身就走的念头。
只是他到底是个体面人,若真转身就走,也太不给祁婕妤面子,尚且年轻的皇帝,还做不到随心所欲的地步。
就是有些牙疼。
忍了又忍,都走到衍庆居门口了,蒋渊还是没忍住,问道:“你不冷?”
他记得,这祁婕妤身体好像不是很好?九月中旬的京城,已经入秋,前两日还下了一阵秋雨,这时候不注重保养,最容易患风寒。
明知自己身体不好,还穿这么单薄,是为了吸引他的注意?
蒋渊想得多,他见过不少妃嫔争宠的手段,想当然以为祁黛遇也是如此,故意穿得少显得身姿绰约,若是再能博得他几分怜惜,更是一举多得。
若是这样,这祁婕妤就妄想了。别说他最讨厌此番作态,便是他无所谓,也不会对一个没什么印象的婕妤产生怜惜之意,淑妃、苗美人之流用这一招说不准还有效。
思及此,蒋渊语气就不大好,“朕听说皇后还请了夏医令为你看诊,你就这般作践自己的身子?”
有效!
低着头的祁黛遇眼睛一亮,皇帝果然讨厌她这“款”,知道自己猜得没错,祁黛遇顿时对自己日后的发展路线清晰明了起来。
但她也没傻到非要往枪口上撞,毕竟她只是想避宠不是想找死。掌握好其中的“度”,让皇帝不喜却也不能到厌恶的程度,这是她需要训练的本领。
而现在,听皇上的语气已经有些生气了,那就不能继续强调“柔弱”,得转移一下话题。
于是祁黛遇暗中掐了自己大腿一把,下一秒,眼眶一红,“皇后娘娘对嫔妾的照拂,嫔妾没齿难忘。只是,只是嫔妾……”
她怯生生抬起眼眸,眼中仿佛有无限情意和委屈。
祁婕妤的人设是什么?
柔弱以及对皇上久盼而不得。
皇上好不容易来了,祁婕妤费尽心思打扮自己不是很正常吗?但她和皇上接触的次数太少,不知道皇帝的喜好也很正常,所以才会“弄巧成拙”。
祁黛遇咬住下唇,“若陛下不喜欢嫔妾这身打扮,嫔妾去换了就是,只是陛下千万别气坏了身子……”
蒋渊眯起眼睛。
违和的感觉又来了。
祁婕妤此时爱慕他的神色,和在衍庆居外碰见他时判若两人。
为什么在皇后、秦昭仪处要躲着他,在衍庆居又如此表现呢?
真有意思。
祁黛遇毫不知情,她对内对外没统一的人设不但引起了帝王的怀疑,还让皇帝对她升起了一丝兴趣。
蒋渊想知道,这个女人,到底想做什么。
究竟是有所隐瞒,还是心机深沉?
若是前者,他想知道祁黛遇在隐瞒些什么;若是后者,有此等心计,故意与皇后、秦昭仪交好……
蒋渊眼中有冷凝闪过。
“罢了,你起身吧。”蒋渊脑海中想了许多,可实际不过数秒。
“谢陛下。”祁黛遇站直的同时也不免松了一口气,看着皇帝打量着她的卧室。
比起上次来,衍庆居里的布置又有些不同。
上一次,除了书房那些瓶瓶罐罐和那个怪模怪样的大引枕,其他布置一看就是宫女的手笔,毫无特色。而这次,蒋渊注意到,书房里又多了些瓶瓶罐罐,而且那大书柜上,还多了几个怪模怪样的小陶罐摆件。
矮榻上的针线盒子里,有一个黑色的看不清是什么物件的布团子。
“这是什么?”蒋渊问道。
祁黛遇:“……闲来无事做着玩的小玩意儿。”
是她的黑煤球样式的羊毛毡,追剧的时候毡一毡打发时间。
“有何用处?”
祁黛遇:“……摆着好看?”
这好看?蒋渊皱着眉,鄙视祁黛遇的审美,又指着书柜上那些摆件,“那些也是摆着好看?谁做的?”
祁黛遇顺着他指的方向看过去,是她的叮当猫、海绵宝宝、派大星、罗小黑……的陶艺摆件。
石榴怎么不把这些收起来!
祁黛遇有些尴尬:“是嫔妾画了图纸,托内匠所的公公帮着烧制的,再自己涂抹颜料。”
她这些天追番,无比想念自己那些周边,直接网购不好解释,所以就模仿着画了图纸,让葡萄送到内匠所那边给烧制出来,就这么几个小玩意,花了她二两银子!
一开始祁黛遇还嫌贵,结果看到成品后顿时觉得物超所值,毕竟能照着她那鬼画符图纸还原出那些可爱的形象,可见那匠人的技艺高超。
听到是祁黛遇自己画的图纸,蒋渊眉头皱得更深了。以他的审美,完全看不出这些摆件的可爱之处,但如此天马行空的设计,倒也凸显祁婕妤此人内心的丰富。
蒋渊突然想到一事,“你还会丹青?”
祁黛遇连忙摆手,“嫔妾会的连皮毛都算不上。”画画她是真不会,额,也不能说一点不会,简笔画、卡通画什么的,她还是不错的。
但如今流行的是水墨、国画一类,和她会的一点不沾边啊!
“你画上一副朕看看。”蒋渊正有了解她的心思,自然不会放过这个机会。
皇帝的态度不容拒绝,祁黛遇只好硬着头皮上前。
“画什么?”
蒋渊看向窗外,正好看到窗下摆着的“玉壶春”,“就画这玉壶春吧。”
画画不是一时半会儿的事,蒋渊自然不会一直守在书桌边上,而是从书柜上抽了一本书。
打开一看,却是一些养颜古方。
他对这些没兴趣,将书放回去,又抽出一本,都是些脂粉方子。
“……”
这女人成天就看这些?
蒋渊黑了脸。
他虽不强求自己的妃嫔们都知书达礼,但也不能胸无点墨啊!
蒋渊继续翻看祁黛遇的书柜,终于,他抽到了一本不一样的。
《昭国史录》,这是一本记载了昭国开国之君到蒋渊皇爷爷那一代的历史书籍,记录了本国大事件、政策、著名人物等。此书乃司礼监的史官编撰,属于官方读物。
《昭国史录》是每一朝都会更新的,比如到蒋渊这儿,从他执政起,司礼监就开始编撰他父皇执政期间昭国的大事件。而等下一任皇帝执政,司礼监就会编撰他执政期间昭国的大事件。
祁黛遇的这一本,就是目前最新的一版,看书上的官印,应是从昭仁殿借的。
还知道读史,不算朽木。蒋渊如此想到。
在蒋渊看书的时候,祁黛遇站在书桌前,恨不得抓耳挠腮。
她真不会画画啊!
总不能画一朵卡通的“玉壶春”吧?
倒不是露怯,主要是……丢脸啊!
她也是要脸的,一想到“祁婕妤‘惊世艳绝’的画作传出去”的画面,她就忍不住抠出一座大昭皇宫出来。
握着画笔的手都有些抖,这一抖,一滴墨就滴到了纸上。
祁黛遇:“……”更糟糕了。
晕染开来的墨色在纸上尤其明显,祁黛遇咬咬牙,画技不行,就拼创意吧。
她借着墨点当菊花的花蕊,以花蕊为中心,勾勒几笔曲线,花瓣的雏型就出来了。
花不重要,祁黛遇很快就花完了,借着将目光移向菊花的左下角。
她画的卡通画里,动物是画得最好的,毕竟动物类卡通画最受小朋友喜欢,也方便教学。
不管是在卡片上,还是板报,什么小狗、小猫一类的动物,祁黛遇画过很多次。
用毛笔画,倒是第一次,不过影响不大。
大约一炷香后,祁黛遇长长呼出一口气。
“画好了?”听到动静,蒋渊放下书,走到书桌边。
“让朕看看。”
祁黛遇自觉让到一边,“嫔妾画得不好,皇上不要嫌弃。”她语气里的心虚自己都听得出来。
见她这样,蒋渊反倒更好奇。
拿起画一看。
“……”
沉默,良久的沉默。
只见那看不出是什么花的花下,一只怪模怪样的黑色小猫正躺在地上露出肚皮撑着懒腰。
平心而论,抛开菊花不提,那小猫模样虽怪,却有几分神似,也可见其憨态可掬。
至于小猫的外形,蒋渊回头看了眼那些陶艺摆件,许是祁婕妤就喜欢这种风格?
也不知过了多久,蒋渊放下画,“不错。”
诶?祁黛遇有些惊讶地抬头。
正好对上蒋渊的眼睛。
“你没有撒谎,的确连皮毛都算不上。”
祁黛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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