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061章 爽文龙傲天(11)

    第二天陆直醒来的时候纪姜就在他的怀里, 素白的脸带着点红晕,看起来格外漂亮。

    陆直一看到他这副模样心脏就不争气地跳动,他把脑袋埋在纪姜颈间, 深深地吸了口气。

    鼻间都是纪姜的味道,这让陆直喉咙干渴,抱着纪姜的手臂有青筋绷起,似乎是在克制着某种欲望。

    陆直克制地舔了下纪姜的唇, 这才松开纪姜起床,去浴室。

    解决完出来, 纪姜还在睡。

    陆直在心底叹息, 有了男朋友, 他也只能想着男朋友手动。

    不过好在, 这是他的, 只是他的。

    他看了一眼手机才发现大半夜的张临安谴责他不要脸。

    陆直轻嗤一声,他和他男朋友谈恋爱哪里有什么不要脸的?倒是张临安这个不怀好意的人才不要脸。

    想都不用想, 张临安觊觎他男朋友的美色。

    他拉开房门, 正好和出来的年徊撞上视线。

    年徊瞪大眼, “陆, 陆哥!你怎么……怎么会从芽芽的房间里出来?”

    昨天晚上陆直和纪姜回来的时候年徊并没在训练室,并不知道他们已经交往了,在他的记忆里, 陆直还在追求纪姜的阶段。

    此刻见到陆直从纪姜房里出来,脑子都是懵的。

    陆直神色自然,“从我男朋友房里出来怎么了?”

    年徊心头一梗,“你们……在一起了?”

    “对啊, 我们在一起了。”陆直双手插兜里,似笑非笑地看着年徊, “所以我的男朋友,你不能再想着了哦。”

    年徊脸色微白,“陆哥。”

    陆直没再继续说这个话题,只道,“行了,走吧。”

    年徊抿直嘴角跟在陆直身后,没忍住回头看了一眼纪姜的房门,这么快……就在一起了吗?

    他还以为,至少还有一段时间的。

    ……

    纪姜开直播的时候Curved立马发了组队邀请。

    纪姜进去后他温柔开口,“谈恋爱的感觉怎么样?”

    纪姜唇角扬起,“挺好的。”

    弹幕一片哀嚎。

    [我的老婆,我的美丽老婆怎么就被陆神拐跑了。]

    [陆神你吃的好好啊。]

    [我们陆神和老婆恋爱都谈上了,还没有和老婆一起打过游戏呢。]

    [陆直,夺妻之仇不共戴天!]

    纪姜熟练地选了英雄后看见对面Curved的选择时,瞪大眼,“你怎么选了个奶妈?”

    “选奶妈可以跟着靠老婆!”Curved理直气壮。

    纪姜:“?”

    弹幕:[???]

    [这是什么情况?]

    [Curved可从来没有说过他是老婆粉,每次都很有分寸的。]

    [不是,那温温柔柔的声音我怎么总觉得听起来有一点儿陆直的味道呢?]

    [楼上的,我也觉得……]

    纪姜眉梢不明显的动了动,看向那个奶妈,什么都没说。

    倒是Curved连忙补救,“没有,我不是那个意思。”

    纪姜嗯了声,好像真的相信了。

    一墙之隔的陆直心跳加速,完了完了,谈恋爱谈得他快飘了,完全忘记了把这个账号的事情解释一下,这会儿被发现的话肯定会别误会的。

    他只能尽力的先打消纪姜的怀疑,他发誓今天纪姜下播之后,他就去和纪姜解释这件事情。

    更糟糕的事,他还用了变声器。

    陆直心里担忧着,以至于今天晚上打游戏的时候频频出错。

    纪姜看着那个水平堪忧的奶妈,心底暗暗发笑,神色却一片淡然。

    他开口了。

    陆直只听见耳机里传来纪姜清朗的声音,“陆直,好好打。”

    陆直条件反射坐直了身体,“是,芽芽!”

    语罢,陆直身体僵硬。

    掉马来得猝不及防,陆直满脑子都是两个字,完了。

    他看着直播窗口里的纪姜,神色看不出什么喜怒来,他不知道纪姜是不是生气了?

    倒是弹幕上一片问号。

    [卧槽真是陆神,他他他……他不讲武德他居然开小号糊弄我们老婆!]

    陆直忍不住反驳,“我才没有糊弄老婆。”

    [那怎么解释这个小号的事情,而且你这个声音又是怎么回事儿?]

    [你小子不会是在玩弄我们老婆的感情吧?]

    陆直被这些弹幕气的要死。

    “你们胡说八道什么?我才没有玩弄老婆的感情,只有老婆可以玩弄我的感情。”

    “小号是因为我想接近老婆,但是老婆说过很讨厌陆直,他这么讨厌我,我当然不能用陆直的号去接近他……声音也是这个原因。”

    他说到这里,很想丢下游戏过去抱着纪姜好好解释,可是纪姜不说话,他也不敢就这样把这局游戏丢下,只能操控着奶妈好好打游戏。

    弹幕上的人还在挑拨离间,似乎很乐意看到陆直低头的模样。

    [老婆,陆直肯定是故意的,你千万不要轻易原谅他。]

    [陆神好深的套路,一边晚上用小号和老婆亲亲我,一边线下还要和老婆卿卿我我,老婆就是逃不开你的魔爪,对吧?]

    纪姜的目光从弹幕上扫过,神色没有丝毫改变,平静又冷淡。

    这却让隔壁的陆直更心慌了。

    游戏一结束,甚至连胜利两个字都还没有显示出来,陆直便丢了鼠标起身。

    “芽芽,我进来了?”

    陆直小心翼翼地叫着。

    纪姜没有为难他,开口道,“进来吧。”

    [老婆,你一定要好好盘问这个男人,他肯定还有别的事情瞒着你!]

    纪姜笑了一下,“大家也看到了,我这边现在还有点事情要处理,所以今天的直播先——”

    到此结束四个字还没有说出来,冲进来的陆直已经把纪姜狠狠地搂进了怀里。

    语气慌张,“芽芽,我不是想骗你,也不是故意不告诉你的。”

    纪姜说,“我知道了,我先——”关直播。

    “芽芽,不要不理我。”陆直把纪姜抬起来的手也一并抱住,可怜极了,“不要推开我,我不能没有你。”

    纪姜无奈地想要把手从陆直的怀里抽出来,开口,“我只是——”准备关直播。

    “芽芽不要。”陆直抱得更紧了,好像这样就能让纪姜不要推开他一样。

    他的声音沙哑,带着几分哭腔,“你推开我,我真的会哭的。”

    纪姜:“……”

    纪姜叹气,“你能不能让我说句话?”

    陆直脸都埋在纪姜颈窝,心底的慌乱却无论如何也压不下去,他闷声说,“你说,只要不是说和我分手的话,我什么都听。”

    纪姜稍稍用力,“我直播还没有关,你现在的蠢样整个直播间的人都看到了。”

    陆直:“……”

    陆直身体僵硬了一瞬,又缓缓放松,他嘟囔着,“我和我老婆撒娇看多了又怎么样?他们只会嫉妒我。”

    [是,我破防了,我没有老婆抱我的老婆在陆直的怀里。]

    [家人们,陆直好狗啊。]

    [一进来就把老婆抱起来,然后不许老婆松开,还哭着让老婆心软,陆直居然这么狗。]

    [曾经的陆神,电子竞技,没有爱情。]

    [现在的陆神,老婆老婆老婆,我们陆神居然还是个恋爱脑!]

    [真的没有人发现吗?陆直的皮肤比老婆深好几度,把白得发光的老婆搂怀里好涩啊。]

    [而且还有身高差,我们老婆看起来应该也不矮吧,在高高大大的陆神怀里显得好娇小一只!]

    [但我还是想说,陆直真狗。]

    “我先关了直播,我们再好好聊,好吗?”纪姜问。

    陆直小声地哦了声,然后不情不愿地松开怀里的人。

    纪姜看向弹幕,扫了一眼后说,“那么大家,我先下播了,咱们下次再见。”

    纪姜关直播那一刻,陆直低下头来,亲吻落在纪姜的侧脸。

    [卧槽陆直你个狗比,居然在这个时候亲——]

    当天晚上,#枝丫#超话里就多了新的物料和同人文。

    而现在的纪姜,关了电脑后转头去看陆直。

    陆直有些心虚地在纪姜面前蹲下来,然后抬头,“芽芽……”

    “你是我的第一个观众?”纪姜问。

    陆直点了点头,“我在屏幕上看到你的第一眼就喜欢你了。”

    “所以接近我?”

    “因为你说过很讨厌陆直,觉得陆直又暴躁又嘴臭……”陆直说到这里的时候还有些委屈,“所以我才用Curved这个账号注册了游戏小号来接近你,买了变声器让自己的声音变温柔。”

    纪姜:“……你的意思还是我的错。”

    “不是,是我的错!”陆直说,“都怪我以前没有给芽芽留下好印象。”

    纪姜低头看着陆直,这人一副可怜的狗狗样,实在让人狠不下心来。

    纪姜本来还打算故意忽悠一下陆直,这会也没有那样的念头了。

    他叹了口气,伸出手戳了戳陆直,“我知道了,我没有怪你。”

    “真的?”陆直的眼睛一下子就亮了起来,“芽芽也不会和我分手,对吗?”

    “我什么时候说过要和你分手了?”纪姜气笑了,“在你眼里我就是这么不讲道理的人?”

    “不是不是。”陆直连忙说,“只是说到底还是我骗了你,所以我才害怕……”

    “这算什么骗?”纪姜无语,“你又不是披着马甲网上撩拨我,线下和我谈恋爱。”

    Curved一直都很有分寸感,也很绅士,也是这样纪姜完全没有想过Curved就是陆直,其实和陆直组队的那一次,他有发现两个人的打法有一点相似。

    “芽芽,我的芽芽。”陆直蹭上来,欣喜叫着。

    纪姜叹气,“别蹭了,先松开我。”

    陆直不松,他想要亲上来的时候,兜里的手机震动得厉害。

    陆直不情不愿地松开纪姜去接电话,看了一眼他接起,喊了声妈。

    那边的声音优雅,“陆直,上次买的扳指就是送给直播里那个小主播的吧?”

    陆直说是,他看了一眼纪姜说,“妈,我喜欢他,我要和他在一起。”

    “啧。”陆妈妈轻啧一声,“你这么坚定的告诉我是怕我棒打鸳鸯吗?怕我拿一张支票去给你的小男友,说让他离开你?”

    陆直:“……”

    老实说,他还真有这样的担心。

    “得了吧。”陆妈妈优雅的翻了一个白眼,“你这狗脾气我还担心人家跟你谈恋爱委屈了,还披着马甲去忽悠人家,现在还闹上热搜了,你丢不丢脸?”

    陆直才不觉得丢脸,“我和我男朋友恩恩爱爱有什么丢脸的,我巴不得全世界都知道他是我男朋友。”

    纪姜:“……”

    那边传来一声低咳,是道男声。

    陆妈妈嫌弃地看了一眼陆爹,“你咳什么咳,感冒了就去喝水吃药。”

    陆爹:“……”

    陆妈妈又说,“我想和那个男孩说说话。”

    陆直说,“妈,他叫纪姜,小名芽芽。”

    他不想让他妈和纪姜说话,他刚把纪姜哄好呢。

    陆妈妈似乎也知道陆直在担忧什么,放弃了要和纪姜通话的要求,只道,“如果方便的话,什么时候带他回家一趟。”

    “我会考虑的。”陆直说到这里迫不及待地挂了电话,然后松了口气。

    纪姜好奇,“你妈妈?”

    陆直点了点头,有些羞涩,“她问我什么时候能带你回家。“

    纪姜盯着陆直觉得好笑,“你妈妈想见我你害羞什么?”

    陆直不说,别别扭扭地抱着纪姜,“芽芽。”

    纪姜在心底轻轻地叹了口气,捏着陆直的下巴亲上去。

    外面的天色黑沉,看不到一丝光亮。

    盛夏的惊雷和闪电一起响起。

    纪姜被亲得意乱神迷,浑身发热。

    察觉到陆直想要进一步的想法,他呼吸有些急促,抓着陆直的肩,“没有……没有安全套。”

    陆直趴在纪姜身上,好半晌才说,“芽芽,我房间有。”

    纪姜:“??”

    什么时候准备的?

    陆直含着纪姜的耳垂,含糊不清,“从我见到你之后,我就想,早晚有一天会有这一天的,我得先准备好,不至于到时候手忙脚乱。”

    纪姜睁开恍惚的双眼,他的眼里闪着细碎的泪光,“你……”

    “芽芽,我对你一直都是不怀好意的。”陆直的手指按着纪姜的唇,眸光温柔,“但我不会伤害你,所以不要害怕我。”

    他把自己对纪姜的蓄谋明明白白地摆出来,不过他还是不敢让纪姜知道他对纪姜到底有多痴迷,怕纪姜知道之后会害怕。

    在这里这么久,纪姜从来没有过陆直的房间。

    陆直回来得很快。

    纪姜坐在床上,看着天花板平复着自己的呼吸。

    见到陆直时,他眼底的光又闪烁了一下。

    在他眼里,陆直总是人畜无害的忠犬模样,即便是接吻的时候,也很温柔和小心翼翼,这是他第一次看到陆直充满了攻击性的一面。

    站在那里像是一匹饥饿许久的饿狼,那双眼一眨不眨地锁定了他,或者在陆直眼里,此刻的他就是狼的猎物。

    被狼搂进怀里的那一刻,纪姜闻到了陆直身上强烈的男性荷尔蒙,让他被陆直抚摸的身体颤抖。

    窗外的大雨越下越大。

    夏天的时候总是这样。

    闪电亮起那一刻,纪姜的脸上布满了泪痕,雪白的肌肤被深色的大手牢牢掌控着,毫无还手之力。

    被子被踢到了床下,声音在喉间压抑着,呜咽着。

    “小声一些。”陆直喑哑着,“会被人听见的,宝宝。”

    纪姜狠狠地咬上了罪魁祸首的肩膀。

    而这换来了陆直更重的一击。

    床头柜子上的盒子里已经空无一物,陆直没有摸到的时候委屈地亲哆嗦的纪姜,“没有了芽芽。”

    终于没有了。

    意识到这一点的时候,昏昏沉沉的纪姜整个人都松懈了下来,在彻底睡过去之前,他还喃喃着,“洗、洗澡……”

    ……

    第二日纪姜醒来的时候已经中午了。

    他浑身难受但还算清爽,他看了一眼才发现不是在自己房间,这应该是陆直的房间。

    也对,他的房间昨天晚上那样胡闹下来,肯定已经不能再睡觉了,陆直抱他来这边睡觉也正常。

    好累。

    年轻人体力真的很好,他不算。

    他摸过手机看了一眼,陆直给他发了消息说让醒了说一声。

    纪姜累得慌,一点都不想动。

    他给陆直打电话。

    陆直秒接,“芽芽,醒了?”

    纪姜嗯了声,声音还哑着,“醒了。”

    “你等我一下,我给你端吃的上来。”陆直说完就挂了。

    纪姜又迷迷糊糊地睡了几分钟,房间的门被打开。

    陆直来了。

    还有一股香味飘进来。

    本来不知道自己饿不饿的纪姜这会儿听到了自己肚子咕咕叫的声音,他睁开眼看去。

    陆直把碗放到桌上,来扶纪姜,忧心忡忡,“难不难受?要不要去医院看看?”

    纪姜忍不住瞪了陆直一眼,“现在你知道问我难不难受了?我——你脸上的牙印?你就这样下去的?”

    陆直摸了摸脸,眨眼,“我这样下去的怎么了?不行吗?”

    他一副很无辜的模样。

    纪姜:“……我,不是,你……那不是所有人都知道了……”

    他有些语无伦次又觉得尴尬。

    陆直说,“没有人关注这么多的。”

    早上还开了个直播这种事情就不要让芽芽知道了吧,陆直想,要不然会被揍的。

    还有上来的时候,教练甚至语重心长的和他说,年轻人要懂得节制。

    陆直:“……”嗯,这些话都不要让纪姜知道了,要不然脸皮薄的人真的会不好意思的。

    “这是什么?”

    “红豆薏米。”陆直道,“应该好吃。”

    纪姜眨了眨眼,想要端过来,奈何手酸软得厉害。

    陆直轻咳一声,“我喂你。”

    吃完东西,纪姜说,“我觉得我们要好好谈谈。”

    “谈什么?”陆直坐直了身体看着纪姜。

    “我觉得昨天晚上那种程度的情事不能再有了。”纪姜语重心长,“很容易出事的。”

    陆直:“……”

    “你今天早上难道不难受吗?”

    “不难受。”陆直满脸正直,“芽芽不用这样担心我。”

    纪姜生气,“谁担心你了?我担心的是我,我怕我年纪轻轻就被你折腾废了。”

    陆直心虚,“哪有,芽芽那么厉害……”

    纪姜瞪他。

    陆直勉勉强强,“那我稍微地……克制一些,努力克制。”

    纪姜掀开被子,“我要起床了。”

    他要回去刷牙洗脸。

    掀开被子他才发现,他只穿了一件宽大的T恤,没穿裤子。

    纪姜深呼吸,看向旁边的柜子,“给我找条短裤先穿着。”

    陆直乖乖答应了,打开衣柜。

    打开那一刻,陆直忽然想起什么一般又砰的一下关上,镇定自若,“芽芽,我回你的房间给你拿。”

    纪姜:“?”

    放在平时,陆直应该恨不得这全身都穿上他的衣服才对,就像这件T恤。

    为什么打开衣柜后又关上了?倒像是怕他发现什么一样。

    纪姜心底有些疑虑,放在平时他绝对不会擅自去打开别人的衣柜,也不会去看别人衣柜里面有什么东西。

    但陆直太反常了,有些奇怪,纪姜便有些忍不住。

    等到陆直出门,他踩着地板来到了陆直的衣柜面前。

    没有思考多久,纪姜把衣柜打开了。

    他看见他穿过的那条白色的裙子被整整齐齐地叠在那里。

    这条裙子是被陆直带走的他知道,他也不觉得奇怪,但……总觉得这条裙子,好像被洗过好几次一样。

    纪姜没忍住拎出来想看一眼。

    然后从白色的裙子里掉出去一小团白色的布料。

    纪姜扫了一眼觉得有点眼熟,他弯腰捡起来,在看清楚那布料是什么之后神色莫测。

    “芽芽,我找到了——”陆直的声音在推开门那一刻卡在喉咙里。

    他的视线落在纪姜手里的那块布料上,又上移对上纪姜那双没什么表情的双眸,心脏颤抖起来。

    被、被发现了。

    纪姜以前叫他变态也不过是他太黏糊了些,可贴身衣物被偷偷拿走这种事情……已经不止是变态可以解释的吧。

    纪姜……会觉得他有病吧?

    第062章 爽文龙傲天(12)

    一片寂静中, 纪姜率先开口,“这个,为什么会在你这里?”

    陆直僵硬着身体不敢回答, 要怎么说?

    这种事情……

    要怎么告诉他的芽芽,他用这条内裤做了什么?

    会被讨厌的吧,一定会被分手的。

    他不能接受和芽芽分手。

    “你捡到的?”纪姜试图给陆直找借口。

    陆直梗着脖子摇了下头。

    “……”

    “那你……买的同款?”纪姜又问。

    陆直张了张嘴,最终还是颓废回答, “从你那里……拿来的。”

    纪姜眼皮重重地跳了几下,“拿来, 做什么?收藏?”

    纪姜脑子有点混乱, 他知道陆直面对他的时候有点变态和痴汉的, 喜欢闻他舔他就算了, 对喜欢的人, 总是很想过分亲密的。

    不过这可能已经不是有点变态的程度了。

    就算是收藏也……显得很不正常啊。

    “……”陆直声音艰难,“上面有你的味道。”

    纪姜:“……”

    对不起, 太超前了, 他可能没听得懂。

    “所以, ”纪姜沉默许久才说, “你用来……闻的?”

    这个闻字,纪姜说得非常缓慢。

    陆直没敢看纪姜,却也没骗纪姜, “解决的时候……用它帮忙了。”

    纪姜:“……”

    他的男朋友,好像是个……大变态。

    “芽芽。”

    “你先别叫我。”纪姜抬手看着手中的布料,只觉得一言难尽,“你让我先缓缓。”

    他的内裤, 被陆直用来……做了那种事情。

    不不不,这不是重点, 重点是这人居然还洗干净后收起来了,没有丢掉。

    房间里再次陷入寂静之中,似乎能听见陆直紧张又恐惧的心跳声和竭力压制的呼吸声。

    陆直的目光直勾勾地看着纪姜的手指,葱白的手指勾着那条被他使用过的内裤,他知道此刻不该想那些有的没的,却又觉得那双白皙的手勾的不是内裤。

    “芽芽……”陆直声音发哑,“我知道我有点不正常,你如果、如果想和我分手,我……”

    他绝不会同意的,他绝不会和他的芽芽分开,芽芽只能是他的!

    纪姜深深地吐出一口气,把内裤丢进衣柜里看向陆直,“你家庭不幸福?”

    “幸福。”陆直有些摸不着头脑,不知道纪姜为什么突然问这个。

    “那你遭受过童年创伤?”纪姜又问。

    陆直茫然摇头。

    纪姜这会腰还酸着,后退几步坐到床上看向陆直,“那你为什么会……这样?”

    陆直张了张嘴又闭上,最后他看着纪姜说,“我从来没有这样过,在外人面前我很正常,只有对你。”

    纪姜:“……”

    “我可能天生就不正常,但平时可以隐藏得很好,唯有面对你的一切时,我无法控制自己。”陆直抿了抿唇,低声说,“芽芽,我面对你时,的确不是正常人……我没有心理阴影,童年没有创伤,家庭幸福美满,什么都不缺,可我面对你时,就是有着这样不正常的想法。”

    纪姜腰更酸了,他忽然问,“会按摩吗?”

    陆直下意识地点了点头。

    其实他没有学过按摩,可纪姜问他的时候,他觉得他应该会。

    纪姜在床上趴下来,脸面对着墙,“帮我按一下,难受。”

    陆直虽然不知道纪姜到底怎么想的,可一听纪姜难受也顾不得这么多,三步并做两步来到纪姜身边给纪姜按摩。

    他这会儿心无旁骛,也不敢有什么别的想法,他甚至不敢问纪姜怎么看他这回事。

    他没有任何可以让纪姜原谅和理解他是个不正常的人的理由。

    可是他不想纪姜离开他,他也不想和纪姜分手。

    如果纪姜要和他分手的话,如果纪姜想要和他分手……

    “你刚才说,”纪姜感受着熟悉的力道,看着雪白的墙面说,“如果我想和你分手的话,你怎么样?”

    陆直没敢回答,仅仅是听见分手两个字从纪姜嘴里说出来他都觉得自己快要疯了,手上的力道都不由重了一瞬。

    纪姜轻轻地嘶了一声,“疼。”

    “对不起芽芽。”陆直连忙道歉,“我不是故意的。”

    “你这么喜欢我,你会老老实实让我走吗?”纪姜又问。

    陆直心想,才不会,他绝不会老老实实让纪姜离开他的。

    他或许会把纪姜关起来,关在一个只有他知道的地方,这样纪姜就只能和他在一起,也不会说要离开他的话了。

    陆直不说话纪姜也知道他的答案。

    他不由嘲笑了一声,“做不到还说些如果这样的话,是想装大度还是想威胁我?”

    陆直一下子着急起来,“我没有想要威胁你,芽芽,绝对没有!”

    纪姜把脸枕到手上,偏过头来看着陆直,“你说你这么变态,我跟你在一起你哪天发疯怎么办?”

    陆直连连摇头,“芽芽,我不会,我心理没问题,不会家暴不暴力,也不会突然发疯变成神经病。”

    纪姜嗤笑,“你刚才还说你大概就是天生不正常,你的不正常都留给我了,我不得担心一下吗?”

    “我……”陆直自暴自弃,“我就是对你有一些不正常的想法,想和你亲热……把你全身舔遍,闻着你入睡,需要你或者你的物品才能安宁这样程度的,这些都是源于我对你的渴望。”

    “我渴望你,渴望你的爱也渴望与你的性。”陆直把自己最阴暗的想法摊给纪姜看,“我不能接受没有你,我刚才想说,如果你想和我分手,要么你被我关起来,要么我死。”

    纪姜:“……”大可不必。

    “可是这不是威胁。”陆直垂下眉眼,“这是我最真实的想法……对不起芽芽。”

    纪姜没再说话了。

    陆直没有等到回答,等他凑上来看的时候,纪姜已经再次睡着了。

    陆直静静地看着纪姜的睡颜,露出温柔又痴迷的神色来。

    他真的……好爱纪姜。

    没有纪姜,他肯定会死的。

    “芽芽,我爱你。”

    陆直喃喃着,他低头在纪姜额头上亲吻,这才起身悄悄地离开了宿舍。

    等到房间门重新合上,纪姜才睁开眼。

    这样的感情过分沉重了,他不知道自己能不能陪陆直很久,只能装睡。

    说到底,还是怪快穿局吧?怎么没告诉他这个世界的龙傲天是这种情况啊。

    纪姜怨气重重,用力给快穿局发消息。

    【你们的龙傲天现在已经朝变态方面发展了,我说的不是剧情线。】

    发完他又翻身躺床上。

    虽然陆直变态这事对他来说有点震惊,可也没到分手那种地步,更何况,他也没打算和陆直分手。

    不过是有点变态而已,也没伤害别人。

    纪姜轻轻转动着拇指上的扳指发了会呆,这次是真的睡着了。

    再次醒来,陆直坐在一旁可怜巴巴地看着他问,“芽芽,现在消气了吗?原谅我了没有?”

    纪姜眨了下眼,“如果我说没消气,没原谅你怎么办?”

    陆直垂下头不说话,看起来像只垂头丧气的大狗。

    纪姜噗嗤笑了一下,“行了,我就没有生气过。”

    陆直脑袋动了动,看着纪姜,眼睛一点点的发亮,“……你没有生气?”

    “有什么可生气的?”纪姜反问。

    “我偷偷把你的……用来做了那种事情。”陆直声音也低了下来。

    “不生气。”纪姜语气舒缓。

    陆直听见这三个字,总算是放下心来把纪姜抱进怀里,“芽芽,我真的很害怕。”

    “……”纪姜拍了拍陆直的肩,“行了。”

    陆直又胡乱地亲了纪姜一阵,直到纪姜不耐烦地推开陆直的脸,“别亲了。”

    这人亲起来跟狗舔人脸似的,就没有哪处被放过过。

    陆直心头欢喜,被这么一推,也就乖乖的抱着人不亲了。

    ……

    自从被纪姜发现了本性之后,陆直就越来越放飞自我了。

    时不时让纪姜撞见这人抱着他的衣服闻,跟痴汉似的。

    纪姜觉得伤眼,懒得多看,陆直又抱着纪姜又亲又舔。

    在这样的日子里,假期飞速地到了尾声。

    纪姜要准备回学校了。

    撕完最后一张自制日历的时候,陆直萎靡不振的坐在电竞椅上。

    他这会儿还开着直播,直播间的粉丝们奇怪极了。

    [路神不打游戏,坐着发呆做什么呢?]

    [友情提示,b大后天开学。]

    [哈哈哈我懂了,原来是老婆要去上学了,要异地恋了,难怪坐在椅子上一动不动。]

    [陆神也太黏芽芽了,我一个女孩谈恋爱都不如他黏。]

    [这算什么?老婆上次在直播间和一个男粉丝多聊了几句,陆神都霸道的把人抱进怀里宣誓主权。]

    陆直看着这些弹幕,更觉得心烦了,“你们很烦。”

    [啧啧啧,在老婆面前像乖巧的狗狗,在我们面前就本性暴露了吧,老婆知道你是这个狗脾气吗?]

    陆直这会儿本来就不爽,他坐直了身体和直播间里的粉丝互怼,“我老婆知道我是什么脾气也会爱我的。”

    [你好嚣张,这么嚣张,为什么老婆要开学了你一副可怜巴巴的模样?]

    陆直冷哼一声,“老婆只是开学了,又不是出国了,我又不是见不到他了,我哪里可怜巴巴了?你们眼睛有问题。”

    [是吗?]

    纪姜收拾完房间下楼的时候陆直正在舌战群儒,他轻轻地挑了挑眉叫,“陆直。”

    陆直条件反射地关了直播间坐直身体,“芽芽,你来了?”

    “芽芽。”纪俞看向纪姜,“陆直说他明天送你去学校,你有没有什么还要买的东西?在这边买了一并带过去吧。”

    纪姜摇了摇头,“需要的东西我都已经网上买了,寄到学校了,到时候直接去拿就可以了。”

    纪俞点了点头,“也行,那明天你打算什么过去。”

    “应该是中午吧,过去之后收拾一下宿舍。”纪姜说。

    纪俞闻言,“需要我跟你一起过去吗?”

    “不用不用。”纪姜摆了摆手,“陆直送我过去就好了。”

    年徊摘下耳机看了一眼纪姜,笑道,“芽芽,你要走还真有点儿舍不得你。”

    纪姜莞尔,“有时间我还会过来的,反正就在同一座城市嘛。”

    年徊看了一眼陆直,陆直兴致不是很高。

    他把脖子上的耳机取下来,就那样看着纪姜。

    纪姜有些无奈也觉得有些好笑,“你这眼神好像我去了和你就不会见面了一样。”

    陆直摇了摇头,靠近纪姜,低声喃喃,“在一起后我们都没有这样分开过。”

    “不是很远,周末的时候我可以来看你们。”纪姜道。

    陆直眼圈泛红,“我有时间也会去看你的。”

    “好好准备秋季赛吧,你秋季赛的时候我去不了现场。”说到这里,纪姜抬眸看着陆直,弯眸,“不过如果你要进入国家队的话,我那个时候肯定能陪你一起去了。”

    陆直的呼吸一下子就急了起来,他现在迫不及待的想要把纪姜抱进怀里肆意亲吻。

    但楼下的人都看着他们,他克制了一下自己,最终只是吻了一下纪姜的唇角。

    余霖柏大叫,“陆哥,我们都还在这儿呢。”

    陆直轻骂,“你不会转过头去打你的游戏呀?盯着我们看做什么?”

    余霖柏哼了一声,“当然是因为陆哥你,入了我直播间和小主播接吻。”

    [小柏你不该阻止他们,让他们亲我们都是VIP,有什么不能看的吗?]

    [陆哥你不行,怎么就这样亲了一下?法式湿吻呢?用你的舌头狠狠地甩芽芽!]

    [陆哥年纪轻轻的,不会就已经肾虚了吧?舌吻一个,不要把我们当外人。]

    [只是舌吻怎么够呢?不如干脆再do一下吧。]

    [楼上你……]

    [陆哥和芽芽的肤色真的好香,好想让他们两个现场do给我看一下……陆哥看起来体力就很好。]

    [姐妹们,超话有一篇肤色差的同人文,香疯了。]

    余霖柏:“……这是公共场所,你们还是稍微的收敛一点。”

    陆直和纪姜没看见弹幕是说了什么,不过从余霖柏的反应来看,说的肯定不会是什么清新纯洁的话就对了。

    陆直哼了一声,嘟囔了一句我的芽芽才不给你们看之后拉着纪姜就走。

    余霖柏哂笑,“看吧,你们太过分了,把人都吓走了。”

    “自从陆哥和芽芽谈恋爱之后,我们天天都吃狗粮。”

    “什么?do……没听见过这里的隔音太好了,不过你们都知道的,陆哥可喜欢把脖子露出来,啧,那抓痕。”

    后面的话纪姜就没有再听到了,他颇觉得有些羞耻,没忍住狠狠的捏了一把陆直的掌心,“让你平时不要那么高调,把那些东西遮一下,别人也不至于看到。”

    “那是我们恩爱的证明!”陆直不乐意遮,“我就是要让别人都看到你是我的。”

    纪姜无语。

    陆直看了一眼纪姜的行李,抿直唇,“芽芽在这里住了一个多月,可是东西也只有一只行李箱和电脑。”

    “一个多月你想要多少东西啊?”纪姜说。

    陆直摇了摇头,他好半晌才说,“还有一年芽芽,一年之后我退役了,我们就能住在一起,有属于我们自己的家。”

    “这里不也是你的家吗?”纪姜含笑道。

    “我说的是我们自己的家,我和你我们两个人的家。”陆直的强调,“这里的不一样。”

    纪姜眸光轻轻闪烁了一下,环住陆直的脖子,他看了一眼外面的暮色,低声说,“明天我要去学校,起码有一个星期见不到。”

    陆直低下头来,亲了亲纪姜的唇,哑声说,“我开车找你很快的。”

    纪姜摇了摇头,“好好准备秋季赛吧,不用急这么一会儿。”

    陆直有点委屈。

    纪姜抬眸,“所以你现在要不要?”

    一个星期见不到,这对陆直来说,堪比煎熬。

    他今天晚上格外用力,在看见纪姜眼底支离破碎的泪光之后,更是没有丝毫留情。

    门外偶尔有脚步声走过。

    每每这个时候纪姜就慌得不行,陆直却十分恶劣地欺负着他。

    陆直这个人,一边欺负他一边又害怕别人真的听见了纪姜的声音,因为他会嫉妒,最终倒霉的还是纪姜。

    纪姜浑身没劲,无力地挂在陆直身上,哑着嗓子骂陆直混蛋。

    陆直全盘接受了,然后亲着纪姜叫芽芽,叫宝宝,叫老婆。

    直到后半夜,陆直才放过纪姜。

    这会儿纪姜虽然累得不行,到也不困。

    洗完澡后,他被陆直搂在怀里,温声细语地说着话。

    “芽芽。”陆直的声音很轻,“你这么相信我会被选进国家队?”

    “你难道不相信自己?”纪姜眨眼,“你看起来不像那么没有自信的人。”

    “我相信。”陆直轻笑,“我相信自己,但是你相信我会让我过分自大的。”

    纪姜:“……我不应该和你说这个话题的。”

    陆直哼哼两声,又缠着纪姜夸他,“那你说我厉不厉害嘛?”

    “别撒娇。”纪姜拍他胸脯,“你最厉害,行了吧?”

    陆直很高兴,“那你老公厉害,你还不乐意啊?我也是为你争光的芽芽宝宝。”

    纪姜忍了好久才没有翻白眼,“别自称老公,我听得浑身不舒服。”

    陆直:“……”

    “还有,该睡觉了。”纪姜眼睛一闭,“我困了,不想和你说话了。”

    陆直不情不愿地嘀咕,“那个时候你也会叫老公的,怎么下了床就翻脸不认人了?”

    纪姜:“闭嘴!”

    陆直:“哦……”

    那个时候和平时……当然不一样的,男人在床上嘛,什么话不能说?

    纪姜理直气壮地想着,这才拆开了快穿局回他的消息。

    拆开前他还想,快穿局现在回消息的速度越来越慢了。

    【我们这边研究了一下,只要你好好安抚他,他的变态不会影响到其他人的。】

    纪姜:“……”哦,受害者就我一人是吧?

    第063章 爽文龙傲天(完)

    在学校的日子, 每一天都过得很平静。

    纪姜照旧开直播,陆直现在正大光明地和他组队,有人靠近他就阴阳怪气, 拈酸吃醋,醋王名声远扬。

    纪姜宿舍的室友们都混电竞圈,天天和纪姜念叨陆直的神格在他们这里掉得光光的,什么都没有。

    后面陆直和纪姜组队的时间也少了, 是在打比赛了。

    纪姜也忙着考试的事情,在总决赛那天和陆直发了消息。

    等他考完出来, 刚打开手机陆直的电话就打了出来。

    陆直低沉沙哑的声音在他耳边响起, “芽芽, 出来。”

    出来?

    纪姜微愣, “去哪里?”

    “宿舍楼下。”

    宿舍楼下?

    陆直来了b大?

    纪姜心头一跳。

    陆直戴着棒球帽, 个子又高,穿着一身黑灰色大衣, 让停在他身后的纪姜微愣了一下。

    这个背影, 让他莫名有些眼熟。

    似乎是察觉到他到了, 陆直回过神来, 当下眼底就浮现出浓厚的思念和欢喜,他把纪姜抱进怀里,叫着, “芽芽。”

    纪姜伸出手拍了拍他的背,“现在过来,已经结束了吗?”

    “结束了。”陆直唇畔笑意明显,“得了冠军那一刻我只想见到你, 所以我来找你了。”

    纪姜:“奖杯都还没拿热乎吧。”

    “还有庆功宴呢。”陆直说,“可我不想去, 我就想和你待在一起。”

    纪姜无奈笑了一阵,“陆直,你这真真正正是个恋爱脑了。”

    “我恋爱脑怎么了?别人想恋还没有呢。”陆直扣住纪姜的手,“正好你考试也考完了,我们出去吃东西吧。”

    纪姜莞尔,“行,今天晚上我也不回宿舍了。”

    陆直看着纪姜,喉结滚动了一下,低声说,“也不回俱乐部。”

    纪姜眉眼弯弯,“行。”

    陆直深深地吐出一口气道,“芽芽,我们去见我爸妈吧。”

    纪姜:“啊?”

    这么,这么突然啊?

    他忍不住又看了一眼时间,这种时候去也不适合吧?

    “还有。”陆直忽然从兜里掏出来一枚素金戒指,握着纪姜的手推进纪姜的手指,“我们明天去领证吧。”

    纪姜愣愣地看着手指上的戒指,冰凉的戒指擦过骨节的那一刻,纪姜又把面前这个人和某个人重合了起来。

    “我们去领证。”陆直又重复了一句。

    纪姜回过神来看着陆直,“……你冷静一点,别想一出是一出啊。”

    陆直说,“我很冷静,我每天都在想,这次的奖杯就是我的求婚礼物,我们不住在一起的日子里,只有男朋友的头衔不能给我安全感。”

    纪姜抬眸看着陆直。

    对方的眼底都是不安,明明他们感情很好,可是陆直却好像总是对他们之间的感情充满了不安。

    纪姜定定地看了陆直好一会儿才说,“不信任我?”

    “不是。”陆直否认,低头亲吻纪姜的额头,“我只是……你留在我那里的衣服也好,什么东西都好,渐渐地没有了你的味道,我这段时间总是睡不好。”

    纪姜在心底无奈叹气,最终他还是扬起一个笑脸,“我先上楼去把东西放好,你在楼下等我,不用跟我一起上去。”

    陆直张了张嘴,最终又闭上,听了纪姜的话。

    他低头看着自己的鞋尖,心跳还是没能平复下来,纪姜没有答应他,也没有拒绝他,是会考虑吗?

    一个晚上足不足够纪姜考虑好?

    先领证,然后再举办婚礼是不是太冲动了,纪姜会不会觉得他根本没有诚意?

    而且现在纪姜还没毕业……

    怎么看他都太冲动了。

    他一动不动地看着宿舍楼的大门,在看见纪姜出来那一刻,他迎上去,“芽芽……”

    “走吧。”纪姜说。

    陆直扣住纪姜的手,没敢再说领证的话,直到上了车他才问,“芽芽今天晚上想吃什么?”

    纪姜把手中的户口本递到陆直面前,眼里含着笑意,“先去民政局吧。”

    陆直愣住,看着面前的户口本。

    “不是要领证吗?择日不如撞日,就今天去吧。”纪姜说,“也省得明天再翻一次户口本出来了。”

    “芽芽……”

    陆直的声音一下子沙哑起来,他不管不顾地凑过来,按着纪姜的后脑勺就是一个深吻。

    纪姜:“……”

    这个姿势实在是太不舒服了,他忍不住推了推陆直,呼吸急促,“现在是四点过,民政局六点下班,还有时间,等到领完证再去吃饭也不迟。”

    陆直松开纪姜,眼底含着欣喜,“好。”

    “你的证件呢?”

    “在面前。”陆直有些赧然,“我一直放在车子里,以备不时之需。”

    纪姜点了点头,“那就走吧。”

    陆直轻咳一声,“走之前还有一件事。”

    纪姜疑惑看向陆直。

    “戒指是一对儿,我给你戴上了,那领证之前,另一枚是不是也需要你帮我戴上?”陆直把丝绒盒递到纪姜面前。

    纪姜抬了抬眉,轻笑一声,“当然。”

    他打开,把戒指取出来,这枚戒指和他手指上戴的那一枚一模一样,不过却要大一些。

    纪姜看着内壁又愣了一下,他看见里面刻着一个芽字。

    “你的那一枚也有。”陆直说,“是直……”

    纪姜莞尔,朝陆直伸出手,“把手给我。”

    陆直乖巧抬手,眼看着纪姜给他把戒指戴上,他只觉得,心脏都要开出花来。

    到民政局的时候接近五点。

    两个人进去之后就在民政局临时拍了照,陆直笑得一副很不值钱的样子。

    拿到红本本出来,陆直握紧了纪姜的手说,“芽芽,拍照。”

    纪姜疑惑,“拍什么照?”

    “官宣。”陆直轻轻地吐出一口气,拍了紧握着的两只手发微博。

    [奖杯是我的,你也是我的。]

    荒芜的微博突然出现这么一条消息,整个电竞圈都沸腾了。

    “你这小子,闷声不响的干大事儿。”张临安打电话过来骂道,“我都还没见过Ginger本人呢,你就把他拐跑了,这么怕他被人抢走啊。”

    “怕?不怕。”陆直坦坦荡荡,“他不会被人抢走,你没有这个能力,其他人也没有这个能力,我和他天生一对。”

    “但总有人觊觎我老婆我是不高兴的。”陆直垂眸看着纪姜,“我这个人小心眼,独占欲又强,我希望他只看着我。”

    说完他挂了电话。

    纪姜偏头看了他一眼,“不是要去看你爸妈吗?吃过饭之后再去?还是现在?”

    “我……”

    陆直话没说完,那边陆妈妈的电话已经打过来了。

    显然,陆妈妈看见了陆直的微博,要让陆直带人回去。

    陆直摸了摸纪姜的脑袋,“不用担心,他们都很和蔼,不是那种仗势欺人的父母。”

    纪姜在手机上给纪俞也发了消息,这才看向陆直,“去之前我们应该去买点儿东西。”

    陆直应声,“行,先去商场。”

    “你爸妈喜欢什么?”纪姜又问。

    陆直道,“我妈喜欢打麻将,我爸喜欢喝酒。”

    纪姜:“……”

    “不过酒家里也多的是。”陆直说,“我们去买点别的。”

    纪姜没见过家长,不知道要买什么东西比较好,第一次见家长,也难免有点紧张。

    陆直搂着纪姜笑道,“这种事情宝宝不用操心,看我的。”

    纪姜乜了陆直一眼,“别叫宝宝。”

    陆直答应得很快,进入商场还是照常宝宝宝宝的叫。

    纪姜也懒得一次次地纠正他。

    等到选完东西结了账,陆直推着车在旁边买了个饼递给纪姜。

    纪姜疑问地看着他。

    “我怕到时候回家之后你不自在,吃不饱,先吃这个垫垫肚子,晚上如果饿了我给你下面吃。”陆直说。

    纪姜接过来,“在车上吃会有味道的。”

    “怕什么。”陆直并不在意,“味道散散就是了,你饿了才是大事。”

    纪姜坐上车咬了口饼问陆直,“吃不吃?”

    陆直看了一眼,对着纪姜咬过的那个牙印咬下去,笑容灿烂,“好吃。”

    纪姜:“……”

    你就狗吧你。

    陆家住在半山别墅,大门往里有小型喷泉,这会儿灯火通明,人声鼎沸。

    纪姜眼皮不自觉跳了下,有种不妙的预感。

    陆直站定,小声说,“我爸妈,好像把亲戚都叫过来了。”

    纪姜:“……”

    他有一种打道回府的冲动。

    陆直皱了皱眉,显然也不太高兴,“不喜欢我们就先走吧,过几天再来也是一样的。”

    “没事,来都来了。”纪姜轻轻吐出一口气,“进去吧。”

    陆直吩咐开车门的人把东西提下来,自己握着纪姜的手往大厅走。

    别墅内里装修堪称富丽堂皇,一看就很贵。

    穿着旗袍的女人就站在门口,一见陆直和纪姜,便笑眯眯地迎上来,“来了?”

    “妈。”陆直叫,他很想问问陆妈妈怎么叫了那么多人来,纪姜轻轻地扯了一下他示意他少说话,陆直硬生生地把想问的问题压下去了。

    纪姜叫道,“阿姨。”

    “芽芽?”陆妈妈很自来熟,握着纪姜的手笑道,“比直播和照片上更漂亮,我们家陆直配你真是高攀了。”

    纪姜露出尴尬而不失礼貌的笑容来,“陆直很好。”

    陆直不爽,“我和芽芽天生一对,妈你不要在这里挑拨离间。”

    陆妈妈瞪了他一眼,拉着纪姜往屋里走,一屋子的目光看过来,饶是纪姜也被这些眼神看得头皮发麻,有一种自己进了狼窝的错觉。

    “来芽芽,这是爸爸。”

    纪姜乖巧喊,“叔叔。”

    “都领证了怎么还叫叔叔阿姨?”陆爸爸看起来有些严肃,“不是该改口了吗?”

    “……爸爸。”纪姜叫道,又看陆妈妈喊,“妈妈。”

    “好,乖。”陆爸爸递过来一个大红包,那张脸还是冷冰冰的,“改口费。”

    “爸你别吓到芽芽。”陆直把他妈挤走,不爽,“你黑着脸做什么?”

    “我黑着脸不是给芽芽看的,是给你。”陆爸爸冷笑,“人还读书呢,婚礼都没有就把人骗去领证了。”

    陆直:“……”

    “诶先不说这些,芽芽来认认伯父伯母姑妈们。”陆妈妈又热情地拉着纪姜去认识其他人,“大家都给你准备了新婚礼物。”

    说到这里,她小声说,“全收下,不收白不收。”

    纪姜:“……”

    陆直其实是遗传了妈妈的性格吧。

    他跟着陆妈妈喊出去,把什么七大姑八大姨都认识了也收了不少礼物,这才被陆直按到桌边坐下。

    他在心底轻轻地松了口气,陆直压低声音问,“累不累?”

    纪姜说还好。

    他的确收了不少礼物,看起来都价格不菲。

    如陆直所说,这顿饭根本没能吃什么,等到送完亲戚们,陆妈妈才问,“芽芽是不是没吃饱?”

    陆直忍不住翻白眼,“我都不知道,妈你叫这么多人来做什么,肯定没吃好。”

    “那新婚第一天,他们得来送礼物给芽芽啊。”陆妈妈很得意。

    陆直:“行。”

    “芽芽没吃饱的话再吃一点。”陆妈妈看向纪姜。

    纪姜摇了摇头笑了笑,“其实也不是很饿。”

    他的确不是很饿,毕竟来之前还吃了一个饼。

    “我去给芽芽下碗面。”

    陆直说到这里,拉着纪姜进厨房。

    陆妈妈:“……你那么快做什么?怕我吃了芽芽啊?”

    纪姜倒是知道为什么,陆直担心他一个人在客厅面对陆妈妈和陆爸爸不自在。

    陆直扬声,“你和爸快去休息吧,别管我们。”

    旁边的保姆迟疑了一下过来,“陆少,需要帮忙吗?”

    “不用,你也去休息吧,我自己来就行了。”

    陆直挥了挥手后问纪姜,“芽芽想吃什么?”

    “都行,我不太饿。”

    “那下一碗来我们一起吃怎么样?”陆直眨巴着眼。

    纪姜笑道,“当然可以。”

    陆直这才高高兴兴找材料。

    吃完面条出来后,陆爸爸和陆妈妈果然已经不在客厅里了,应该是去休息了。

    陆直拉着纪姜上楼直奔房间,关了门他才问,“芽芽是不是累了?”

    纪姜摇了摇头,“还好。”

    陆直把两本结婚证摆在一起,看了又看,乐滋滋地抱着纪姜说,“芽芽,我的。”

    纪姜无奈,“你别一副痴汉样了,看着怪伤眼睛的。”

    陆直才不管,他抱着纪姜深深地洗了好几口气才说,“洗澡睡觉吧,芽芽肯定累了。”

    纪姜陷入陆直怀里,轻声说,“你居然不缠着我做,你不行了?”

    陆直:“……”

    他咬牙,“宝宝,我是觉得你今天折腾一天已经累了,你要不累我们可以继续。”

    纪姜讪笑:“不至于,没有。”

    陆直凑近纪姜耳边小声,“宝宝,你怀个小宝宝吧。”

    纪姜:“?你脑子不正常了?我是男的。”

    陆直摸上纪姜的小腹,咬上纪姜的唇,笑声都含糊,“不是怀过好几次了吗?”

    纪姜:“……”

    “宝宝肚子里都是我的——”

    纪姜一巴掌糊上去,咬牙切齿,“闭上你的嘴巴。”

    陆直委屈闭嘴。

    安静了一会儿,纪姜才搂住陆直的脖子低声说,“第一天领证呢,做吧。”

    陆直眼睛一闪,又开始说骚话,“我就知道,老婆也想怀我的小宝宝。”

    纪姜:“……”

    “长夜漫漫,新婚之夜理应当颠倒鸾凤。”陆直文绉绉地扯了两句后亲过来,“老婆,肚子里怀上我的小宝吧。”

    纪姜:“你滚!”

    陆直笑着把纪姜压住,“才不,这一辈子芽芽都只能跟我绑定了,不止这辈子,下辈子也是,永远也不能离开我。”

    纪姜想,永远这个词过分遥远,但好在现在他是可以陪在陆直身边的。

    什么时候离开这个世界快穿局也没说,不过也没关系,他一直是个活在当下的人。

    ……

    从舱内睁开眼的时候,纪姜脑子还有一瞬的茫然。

    他离开那个世界的时候,陆直说了什么来着。

    陆直说的是,下次见。

    那个时候陆直的眼神好奇怪。

    为什么陆直一副……知道什么样的样子?

    他下意识看了一眼自己的大拇指,上面空空荡荡的什么都没有。

    这是自然的,小世界里面的东西是无法带到外面来的。

    做完任务报告之后,纪姜轻轻吐出一口气,照例准备去做情感淡化。

    但在门口的时候,他却犹豫了一下。

    这还是第一次。

    他很清楚自己不可以带着上一个小世界的感情去下一个任务,可不知道为什么他总觉得他遇到的龙傲天……好像是一个人。

    这种感觉太微妙了,单凭熟悉的菜和那枚扳指似乎无法代表什么,可是……

    再做一次吧,他想。

    这一次如果他还遇到了那个人,下一次……或许他可以尝试着不做了。

    既然能遇到那么多个世界,那个人应该是……跟他一起的吧?不管那个人是小世界的土著还是快穿局的员工,至少,总能相遇。

    他轻轻地吐出一口气,然后推开了情感抽离室的门。

    这次,做情感淡化的不是闻医生,而是另一个女孩。

    纪姜做完情感淡化出来,在快穿局门口遇到了那个穿风衣的男人。

    下意识的,纪姜停下了脚步,和一街之隔的男人对上视线。

    还不等他露出礼貌的笑容,男人已经来到了他的身边。

    就那么一瞬间,身形晃动间,男人来到了他的面前。

    好强大的精神力啊……纪姜在心里这样想着,可是闻医生说过,这个人精神力不稳定,是个疯子。

    男人声音很低,“纪姜,做情感淡化了吗?”

    “嗯。”纪姜点了下头,“做了。”

    男人微微垂眸,他看着纪姜长长的睫毛,又问,“做情感淡化,会觉得难受吗?”

    “不难受。”纪姜说,“做完之后什么感觉都没了。”

    “你会觉得遗憾吗?”

    “遗憾?”纪姜愣了一下,随即笑着摇了摇头,“没什么遗憾的,就算是我还明明白白地记得,我也不会觉得有遗憾。”

    不会觉得遗憾就好,不难过就好,没有伤心就更好了。

    男人极轻地松了口气,“那就好。”

    他说完,便要离开。

    鬼使神差的,纪姜拉住了风衣的一角,风衣的布料质地很好,纪姜不自觉地摩挲了一下这点布料。

    在男人回头的时候,他问,“我能知道……你的名字吗?”

    男人定定地看着纪姜,眼底有纪姜看不懂的情绪。

    男人说,“现在还不行。”

    “为什么?”纪姜不解。

    “我怕……”男人说完这两个字后顿了一下,“你可以叫我,哥哥。”

    纪姜:“……你占我便宜?”

    纪姜眼底带着自己都不知道的嗔怪,男人眼底露出一丝极淡的笑意,然后说,“那就叫我X。”

    “X?”纪姜有些摸不着头脑,“是代号吗?”

    “你就当是代号吧。”X说,“你这样叫我就好了。”

    纪姜心想,这人可真是个怪人。

    他道,“那好吧,我要回家了,再见,X。”

    X没动,他就站在原地,看着纪姜,那双漆黑的眸子里倒映出纪姜清冷的眉眼。

    他问,“在小世界里面的时候,是开心的吗?”

    纪姜其实记不太清了,他点头,“当然是开心的。”

    “那就好。”X说。

    纪姜朝他挥了挥手,转身走了。

    X看着纪姜的背影消失在人流之中。

    他也好想告诉纪姜他的名字,可是他怕纪姜一叫他的名字,他就什么都忍不住了。

    现在的他,还不行,精神依旧无法稳定,他会带给纪姜伤害。

    更何况,纪姜也不知道他是谁……

    他松开紧握的手,看着手上的血痕在精神力的作用下又恢复如初。

    至少,在小世界里还能把纪姜拥入怀中。

    他们永远都会相爱的。

    除了他,任何人都不配站在纪姜的身边。

    他的……

    他握紧了拳头,任由指甲再次嵌入血肉之中,精神力在脑子里肆意搅动,他依旧面无表情。

    ……

    纪姜躺在柔软的大床上,手遮住了眼睛,脑子里浮现出X那双漆黑如寒星的眸子。

    他总觉得,这个人认识他的,可是在他的记忆里,这是他们第二次见面。

    真是奇怪。纪姜想。

    那个人精神力这么强大,不是快穿局编内人员,却似乎对他的很多事情都清楚。

    他打开智脑,搜了一下精神力不稳定相关的问答,网上零零散散的什么都有,可精神力不稳定这种症状本来就是极为小众的,更何况X那种。

    纪姜翻不到靠谱的答案,正要退出来的时候,收到了快穿局发来的下一个任务的资料。

    龙傲天组的组长给他同步了消息。

    [留出三天到快穿局淬炼一下你的精神力,这次要去的是高武世界,一定要保证精神力足够支撑你平安度过这个世界。]

    纪姜草草地扫了一眼资料,回了两个字。

    [收到。]

    第064章 草根流龙傲天

    天下第一宗是屹立千年不倒的剑宗, 纪姜是剑宗第一天才,不过十六岁,已经悟了剑道。

    如果没有沈长决的出现, 他永远都是那个剑宗第一天才,但沈长决入剑宗之后,却压了他一头,成为了剑宗奇才。

    高高在上, 眼里只有剑的纪姜,终于把目光从剑上移到了从沈长决身上。

    和天才三番两次的比试, 对沈长决来说, 也是进步的好机会。

    不知道是不是自己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 纪姜总觉得, 这次的描述有点给给的。

    给他的笔墨, 是不是有点太多了啊?

    “师弟。”凌霜的声音在他耳边响起,“你第一次下山, 可有看上什么东西?”

    纪姜摇头, “并无。”

    “师弟。”凌云凑上来, “可是饿了?”

    “师兄, 我已辟谷。”纪姜道。

    凌云傻笑,“辟谷也可以试试人间的吃食,我觉得师弟也会喜欢。”

    纪姜的视线从旁边的各种摊子上掠过, 神色平静,“我们修仙之人不该贪图口腹之欲。”

    凌云也不沮丧,把纪姜跟得很紧,“师弟, 可有喜欢的玩意?”

    “方才师姐已经问过我了……”

    纪姜忽然停下脚步,看向不远处的包子铺, 瘦弱的少年因为偷包子而被抓住毒打。

    “你这小兔崽子,没钱还敢偷东西?看我今天不打死你!”包子铺老板一边踹一边骂,“你这脏手竟然敢来碰我的包子?”

    那瘦弱的孩子显然无法抵抗成年男人的毒打,抱着头蜷缩成一团,看起来不过十一二岁,年纪小,看不清长相,在这样的拳脚相加下却没叫也没哭,就睁着一双黑白分明的大眼睛紧紧地看着那个老板。

    毫无惧怕,甚至带着几分执拗,也不知道是不是被打习惯了。

    “还敢瞪我?你个王八蛋,我把你眼睛给挖了——”

    凌厉的寒光咋现,挡住了包子铺老板打下去的擀面杖,清冷的少年音响起,“他欠你的包子钱我给了。”

    那包子铺老板还来不及发火就听见了这句话,还有一股冷香袭来,他看向来人,在看见是一名穿着白色华服的美貌少年后立马收手,讪笑,“仙子,这小兔崽子是惯偷了,你不用为他出钱,打一顿就好了。”

    “废话那么多做什么?”纪姜敛眉看了一眼那少年,丢给包子铺老板一锭银子,“往后他来拿包子,不要打他,给他就是了。”

    “仙子心善,仙子心善。”那老板捧着银子连连道,说着他又踹了少年一脚,“还不谢谢仙子?”

    那少年没说话,那双眼睛只是看着纪姜一言不发。

    纪姜也不在意,只开口,“伸手。”

    少年没伸手,抱着脑袋的手却慢慢地放了下来,似乎是知道这会儿老板不会再打他了。

    纪姜从打开的蒸笼里拿了两个馒头蹲下来,丢到少年怀里后对上那双漆黑的眼眸。

    少年看着怀里被自己脏兮兮的衣服弄脏了的馒头,肚子明明无比饥饿,此刻他却没有狼吞虎咽地把那两个馒头吃了。

    他在面前这位漂亮冷淡的仙人面前甚至感觉到了手无足措,没敢动。

    他太脏了,似乎和仙人说句话都会弄脏了仙人。

    “师弟,走了。”穿了青色常服的青年来到纪姜身边,瞥了一眼地上的少年,然后朝纪姜伸手,“我们回去吧。”

    纪姜微微颔首,站起身来,他走了一步却觉得衣摆一紧,这让他微微蹙眉低下头去。

    少年看见纪姜眉头微蹙,似乎意识到自己干了什么,当下有些惊慌,倏地松了手。

    然而纯白的衣摆上已经有了一点漆黑,是少年指尖留下来的。

    少年下意识地攥紧了手,有些惶恐,他不怕被打,只是觉得自己原来……这么脏。

    这么脏的自己,还敢碰仙人那么干净的衣服。

    凌云顿时脸色大变,怒骂,“你个小兔崽子,我们家师弟好心好意帮你,你居然用你的脏手去碰他!”

    纪姜:“……凌云师兄。”不要发表这么反派的台词啊。

    凌云气得不行,拉了纪姜就走,“你就不该好心来帮这小兔崽子,竟然恩将仇报!”

    不远处的凌霜也跟上来,路过那少年时微顿,垂眸看了一眼,只见那少年眼底还残留着无措和不安看着纪姜的背影。

    凌霜开口道,“小师弟他不食人间烟火,心底纯真,不会把此事放在心上。”

    少年抬起眼看着凌霜,脏兮兮的脸上,嘴唇动了动,“师弟……是何人?”

    “我师弟。”凌霜语调里带着几分骄傲,“剑宗第一天才,纪姜。”

    少年有些失神,他垂眸看着自己的指尖,他还记得自己碰到那布料时的触感,光滑的……

    ……纪姜。

    剑宗和剑道天才对此刻的少年来说都太过遥远了,少年只能记住仙人的名字。

    凌云把骂了半路后说,“师弟,日后你莫要好心了,那种人怎么配你下凡去帮忙。”

    “没有这么夸张。”纪姜语气极淡,“他大概是想谢我。”

    凌云停下脚步,然后在纪姜面前蹲下身来,他伸手去给擦纪姜的衣摆,“不用担心师弟,那种脏东西碰过的地方就应该擦干净,我们师弟纯洁无瑕,如明月般的人,怎么能被那种人碰。”

    纪姜:“……”

    这凌云,大概就是他的毒唯。

    毕竟这种事情,并不是第一次发生了,其他人不慎碰到了他,凌云也要来给他擦。

    纪姜在心底叹气,难怪凌云频频得罪龙傲天,龙傲天入宗后最厌恶别人因为他幼年时的经历而看不起他。

    凌云擦了几下没能擦下来,更气了,“师弟是什么样的人,日后有事师兄去帮你办就好了。”

    纪姜颔首,“那么便先谢过师兄。”

    这次下山是纪姜来到这个世界后第一次下山。

    他在这个世界待的时间有点久,还要练剑,好在第一个世界打的基础在,这次倒也算是事半功倍。

    不过……

    纪姜摸了摸额头,也不知道是不是错觉,每次练功的时候,总觉得额头那里暖洋洋的。

    “师弟,这个……”

    纪姜停下脚步,回身。

    “怎么了?”凌肖放下手中的花灯问,“有什么发现吗?”

    “没有。”

    纪姜微微摇头,他的余光落在躲在墙后的那个身影上,微微蹙眉,这个小孩……跟着他们做什么?

    那小少年并不知道自己被发现了,他看了一眼纪姜的衣摆,那点黑色格外明显,这让他有些不知所措。

    仙人的衣服,被他弄脏了,他应该想办法替仙人把衣服洗干净。

    三人一路向西,出了城门。

    凌霜忽然一剑刺回去,剑身擦着那少年的颈项过去,只差一寸,就会划破少年的脖子。

    剑绕了个圈又回到了凌霜手中。

    凌云一见这少年大怒,立马开始挽袖子,“你这臭崽子,我还没找你算账呢,你居然还跟上来了!”

    纪姜蹙眉按住凌云的手,“师兄。”

    被按住的凌云气势汹汹地瞪着那少年,“说,你到底有何图谋?”

    凌霜脸色同样有些不太好看,“你为何要跟着我们?”

    那少年低垂着脑袋,声音很沙哑,“我只是,想和仙人道谢。”

    “举手之劳,不必放在心上。”纪姜道,“你回城吧。”

    “仙人要去哪里?”少年小心翼翼地抬起眼看着纪姜问。

    纪姜说,“自然是有事。”

    “我可能帮到仙人?”

    “去去去,你只会给人拖后腿。”凌云不耐烦地挥手,“最好是离我们师弟远远的。”

    那少年也不理凌云,一双眼睛只看着纪姜,“仙人……”

    纪姜被这双漆黑的眼眸触动了一下,他想了想取下一块腰牌给那少年,“这是剑宗的腰牌,三个月后,剑宗会开山门收弟子,你身上有剑气。”

    少年的眼睛一下子亮了起来,他接过腰牌小心翼翼地揣进怀里,“仙人让我去剑宗找你吗?”

    “不是。”纪姜依旧是那副平静且没有什么表情的模样,“你身上有剑气,你若是愿意,可去剑宗,但能不能进宗,进宗后是杂役、外门弟子又或者是内门弟子都与我无关。”

    少年张了张嘴,还是欢喜,“仙人,我会进入剑宗的,一定会找到你。”

    “嗤。”凌云只觉得好笑,“且不说你能不能进入剑宗,你可知我们师弟是何人?你以为进了剑宗就能见到我师弟了?真是做梦。”

    纪姜:“……师兄。”

    他为这个反派师兄操碎了心。

    纪姜又对少年道,“你快些回去吧,天色已晚,城外危险。”

    危险,但仙人要留在城外吗?

    凌霜不喜欢别人纠缠不休,她道,“你若是想见师弟,那就回城,否则到时候你连进入剑宗的资格都没有。”

    闻言,少年抱紧了腰牌下意识后退一步,然后转身就跑。

    纪姜看向凌霜和凌云,“我们也走吧。”

    凌云嘟囔着,“师弟就是心善,一个乞丐有什么值得你走下凡尘去帮他的?”

    纪姜道,“我们修仙者,就是以天下人为己任,师兄莫忘初心。”

    凌云哼了一声,“那种不知好歹的小乞丐,你帮了他他还抓你衣服。”

    纪姜:“……他只是想谢我。”

    凌云不高兴了会儿又巴巴凑上来,“师弟为何要把腰牌给他?若是每个遇到的人都这么不要脸,师弟也没那么多腰牌可送。”

    “……”纪姜道,“我看到他那双眼睛时便觉得有缘,更何况他身上有剑气,若是真能入宗,或许真的能入剑道也未可知。”

    凌云哼了几声又道,“无妨,那种小乞丐也不会到师弟面前去伤师弟的眼睛。”

    纪姜:“……”

    好叭。

    “快天黑了。”凌霜看了一眼天色。

    凌云道,“那我们快找个地方坐一下,等那东西找来。”

    他们下山是听说城外有污秽作祟,不少行人已经遭了毒手,纪宗主本来并未打算让纪姜来的,后来想了想又让纪姜来历练一番。

    纪姜坐在湖边,看着湖底的游鱼争先恐后地跃出水面。

    凌云在一旁道,“我们家师弟长得美貌,连鱼儿都喜欢。”

    凌霜道,“鱼儿喜欢师弟,看到你的那一刻只怕就被吓跑了。”

    凌云大怒,“师姐你别太过分了!我好歹也是翩翩公子一枚,剑宗爱慕我的师姐师妹也不少,怎么能这样说我?”

    凌霜淡淡道,“那些师姐师妹们接近你,难道不是想让你送东西给我们家小师弟吗?毕竟剑宗就属你脸皮最厚,整天都跟着小师弟。”

    凌云:“……”无法反驳。

    “小师弟乃是剑宗第一,不论剑道天赋还是美貌,被人喜欢也是理所当然的事情。”

    凌云偏头看着纪姜的脸,用力点头,“没错,我们小师弟就是最好的。”

    纪姜已经习惯了,他的手指摩挲着剑柄,忽然低声道,“来了。”

    这一片被黑雾笼罩,隐藏在其间的污秽来了。

    “嘻嘻,居然有美人……啊,是上好的补品。”

    纪姜虽不知这声音里说的美人和补品是谁,但这不妨碍他动手。

    清霄剑寒光粼粼,一剑起,光芒大盛。

    “师弟,跑了。”

    “追上,斩了。”

    ……

    “小乞丐,刚才你跟着仙人出去后仙人给了你什么?交出来。”

    从城外回来的少年被乞丐窝里的其他人团团围住,皆带着不怀好意的笑,“仙人给的东西你这样的小杂种怎么能用?交出来今天就不用挨打了。”

    少年下意识护住胸前的腰牌,却没有回话。

    “嘿,小杂种胆子越来越大了。”最前方那个年轻乞丐不爽地踢了少年一脚,“交出来。”

    少年不语,只是熟练地抱紧了自己。

    “把那小杂种怀里的东西抢来。”

    “居然敢反抗我们了,小兔崽子不想活了啊啊?”

    很快,又是一阵沉闷的声音,少年一个孩童自然没能护住那块腰牌,被乞丐们抢去了。

    “这是什么东西?”

    “看起来像是那些公子哥们戴的。”

    “既然是仙人给的,那肯定能卖个好价钱。”

    一群乞丐围着那腰牌,七嘴八舌的声音响起。

    少年漆黑的眸子闪了闪,沙哑开口,“腰牌是可以进剑宗的信物。”

    乞丐们一呆,互相对视了一眼,剑宗……就算是乞丐他们也知道剑宗的大名,就算是在剑宗当一个洒扫的奴仆,也比在这里当乞丐来的好。

    如果有机缘的话,说不定还能当上仙人。

    “但这个腰牌,只有一个,你们人那么多不够分的。”少年喃喃,“还给我吧。”

    的确,腰牌只有一个,乞丐们根本分不了。

    “说什么呢?都到我手里了怎么可能还给你?”乞丐头头冷笑,“我是老大,这腰牌自然是给我。”

    少年没再说话,但是他知道,腰牌早晚会回到他的手中的。

    “老大。”旁边的乞丐嘿嘿笑着,“给我看一眼吧。”

    “老大,这腰牌真的是信物吗?别是这小杂种忽悠我们的吧?”

    少年的目光中腰牌上留恋了一瞬,又收回,他没再说话,蜷缩着躲到角落里去了。

    夜幕来临,打更人的声音在空旷的街上传得很远。

    乞丐窝却注定是一个不眠之夜。

    最后一丝声响归于平静的时候,抓着腰牌的乞丐呵呵笑着,“我的……以后我就是仙人了,我就是仙人——”

    他的声音忽然一收,慢慢地回过头。

    少年抓着木棍的手很稳,没有什么情绪的眼睛看着他,声音很轻,“这是仙人给我的,所以……不能抢走。”

    乞丐轰然倒地,那块腰牌也摔落在地上。

    少年把木棍塞到旁边那个乞丐的手里,这才把腰牌捡起来了。

    他小心翼翼地吹了吹腰牌上的灰尘,揣进怀里,然后再次蜷缩进了角落里。

    城外的剑光反射进他的眼底,那双眼看着那些尸体,没有丝毫波动。

    他在等着这些乞丐被衙门的人发现,然后把他彻底地摘出去。

    他只需要再等三个月,就能去剑宗找仙人了。

    ……

    纪姜三人再次回城的时候,听说城里的乞丐窝死了不少人。

    “衙门调查后说是为了抢东西互相下手。”

    “只活了一个小孩,那小孩我们也知道,天天被大乞丐们逼着偷东西,然后吃也吃不饱,还天天被打,也是可怜。”

    纪姜眨了眨眼,被大乞丐逼着偷东西,天天被打,这描述听起来有点像龙傲天小时候。

    “怎么了?”凌霜问。

    “没事。”纪姜摇头,“回去吧。”

    他往前走了几步又停下,他见到昨天那个少年,还是那件脏兮兮又破烂的衣服,不过一张脸洗干净了。

    带着营养不良的瘦弱,眉目间却能看出日后必定是个英俊的人。

    那小乞丐也看见了他,眼睛发亮,却又怕唐突了仙人一般,走了几步又停下,喃喃,“仙人……”

    “怎么又是那小兔崽子。”凌云脸色不好看,他说,“小师弟,我们快些回去吧,不用搭理他。”

    纪姜嗯了声,冲那小乞丐轻轻点了下头表示自己听见了。

    他正要与凌霜凌云一起离开,那小乞丐却跟着走了两步,攥紧了拳头,“仙人。”

    纪姜回头,“还有事?”

    “我……”小乞丐大声说,“我一定会进入剑宗的。”

    纪姜道,“好。”

    他不知道这少年能不能进入剑宗,不过都与他无关了,因为他和这少年,大概率是不会再有什么接触的机会的。

    凌云瞪了一眼小乞丐,“你以为剑宗是你想进就能进的?就算去了,也别妄想能见到我们师弟。”

    纪姜在心底叹气,看来凌云是打算把自己的反派角色贯彻到底了。

    他轻轻拽了一下凌云的袖子,“走了,你和一个小孩说这些做什么?”

    那小少年怔怔地看着纪姜的背影。

    他想说自己不是小孩,已经十四岁了,可看着纪姜的背影,他什么都没说出来。

    他知道,纪姜肯定没把他放在心上的,毕竟纪姜也没问他的名字。

    这是正常的,对于仙人来说,他就是一个仙人随手帮助的小乞丐,转眼就忘了。

    可是对他来说不一样。

    仙人来到他的面前,阻止了擀面杖落在他的身上,像是从天而降拯救他的神明……

    他在这里这么久,所有人都嫌弃他,反感他,讨厌他,即便是在乞丐窝里,也是被欺负的对象。

    但仙人不一样,仙人还拿了馒头给他。

    馒头已经冷硬了,上面沾满了灰尘。

    他捧着馒头,轻轻地闻了闻,低垂下眼皮想,他无论如何也要进入剑宗。

    他要见到仙人。

    只要能见到仙人就好了,他会努力报答仙人的,现在的他心里这样想着。

    第065章 草根流龙傲天2

    剑宗开山门收弟子这日, 纪姜在落雪崖练剑。

    萧青垣人还没上来,声音已经传来了,他叫道, “芽芽,跟我下山去。”

    纪姜利落地挽了个剑花,收剑。

    “走走走,跟师叔去收弟子。”萧青垣拉了纪姜就要下山, “今日山门可热闹了,你一个人在这里待着做什么?一起去看热闹。”

    纪姜无奈, “师叔。”

    “小小年纪, 整日待在这落雪崖, 你人都要变成冰块了。”萧青垣说, “今日你必须得跟我走。”

    纪姜道, “好,我跟你走, 你先松手。”

    萧青垣这才满意地松了手, “这才对嘛。”

    纪姜和萧青垣到广场时, 正在测那些少年的根骨和剑意。

    龙傲天一开始是没有被测出剑意的, 不过他根骨极佳,便也被留下来做了个内门杂役,直到偷摸练剑时展现出绝佳的天赋被纪宗主发现, 收为弟子,又在剑冢获得了上古神剑干将莫邪,彻底在剑宗出了名。

    修炼狂魔纪姜便也注意到了这个师弟,三番两次找他比试。

    嗯……纪宗主, 纪姜这个世界的娘亲纪绣。

    他看向水镜里,扫了一眼后有些兴致缺缺, 只觉得还不如在落雪崖练剑。

    沈长决小心翼翼地按着胸口处的腰牌,轻轻地吐出一口气来,他看着前面的石碑心头有些紧张。

    虽然纪姜说他身上有剑气,可是他至今还不知道剑气是什么东西。

    他来这里的唯一目的就是想找到仙人。

    “臭死了。”旁边穿着华服的少年忽然捂着鼻子往旁边站,“你这乞丐是怎么爬上来的?”

    沈长决愣了一下,意识到那华服少年说的是自己。

    他下意识闻了一下自己的衣服,虽然衣服还是破破烂烂的,可并不臭。

    为了见仙人,他已经在河里把自己洗得干干净净了。

    “乞丐不会也想进入剑宗吧?”随着华服少年的话一出口,旁边立刻响起嬉笑声,“就算他爬上剑宗了也不可能通过测试关卡的。”

    沈长决没有说话,他活了十四年,学得最好的就是忍,只要忍下去,他总有机会报仇的。

    就像乞丐窝里那一窝乞丐……

    他轻轻地吐出一口气来,把耳边的嘲弄声都记在心里,牢牢地记住。

    那华服少年见沈长决没有反应,又嘲笑,“不仅是个乞丐,原来还是个傻子,既然是傻子还不如早点退出去把名额让出来,你们说是吧?”

    周围立马响起一片附和的笑声。

    软软糯糯的女声怯生生地响起,“你们怎么这样欺负人?人家凭自己的本事上来的,凭什么要把名额让给你们?”

    华服少年看了一眼那少女,趾高气扬,“你又是什么人?敢管本少爷的事。”

    “你——”那少女跺脚,“你们都是些坏人!”

    华服少年懒得搭理那女孩,“我说你哑巴啊?让一个女孩子为你出头。”

    沈长决声音很淡,“我没让她为我出头。”

    “你!”那少女也变了脸色。

    华服少年推了一把沈长决嘲弄,“你还是滚吧,你进不去剑宗的。”

    沈长决猝不及防,摔倒在地,那块腰牌自然也掉落出来。

    少年眼尖地捡起来看了一眼玉牌然后大叫,“好啊,这是剑宗的腰牌,你肯定是偷了剑宗的东西才能进入山门!”

    沈长决一见仙人送给自己的腰牌被抢走,眼底布满了戾气,沙哑着声音道,“还给我!”

    “我要去告诉剑宗的尊者们。”少年才不给沈长决,他恶狠狠地瞪着沈长决,“你就是偷了剑宗的东西。”

    “怎么回事?”

    这边的动静很快引得前面测根骨的长老们看过来,“吵什么?”

    “这个乞丐偷了剑宗的东西!”少年举着牌子大叫。

    “我没偷!”沈长决第一次为自己辩解,“是仙人送给我的!”

    黄长老把腰牌接过去看了一眼脸色微变,他冷冷地看着沈长决,“给你一个机会坦白,你怎么会有这块玉牌的?”

    “是仙人送给我的。”沈长决眼睛紧紧地盯着那块腰牌,“这是我的东西。”

    “你的东西?”黄长老冷笑,“你可知道这是谁的玉牌?”

    沈长决只是固执道,“是我的,仙人送给我了。”

    黄长老眼中闪着阴沉之色,“这是我们少宗主的玉牌,他十六年未曾下过山,是如何到你手中的?”

    “如你所说他十六年未曾下过山的话,我又是如何得到这块玉佩的?”沈长决没看黄长老,只看着玉牌,“还给我!”

    “我看你是不见棺材不落泪。”黄长老把玉牌收了,“手脚不干净不配进入剑宗,你可以走了。”

    “你们修仙之人就是这样不分青红皂白吗?”沈长决一字一顿,“把玉牌还给我!”

    “哼!”黄长老一怒,一股气挥了一掌把沈长决打到在好几米处的位置,“黄口小儿,也敢在剑宗撒野!”

    沈长决吐了一口血,只觉得五脏六腑都被这一掌打碎,疼痛让他眼前一片漆黑,他看不清却执着地要爬起来,“还给我!我的!”

    权威被挑战,黄长老更怒,这次竟直接拔了剑来。

    寒光闪过,那道剑气反弹回去,逼得黄长老后退好几步,脸色大变。

    “你——”

    “剑宗什么时候这样不分青红皂白了?”清冷的声音在沈长决的耳边响起,让他努力地焦距着视线去看站在前面的那道身影。

    是……仙人。

    “少宗主!”

    “是小师弟!”

    “芽芽来了!”

    激动的声音响起,又在看见纪姜冷凝的神色时纷纷闭嘴。

    黄长老心头一慌,他道,“少宗主,此子不知从何处取得你的玉牌……”

    “我给的,有意见吗?”纪姜冷冷问。

    黄长老一时失声,“我……”

    纪姜没再看那黄长老,伸手,“拿来。”

    黄长老连忙把玉牌又递给了纪姜。

    纪姜拿了玉牌回身把沈长决扶起来问,“可还好?”

    沈长决呼吸有些困难,喃喃,“仙人。”

    “抱歉。”纪姜有些懊悔,“是我给你的玉牌害你被误会了。”

    “不不。”沈长决又吐了一口血,他努力地咽了下,“玉牌……仙人给我的,要保护好。”

    纪姜无奈地把玉佩又给了他问,“你叫什么名字?”

    “我叫、沈长决!”

    “什么?”

    “沈、长、决。”

    纪姜脑子一懵,沈长决?龙傲天?

    “芽芽。”萧青垣来到纪姜身边,“这小子受伤极重,需要好好治疗。”

    “啊,是,师叔。”纪姜抿了抿唇,“把他先带回去吧。”

    萧青垣低笑,“难道你要收他为徒?”

    纪姜:“……师叔,我怎么会收徒?我娘亲收还差不多。”

    “这小子身上有韧劲,根骨绝佳,倒也适合做剑修……”

    直到纪姜和萧青垣把沈长决带走,广场上才爆发出一阵阵的声音。

    “刚才那是谁?看起来好厉害。”

    “长得也像仙子一样,他们叫他少宗主,是剑宗的少宗主吗?”

    “方才那人。”测剑意的师兄唇畔含着笑,“是我们剑宗的少宗主,如今十六岁,年轻一辈中剑意无人可敌,若是你们能入剑宗,他便是你们的师兄。”

    方才那华服少年失神地看着纪姜离开的方向,低喃,“少宗主……”

    穿着蓝色长袍的中年人来到黄长老身边,他淡淡道,“现在由我来代替你测根骨,少宗主说了,让你自己去执法堂领罚。”

    ……

    在水镜里的时候,纪姜并未认出这个小乞丐就是之前他在城里遇到的那个小乞丐,毕竟只有短短两面之缘,又是几个月过去了,这少年比之前稍微变了些,没有那么瘦弱了。

    直到见到那块腰牌掉出来时,他才意识到这小乞丐真的上山了。

    只是……居然是龙傲天。

    纪姜扶额,无奈想,他是真没把小乞丐和龙傲天联系到一起。

    他顺手帮小乞丐的时候,完全是因为那双不驯的眼睛。

    给沈长决喂了丹药之后,萧青垣问,“你打算怎么安排他?自己收了?”

    纪姜道,“师叔别开我的玩笑了,我方才十六岁。”

    “十六岁怎么了?你的能力与你大师兄并无多少差距,他今日也会收弟子。”萧青垣看向床上的沈长决。

    纪姜摇头,“他说到底是因为我才受了伤,之后若是他愿意,我倒是可以让娘亲收了他。”

    他可是死对头,这么大的剧情可不能随便更改。

    萧青垣笑道,“行了行了,不必这么正经,你瞧你这张脸蛋这么漂亮,那是要笑一笑造福剑宗的。”

    纪姜:“……”

    他木着脸看着萧青垣。

    萧青垣伸出手指捏了捏纪姜的脸,“你瞧你,不过十六岁,跟老头子一样。”

    纪姜:“……师叔,修道之人本就应当摈弃多余的情绪。”

    “真是个小古板。”萧青垣轻啧一声后握起纪姜的手,“这手这么漂亮,整日握剑可惜了。”

    纪姜有些无可奈何,“师叔,你别逗我了。”

    萧青垣松了纪姜的手,去看纪姜白玉般的耳垂,“耳红了?当真可爱。”

    纪姜:“……”

    不知道是不是因为纪姜性格冷清,萧青垣总是喜欢逗这个小师侄,特别是看纪姜这张脸上露出其他表情时,他就笑得很不值钱。

    萧青垣不像剑修,他长了一张花花公子的脸,纪姜听说过他的很多传言,据说年轻时游历九州风流成性,渣过不少女修,修身养性之后还被他渣过的女修找上门来骂渣男。

    剑修风评一时被害。

    不过这些都是纪姜听说的,实际上怎么样只有当事人知道。

    他也不是八卦的人,没有问过萧青垣。

    纪姜又看了一眼床上的沈长决,迟疑了片刻,“等他醒来我会问一下他的意愿。”

    “他既然上山了,自然是想要入宗的。”萧青垣道。

    纪姜觉得不一定,这个世界的龙傲天自尊心极强,在山门口被剑宗的人侮辱,还不一定会留在剑宗。

    这事说到底还是纪姜留下的玉牌……

    小说里在山门的时候,沈长决也和齐以彦发生了矛盾,不过没有闹大。

    这次因为纪姜的玉牌,沈长决还受了重伤。

    纪姜揉了揉脑袋,道,“算了,等他醒过来再说。”

    他站起来,“我先——”

    衣服像是被东西勾住了,纪姜顺着看过去,只看见沈长决的手紧紧抓着他的衣服。

    “嘿,芽芽,这臭小子晕倒了怎么还拽着你的衣服?”

    萧青垣去掰沈长决的手,也不知道沈长决是怎么回事,萧青垣竟然没能掰开。

    萧青垣瞪大眼,“不是,这小子怎么回事?”

    纪姜道,“算了,正好,我就在这等他醒来吧,师叔你有事先走。”

    萧青垣瞅了沈长决一阵才说,“行,我晚些时候再过来,他需要的药我让小童送开。”

    纪姜微微颔首。

    反正也走不了,他也不想着练剑的事,只是闭目思考着这段偏移的剧情。

    他要做的是时不时和沈长决约战,或者接受沈长决的约战,虽然如今出了点意外,但问题不大。

    他之后先去闭关,然后等沈长决名声渐起的时候再出来,这样应该也差不多。

    “师弟!师弟!”凌云的声音从外面传来,“我给你抓了两只兔子来——”

    在看见纪姜床上的人后,他的声音一停,然后尖叫道,“师弟,这是哪里来的乞丐?他那么脏,怎么能躺在你的床上?他怎么配?”

    纪姜:“……”

    他道,“师兄你别急,他受伤了……”

    “受伤了也不能躺在你的床上!”凌云把手上的兔子一丢,急匆匆地走过来,“我把他丢出去。”

    “师兄。”纪姜伸手拦住凌云的动作,“他受伤有点严重,醒了我自然会让他下去的。”

    “不行不行,他会把师弟的床弄脏,师弟会睡这张床,师弟也会因此——”凌云眼前一阵阵的发黑,“我们要保护好师弟,都是我的错……”

    纪姜:“……师兄,没有那么严重。”

    “有!”凌云斩钉截铁,“我们师弟最是纯洁无瑕,怎么能被这样脏污之人碰到……说起来,这乞丐还有点眼熟。”

    “嗯。“纪姜说,“是我们上次下山碰到的那个。”

    凌云脑子一炸,“那小乞丐真的追着跑上来了,不仅如此,他居然……他居然还演苦肉计博取你的同情。”

    纪姜:“不是,是我的玉牌让他被人误会,因此被打伤,师兄他不过一个孩童,被修道之人打了一掌,无论如何我也不能放下不管。”

    凌云颤抖着唇指着沈长决,“他竟然还抓着你的衣服。”

    纪姜:“……”

    凌云手起剑落,把被沈长决抓着的那截布料斩断,心疼地去摸纪姜的衣服,“无妨,师弟,我明日给你送新衣裳过来。”

    纪姜:“……”

    算了。

    他起身后看了一眼沈长决,还没醒,便找了本古籍在一旁的书桌后看。

    凌云巴巴地凑过来,“师弟,兔子要养吗?”

    “我应当是没时间养的。”纪姜看了一眼躲在墙角的两只兔子,“师兄你把它们放到灵草园去吧。”

    凌云垂头丧气地把兔子又抓起来,“给你送什么你都不要,师弟你到底喜欢什么?”

    “我什么都不缺,师兄不必多费这些心思。”纪姜平和开口。

    凌云忍不住看了一眼纪姜的床,他对床上那个小乞丐怨恨颇深,却没再说什么,抓着兔子走了。

    纪姜看了一眼凌云的背影,垂眸。

    没多久,纪姜听见了沈长决低低地声音,“仙人……仙人。”

    纪姜靠近床边,沈长决果然已经醒了,那双眼底还带着些许茫然地看着纪姜,然后倏地一下坐起来,“仙人。”

    纪姜道,“我叫纪姜,不要叫我仙人。”

    沈长决喃喃,“是,是,仙人把我带回来了?是要留我做你的奴仆吗?”

    说到这里,他眼睛一亮,“我什么都能做,我可以为仙人当牛做马报答仙人。”

    纪姜见他动作之大忍不住蹙眉,“你有伤在身。”

    沈长决咳嗽了几下道,“无妨,我很快就能好了,这不是第一次受伤。”

    纪姜说,“现在你应当好好养伤。”

    “那仙人……能留下我吗?”沈长决小心翼翼问。

    “我师叔说你根骨极佳,若是你愿意,可以拜师宗门。”纪姜道。

    沈长决愣住,许久才小心问,“拜师宗门?”

    纪姜嗯了声。

    “那样,就能时时看见仙人,报答仙人了吗?”

    纪姜一时无语,半晌才道,“你不用报答我什么,你今天受伤还是因为我给你的玉牌,我此刻帮你也是了却因果。”

    沈长决想抓纪姜的衣服,伸手才发现自己手中有一截布料,显然是他抓过纪姜的衣服被斩下来的,顿时抓紧了手中的布料不敢再碰纪姜。

    他说,“不是的,那日仙人帮了我,因为仙人我才没有挨打。”

    纪姜道,“但我并不需要你报答什么,那日就算我不帮你,你也不会有什么事。”

    沈长决愣愣地看着纪姜,“仙人……”

    “我会带你去见我娘亲。”纪姜语速平缓,“之后便由你自己做选择。”

    “仙人……我能时时见到仙人吗?”沈长决小声问。

    纪姜微顿,随即道,“我在落雪崖练剑,落雪崖被冰雪覆盖,现在的你上不去。”

    言下之意就是见不到他。

    沈长决眼底的光一下子又灭了,很快他又问,“若是我能上去了就能见到你了是吗?”

    纪姜思忖着,那个时候我们俩就是死对头了,自然是要见到的。

    于是他点了点头道,“若是你能上去,自然就能见到我。”

    “那么仙人平时都不在外面吗?”沈长决又问。

    “就算我师弟在外面,你也不可能时时见到他。”微凉的声音从门外传来,“剑宗数千名弟子,想见芽芽的不知凡几,芽芽随手帮过的弟子也不少,你不过是其中一个罢了,并无特殊。”

    纪姜起身,看向进来的青年,“大师兄。”

    苏云鹤轻轻地摸了摸纪姜的脑袋,“听凌云说你带回来一个……今日上山的人,所以我来看看。”

    纪姜看向沈长决,沈长决的视线从苏云鹤的手上移开,垂下眼没有说话。

    “有人受伤了我这边让人安排住所让他休息养伤。”苏云鹤说,“芽芽不必带来自己的屋子。”

    纪姜嗯了声,“当时他伤得重,我也不知带去哪里,便带了回来。”

    苏云鹤看向沈长决,“师弟帮你是他好心,他并不需要你的报恩,他是剑宗的少宗主,是剑宗最重要的人,要什么有什么,即便是有需要的,也不用你来报答。”

    纪姜听着苏云鹤的话没有插嘴,只是平静地看着沈长决。

    少年,意识到了吧?我们之间可是死对头。

    沈长决的手慢慢地攥紧,他这是第一次意识到自己和纪姜之间的差距,犹如天堑一般。

    他所谓的报答,或许也只能给纪姜带去困扰。

    他只是一个什么都没有的小乞丐,而纪姜皎若云月……纪姜看他或许跟看路边的猫猫狗狗没什么区别,也不会把他放在心上。

    是的,他也没有这个资格让纪姜把他放在心上。

    神明,本来就是高高在上的,他这样的人,竟然也妄想让神明多看他一眼。

    可是他不能,其他人就可以了吗?

    这个人能触碰纪姜,沈长决的视线再次隐秘地落在了苏云鹤的手上。

    这个人的手,揉了仙人的头发。

    见沈长决一直没说话,纪姜开口,“你考虑好了吗?如果你愿意的话,现在我就可以带你去见我娘亲。”

    沈长决抬起头来,目光触及到纪姜那张脸时又连忙低下头。

    仙人太漂亮了,多看一眼,似乎都是对仙人的亵渎。

    他低声说,“愿意的。”

    拜师剑宗,他总能见到仙人的,总有一天仙人会需要他的,无论是让他做什么,他都会替仙人去做。

    第066章 草根龙傲天(3)

    纪绣在看过沈长决后就决定了收沈长决为弟子, 剧情也算是步入正轨了。

    解决了沈长决的事情后,纪姜算了了一件心事。

    沈长决跟在纪姜身后怯生生地叫着仙人。

    纪姜轻轻拢眉道,“如今你是我娘亲的弟子, 你应当唤我师兄。”

    “师、师兄……”沈长决磕磕绊绊地叫着。

    纪姜嗯了声道,“长决师弟。”

    这四个字叫出来,沈长决整个人都僵住。

    仙人叫他……师弟。

    仙人叫了他的名字。

    他配吗?

    沈长决绷着脸点了点头,呐呐着, “师兄。”

    纪姜瞥了一眼沈长决,总觉得沈长决这声师兄叫得不自然。

    他开始以为沈长决才十一二岁, 毕竟看起来太过瘦弱了, 知道小乞丐是沈长决后, 他才记起, 开篇的时候龙傲天是十四岁的少年。

    看起来的确是营养不良, 看起来比他矮了很多。

    这是他出任务以来第一次见龙傲天比自己矮小,颇觉得新奇, 虽然知道自己的任务是什么, 却也不妨碍他现在对小龙傲天有点好脸色。

    之后几日沈长决都没有再见到纪姜, 听说是在落雪崖练剑。

    落雪崖……

    沈长决看向高高的散发着寒冰的山峰, 他去不了……

    “臭乞丐。”齐以彦拦住了沈长决,居高临下地问,“你什么时候认识的少宗主?”

    沈长决对齐以彦没有好感, 这个人差点害得仙人送给他的玉佩被夺走,他对这个人只有厌恶,以至于此刻也根本不想和齐以彦说话。

    “你以为少宗主帮你解了一次围你就可以得意了吗?我告诉,我才是最适合站在少宗主身边的人!”

    这句话成功地让沈长决停下脚步并转过头来, 他目光中带着几分阴郁,冷冷地看着齐以彦。

    他的声音带着变声期的沙哑, 并不好听,“仙人,看不上你!你不配。”

    “你这臭乞丐!”齐以彦大怒,“我爹是齐国的皇子,我是齐国的皇孙,我不配,难道你配?”

    “我也不配,你……更不配。”沈长决说到这里垂眼,但他会努力让自己配得上帮仙人做事的。

    齐以彦气得不行,抽出随身携带的木剑指向沈长决。

    沈长决面无表情地看着面前的木剑,“宗门有规定,私自对同门动手者,视情节轻重于思过崖思过,入宗不过几日,你应该不想去思过崖。”

    “你!”

    “按照辈分来说,如今我算是你的师叔,对师长动手……”

    齐以彦恶狠狠地收了剑,没错,现在沈长决……是他的师叔。

    沈长决没再搭理齐以彦,越过齐以彦往外走,他也得去练剑了。

    他要很努力很努力地追赶着仙人,让仙人想用人的时候,第一个想起来的会是他。

    沈长决的脚步忽然停住。

    他看见了纪姜,被剑宗的弟子们围在中间,被凌云牢牢地护着,七嘴八舌地说着话。

    众星捧月、高高在上。

    这就是他的仙人。

    沈长决站在原地,一动不动地看着纪姜。

    软糯的少女音响起,“这就是少宗主,纪姜师兄。”

    沈长决看了一眼旁边的少女,是上次在广场替他说话的那个女孩。

    他为了生存,自幼便过目不忘,对这女孩自然也是有印象的。

    不过沈长决没打算和这女孩说话,也不需要和人建立任何感情。

    他不需要别人帮助他,他也不需要任何人的同情和怜悯。

    ……仙人是例外,仙人是不一样的。

    如果是仙人,那么做什么都可以。

    对他……同情和怜悯也是他的荣幸。

    纪姜也看见了沈长决,他的视线在少女和沈长决身上转了一圈又收回。

    他并没有打算和沈长决多说什么,毕竟这会儿还有事。

    所以被一行人拥簇着离开的纪姜,并没有看见沈长决抬起又收回的脚步。

    女孩的声音在沈长决耳边响起,“沈长决,就算他的母亲如今是你的师父,你现在和他也不是一个世界的人。”

    ……

    纪姜从落雪崖下来后见沈长决握着一根木剑在竹林挥舞,他在旁边看了半晌忽然往前几步握住了沈长决的手。

    身后的人身上传来好闻的味道,沈长决却身体僵硬,视线落在被纪姜握住的手上。

    他……他这样的人,也配被仙人这么对待吗?

    “手抬高。”纪姜的声线依旧是沈长决熟悉的清冷,“剑修的剑,不能拿不稳。”

    沈长决脑子空白地跟着纪姜的手行动着。

    仙人……在指导他。

    “专心,收神。”纪姜又道。

    沈长决从喉咙里憋出两个字,“师兄。”

    纪姜松了手后退几步,沈长决身后一空,只觉得心也空。

    “继续。”纪姜轻轻地抬了抬下巴,“我看看。”

    被仙人看着……

    沈长决努力克制着自己的呼吸一眼一板地舞剑。

    纪姜本来没准备管沈长决的,这是龙傲天,不需要他的指导。

    不过看到别人在最基础的练剑上出现错法,他有点忍不住动手。

    意识到这一点的时候,他已经上手了。

    纪姜盯着沈长决看了到他收剑才伸出手,“手上的剑给我。”

    沈长决看着面前这只如玉般的修长有力的手,心跳如鼓,赶紧把木剑递给纪姜。

    “看好。”纪姜说。

    沈长决连忙点头,一动不动地看着纪姜。

    翩若惊鸿矫若游龙不外如是,沈长决曾经也在凡尘听说过这样的话,不过他从来不知道这是什么意思,现在他好像明白了。

    没有动用灵力,只是很平常基础的剑法,很平常的木剑。

    舞剑的纪姜,就是真正的仙人。

    沈长决的眼底慢慢地燃起一簇火焰。

    纪姜回身,在沈长决面前停下,“记住了吗?”

    沈长决用力点头,“记住了。”

    “你知道刚才你犯了个什么错误吗?”纪姜的视线下移看着手中的剑。

    沈长决不明所以,“什么错误?”

    “剑修的剑是不能随意给其他人的。”纪姜道,“剑在人在,剑亡人亡,剑不可离手,更不可离身。”

    “可是师兄不是其他人。”沈长决急忙道,“师兄,师兄是仙人。”

    纪姜把木剑递给沈长决,无奈地摇头,“我不是仙人,只是一个修者而已,沈长决,莫要再叫我仙人了。”

    沈长决愣愣地接过剑,剑柄上还带着纪姜的体温。

    “即便我是你的师兄,你也不能把剑给我。”纪姜说,“明白了吗?”

    沈长决低下头,低声说,“明白了。”

    纪姜颔首,“那我先走了。”

    “师兄。”沈长决又叫道。

    纪姜回头,“可还有事?”

    “以后、以后我还能找你指点吗?”沈长决满含期待地问。

    纪姜顿了顿,想到自己打算要闭关了,那闭关之前稍微指点一下也无妨。

    谁有他敬业啊?专门给自己培养对手。

    “师兄。”沈长决小声地问,“那……若是师兄不忙,什么都可以请教师兄吗?”

    纪姜疑惑,“还有什么?”

    “我、我没识过字,如今在识字。”沈长决脑袋垂得很低,他看着纪姜不染尘埃的鞋尖,声音很轻,看起来格外自卑,“可是我……没有人可问。”

    哦,被排挤了。

    纪姜明白了。

    他道,“自然可以,若是你愿意,每日卯时之后可以去找我,那个时候我不练剑。”

    沈长决的眼睛一下子亮了起来,用力点头,“好……师兄。”

    纪姜颔首,这下是真的走了。

    沈长决看着纪姜的背影,过了许久才握着手中的剑舞动。

    方才纪姜舞的一招一式,他分毫不差地复刻了出来。

    纪姜对此一无所知,即便他知道了,也会感叹不愧是龙傲天。

    纪姜离开了沈长决后没多久,就被人挡在了去找萧青垣的路上。

    他对这个少年有印象,是在开山门收弟子那日推沈长决的人,如果要说还有一层身份,那就是这是一个中期因为嫉妒陷害沈长决被戳穿,最后被魔气侵蚀,成为了魔修的傀儡的反派。

    “小师叔。”齐以彦冲纪姜扬起笑脸,“我师父是苏云鹤。”

    纪姜颔首,“原来是师侄,你找我,可是有事?”

    “小师叔。”齐以彦说,“我方才看见你指导臭——沈长决了。”

    纪姜嗯了声。

    他冷淡的态度并没有让齐以彦退缩,反而更大胆,“小师叔能不能也指导一下我?”

    “你越过你师父让我来指导你?”纪姜不明所以,“为何?”

    “那小师叔为什么要指导沈长决?”齐以彦问。

    “他师父是我娘亲。”

    齐以彦握紧了手中的木剑,“可是、可是我师父……”

    “你是大师兄唯一的弟子。”纪姜道,“大师兄对你尽心尽力,你应该不像沈长决连最基本的舞剑都不会。”

    齐以彦张了张嘴,“小师叔,沈长决就是个虚伪的小人,你不要被他装出来的样子蒙骗了。”

    “你可知道,背后议论同门,是要上思过崖的。”纪姜的声音很平静,“那日在山门前的事我看得清楚,是你先去招惹沈长决的,按理来说品格不端的人剑宗不收,不过师兄既然收了你,希望你能一心向道,不要辜负了你手中之剑。”

    齐以彦低下头来,看着手中的木剑,咬紧了牙。

    纪姜看他这副模样,又顿了顿才道,“你与沈长决不同,娘亲事务繁忙,没办法给予沈长决细心教导,我便代母指导一番……师兄能力在我之上,与我不是同峰,我也不能越俎代庖,你明白吗?”

    齐以彦低声说,“我明白了小师叔。”

    纪姜嗯了声,“那你好生修炼,我便先走了。”

    齐以彦看着那道纤瘦的身影消失在眼前,眼底闪过一丝嫉恨。

    沈长决那样的乞丐,凭什么?

    ……

    卯时之后,沈长决抱着一摞书来到纪姜的房门前。

    房间里的烛火幽幽,他看见纪姜穿着一件长袍很随意地坐在桌后,与平时一丝不苟的模样截然不同。

    清冷和高不可攀褪去了大半,半湿的发披在肩上,被烛光笼罩显得格外柔和。

    “芽芽。”

    屋子里还有人。

    这么晚了,苏云鹤还在这里。

    沈长决不自觉地后退两步,躲在了门外看向屋内。

    苏云鹤在纪姜对面坐下来,唇畔带着温和的笑意,“我接到消息,说是汪洋城有魔修的踪迹,明日我会带人下山去查探。”

    纪姜抬眸看着苏云鹤,“师兄此去要小心。”

    “我知道。”苏云鹤定定地看着纪姜,“只是这一去不知道何时才能回来,我又有许久看不到你。”

    纪姜唇角露出极淡的笑意,转瞬即逝,却让苏云鹤看得有些痴迷。

    “师兄怎的还像小孩一般?”

    苏云鹤轻叹口气,转移了话题,“芽芽似乎对沈长决有所不同。”

    “哪里不同?”纪姜问。

    苏云鹤道,“你以前从不会对除了剑之外的事情或人感兴趣,为何为沈长决如此尽心?”

    纪姜合上书,思考了一阵,“许是因为……觉得他很可怜。”

    门外的沈长决抱紧了怀里的书,心跳却有些快。

    仙人……说他可怜。

    仙人会觉得他可怜而多看他几眼,仙人……真是极好的仙人。

    苏云鹤微微倾身,靠近纪姜,“芽芽,他不过是一个小乞丐,不值得你费那么多心思。”

    纪姜有些惊讶,“师兄为何这样说,以前师兄总是说,修道之人应心怀天下,应当多关注弱者。”

    “芽芽你不一样。”苏云鹤道,“你是高高在上的少宗主,是明月,不应该把目光放在那些俗世之人身上。”

    纪姜顿时无语,他怎么不知道,苏云鹤也有毒唯的潜质。

    “芽芽应该对下面的所有人都一视同仁,私心是最无用的东西,只会影响芽芽修炼的速度。”苏云鹤伸出手摸了摸纪姜的脑袋,“你是剑宗未来的宗主,若是芽芽愿意,师兄会永远陪伴着你,那些俗世俗人,芽芽便不要多看了。”

    纪姜:“……”

    他看着苏云鹤,有几分迷惑,“师兄。”

    “好了。”苏云鹤低下头来,极轻地抱了一下纪姜,这让纪姜浑身僵硬起来,苏云鹤恍若未觉,只道,“我先走了,芽芽早些休息。”

    纪姜抿了抿唇,低声说,“师兄慢走。”

    苏云鹤见他这副模样,忍下了想要亲吻纪姜的欲望,转身离开了。

    沈长决却呆呆地站在原地,抱着书的动作很用力,用力到指节泛白。

    那个人……抱了仙人。

    想……想杀人。

    那个人怎么能抱仙人?

    还有那个人看着仙人的目光,他很不喜欢。

    可他不喜欢又有什么用呢?仙人什么都没说,仙人……

    沈长决咬紧了唇,直到舌尖泛着一点腥甜 他才惊觉,他把嘴唇咬破了。

    “来了在外面待着做什么?”纪姜淡淡道,“进来。”

    沈长决连忙进屋。

    他一靠近纪姜便闻到了一股冷香,像是花香。

    仙人有香是正常的,可沈长决耳朵还是不自觉地泛红。

    沈长决怔怔地看了许久,直到纪姜从书中抬头,他才小声的,怕惊了纪姜一般喊,“师兄。”

    纪姜嗯了声道,“过来,把书放下。”

    他把书放到桌上,低声说,“仙——师兄,我来了。”

    “嗯。”纪姜道,“我看看你练的字。”

    沈长决翻出来。

    纪姜翻来看了几眼,“你的字在跳舞。”

    沈长决这下不仅耳朵红,脸和脖子都红了,“我……没有……”

    “我会留下字帖,你到时候跟着练。”纪姜瞥了一眼沈长决,“会磨墨吗?”

    沈长决声若蚊蝇,“会。”

    “磨墨吧。”纪姜道。

    沈长决便乖乖地磨墨,他一边磨墨一边看纪姜下笔。

    纪姜的字如同他的人和他的剑法,看起来清冷却很有韧劲。

    沈长决摒弃了那些无用的心思,认认真真地看着纪姜的字。

    他是要站在仙人身后帮助仙人的人,学习的时候不能分心。

    “过来,试一试。”纪姜让开了些。

    沈长决来到桌前。

    只是在纪姜手中灵活的笔在他手里却如同不听使唤一般,歪来倒去的。

    纪姜握住了沈长决的手,如同下午教他练剑一般,“专心。”

    沈长决僵着身体点头。

    纪姜握着沈长决的手,在纸上慢慢地写:沈长决。

    “这是你的名字。”纪姜道,“沈、长、决。”

    沈长决忍不住抬眸,“那师兄,你的名字呢?怎么写?”

    “我的啊?”

    纪姜又握着沈长决的手,“纪、姜。”

    沈长决的视线落在纪姜两个字上,眼底的欢喜满到似乎要溢出来一般。

    “学堂上应该有教你们识字。”

    “教了。”沈长决有些羞赧,“可是我太笨了,跟不上他们,总是被骂。”

    “嗯?”纪姜有些惊讶,“跟不上被骂?”

    这不是龙傲天吧?龙傲天无论学什么都很快的。

    沈长决声音更低了,“这里除了师兄,没有人喜欢我和帮助我的。”

    “怎么会呢?”纪姜说,“那日在山门口,不是有个女孩子帮你了吗?”

    沈长决一听,脑子顿时紧绷起来,连忙解释,“我,我不认识她。”

    纪姜歪了歪脑袋,心底觉得好笑,不知道沈长决在着急什么。

    他说,“我知道了。”

    沈长决的心放了一分下来,他要报答仙人的,可不能让仙人误会。

    “对了。”纪姜又道,“我过段时间可能要去闭关,到时候你多去和你师父待一些时间,让他教你剑法……”

    “师兄你要闭关?”沈长决倏地拔高了声音,“为什么?”

    “闭关哪有什么为什么?”纪姜道,“我觉得我有所领悟,或许闭关后,剑术能更上一层楼。”

    沈长决如今并非无知小儿了,他知道这样的领悟或许在瞬间就能领悟,又或许要很久很久。

    那就意味着,纪姜的闭关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结束。

    毕竟对修道之人来说,闭门修炼三年五年亦或者十年都不过是弹指之间。

    纪姜是打算闭关到沈长决奇才名声渐起时,出来走任务的。

    沈长决张了张嘴。

    “等我出来之后。”纪姜看向沈长决,“希望你已经成长了。”

    想到龙傲天成长后约战,纪姜能感受到清霄剑的激动。

    沈长决一愣,许久才慢慢地点头,“不会让师兄失望的。”

    他会非常努力,等仙人出来后,成为仙人最好用的剑。

    第067章 草根龙傲天(4)

    之后有一段日子, 纪姜都会指导沈长决。

    沈长决很聪明,学什么都很快,除了独来独往外没什么不好的。

    独来独往其实也没什么不好, 这样更能把心思放在剑道上。

    纪姜现在看沈长决跟看弟弟没什么区别,还是一个很听话懂事的弟弟。

    沈长决需要领悟剑意才能去剑冢挑选剑,所以最近他特别努力。

    提着剑往竹林走的时候,沈长决满心欢喜, 今天师兄也会来的。

    “乞丐。”阴仄仄的声音响起,一道剑光劈断了旁边的竹枝。

    沈长决脚步一收, 转过头去, 漆黑的眼冷冷地看着凌云。

    “你离师弟远一点。”凌云的剑指着沈长决, 声音阴冷, “你什么东西, 也配我的师弟来浪费时间指导你?”

    沈长决看了一眼面前的剑,神色冷静, “他是我的师兄。”

    “我呸。”凌云冷笑, “你这样的乞丐也配叫他师兄?若不是师弟好心, 你以为你能叫他师兄?”

    “你这么生气。“沈长决道, “是在嫉妒吗?嫉妒师兄指导我?”

    “我嫉妒你?”凌云忍不住大笑起来,“你以为你是什么人值得我嫉妒?我和师弟认识的时候,你还在乞丐窝里和人抢馒头!”

    凌云一步步靠近沈长决, 眉宇间带着得意之色,“我告诉你,我十二岁拜入宗门,至今已有八年, 我和芽芽,认识了八年。”

    沈长决握紧手中的木剑, 没有说话,那双漆黑的眼眸没有什么特别的情绪。

    “我握过芽芽的手,把他从寒冷的落雪崖抱到山下来,被剑气反噬时,是我一直陪在芽芽身边拥抱着他。”凌云的手搭在沈长决的肩上用力,“我受伤时,芽芽会为我担忧为我找灵药……你这样的乞丐永远做不到这些。”

    沈长决低垂着眼,却只觉得心疼,他的仙人也受了很多苦,并非因为是少宗主就一帆风顺。

    天才的光环之下,是日复一日的努力。

    “芽芽最后是要成为剑宗的宗主的,你这样有着不堪过去的人,只会成为芽芽的污点。”凌云微笑着,“所以,滚远点。”

    他一用力,便轻易地推了沈长决滚进斜坡之中。

    站在那里,凌云居高临下地看着咬紧牙不发一言的沈长决,冷冷道,“今日,你最好自觉回去,否则等师弟闭关之时,我绝不会轻易放过你。”

    沈长决的后背砸到木桩上,发出沉闷的声响,他闷哼了一声站起来,抬眼看着沈长决,声音沙哑,“师兄闭关之时……你也不过欺软怕硬之人,只敢在师兄不在时动手,你若真有本事,那就该在师兄面前对我动手。”

    凌云脸色难看,纪姜性格虽然冷清,放在心上的人却极为在意,他当然不会赌。

    “你敢吗?”沈长决说,“你不敢,你怕师兄厌恶你。”

    “伶牙俐齿,牙尖嘴利。”凌云一甩袖子转身,“我看你能嚣张到什么时候。”

    凌云一走,沈长决才咬着牙想,太弱了!他太弱了!这样的他,根本没有能力站在仙人面前。

    仙人……他的师兄。

    一只瓷白的玉瓶出现在沈长决面前,苏云鹤平静的声音响起,“吃了就会好起来,不要让芽芽担心。”

    沈长决冷冷道,“我不需要!”

    “凌云的做法的确不对,你也可以去告发他。”苏云鹤道,“不过他说的一些话很有道理。”

    沈长决呵呵笑了一声,带着点讽刺。

    苏云鹤也不生气。

    他淡淡道,“我自幼照顾着芽芽长大,很清楚在芽芽的生命里剑才是最重要的,他是未来的宗主,他不应该把过多的时间浪费在你身上。”

    “你不也是嫉妒师兄对我不同吗?”沈长决冷笑。

    “芽芽对你并无不同。”苏云鹤用一种看不懂事的孩童一般的眼神看着沈长决,“芽芽心善,对你有愧,如今不过是在了却因果。”

    “那你又为何这么急着来找我?”沈长决道,“甚至连我想报答师兄,你也百般阻挠。”

    苏云鹤淡淡地笑了笑,“我只是碰巧路过遇见你二人争执,凌云和芽芽一道长大,对芽芽有着如孩童般的独占欲和崇拜,你或许也因为芽芽帮了你心底觉得芽芽对你不一般,不过对我来说,你们都不重要。”

    相比起凌云那种直来直去的挑衅,苏云鹤这种人更难对付。

    他轻易不会生气,就平平静静地和你说话,可偶尔露出的表情和高高在上让人知道,他根本没把这些人放在眼里。

    “对芽芽来说,最重要的是我,师叔也说过,若是芽芽愿意,可以允我和他结为道侣。”苏云鹤的笑容温和,“你也好,凌云也好,或者其他那些人都一样……等了却因果之后,芽芽自然不会再多看你一眼。”

    结为道侣……

    沈长决知道这是什么意思的,就是说,师兄要和苏云鹤结为夫妻。

    他还没报答师兄,师兄就不会再看着他了吗?

    他的眼睛慢慢地蔓延上血红色来。

    苏云鹤并不在意沈长决的反应,他说完这些后便转身离开。

    唯独沈长决站在原地,许久才跟回了魂一般,往上爬。

    他要去练剑,他要……他要成为师兄最好用的人,他还没报答师兄。

    师兄应该也在竹林等着他的,师兄说了要指导他。

    “师弟,你要指导那臭小子到什么时候啊?”前面传来凌云的声音,“他哪里配你整日浪费时间来指导?”

    “他很有天赋。”

    “他有天赋那也是他的事,师弟自从指导他之后,我都许久没能和你一起了。”凌云叹气,“苏师兄说你要和他了却因果,你们这个因果什么时候才能了啊?”

    “……”纪姜微微思考了片刻,“大概是我闭关之时吧。”

    “那闭关出来之后你就不会再与那小子过多往来了对吗?”

    纪姜颔首,他和沈长决是死对头,见面那自然是约架,约架之外就没什么很大的牵扯了。

    “我就知道!”凌云一把握住纪姜的手,一脸沉迷,“师弟才不会给那种人多余的眼神,师弟可是未来的宗主,是我们剑宗最珍贵的宝贝。”

    纪姜:“……”

    他把手抽出来,无奈,“师兄,你也别总是乞丐乞丐的叫着他,他现在也是你的师弟。”

    “我才没有那样的师弟!”凌云厌恶至极,“他试图霸占师弟的目光,我绝不承认他是师弟。”

    纪姜:“……”

    他这个师兄是打定主意要走反派道路了。

    “沈长决怎么还没来?”纪姜微微蹙眉,“他今日不练剑了?”

    “既然他不珍惜师弟的指导,那我们便走吧。”凌云站起来,“闭关之前的时间都浪费在那个乞丐身上不好。”

    纪姜摇了摇头,“我再等等,毕竟答应了他,师兄要不然你先走吧。”

    凌云睁大眼,显然是不可置信,“师弟你因为他赶我走?”

    纪姜:“……这不叫赶你走,只是你在这里等着我没什么用。”

    沈长决坐在高高的悬崖上,面无表情地看着下面。

    这是他敬若神明的师兄,是他的仙人,他才没有什么龌龊的心思。

    明明就是那些人心怀不轨,竟还来指责他。

    凌云,凌云还握了师兄的手。

    苏云鹤说要和师兄结为道侣。

    仙人怎么能被这些人觊觎,神明也不能下凡和一个普通修士结为道侣。

    师兄身边的人好多好多,每一个都在觊觎着师兄。

    还有……师兄闭关出来之后就不会再与他有过多的交集了,师兄只是为了了却因果,从头到尾师兄的眼里都没有他的。

    他不能……

    他不能接受师兄不看着他。

    一定是他太弱了,肯定是他太弱了,否则师兄不会看不到他的。

    他要努力修炼。

    对,他要修炼,要站到和仙人一样高的位置……不,要更高一点。

    这样,师兄肯定能看得到他的。

    那个时候,他就可以把觊觎师兄的人通通赶走。

    他不能在这里浪费时间,他要去练剑!

    他要……

    “师……兄。”沈长决喃喃着。

    师兄,没有走,还在等他。

    凌云走了,一定是师兄让凌云走的。

    “你来了?”纪姜只道,“可是出了什么事?今日来得这么晚。”

    “我……”

    他让师兄等久了,他真该死啊。

    沈长决满心愧疚和后悔,“师兄,是我的错,我来晚了。”

    纪姜有些诧异,“来晚了没事,没事就行。”

    师兄还在关心他,他却因为胡思乱想而让师兄等了这么久,他配吗?

    他不配,他真的该死!

    如潮水般的悔意涌上来,沈长决低下头来,“师兄,对不起,我来晚了。”

    纪姜:“……嗯,没事,你不用这样。”

    沈长决一副崩溃的模样看得纪姜浑身不自在,他试探性的安抚般地摸了摸沈长决的脑袋。

    沈长决一呆,整个人都僵在原地。

    师兄……揉了他的脑袋,这么亲密的动作……对他的。

    这头杂毛,还有点好摸,跟摸小狗的毛一样,纪姜没忍住又多顺了两下。

    沈长决没敢动,连大气都不敢喘一下,怕把纪姜的手吓走。

    师兄用握剑的手来摸他的脑袋,这个念头让沈长决有些飘飘然。

    “好了,练剑吧。”纪姜收回手道。

    沈长决连忙点头。

    对,他要练剑,他要成为最厉害的剑修,让师兄再多看看他。

    这日之后,所有人都能看到沈长决越来越拼命的修炼。

    纪绣和纪姜道,“你让我收这小弟子,既拼命又有天赋,日后怕不再你之下。”

    纪姜不甚在意,“哦。”

    “芽芽,你说闭关,什么时候开始?”纪绣又问。

    纪姜算了算时间道,“三日后,到时候我闭关之后,娘亲务必要督促沈长决。”

    等他出来找人约战。

    纪绣轻笑,“你倒是很关心这个小师弟。”

    纪姜摇了摇头,“他能成为我的对手最好不过了。”

    纪绣若有所思,“原来是高处不胜寒。”

    纪姜:“……娘亲。”

    “行了行了。”纪绣掩唇,“我也不是什么很古板的人,怎么我儿子像个小古板似的?”

    纪姜:“……”

    他看了一眼外面的天色道,“那么娘亲,我也先走了。”

    纪绣挥了挥手,“去吧。”

    纪姜出来后还遇到了萧青垣,萧青垣唉声叹气的,看起来脸色不太好看。

    纪姜秉承着尊老爱幼问,“师叔,你怎么了?”

    “我……”萧青垣摇头,“没什么。”

    “那你脸上……”纪姜指了指萧青垣的脸,“怎么好像被人打了?”

    萧青垣:“……”

    他无奈苦笑,拉了纪姜的手道,“你跟我来。”

    纪姜便跟着萧青垣走。

    二人在竹林落座。

    萧青垣道,“我曾经也有过年少轻狂的日子。”

    纪姜瞥了一眼萧青垣那张脸,“当渣男吗?”

    “胡说八道什么?谁在我们家小芽芽面前诋毁师叔的名声?”萧青垣顿时激动地拍着石桌站起来。

    纪姜:“……师叔别激动,稳重一些。”

    “我没激动,我很稳重!”萧青垣吐出一口气来,“我才不是渣男,只是可能让人误会了。”

    纪姜挑眉,“误会?”

    萧青垣没见过纪姜这副挑眉的模样,看起来有点傲娇很可爱,这让他没忍住揉了一把纪姜的脸蛋,“我们家芽芽真是漂亮又可爱。”

    纪姜去推萧青垣的手:“……师叔好好说话,别动手动脚。”

    “我曾经在俗世的一个国家待过几个月。”萧青垣遗憾收回手开始讲自己的故事,“救助过一位姑娘,她那个时候眼盲又失忆了,我不知道她家住何方叫什么名字,便照顾了两个月。”

    “日久生情?”纪姜好奇问。

    “……才没有。”萧青垣忍不住又瞪了纪姜一眼,“她眼睛好之后我便打算离开,谁知道她竟是翎丹阁的大小姐,找到她的人非说我毁了她家小姐清白,要我对她负责。”

    纪姜:“……”

    翎丹阁他是知道的,多是丹修,翎丹阁的大小姐篇幅不算多,只知道是个火辣漂亮的女子。

    和萧青垣……应该也挺相配的,不过故事里没有过多描述萧青垣和那位大小姐的事情,应该是没有在一起的。

    “我是被赎回来的。”萧青垣一脸耻辱,“这才是我被传言是渣男的缘故。”

    纪姜:“……”

    纪姜噗嗤一声笑出来,他甚少笑,这一笑如冰雪消融,眉眼弯弯,眸间都是细碎的光芒,十分惹眼。

    萧青垣盯着纪姜的笑容有些呆愣,一时忘了继续说话。

    “师叔,你好狼狈。”纪姜收了笑道,“那么和你如今被打有什么关系?”

    萧青垣这才恋恋不舍地把视线收回去,“今日那女子又来了,问我那个时候是不是真的没有喜欢过她,我说没有,被打了。”

    纪姜奇道,“为何?”

    “她说我不喜欢她还照顾她,给她希望,骂我渣男。”萧青垣叫屈,“我真冤枉,我担心毁她名声,一直发乎情,止乎礼。”

    纪姜摇头笑了笑,“那么现在……”

    “她要与一个散修结为道侣了。”萧青垣说,“来告诉我我错过了一个美丽的女人。”

    纪姜好奇,“那师叔你后悔错过了一个美丽的女子吗?”

    “……”萧青垣又瞪纪姜,“芽芽,你年纪还小,可不要想着这些男女之事。”

    纪姜:“……我没想。”

    萧青垣满意地点头,又道,“我对她一直是朋友之情,并无其他感情,若是有当时我便答应她了。”

    “那师叔这么多年,还没喜欢的人吗?”纪姜又八卦了一回。

    萧青垣对上纪姜那双清凌凌的凤眼,亮晶晶的眸子里倒映着他隐藏着的狼狈模样。

    他沉默半晌道,“或许吧。”

    “或许是什么意思?”纪姜奇怪,“有就是有,没有就是没有……难道师叔这么大年纪还分不清什么叫爱?”

    “什么叫这么大年纪?”萧青垣大怒,“我年纪轻轻,英俊潇洒,风流倜傥,哪里老了?”

    纪姜:“……嗯,是的师叔,你英俊。”

    萧青垣曾经也是个天才,要不然也不会一直是年轻的模样,只是后来他拿剑的时间少了,也不想着飞升,纪姜还怀疑过萧青垣是不是受过情伤,如今看来是没有。

    萧青垣压下自己因为敷衍的夸耀而跳动的心脏,他冷哼一声,“你就是没眼光!”

    纪姜:“……”

    行吧,师叔说是就是吧,毕竟他尊老爱幼。

    萧青垣倒了杯酒推给纪姜,“喝不喝?”

    纪姜摇头,“喝酒拿不稳剑。”

    萧青垣又把杯子握起,一饮而尽。

    纪姜看了萧青垣半晌道,“师叔若是喜欢她,现在还可以去,而不是在这里喝闷酒。”

    萧青垣:“……”

    萧青垣把酒杯放下,瞪着纪姜,“谁说我喝酒是因为她了?”

    “那为何师叔今日不高兴?”纪姜问。

    萧青垣:“……我只是觉得她都有了喜欢的人,而我喜欢的人——算了!”

    纪姜:“算了?”

    萧青垣恨恨地说了句,“我和你说这些做什么?你就是块木头,你脑子里除了剑没有别的东西!”

    纪姜:“……”

    怎么……又关他什么事了?

    他看着萧青垣的背影,有些摸不着头脑,“师叔,果真是受了情伤吧?”

    不过长辈的事他也不好多问,看着桌上的酒,纪姜握着剑离开了竹林。

    ……

    安静的屋子内,沈长决偷偷看了纪姜好几眼,直到纪姜抬眸问,“怎么了?”

    “师兄明日就要闭关吗?”沈长决问。

    纪姜道,“是明日。”

    沈长决哦了一声不再说话,又低下头练字,只是他明显有些心浮气躁,下笔不稳。

    纪姜握住他的手,低声道,“练字与练剑差不多,你若是一直这般,练不好。”

    沈长决连忙收了心神,却不自觉看向纪姜的手,他说,“师兄闭关出来,我肯定会第一个等着师兄的。”

    “那也得你上得了落雪崖。”纪姜说。

    “那个时候……肯定可以的。”沈长决如同发誓一般说,“一定可以!”

    纪姜松开沈长决的手后退了几步,他看向外面的皎月道,“今日的时间已经差不多了,你回去吧。”

    “师兄。”沈长决鼓起勇气道,“能不能……与我一道走?”

    纪姜问,“你害怕?”

    “不是……是……我……”沈长决说不出话来,好一会儿才说,“不是害怕,是因为师兄马上就要闭关了,我想与师兄多待一会儿。”

    纪姜盯着沈长决看了一眼才说,“走吧。”

    他往外走去,沈长决连忙又道,“师兄等等!”

    纪姜回头。

    沈长决小心地取下屏风上的外衣过来给纪姜披上,“师兄穿得单薄,外面风凉。”

    纪姜狐疑地看了一眼沈长决,这小龙傲天这么贴心的?

    不过看起来的确是个乖宝宝啊,原本营养不良的脸长了点肉,还挺可爱的。

    纪姜没忍住,伸手捏了一下沈长决的脸蛋,再不捏捏,等沈长决长大成为冷面酷男就没机会了。

    沈长决的耳朵在月光下红成一片,师兄……捏他的脸了。

    师兄,是不是有一点看到他了?

    夜间的确有风,许是因为已经入秋了的缘故。

    不过对修道之人来说,这些风也算不得什么,更不会冷。

    沈长决看着前方,他和纪姜的影子在地上长长的,却慢慢地融合在一起。

    他和师兄的影子看起来,关系很好。

    风声穿过树枝末梢传到了沈长决的耳朵里,他悄悄地伸出手隔空碰了碰旁边的影子。

    他刚碰到,旁边的影子也动了动,吓得他连忙收回手来。

    纪姜偏头问沈长决,“在剑宗感觉如何?”

    “很好。”沈长决这次正视着纪姜,“剑宗很好,师父好,师兄……最好。”

    纪姜没有看见面前这双的漆黑眸子盛满了仰慕和认真,他只道,“如今可有人排斥你?”

    当然有的。

    师兄对他另眼相看,很多人都讨厌他,但他不认为这样不好,他本来也不需要和其他人处好关系,有师兄愿意和他说话就好了。

    所以沈长决说,“没有。”

    纪姜颔首,“剑宗的师兄师姐们都是很好的人,你若有事,都可以去找他们。”

    “对了,还有萧师叔,萧青垣师叔,他虽然看起来不着调,却是一个很有责任心的人,对宗内弟子也很关心,我与他说了,若是娘亲忙,你也可以找他。”

    沈长决怔怔地看着纪姜,师兄要闭关了还在为他着想……

    没有听见沈长决回答,纪姜不由转过头来。

    沈长决慌忙低头,“我知道了师兄。”

    纪姜嗯了声。

    “师兄,风很大,我送你回去吧。”

    纪姜觉得好笑,“你叫我出来又送我回去?”

    “……”

    沈长决一时耳热,“我……”

    “我自己回去就好。”纪姜看了一眼天上的月光,“你也是,回去吧。”

    沈长决站在原地看着纪姜的背影,看着纪姜被拖得长长的影子,许久没动。

    第068章 草根龙傲天(5)

    又是一年一度的门派大比。

    “自从芽芽闭关之后, 门派大比的魁首每年都是沈长决,今年看起来也不会有意外啊。”

    “这小子的确很厉害,已经五年了, 没有一次意外。”

    “芽芽未曾闭关之前,都是他指导这小子的多,见到他这般模样,应该也会感到欣慰吧。”

    长老们窃窃私语。

    台下的凌云阴沉着脸, 他在广场搜寻了一圈没见到沈长决,脸色更难看了。

    苏云鹤的声音平静无波, “生气?”

    凌云皮笑肉不笑, “苏师兄已经是一峰之主, 早就不参与门派大比, 自然不知道被自己恶心的人打败是什么感觉。”

    苏云鹤淡淡道, “我并不在意。”

    “不在意?”凌云当然不信苏云鹤的话,“不在意你总想让你那个徒弟教训沈长决?”

    “我只希望他摆正自己的身份。”苏云鹤看向落雪崖的方向, “不要出现在芽芽面前, 若无意外, 芽芽是要与我结为道侣的。”

    “你做梦!”凌云大怒, “芽芽才不可能和你结为道侣!”

    他这一嗓子吼得整个广场的人都看过来,苏云鹤却依旧没有多少反应,只是用那种怜悯的目光看了一眼凌云, 然后便离开。

    凌云咬紧牙关,握着剑转身就走。

    什么狗屁大师兄,师弟才不可能和这样的伪君子结为道侣!

    所有人都被他骗了!

    所有人——

    忽然一阵地动山摇,自落雪崖传来一阵极强的剑意, 引得所有人都看过去。

    “好强大的剑意!”

    “这是……纪姜师弟的剑意?”

    “师弟要出关了?”

    “纪姜师兄要出关了!”

    广场上一阵喧闹,所有人都激动起来。

    新来的弟子不明所以, 悄悄问那纪姜师弟是何人,旁边的弟子解释,“是我们宗门的少宗主,闭关近六年了,如今定是有了新的领悟!”

    纪姜的确有了新的领悟。

    他睁开眼,心念一动,清霄便出现在他的手中。

    剑气直冲天上,把落雪崖的峰头直直地撞出一个洞来。

    纪姜:“……”

    他的崖……!

    他起身看了一眼,有些心疼自己的崖,也不知道能不能复原。

    纪姜又默不作声地给自己施了个清洁咒,这才觉得好受了些。

    不知道自己闭关了多久,如今外面是什么情况,沈长决又走了多少剧情。

    纪姜刚出洞穴,便见穿着黑衣劲装的青年站在那里,一动不动地看着他,漆黑的眸子里盛满了惊喜。

    “师兄,你果然今日出关,我就知道……”

    这个年轻人……叫他师兄?是他的师弟?

    纪姜懵了一瞬,仔细打量着面前的人。

    长得倒是十分英俊,身材高大,皮肤也……嗯,有点黑,那双眼睛倒是格外亮,像寒星。

    眉目之间还挺熟悉,这好像是龙傲天。

    纪姜迟疑开口,“你是……沈长决?”

    “是我!”沈长决抬了抬脚步,又停下,似乎有些紧张,“师兄,我说了我要第一个接你。”

    纪姜:“……”

    他觉得自己才闭关了没多少啊,为什么沈长决已经长得有这么……这么高了?比他高了好多。

    说起来,他闭关出来怎么好像一点没长高?

    不过,感觉好强!

    纪姜眼睛微微发亮,他正好想试验一下自己闭关后的成果。

    “今日是宗门大比?”纪姜问。

    沈长决道,“是,师兄。”

    “走吧。”纪姜握着清霄看向沈长决,“我们比。”

    沈长决一愣,他心心念念接出来的师兄,和他说的第二句话是……要和他比试。

    他怎么能对师兄出手?

    沈长决连忙跟上纪姜,“师兄我不能和你比。”

    他怎么能对师兄拔剑相向?

    “不必多言。”纪姜淡淡道,“今日我一定要与你比试。”

    沈长决张了张嘴,“师兄……”

    “你是觉得我比不过你?”纪姜淡漠的视线落在沈长决身上,“还是不敢?”

    “我不能对师兄出剑!”沈长决着急解释,“师兄是我最尊敬的人,我怎么能对我最尊敬的人出手?”

    纪姜:“?”

    最什么?

    最尊敬的人?

    他出关的方式可能有点问题,要不然再回去一趟?

    否则龙傲天最尊敬的人怎么会是他?

    纪姜道,“比试不是对我出手,虽然不知道我闭关了多久,不过看你长了这么大个,应该……也有段时间了,既然有段时间了,你应该也有进步。”

    沈长决一顿。

    师兄要和他比剑的理由……原来是想看他是否有进步。

    “芽芽。”纪绣带着一行人在落雪崖下面等着他,此刻见他下来含笑道,“感觉如何?”

    “感觉很好。”纪姜点了点头,然后指向沈长决,“现在,我要与他比,今日是宗门大比对吗?我要拔得魁首!”

    纪绣:“……芽芽你才刚出关。”

    “没错。”纪姜笃定,“清霄一见到他就兴奋了,所以我要和他比。”

    “芽芽,要不要先休息?”苏云鹤温和问,“比试的事情先放后面,你五年不在,有些规则也有所改动。”

    “五年。”纪姜愣了一下,“我闭关,五年了?”

    “准确来说是五年八个月!”凌云眼睛亮亮,“师弟,你终于出来了,我想死你了!”

    五年零八个月……居然闭关了这么久。

    纪姜忍不住看了一眼沈长决。

    那现在沈长决应当已经满二十,过不久这个人就会经历一次坠崖。

    坠崖遇上前辈的遗址,然后获得剑仙的传承,领悟更高层次的剑意。

    沈长决虽然不知道纪姜为什么又看他,只是纪姜看过来,他下意识露出一丝笑,“师兄,我——”

    “走吧。”纪姜并没有给沈长决拒绝的机会,“上比武台。”

    “等等,芽芽。”纪绣无奈,她儿子怎么闭关一趟出来满脑子都是比试了?

    “怎么了?”纪姜不解地看着纪姜,“娘亲,还有事吗?”

    “你刚出关,是不是休息一下比较好?”纪绣问,“比试这件事,不急于一时。”

    纪姜歪了歪脑袋,看向沈长决。

    青年一双眼一眨不眨地看着他,眼底充满了热切。

    “你看,沈长决很激动,他也想和我比!”纪姜指向沈长决,“他来等我不就是为了和我比试吗?”

    沈长决:“师兄我不是,我……”

    “走吧。”纪姜抬了抬下巴,“沈长决,上台!”

    沈长决本能地跟着纪姜走。

    纪绣和其他人面面相觑,无奈地也跟上去。

    等迷迷糊糊站到台上,对面的纪姜已经做出了请的手势,沈长决的脑子才再次清明起来。

    ……师兄,要和他比剑!

    纪姜的神色一如五年前那般平静,他开口道,“让我看看,你这五年的成果。”

    “师兄我……”

    “希望你不要让我失望。”纪姜淡淡道。

    这句话一出,沈长决神色也严肃起来。

    他不能让师兄失望!

    师兄对他,一直抱着很大的期望,师兄这是要检验他的能力!

    就像以前练剑的时候一样,师兄现在也是要与他练剑,所以他一定会让师兄看到他的进步。

    纪姜的视线落在沈长决的腰间,干将莫邪隐隐约约的激动着,是遇到了对手的激动。

    他拔出清霄,清霄五年未出鞘,剑身依旧泛着寒光。

    看台下的弟子们下意识屏住呼吸,在鼓声响起时,纪姜的剑指向了沈长决。

    萧青垣撑着脸看着台上两人你来我往,感叹道,“我们家芽芽,越来越厉害了。”

    “你若是不专心些,到时候还比不上他。”纪绣轻笑,“小师弟,你可羞愧?”

    萧青垣十分坦荡,“我一点也不羞愧,芽芽天赋本就在我之上,更何况他认真努力,就算到时候大道已成,也是理所当然的。”

    “他进步太快。”纪绣看向旁边的认真看着纪姜的苏云鹤,压低了声音,“云鹤这孩子不止一次说想与芽芽结为道侣。”

    萧青垣眸光闪了闪,“那也得看芽芽愿不愿意,师姐你可别乱点鸳鸯谱。”

    “那是自然。”纪绣轻叹口气,“我与云鹤说,若是芽芽也愿意,自然是没问题的。”

    萧青垣不着痕迹地松了口气,笑道,“我看芽芽对云鹤也只有师兄弟的情谊。”

    谈话间,又是一声鼓响。

    清霄与干将莫邪对撞,发出清脆的响声。

    沈长决看着面前的纪姜,轻声问,“师兄,我让你失望了吗?”

    纪姜后退几步,定定地看着沈长决。

    果然是……主角。

    “时间到!”唱号的师兄道,“此次比试,胜负未分。”

    沈长决连忙把剑收好,追上纪姜,“师兄,师兄你是不是生气了?”

    纪姜道,“没有。”

    “师兄你怎么不理我?是不是我做错什么了?”

    纪姜:“……没有,别跟着我。”

    “师兄你刚出关,现在要去哪里?”沈长决又问。

    纪姜停下脚步,转头看着沈长决,“你跟着我到底要做什么?不练剑了?”

    沈长决张了张嘴,“我想,想和师兄……说说话。”

    “我们之间……”应该没什么好说的。

    “芽芽。”苏云鹤在几步远处含笑看着纪姜,“过来。”

    纪姜咽下后面的话对沈长决道,“你别跟着我,我要回落雪崖练剑。”

    沈长决下意识攥紧了拳头。

    他看着纪姜走向苏云鹤。

    苏云鹤……苏云鹤曾经不止一次说过,师兄会与他结为道侣。

    师兄真的要与苏云鹤结为道侣吗?

    苏云鹤哪里配得上师兄?

    苏云鹤垂眸看着纪姜,五年未见,但纪姜毫无变化,如同进去时一样……

    “师兄,你找我有事吗?”纪姜问。

    苏云鹤含笑道,“我们这么久没见,芽芽还不允许我单独与你聊聊天啊?”

    “没有。”纪姜道。

    “芽芽。”苏云鹤定定地看着纪姜,“你出来的第一件事,是与沈长决比试。”

    “嗯。”

    “……芽芽的话,越来越少了。”苏云鹤无奈地笑了一下,“是与师兄没什么话可说了吗?”

    “不是。”纪姜看着苏云鹤,“只是在我的印象里,我与师兄见过不久,所以……”

    “我明白。”苏云鹤说,“芽芽不用解释。”

    纪姜便也不解释了,他问,“那师兄找我,是有何事要说?”

    “芽芽。”苏云鹤执起纪姜的手,眸光温柔,“我一直在等你出来,然后想着……告诉你。”

    纪姜手微微有些僵硬,他抽出手来,低声问,“师兄想告诉我什么?”

    他隐隐有个想法,又怕自己想太多了。

    苏云鹤握了握空空的掌心,淡淡地笑了笑,“芽芽应该知道了吧?宗主说,若是你愿意,我们可以结为道侣。”

    道、道侣?

    发生了什么?

    苏云鹤怎么弯了?

    以前有发生过这种情况吗?

    纪姜疯狂回忆着,好像、好像曾经有过一次,时间有点久了,他记不太清了。

    现在苏云鹤又是怎么回事?

    苏云鹤在原本的剧情里是有道侣的,他的道侣呢?

    以前弯的是龙傲天,现在弯的是配角……等等,难道苏云鹤是……那个人吗?毕竟以前除了龙傲天也没有男频文里的角色会弯的。

    纪姜没出任务的时候一直在思考几个龙傲天的共同之处。

    可是苏云鹤不像,给他的感觉根本不像。

    这个世界或许没有那个人。

    “师兄。”纪姜睫毛颤抖着,没敢看苏云鹤,“抱歉,我一直把你当做我的兄长。”

    苏云鹤轻叹了口气,揉了一下纪姜的脑袋,“兄长……我早该知道的,只是想试试,毕竟说不定呢?”

    “抱歉。”纪姜声音更低了,“我……心里没有别的想法。”

    “我知道了。”苏云鹤温和地笑了笑,把纪姜拥抱,“你不用放在心上,就当我没有说过这样的话,我们以后依旧还是师兄弟。”

    纪姜低低地嗯了声,“对不起师兄。”

    苏云鹤又松开纪姜,笑道,“别一副愧疚的模样,你没有什么对不起我的。”

    纪姜抬眸看着苏云鹤,“我不知道你对我……”

    “你不用太过在意,我也只是说出来不给自己留遗憾罢了。”苏云鹤抬手摸了摸纪姜的脸,动作极其温柔,“就算是你早就知道,但你不喜欢我也没什么用,不是吗?”

    纪姜抿了抿唇,毕竟他哪里想得到,好好的直男说弯就弯?

    “师兄是很好的人,日后也会找到自己更喜欢也喜欢你的人。”

    “更喜欢……”苏云鹤淡淡地笑,“那么借芽芽吉言。”

    纪姜用力点头。

    苏云鹤道,“芽芽既然要回落雪崖,那么我就先走了。”

    纪姜又点头。

    苏云鹤走之前轻声说,“芽芽要提防一下沈长决,他绝不像自己表现出来的那么无害,你要小心。”

    苏云鹤一转身,温和的眉眼便覆盖上一层阴翳。

    ……说他是个很好的人,却不喜欢他,这样怎么行呢?

    他那么喜欢芽芽,所以芽芽一定要是他的,一定要与他结为道侣的。

    苏云鹤的背影很快消失在纪姜眼中。

    纪姜有些茫然眨眼,苏云鹤和沈长决……不应该是好兄弟吗?

    沈长决在剑宗被排斥的日子里,苏云鹤是唯一一个不排斥还与沈长决做朋友的人,苏云鹤为什么突然和他说……要提防沈长决?

    苏云鹤不仅弯了,和沈长决似乎也没有什么好的关系了?这些剧情支线,好像崩了,这样真的没问题吗?

    这个世界好像有点癫了,他看不懂。

    纪姜想不明白便不想了,反正他的任务就是与沈长决相关的,如今也算是走上正轨了。

    那么还是去好好练剑吧!

    纪姜一转身,便见到沈长决站在树后,也不知道站了多久,此刻小心翼翼地看着纪姜,“师兄。”

    “还有事吗?”纪姜问。

    “师兄……”沈长决靠近了纪姜一些,又有些踌躇,“苏师兄找你做什么?”

    “谈了些闲话。”纪姜道,“没事的话,我先走了。”

    “师兄!”沈长决连忙抓住纪姜的手,在纪姜疑惑看过来时又松开,“对不起师兄,我不是故意的。”

    纪姜:“……”

    他沉默了一会儿问,“你到底想说什么?直说,不要磨磨蹭蹭的。”

    “师兄。”沈长决低垂着眼帘看着纪姜不染尘埃的鞋尖,声音很低,“你会和苏师兄结为道侣吗?”

    纪姜:“自然不会。”

    沈长决紧绷着的心一下子就松了,他脱口而出,“师兄他们都配不上你,你不要去选择不如你的人。”

    纪姜:“……”

    他微微蹙眉,打量着沈长决,“你要知道,苏云鹤也是你的师兄。”

    “是……”沈长决又紧张了,他轻声说,“师兄,你是高高在上的仙人,不应该沾染凡尘俗世那些情爱,就算要沾,你的道侣也应该是最最强大的那个,所以师兄,他们配不上你。”

    纪姜:“……”

    这些话,总觉得有点熟悉。

    凌云那个毒唯不就总是说类似的话吗?!

    纪姜瞳孔地震,难道沈长决……也成了他的毒唯?

    “师兄。”

    沈长决说完上面的话心脏都惴惴不安,他是不是过于大胆了?他有什么资格对师兄说这样的话?

    可他不觉得自己说错了,苏云鹤配不上师兄,凌云更配不上师兄。

    师兄这样高洁之人,只配最强者拥有。

    纪姜沉默着,最终他伸出手拍了拍沈长决的肩,“你……算了,我要上去练剑了。”

    “师兄!”沈长决连忙问,“我能和你一起去吗?”

    纪姜看向沈长决,“和我一起去?”

    沈长决用力点头,“我可以陪师兄一起练剑,我……我许久没见师兄了,也许久没与师兄一起练过剑了。”

    沈长决和他一起练剑?

    纪姜转念一想,这当然好,先不说和龙傲天练剑肯定能获得进步,更何况还能中途比试……

    纪姜颔首,“走吧,上落雪崖。”

    落雪崖是纪姜的峰头,纪姜闭关的时候,沈长决上不来的那段时间就站在山下看,能上去之后,他日日上崖。

    这里很冷,空无一人。

    沈长决时常想,也不知道师兄一个人在这里冷不冷。

    这里的结界也不知道会不会保护师兄……

    他想了很多,等了很久,总算等到他的师兄出来。

    虽然他没想到,师兄出来的第一件事是与他比试……

    但这是否意味着,师兄一直有想着他的?

    纪姜的剑穿过沈长决的肩上的衣服,雪花落在纪姜的睫毛,他略略挑眉,“练剑的时候还发呆?你就是这样对待你的剑和你的对手”

    沈长决偏头看了一眼清霄剑,又看向纪姜,他的手指轻轻地夹起清霄的剑尖,眉眼带笑,“是我的错,师兄。”

    “不过,师兄与我永远都不会成为对手。”沈长决漆黑的眸子里闪着寒星般的光,“除了练剑的时候,我的剑永远不会指向师兄。”

    第069章 草根龙傲天(6)

    对面的人笑得纯良, 纪姜的视线移到被他夹住的剑尖,道,“松手。”

    沈长决乖乖松手, 又问,“师兄,我成长的速度,你还满意吗?”

    纪姜:“……”这句话有点怪怪的。

    他道, “很好。”

    沈长决的眼睛一下子亮了起来,如同被主人夸奖的小狗一般, “师兄, 我会继续努力的。”

    纪姜颔首, “那么你现在是不是该……”下山了。

    “师兄!”沈长决看向崖下, “你是否要与我一同下山?”

    纪姜疑惑地看向沈长决。

    “你一直在落雪崖待着, 肯定不知道宗门变了很多吧?”沈长决道,“我带你去看看吧。”

    宗门变了许多?

    纪姜思考了一下, 点了点头, “那一起下山吧。”

    沈长决目光含着热切, “那么师兄, 我带你下山吧!”

    纪姜:“?”

    “师兄帮我指点一下御剑飞行之术可好?”沈长决忙说 “师父太忙了,御剑飞行之术是我自己摸索出来的,至今不知道究竟怎么样。”

    纪姜道, “你方才上来时我已经看到了,很不错。”

    沈长决低声说,“师兄,是不是我太无理取闹了?”

    纪姜看着面前的沈长决沉默了一瞬, 小龙傲天虽然长大成了大龙傲天,但垂头丧气的模样依旧看起来有些可怜。

    纪姜道, “走吧。”

    沈长决偷偷看纪姜,“师兄是不是愿意让我载着你下山了?”

    纪姜抬了抬下巴,“走吧。”

    沈长决连忙点头,想拉纪姜的手又迟疑,他……真的能碰师兄吗?

    如同仙人般的师兄,他……

    “怎么不动?”纪姜狐疑,“有什么问题吗?”

    “不,没有。”沈长决轻轻地握了纪姜的手,充满了小心翼翼地味道,“师兄我们下山。”

    纪姜的视线落在沈长决的手上。

    粗粝,宽厚,看得出来不仅用剑多,别的事情做得应该也很多。

    “师兄。”沈长决的声音伴随着风声在纪姜耳边响起,“这几年我一直在等你出来,日日在落雪崖等,也在落雪崖练剑。”

    纪姜回头看了沈长决一眼,他嗯了声。

    剑宗的改变对纪姜来说,的确有点大,特别是他住的屋子前,一片绿色。

    “师兄闭关之后,我找了两株幼苗,想着日后若是师兄出来还能在树下乘凉……”沈长决有些赧然,“种完之后才觉不妥,毕竟都没跟师兄商量一下,但又想着或许师兄愿意留下来……”

    “五年长这么高啊。”纪姜有点惊讶,他回头看了一眼沈长决,“跟你一样,长得很快。”

    “许是这里风水好。”沈长决嘴角不自觉地翘了翘,“师兄愿意的话就留下来,要是不喜欢,我明日就把它迁走。”

    “留下来吧。”纪姜说,“挺好的。”

    沈长决高兴不已,他道,“这树……”

    “等等。”纪姜忽然抓住沈长决的手臂,脸色有些凝重地看着那棵树。

    “怎么了?”沈长决偏头看了一眼纪姜,见纪姜脸色有些苍白,顿时着急,“师兄!”

    “蛇……”纪姜的手越收越紧,眼底都带着仓惶,“沈长决,有蛇!”

    碧绿的蛇盘旋在树梢,竖瞳紧紧地盯着沈长决和纪姜,轻轻地吐着蛇信。

    一开始纪姜并未发现有蛇的存在,只是他扫了一眼觉得不太对劲,他对蛇实在太敏感了。

    纪姜怕蛇。

    这个念头钻入了沈长决的脑子里。

    他反手把纪姜的脑袋按在自己怀里,手中的剑在那条蛇跳起来时脱手而出,将蛇斩断。

    “师兄别怕,没了。”沈长决安抚着纪姜,“已经没了,别怕了。”

    少年时三番两次站在他面前帮助他的师兄,耐心指导他练剑和识字的师兄,在他心里如同神明般高高在上的师兄,因为怕蛇被他护在怀里。

    沈长决的心头涌起一股未名的情绪,这让他不自觉地抬手轻轻地拍着纪姜的肩,“师兄,别怕,日后都有我在。”

    纪姜从沈长决怀里抬起头来,却没敢去看断成两截的蛇,他拉了一把沈长决,“处理……尸体处理了。”

    沈长决听着纪姜带着颤音的话,他的视线从纪姜苍白的唇上扫过,低声道,“师兄等我,我马上处理。”

    纪姜胡乱点了点头,“快些。”

    沈长决乖乖地把尸体毁掉,确定绝不会再看到蛇皮,这才仔仔细细洗了手。

    纪姜看了一眼沈长决的手,在看见明显湿润之后这才轻轻地松了口气。

    随即他道,“今日之事,不许告诉别人。”

    “师兄放心!”沈长决乖巧道,“我绝对不会把这事告诉别人的,师兄不允许我做的我都不会做。”

    纪姜顿了顿,又扫了一眼那棵树,还有点心理阴影,生怕又钻出一条蛇来。

    他进屋之后看了一眼屋子,屋子倒是毫无变化。

    “师兄闭关的日子里,房间我天天都有打扫。”沈长决道,“师兄不必担心。”

    纪姜嗯了声道,“辛苦你了。”

    “为师兄做事,不辛苦。”沈长决唇角又扬起,眼底也带着熠熠的光芒。

    纪姜没忍住多看了两眼沈长决,从他出来到现在,这龙傲天……怎么好像对他很百依百顺的样子,总觉得还是有哪里不对劲。

    尊敬他,为他做事,剑不指向他……

    “被子也是昨日才换的。”沈长决又指了指床,“师兄你放心,绝对干净。”

    “你怎么知道我今日会出关?”纪姜问。

    “直觉。”沈长决道,“从一早醒来我就有种强烈的直觉,今日师兄一定会出关,而我一定要是师兄出关之后见到的第一个人。”

    纪姜欲言又止,最终道,“你平日里都做些什么?”

    “什么都做。”沈长决道,“最多的是练剑。”

    纪姜问,“现在宗门是否还有人排斥你?”

    难道沈长决还是孤立着?否则怎么会一门心思地要等着他?这实在有点奇怪。

    “……”沈长决没答,只道,“师兄,你出来是我这些年来最高兴的事。”

    纪姜:“……”

    所以……还是被孤立着的?

    不应该啊,现在的沈长决剑道奇才名声在外,肯定会有仰慕者才对,怎么会被孤立?

    书里也写了,有人仰慕沈长决……

    纪姜忍不住揉了揉脑袋。

    沈长决一见纪姜的动作,紧张问,“师兄是不是累了?可要休息一阵?”

    纪姜摇了摇头,“没事,你回去吧。”

    沈长决抿了抿唇,“师兄……”

    “天色不早了。”纪姜指了指外面,“我该休息了。”

    沈长决这才低声说,“是。”

    他乖乖地退了出去。

    纪姜看着沈长决的背影消失,又摸了摸床铺。

    沈长决……这么贴心做什么?

    他都不好意思天天找他约架了。

    ……

    纪姜出来的几日,每天的时间都被人约满了。

    特别是凌云和萧青垣。

    纪姜听凌云念叨了半天后问,“你姐呢?”

    “下山除魔卫道去了。”凌云道,“本来她还打算拉着我去的,不过我要等师弟你出来嘛,拒绝了。”

    纪姜:“……你等我出来做什么?”

    凌云幽怨地看了纪姜一眼,“当然是因为我怕你被某些人骗了。”

    纪姜瞥了一眼竹林里剑势如虹的沈长决,“你说的是他?”

    “那不然呢?”凌云冷笑,“师弟我告诉你,沈长决根本就不是表面表现出来的那么无害。”

    纪姜颔首,“我知道。”

    “你知道你还对他那么好?”凌云震惊,“师弟,到时候他害你怎么办?”

    纪姜神色淡淡,“没有哪个修道之人是无害的,凌云师兄,但这不代表他会主动害人。”

    “这小子心怀不轨!”凌云很着急,“你肯定是被他骗了。”

    纪姜抿了口茶道,“师兄,你对他的偏见太大了。”

    “我……我没有!”凌云咬牙,“芽芽,你就是被他骗了,他下手的时候可重了!”

    “难道师兄你下手的时候很轻吗?”纪姜好奇。

    凌云:“……”

    凌云说,“那不一样,他下手是想杀了我,若不是有人看着,他肯定会杀了我的。”

    纪姜静静地看了凌云好一会儿才道,“师兄,我会问问他,无论如何他如今也是我师弟,或许我说话他也会听几分。”

    “不是不是!”凌云慌忙道,“我是希望你远离他,不是让你去和他说话,他太危险了芽芽,他已经不是你记忆中那个小乞丐了。”

    纪姜问,“师兄为什么这么说,是否发生过什么事?”

    凌云默了默道,“没有。”

    纪姜一看他这表情便知道不简单,不过他也没有再多问什么。

    龙傲天是个睚眦必报的人,若是有人欺辱过他,他必定会千倍百倍的报复回来。

    也不知道凌云到底对沈长决做过什么,不过不管做了什么,只要沈长决没有杀了凌云,那都说明凌云做得不算太过分。

    纪姜这样想着,去看沈长决的身影。

    他想,每任傲天的颜值都挺不错的,还挺戳他的审美。

    想到这里,他忍不住看了一眼自己的大拇指。

    这么多年都没出现,或许那个人没有一直跟着他。

    不过好在他做过情感淡化,想起来也不会觉得很遗憾。

    他在竹林坐在夕阳西下,沈长决问,“师兄不与我一同练剑?”

    纪姜摇头,“我在等萧师叔。”

    沈长决了然,“师兄与师叔感情很好。”

    “还不错。”

    纪姜完这句话,便看见萧青垣匆匆赶来。

    萧青垣一见沈长决,扬眉,“他怎么在这?”

    “他在练剑。”纪姜道。

    沈长决一副尊老爱幼的模样,“师叔好。”

    萧青垣哼了一声,“你继续去练剑吧,我要和芽芽聊聊。”

    沈长决没动,看向纪姜。

    纪姜虽然不知道萧青垣要聊什么,不过既然萧青垣要支开沈长决,那就说明的确有事。

    他看向沈长决,“你去练剑。”

    沈长决抿了抿唇道,“好,我听师兄的。”

    萧青垣这才道,“你闭关一趟出来,这小子还是挺听你的话的。”

    纪姜没说话。

    “我之前听你娘亲说,你要与云鹤结为道侣。”萧青垣打量着纪姜的表情,“是这样吗?”

    纪姜摇头,“师兄也与我说过,但我与他之间只有师兄弟的情义,并无其他。”

    “所以你拒绝了。”萧青垣说。

    纪姜嗯了声,“自然要拒绝的。”

    萧青垣不着痕迹地松了口气,又笑道,“不过云鹤一向死心眼,只怕没有那么轻易放下。”

    “不会。”纪姜道,“师兄不喜欢给人添麻烦,性格温和,既然已经说开了,他便不会再念着我了,他日后会有更好的道侣。”

    “更好的……”萧青垣把这三个字念了一遍后摇头道,“芽芽,我想没有比你更好的了。”

    纪姜疑惑地看着萧青垣,“师叔说什么?”

    “没什么。”萧青垣轻咳一声,“我来其实还有一件事。”

    “师叔请说。”

    “最近魔修频频留下痕迹,只怕是又要卷土重来。”萧青垣说到正事,神色也严肃了不少,“剑宗庇佑下的一个村庄里,有魔修去过,不仅如此,还掠走了村里的少年少女,我们怀疑,魔修在准备血祭复活魔尊。”

    这篇小说里,魔尊并未被复活,魔修并不是最大的boss,最大boss反而是正派……

    纪姜看向萧青垣,“我明白了,师叔是想我下山走一趟?”

    “如今年轻一辈就你与沈长决这小子最厉害,届时你们带人去探查,若真是要复活魔尊,切不可轻举妄动。”萧青垣道,“到时候传信回来,我们这边会有准备。”

    纪姜道,“好。”

    “这次行动宗门内知道的人不多,你们要悄悄下山,不能告诉其他人。”萧青垣压低了声音,“我与你娘亲怀疑,魔修或许渗入了各大宗门。”

    纪姜眉梢动了动又道,“好。”

    “还有,凌云太过冲动,也不要带他。”萧青垣说。

    纪姜嗯了声。

    “沈长决那边我与他说。”萧青垣道,“会让他保护好你,把你的安危放在第一位。”

    纪姜无奈,“师叔,既然下山是有任务的,那说这些就不太合适了,会让人束手束脚的。”

    萧青垣哼哼两声,看着纪姜道,“明日一早就出发,今天晚上就和沈长决决定好你们要带的人,他如今对弟子们比你对弟子们熟悉,让他选人。”

    纪姜说好。

    他顿了顿道,“师叔既然说这件事的,刚才你为何让沈长决去练剑,明明在这里一道说了就好了,省得还说第二遍。”

    萧青垣:“……这不是开始说那事不适合他听吗?”

    “没什么不适合的。”纪姜微微摇了摇头,“反正我与云鹤师兄的确没什么,现在是,日后也是……沈长决他也不是什么话多的人,不会去外面乱说。”

    萧青垣心情极好地扬唇,他摸了摸纪姜的脑袋,“嗯,我知道了。”

    纪姜:“……师叔,我已经不是小孩子了。”

    所以别总是摸他的脑袋了,摸多了会长不高的。

    他现在……还能长吗?

    应该长不了吧。

    萧青垣轻笑一声摇了摇头,然后起身,“我去与沈长决说,你回去好好休息,选人一事就交给沈长决吧。”

    纪姜哦了声。

    他看着萧青垣走到沈长决身边,也起身往回走。

    他对这次出行的印象很深刻,沈长决会坠崖,获得剑仙传承,然后会被污蔑是魔修内应……

    相信沈长决的只有三个人,其中一个是身为死对头的他,理由是一个剑意那么纯粹的人不会与魔修勾结。

    也是这次,正道开始觊觎沈长决的传承……

    纪姜沐浴之后披着半湿的发坐在桌前看古籍。

    沈长决到来时站在门口,有些恍惚,这一幕对他来说已经有五年不曾见到了。

    那时他弱小,而如今的他,早已不是当年那个十四岁的弱小少年。

    可不管怎么变,纪姜都是他的仰望着的仙人,是把他淤泥里拽出来的神明。

    他当然会保护他的仙人,即便是用他的命。

    只是萧青垣……沈长决垂眸想,这个长辈,是不是对他的师兄也怀有不一般的感情呢?

    他的师兄太招人了,神明总是有很多簇拥者为他前仆后继,他也只是其中一个。

    他不想做其中一个,他想做唯一……

    唯一一个,被师兄信任、放心交付后背的人。

    “沈长决。”纪姜的嗓音响起,“来了就进来,在门口站着做什么?”

    沈长决踏进去,含着笑,“怕打扰了师兄。”

    “现在不怕了?”纪姜挑眉。

    沈长决怔了一下,烛火下挑眉的少年看起来与平时截然不同,沈长决的心脏轻轻地跳动了几下,不是平常的频率。

    他有些慌乱地收回自己的视线喃喃,“现在是师兄让我进来的,我听师兄的话。”

    纪姜轻笑一声,沈长决又倏地看向纪姜。

    沈长决没见过纪姜笑,这个笑容很清浅,有几分朦胧,让他有些移不开眼。

    “行了。”纪姜撑着脸道,“过来坐下。”

    沈长决迟疑了一下,视线落在纪姜的头发上,他道,“师兄发还未干。”

    纪姜并不在意,“一会儿就干了。”

    沈长决道,“我为师兄擦发。”

    纪姜歪了歪身子,半倚在靠椅上,“那你擦吧。”

    沈长决握住了微湿的发,他的动作很温柔,声音也很低,“师兄,这样的力道可好?”

    纪姜道,“嗯。”

    沈长决的视线跟着纪姜的手指走了几页才松手,“师兄,好了。”

    纪姜嗯了声说,“坐下吧。”

    在纪姜对面坐下,他轻声说,“师兄在看什么?”

    “喏。”纪姜给沈长决看了一眼书封,“杂记。”

    “九州游记。”沈长决轻轻地吐出一口气,“师兄,此次出去我们也可以去你想去的地方。”

    “傻话。”纪姜摇了摇头,“这次可是有正事的。”

    “不会很久。”沈长决道,“正事很快会解决,师兄想要去的地方,我都带师兄去。”

    纪姜微愣了一下,抬眸看着沈长决。

    沈长决若是知道自己会坠崖,肯定不会说这样的话了。

    他拉了拉衣襟道,“你来是要与我说什么?人都选好了?”

    “选好了。”沈长决道,“选了五个,多了怕打草惊蛇,五个差不多了。”

    纪姜嗯了声,把书放好,“卯时三刻便下山。”

    沈长决看着纪姜,眼底露出笑来,“我也想的那个时候,师兄,我们心有灵犀。”

    纪姜看了沈长决一眼,“你还是得多看书。”

    “好。”沈长决从善如流,“回来之后,师兄告诉我需要看什么。”

    纪姜指了指桌面,“让我看看你现在写的字。”

    沈长决听话地铺好了纸,然后拿起笔来。

    “需要我帮你磨墨吗?”纪姜问。

    沈长决心口微跳,他还没摸清楚怎么回事,纪姜已经起身了。

    他的师兄穿着单薄的衣袍,微微弯腰磨墨的时候他能看到大片雪白的肌肤,还有……

    沈长决倏地收回自己的目光不敢再看,他怎么能……怎么能这样看他的师兄,他的仙人。

    他真该死!

    可是,纪姜沐浴之后身上带着的花香霸道地钻进了他的鼻间,一呼一吸都是香味,甜得让他眩晕。

    “你这字……”纪姜不太高兴地声音响起,“出去别说是临幕了我的字帖。”

    沈长决脑子一下子清醒过来,低头看去,他写的沈字实在不像自己能写出来的水平,虚浮、没有落脚点一般。

    “师兄我……我刚才走神了。”沈长决连忙解释,“我重新写一个。”

    纪姜道,“那你写。”

    沈长决定了定神,摒弃多余的情绪,脑子里冒出的是纪姜握着少年的他写字时的情景。

    他落笔,写下两字。

    [纪、姜。]

    纪姜微顿,这两个字写得极好,与他的字迹所差无几,不过沈长决的字带着锋利与霸道,叫人不可忽视。

    “师兄。”沈长决语气里都含着讨好之意,“你教我的,我都有好好练,你不要生气。”

    “我没有生气。”纪姜道。

    沈长决细细地看了纪姜一阵,确定纪姜真的没有生气,这才松了口气。

    他真怕纪姜不搭理他,也怕纪姜讨厌他。

    他又邀功一般把纸往纪姜这边推了推,“师兄,你的名字我练了许多次,是不是写得很好看?”

    纪姜轻轻地撩了一下眼皮道,“不错。”

    沈长决又在纪姜的名字下面写下自己的名字,因为纪姜两个字占据了大半的篇幅,他的名字便又小又挤。

    纪姜道,“明明另写一张就好了。”

    沈长决却很满意,“这样就好,特别好。”

    他的名字,就是要和师兄的名字待在一起的。

    “我要睡觉了。”纪姜道,“你也该回去休息了。”

    “好。”沈长决答应了一声,“师兄,明早我来接你。”

    纪姜嗯了声,正要上床,沈长决却又拉住了纪姜的手,眸色微沉,“师兄,等一下。”

    纪姜疑惑看向沈长决。

    沈长决站在纪姜面前,一下子掀开被子。

    看清床尾的那一窝碧绿色的小东西后,纪姜脑子一片空白,浑身的鸡皮疙瘩都起来了。

    他的床上,竟然有一窝……蛇。

    第070章 草根龙傲天(7)

    那一窝小青蛇纠缠着在床尾, 此刻发出嘶嘶的声音,想来是前几日在外面的那条蛇的后代。

    他竟然和这窝蛇待在同一个房间这么久……

    若是纪姜就这样躺上去,指不定这些蛇就会缠上他, 更大的可能性是咬他……

    一想到这样的画面,纪姜宁可自己晕过去。

    沈长决连忙捂住纪姜的眼睛,扶着纪姜到书桌旁坐下,“师兄别怕, 等我处理掉……”

    蛇已经开始乱爬,窸窸窣窣的声音此刻落在纪姜的耳中格外明显, 让他心生恐惧, 头皮发麻。

    纪姜怕得不行, 一把抓住沈长决, 声音都在颤抖, “沈、沈长决,别……别走。”

    沈长决哪里见过纪姜这样, 他又是心疼又是生气, 气自己没有好好检查。

    他把纪姜的脑袋按进自己怀里, 凌厉的剑气将那些蛇轻易斩杀。

    这些蛇并没有丝毫灵力, 看起来出现在这里只是意外,就像那天出现在那棵树上的蛇一样。

    “师兄。”沈长决轻声道,“全都死了, 我去把它们处理掉好不好?”

    纪姜无意识地点头,手却还是紧紧地拽着沈长决的衣服。

    沈长决迟疑了一下道,“那先不处理了,我先带你离开这里。”

    纪姜又摇了摇头, 强迫自己松手,眼睛不敢去看前面, 就盯着自己的手,“先……先处理吧。”

    沈长决把一窝的蛇处理了,去看纪姜。

    纪姜脸色格外苍白,声音还有些不稳,“没了?”

    沈长决说,“没了。”

    纪姜点了点头,站起来的时候腿都是软的,就算是已经没有蛇了,他也不敢再这里睡觉了。

    不如去落雪崖住一晚,至少落雪崖很冷,绝不可能出现蛇。

    “师兄去哪里?”沈长决伸手拉了一下纪姜的衣服。

    纪姜喃喃,“落雪崖。”

    “师兄。”沈长决担忧地扶住纪姜,“若是师兄不嫌弃,去我房里住一夜。”

    “你……”

    “师兄不怕。”沈长决跟安慰小孩一般,微微弯腰,碰了碰纪姜冰凉的手,“师兄跟我走就好了。”

    纪姜勉强扯了一下嘴角,没有推辞,那一窝蛇给他的心理阴影太大了,一窝小的比第一个世界见到那条大的更恐怖。

    他道,“嗯。”

    沈长决从屏风上取了外袍来要给纪姜披上,纪姜推了一下沈长决的手。

    “别。”纪姜看到外衣都怵,总觉得被蛇爬过一样,他道,“还是……不用了,反正也不冷。”

    沈长决顿了顿,收了手轻声说,“外面风大,我担心师兄。”

    纪姜揉了揉眉心,“没事,走吧,不冷。”

    临走之前,他看了一眼屋子,自语,“以后我也不会住这里了。”

    沈长决微微抿唇道,“等这次回来之后,我给师兄收拾别的屋子。”

    “我还是住落雪崖吧,上面冷,不可能出现……”纪姜说,“只是山顶上被凿了个洞,到时候补上就行。”

    沈长决没有过多劝阻,他在心底暗暗决定这段时间让纪姜同意自己也住上落雪崖。

    此刻他道,“那么我到时候帮师兄把那洞补上。”

    纪姜道,“那便辛苦你了。”

    沈长决的笑意明显,“为师兄做事,不辛苦。”

    纪姜看了沈长决半晌,又道,“我们走吧。”

    沈长决连连点头,他迟疑了一下,慢慢地握住了纪姜的手,他的手掌温暖,纪姜冰冷的手渐渐地有了暖意。

    “我在那里住了这么多天没发现那里有一窝……”纪姜咬了一下舌尖,没敢说出那个字来,“是……什么时候孵化的吗?”

    “看起来像是前几天那条留下来的。”沈长决低声说,“在宗门里的畜生也会有些灵智,前几日我斩杀了那条之后也没想着好好检查一下,这些小蛇看起来刚孵化没几日,没有什么杀伤力。”

    纪姜抿直了唇,重点当然不是蛇有没有杀伤力,也不是蛇有没有毒。

    就算是无毒的蛇,小的蛇他也会害怕。

    不如说,越是小的他越是害怕,毕竟大的你还能发现它的存在,小的说不定等它爬到了你身体的某个地方你才能感受到。

    想到这里,纪姜就有些发抖。

    “只是到底是畜生,即便是报复人也找错了对象。”沈长决的脸色冰冷下来,“应该来找我的。”

    说罢他又自责,“都是我的错。”

    纪姜抬眸看了沈长决一眼,脸上的苍白已经褪去,他摇了摇头,低声说,“不关你的事,是你帮了我。”

    沈长决握着纪姜的手微微紧了紧,低声说,“师兄,不怕,我会保护你的,有我在,不会让这些畜生近你的身。”

    纪姜定定地看了沈长决一阵,又摇头道,“除了这个东西,其他的我都不怕。”

    沈长决心头充满了怜惜,师兄甚至不敢把那个字说出口,可见真的是怕到了极点。

    忽然他脚步一停,偏头看向黑暗之中。

    “怎么了?”纪姜有些怵,“还有吗?”

    “没有。”沈长决的眸光微沉,“只是觉得……今晚那些蛇出现得太巧了些,今夜我接了萧师叔的话去找明日下山的人,本来不该有时间来师兄这里。”

    纪姜愣了一下,很快明白了沈长决的意思。

    他抿直唇,“我在宗门内并不成与人结怨。”

    沈长决嗯了声,“喜欢师兄的人很多。”

    喜欢师兄的人很多,正是因为这样才更加危险。

    沈长决沉着眉眼想。

    纪姜忍不住也看了一眼黑暗中,今夜无月,黑暗中一片漆黑,什么都看不清楚。

    沈长决握着纪姜的手稍稍用力,“师兄不用怕,只要你需要我的时候,我随时都在。”

    纪姜轻轻地抬了抬眉看着沈长决,夜色中旁边提着灯笼的人也面容有些模糊,英俊的轮廓若隐若现,纪姜却能感受到他身上传来的认真。

    相信……他应该还算是想象沈长决的吧?

    纪姜露出一个极淡的笑容,“这种话,可不能随便说。”

    沈长决道,“我没有随便说,我很认真,师兄,你相信我。”

    纪姜道,“走吧。”

    沈长决最后又看了一眼那片黑暗中。

    或许不是错觉,有人一直在盯着师兄,只是很不凑巧,今夜自己在这里,打乱了那个人的计划。

    无论是谁……沈长决眉眼阴郁,无论是谁,想要欺负师兄他都不会轻易放过他的。

    沈长决住的地方距离纪姜的位置并不远,都在主峰上,所以很快便到了沈长决的屋子。

    沈长决推开房间的门,然后点燃了烛火。

    看清屋内布局的时候,纪姜微愣。

    这间屋子的布局居然和他房间的布局一模一样,分毫不差。

    他险些以为自己又回到了房里。

    沈长决见纪姜的表情便知道纪姜在想什么,他连忙解释道,“我以前最崇拜师兄,便也把我的房间比照着师兄的房间来整理。”

    纪姜愣愣地哦了声,房间布局一样,倒轻易地让他想起来那一窝蛇。

    他心头窒息了一瞬,强迫自己不要多想。

    “师兄过来。”沈长决拉着纪姜来到床边,他把被褥掀开,“你看,干干净净的,什么都没有。”

    纪姜抿了抿唇点了点头,“我知道的。”

    “师兄别怕,有我在。”沈长决再一次说着这样的话,“我一定会保护好师兄的。”

    若是在之前,纪姜会说,他不需要别人保护。

    可此刻是刚刚面对了一窝蛇的纪姜,沈长决刚刚才保护了他,他说不出不需要保护这样的话来。

    或许这也算是他唯一的弱点了。

    纪姜轻轻地吐出一口气,看着沈长决整理床铺的侧脸。

    他有点恍惚地想,沈长决……的确长大了,已经不是曾经那个灰扑扑脏兮兮的小孩了。

    “师兄先睡。”沈长决含笑着安抚,“你放心师兄,不会有你害怕的东西出现在你身边的。”

    纪姜拽了一下沈长决的衣角,看着沈长决,略微迟疑了一下才说,“你再仔细检查一下。”

    沈长决便听话地仔细检查了一遍,里里外外上上下下,没有放过一处。

    连一只飞蛾也没有。

    纪姜不由得松了口气。

    沈长决温柔道,“师兄睡觉吧。”

    纪姜嗯了声,“今晚辛苦你了,多谢。”

    “师兄与我说什么谢?”沈长决苦笑,“师兄是我最尊敬的人,我什么都心甘情愿为师兄做。”

    纪姜顿了顿,脱了鞋,这才躺上床。

    床上有着一股沈长决的气息,很霸道地将纪姜包裹,疲惫一瞬间便窜了上来,这让纪姜有些昏昏欲睡。

    沈长决给他掖了一下被子,“师兄睡吧,等你睡着了我再熄灯。”

    纪姜难得有些不好意思,沈长决太贴心了。

    他道,“无妨,你也熄灯睡觉吧。”

    沈长决笑道,“好,那我先打地铺。”

    哪里有让主人睡地铺的道理?

    纪姜摸了摸自己旁边道,“地上冰冷,你抱被褥来睡这里吧。”

    沈长决一呆,“睡……睡这里,和师兄、和师兄睡一张……一张床?”

    他结结巴巴的,也不知道是不是被吓到了。

    纪姜道,“余位很大,只是需要将就一下,你再抱床被褥来就行。”

    沈长决连忙道,“不是将就不是将就。”

    他抱了被褥来,在纪姜旁边躺下。

    纪姜身上的香味又传了过来,沈长决僵着身体不敢动,脑子却有些眩晕。

    他竟然和师兄躺在一张床上,和师兄……和他的仙人,躺在一张床上。

    他是在做梦吗?

    这个梦可真是充满了他的妄想。

    他又想起离开纪姜的屋子时感受到的那股气息,眼中的暗色深不见底。

    若他不在那里或者没发现那些蛇,师兄被那些蛇吓到之后,那个人会顺势作为拯救者出现……而现在师兄,说不会在那个人的房里。

    一想到这里,沈长决心头杀意凛然。

    纪姜没睡着,他一闭上眼就是那一窝蛇,旁边的人似乎格外紧张,连大气都不敢出一下。

    这让纪姜心情有些复杂,毕竟沈长决若不是帮助他,不用和他挤一张床。

    思及此,纪姜开口问,“是不是不习惯?”

    “没有,我年幼时……睡乞丐窝的时候,从来没有这么大的床。”沈长决低声说,“更何况被褥分开的,不算一张床。”

    纪姜侧身看着沈长决,“那些乞丐……是不是总是欺负你?”

    沈长决笑了一下,眉眼温柔,“第一次见到师兄的时候,我已经不是第一次被打了,应该说,我已经被打习惯了。”

    纪姜睫毛颤了颤,那个时候看见那双不驯的双眼他就意识到了,这个小孩肯定不是第一次被打了。

    “我第一次偷到包子之后包子便被乞丐窝的人抢了去,那个时候我已经饿了两天了,没有力气反抗他们。”

    沈长决低声讲述着他以为自己永远不会回忆的过去,但这过去有甜的地方,他遇到师兄。

    “他们威胁我,如果不帮他们偷东西,便送我去报官,那个时候我还小,第一次干偷东西的事情不熟练,也怕他们真的报官。”

    纪姜沉默了一阵,伸出手轻轻地拍了拍一下沈长决的手臂,当做安抚。

    从文字变为现实,沈长决的经历是真实的。

    “因为总是吃不饱,所以即便对面也是乞丐我也无法反抗,是师兄救了我。”沈长决轻声说,“为了抢夺师兄给我的那块玉牌,他们自相残杀,反而是我躲过了一劫。”

    不过沈长决永远不会告诉纪姜,是他想让这些乞丐死,所以才有那么一幕。

    他利用了师兄给的玉牌……但他会用自己的生命来保护师兄。

    纪姜又问,“能睡吗?”

    “能,师兄放心,我睡觉时很老实,不会乱动的。”沈长决又道。

    纪姜哦了声,“你怕不怕?”

    沈长决福至心灵,“我有点怕的,师兄。”

    纪姜轻咳一声,“既然你怕的话,那就把被褥拉一下,与我挨近一点。”

    沈长决心底有些好笑,只觉得师兄可爱至极。

    他没有笑出来,答应了一声,“好的师兄。”

    沈长决把隔着两人的被褥拉开,碰到了纪姜。

    他发现纪姜的身体依旧泛着凉,看来被那窝蛇吓得不轻,这会儿也还害怕着。

    沈长决眉眼中闪过一丝阴翳,是意外也就罢了,若是有人……若是有人知道师兄怕蛇有意吓师兄的,他绝不会放过对方。

    旁边人的体温传来,纪姜才觉得没那么害怕了。

    他闭上眼睛,没多久就陷入了睡眠之中。

    沈长决却睡不着了。

    师兄就在他的旁边躺着,脑袋还碰着他的肩,一副很依赖他的模样。

    他的师兄……需要他,依赖他。

    这个认知让沈长决激动得浑身战栗,他忍不住侧身看着纪姜。

    他看不清纪姜的脸,想要伸手抬起纪姜的脸又硬生生地控制着自己。

    他不能随意对他的仙人动手。

    仙人那般无暇,那般高傲,怎么能让人随便碰?

    他这样想着,纪姜却忽然动了一下,随即整个人钻进了他的怀里。

    纪姜钻进他怀里的姿势,格外熟练。

    他没动,却在此刻有一种他曾经这样抱过纪姜无数次一般。

    怀里的人很放松,很柔软,这是信任之后才有的姿势。

    沈长决脑子有一瞬间的空白。

    他的仙人……在他的怀里。

    他现在已经不是年幼时那个脏兮兮的小孩了,就算仙人在他怀里也不会把衣服弄脏。

    他……

    沈长决微微闭了闭眼,然后试探性地圈住了纪姜的腰。

    好像生命里缺失的某部分被填满,前所未有的满足将他包裹,沈长决看着床帐,过了许久,手微微地收紧。

    他抱住了他自幼视若神明的仙人。

    心底也升起了隐秘的、不同于以往的情绪。

    让他心中欢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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