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1章

    周澄午:“唉?为什么会这样问?”

    徐颂声:“……该怎么说呢,因为,你这样给我强烈推荐信教方面的问题……不知道为什么……”

    那种毛骨悚然里面又混杂着一点,因为过于熟知对方本性的缘故,从而掺杂进去的些许恶心。

    有点类似于看见了鳄鱼的眼泪那样令人不适。

    周澄午嘟嘟囔囔为自己辩解:“才没有呢,我可是每任老板都给过好评的最佳员工!”

    想到周澄午还说过他前前老板和前老板,都是他亲手送走的。

    徐颂声不禁沉默,并觉得气氛更加微妙了。

    苹果很快吃完,徐颂声把东西收拾了一下,跟周澄午一起下山。

    因为有周澄午一起的缘故,上下山都比徐颂声原本预估的要快很多,还不到午饭时间,他们就已经回到了家。

    但是家里厨房不能用,于是放下东西之后,两人又去外面饭店解决午饭。

    徐颂声吃得比较少,所以等她吃完时,周澄午还在那埋头饭碗;他吃饭姿势并不狼吞虎咽,甚至还很礼貌。

    就是很大口,每一口吃进去都会把嘴巴塞得很满。但是因为吃东西时表情总是很享受,所以就算是嘴巴塞得满满的样子,也不会让人感觉是在强硬的胡吃海塞。

    徐颂声看着他吃饭——他吃得太有食欲了。

    于是导致徐颂声吃饱了,也想再来点什么。

    但她又觉得自己如果中午吃多了,下午可能会积食。

    左思右想,徐颂声最后还是放弃了喊服务生再来一碗的想法,转而拿出手机,开始填之前辅导员发给她的返校申请书。

    要填的资料不多,徐颂声在填资料的同时,还有余裕思考问题。

    之前问到的原因从自己脑海中一闪而过,从而令徐颂声不得不联系到自己父亲身上。

    她没怎么调查过自己生父,因为觉得没有必要。早已经死去的人,在死后十几年的时间中,也没有被任何人提及过。

    这样的人,就算生前惹了什么麻烦,也不会波及到徐颂声身上。

    她填完表格上最后一空,抬眼慢吞吞看向坐在自己对面的周澄午。周澄午正在和最后一只鸡腿作斗争,他嚼东西时徐颂声才注意到周澄午其实有四颗虎牙。

    刚好是上下各两颗,不过位置比较靠里,平时不怎么容易看到。

    周澄午的虎牙很尖,要比正常的虎牙带有更明显的尖锐,撕咬骨头和肉也显得要比常人方便很多。

    徐颂声放下手机,“你之前说,你喜欢我。”

    周澄午想也不想便回答:“对啊!”

    徐颂声:“为什么?”

    周澄午困惑:“什么为什么?”

    徐颂声:“你的选择很多,如果你愿意的话,会有很多漂亮可爱的Omega……”

    周澄午:“但他们又不是颂颂!”

    他回答得很快,甚至不自觉打断了徐颂声的话,看起来很着急的样子。

    徐颂声被打断了话茬,沉默片刻,忽然将自己手边的水杯往周澄午那边推了推,“嗯,知道了,你先吃饭吧。”

    其实并不知道。

    只是餐厅里人很多,徐颂声觉得这里并不适合谈论她想要谈论的话题,于是才转移了周澄午的注意力。

    等到周澄午把饭吃完,两人并肩走在回家的路上。

    他们吃饭所花的时间,远比徐颂声预想中的要久。

    不过徐颂声现在既不需要上课也不需要上班,便不在意在这种事情上消磨时间。

    只是今天是工作日。

    他们这样一消磨时间,就把需要上班和上学的人都磨走了——两边没有栽种行道树,只有墙壁和独栋房屋的街道上,只剩下徐颂声和周澄午两个人。

    下午的太阳晒得可怕,走在太阳里面就像走在毒圈里面一样。

    过于暴烈的阳光是武器,会让人变得昏昏沉沉头脑迷糊。

    徐颂声靠着墙根慢慢走,凭借墙壁的投影躲在那片刻阴凉里面。但是并排走在她旁边的周澄午就没有那么幸运了。

    墙壁的投影有限,他大半边身子都在太阳光底下。

    很快少年就被晒得额头上冒汗,白皙的皮肤微微透出绯红色。

    他身上也热,牵着徐颂声的手,掌心热得徐颂声有点出汗。

    徐颂声委婉提醒周澄午:“你要不要先松开我的手?”

    周澄午迅速拒绝:“不要!”

    徐颂声:“你不热吗?”

    周澄午很坚持:“等回到家就不热了。”

    徐颂声提醒他:“可是家里没有空调,而且阁楼会比这里更热。”

    通风口狭小的阁楼,还要通过天窗来透气。

    但偏偏唯一用来透气的天窗,是会被太阳直晒的地方。在没有空调的情况下,那里面的温度让人只要想一想,就没有了进去的欲望。

    被徐颂声这样提醒,周澄午终于想到了那地方也不是什么好地方。

    他耷拉下眉眼,很纠结又可怜的样子,眼神一会儿落到他和徐颂声交握的手上,一会儿又看看晒到自己手臂上的滚烫阳光。

    寒冷尚且可以忍耐,但酷夏却似乎有些困难。

    但要松开颂颂的手,同样是一件很困难的事情。

    好不容易才让颂颂习惯和自己牵手的!

    看出少年满脸纠结既要又要的心态——徐颂声叹了口气,指着不远处的地下超市入口:“超市里面会有空调,去逛超市吧。”

    周澄午刚耷拉下来的眉梢,立刻又飞扬起来,拉着徐颂声大步奔向超市。

    徐颂声被他拉着一阵小跑,感到几分无奈,同时脑子里面也在思考着。

    日出之地绑架犯的话,和周澄午的脸,同时交替着出现在徐颂声的脑海之中。

    ……总不能她真的是周澄午的抑制剂吧?

    只是这样而已?

    从旋转玻璃门进入超市,转过半透明玻璃门的瞬间,一股凉悠悠的冷气将人从头吹到脚,好像一口气淋了场冷水澡那样畅快。

    徐颂声左手和周澄午握得太近,于是示意他换只手。

    只是换只手牵,而不是甩开手的话,周澄午倒是还接受良好,乖乖的松开徐颂声左手,又牵上她右手。

    徐颂声又盯着自己被握住的右手,走神的思考。

    在思考的只有徐颂声而已,周澄午有了冷气,心情很好,每路过一个货架,都去看一眼上面有什么。

    周澄午:“颂颂!你看,威化饼干!薄荷牙膏味的!”

    徐颂声:“放回去,我不吃。”

    周澄午:“感冒药口味的可乐!”

    徐颂声:“放回去,我不喝。”

    周澄午:“生姜味的起泡酒!”

    徐颂声:“放回去,我不喝。”

    周澄午拿着相对小巧的易拉罐,在掌心晃了晃,道:“颂颂,你太挑食了——难怪长不高?”

    徐颂声丝毫不为所动:“我有一米七,在女性beta里面属于高个子的那一类型。”

    “真的吗?!一米七?”

    周澄午被这个答案震惊到。

    他一直觉得徐颂声顶多就——刚好一米六的样子。结果有一米七吗?

    他伸出空闲的那只手,比划徐颂声的头顶,还不到自己的肩膀。

    徐颂声拍开他在自己头顶比划的手,有些冷酷的回答:“因为你快一米九了,蠢货。”

    她少见这样直白的骂人,不过脸上并没有多少生气的神色,只有一双黑白分明的,柳叶似的狭长眼眸,轻飘飘瞥了眼周澄午。

    被这样看一眼,周澄午心底莫名感到酥酥麻麻的。

    他脸上表情停留在刚才,微微张开的嘴巴也忘记了闭合。

    徐颂声不解的歪了歪头,伸手在他眼睛面前晃了晃,有点迟疑:“怎么了?”

    等等,为什么突然不动了?

    发情期?信息素失控?看见熟人了?

    徐颂声脑子里冒出了七八种猜想。站在她面前的周澄午,却好像被她刚刚那几下给晃回神了,缓慢的眨眼。

    他的脸原本就因为在外面晒了太阳,而变得很红,但现在那些红变得更明显了——

    比起‘晒红’,少年脸上现在的红晕,似乎用‘害羞’来形容更加贴切一些。

    他微微用力握紧了徐颂声的手,弯腰凑近她耳边:“刚刚那句话,可不可以再说一次?”

    徐颂声一愣:“你怎么了?”

    周澄午:“不是不是,前面一句。”

    徐颂声:“……”

    周澄午凑得更近,整个脑袋几乎靠在了徐颂声的肩膀上。

    偏偏他又比徐颂声高上很多,想从姿态上表现得小鸟依人一些都很困难;但即使困难,即使需要非常艰难的扭着脖子弓腰屈膝,周澄午死皮赖脸的把脸贴上徐颂声肩膀上。

    他的脸太热,还有一点汗水湿润的气息,离徐颂声脖颈很近,呼吸蹭得她脖颈微微有点痒。

    撒娇的语气,黏糊糊落进徐颂声耳朵里,“再说一遍吧——再说一遍。”

    徐颂声:“……因为你快一米九了,蠢货。”

    埋首在徐颂声脖颈处的少年,听见这句骂人的话,霎时连指尖都情动得泛红。

    徐颂声几乎能听见他闷闷的笑。

    不带丝毫嘲弄,只是高兴的笑,有点像是被骂高兴了。

    毫无疑问,是被骂高兴了。

    她甚至能感觉到周澄午牵住自己的手,掌心都热得神经突突直跳。

    徐颂声推开靠在自己肩膀上努力大A依人的家伙,被气笑,“喜欢我这样跟你说话?”

    周澄午被推开,眨眼,满脸无辜。

    徐颂声:“……变态。”

    周澄午被骂了新词,脸更红了。

    徐颂声从好笑到无语,感觉自己骂他跟奖励他一样——

    这家伙的脑子果然有问题。

    不再和周澄午说话,徐颂声转身把注意力挪到货架上。

    第72章

    他们刚好逛到了饮料区,徐颂声转头,目光便对上一排整齐的明黄色外壳的气泡酒易拉罐。

    正是周澄午刚才蠢蠢欲动试图向她安利的生姜味。

    本来就不爱喝酒了。

    再往里面混进去一点生姜的味道。

    徐颂声稍微设想了一下那个口味,感觉有点想吐。

    她从周澄午手上抢走那罐生姜味气泡酒,把它放回原位。

    徐颂声:“下次挑点正常口味的东西。”

    周澄午困惑:“生姜不是正常口味吗?”

    徐颂声无语:“生姜当然不是,你这——”

    她抬眼,对上周澄午无辜的表情。

    他有时候露出这种刻意又漂亮的无辜表情,多少有点装的成分在里面。

    但是演技又不好,装得不像,能让人心脏跟着一紧,全靠他那张脸本就动人。

    就好像西子捧心。

    用西子捧心来形容一个个高而大骨架的Alpha有点奇怪,但周澄午好好穿着衣服时——只要不看徐颂声这个参照物。

    倒也不会显得多么壮实。

    只是会让人觉得很高,那张漂亮的脸使他看起来攻击性变弱很多,于是西子捧心这个词在此刻就变得合理又具象化起来。

    徐颂声意识到他在装可怜找骂。

    她反应过来,先是无语,然后被气笑,嘴巴张了张,又闭上。

    周澄午欠身,靠近徐颂声的脸,还不死心的追问:“颂颂为什么不把话说完?”

    徐颂声:“不要做这种无聊的事情。”

    周澄午眨了眨眼,试图装无辜,“什么无聊的事——”

    他的话说到一半,停住。

    因为徐颂声把手从他掌心抽走。他慌了一瞬,连忙追上去握紧徐颂声的手;徐颂声被他牵住手之后也没有回握。

    这下周澄午是真的感觉很委屈了。

    最近徐颂声很顺着他,于是首席暗杀骑士那种从小就没有被人违逆过的任性劲儿冒起来,不自觉耍着小手段,并在被戳破时,第一时间没有反省,只觉得委屈。

    他握住徐颂声的手,徐颂声不给反应,于是少年宽厚又修长的手掌,顺着徐颂声掌心合握到她纤细的手腕,稍微用力就攥住了徐颂声往前走的脚步。

    徐颂声回头,沉默无声的望着他。

    这次少年漂亮的脸上,不再是演技很烂的装出来的无辜,而是真切的委屈。

    他大拇指摩挲着徐颂声的手腕内侧,不是占有欲的摩挲,而是出于一种,对眼下情况感到慌张,并在短暂时间内没有想出解决办法的,带着无措的下意识行为。

    他没有谈过恋爱,没有任何经验告诉他眼下应该怎么做。

    当人越是爱另外一个人时,就越容易对她束手无策。平时用来对付其他人的心机手段,会在这个人面前完全失效。

    你会惶恐,不安,心绪完全被她的情绪所牵动,同时又失去一切应对的能力。

    先爱者会主动将弱点抵到被爱者的刀锋上。

    徐颂声和少年委屈到几乎要泛红的眼眸对视。

    最后她叹气,向周澄午张开手掌心——周澄午连忙松开她手腕,把掌心搭上去。

    徐颂声牵着他的手,转身往其他货架走去。

    “买点零食回去吧,你想吃什么口味的?”

    周澄午:“薄巧薯片!”

    徐颂声:“……”

    徐颂声叹气:“去拿吧,少拿点,我不吃。”

    周澄午立刻高兴的跑去拿零食了,去拿零食时也没有松开徐颂声的手,紧紧牵着她,好像生怕她走丢了一样。

    徐颂声则看着两人交握的手,陷入沉思。

    她想到一个绑住周澄午的好办法,尽管危险,但是看周澄午的反应,可行性还挺高的。

    买完零食,两人在超市的家具区休息到外面太阳光变弱时,才手牵着手走出超市。

    即使是太阳光已经变弱的街道,也依旧残留着夏日过热的暑意。

    干枯玫瑰一样颜色的夕阳,把所有的人和建筑都笼罩在里面。像一个单独的滤镜,平等的往每个人脸上打上灰紫色的灯光。

    周澄午已经完全忘记自己和徐颂声在超市里面发生的小小别扭,再度心情很好的晃着零食袋子,另外一只手牵着徐颂声。

    徐颂声:“你有特别喜欢的花吗?”

    周澄午:“特别喜欢的?”

    徐颂声解释:“就是比起其他花来,你更偏爱的花的种类。”

    周澄午想了想,回答:“紫菀吧。”

    徐颂声:“那你在这等我一下。”

    她松开周澄午的手,转头拐进旁边的一条小巷。

    周澄午很想立刻追上去,但是想到徐颂声刚刚在超市里,对他一些行为的反应。

    他脚步在原地烦躁的踱来踱去,但最终还是没有违背徐颂声的话追上去,只是眼巴巴看着徐颂声的背影。

    就像被套上了狗链的小狗,即使很想黏在主人身边,却也碍于命令不敢违背的跟上去。

    那条小巷里面有几家零散的小店,靠里的位置是一家门面看起来十分敷衍的花店。

    这家店的主要收入靠外送花束,所以对装修店面并不怎么用心——徐颂声中学时期在这里做过短暂兼职。

    本来是想着来碰碰运气,但显然她的运气不错,这家花店到现在都还开着。

    而且价格也没有太大的起伏,要比那些店面漂亮的花店便宜很多。

    徐颂声对‘鲜花’这种东西,既没有执念,也算不上特别喜欢。

    她觉得鲜花是漂亮又无用的东西,和恋爱一样属于人生中无论是否拥有,都不会有太大区别的存在。

    店主没有认出面前这个高挑的女性beta是以前在自己家兼职过的中学生,一边扎着花束,一边热情的招呼她随便看随便挑,有喜欢的可以问价格。

    徐颂声:“有紫菀吗?”

    店主回头往里面的水盆里看了看,“有呢,二十一支。”

    徐颂声思考了一下,回答:“包六十六支给我吧。”

    店主:“只要紫菀吗?加点别的点缀会比较好看哦。”

    徐颂声对花不太了解,以前在花店兼职,主要工作也是修剪花枝,而非打包花束。

    她想了想,道:“请帮我选一些寓意很好的配花吧。”

    店主:“是送谁的?”

    徐颂声:“男朋友。”

    “那么波浪桔梗怎么样?紫色和白色的花从颜色上来说就很相配,寓意也很适合恋人。”店主介绍的同时,指了指货架上用保湿水棉裹着的一排白色波浪桔梗。徐颂声对此没有意见,点头同意。

    店主动作很快,不一会儿就包装出一束漂亮的花束;六十六支紫菀加上夹杂其中的波浪桔梗和一些尤加利叶装饰,包装出来居然也有很大一捧。

    徐颂声没有给人送花的经验,看着老板抱给她的那么大一捧花束,忽然庆幸自己没有买九十九这个数字。

    付过钱后抱着花束走出店面,外面是被晚霞所笼罩的街道。

    她快行几步,小跑走出街道,一眼看见拎着零食站在路边等待她的周澄午。

    天色将晚未晚,太阳已经落山,天空却还残余一丝绯红的光亮。

    但路边的路灯却已经亮了,昏黄灯光自上往下照着周澄午,他那种漂亮的脸上明显浮出不耐烦来,一只脚用脚尖慢吞吞点着地面,好似在心里默数一般。

    徐颂声走过去,把花递给周澄午——周澄午接过花,脸上焦急被一种茫然不解替代。

    他看看自己怀里的花,又看看徐颂声。

    昏黄灯光为她面容镀上一层暖色,显得她仿佛很亲切,不像平时那样总距离人很遥远。

    周澄午困惑:“颂颂想要花的话,我可以去白塔里面给你摘……”

    白塔里供养着整个帝国最好的鲜花,无论如何也比这种街边小店要来得漂亮鲜嫩。

    徐颂声摇头,解释:“不是我要鲜花,是我要送你花——你以前谈过恋爱吗?随便什么性别。”

    周澄午摇头。

    徐颂声抬脸望向他,眼眸微微弯起,露出一点很浅的笑意。

    那笑意分明没有多么软和,却因为落到她面容上的那层昏黄灯光,而无端显得柔软。

    暖色调刷在徐颂声身上,让她周身都有了一种柔和的,好接近的错觉。

    “我也没有谈过,不过我看别人谈恋爱,都要明确的从告白和送花开始。他们说,如果不明不白的就开始谈恋爱,最后也很大概率会不明不白的结束。”

    周澄午一怔,眼睫微低,目光掠过自己怀里那束花,视线往前挪,就是徐颂声那张淡淡微笑着的脸。

    他从来没有被人送过鲜花,也没有人这样告诉他一段关系要如何明确的开始。

    周澄午还以为只要说了我爱你就应该开始谈恋爱——倒是也想过自己被拒绝的可能性,毕竟徐颂声是个警惕心很强又不好接近的人。

    他构思了很久,想着要怎么死缠烂打,怎么磨到徐颂声愿意和他交往为止。

    但是……收到花了?

    被他抱在怀里的花束芬芳柔软,其实只是再普通不过的紫菀和波浪桔梗,周澄午在白塔里面随手就能摘到的花。

    但不知为何,在听完徐颂声的话后,他居然觉得这束花热得有些烫手。

    徐颂声面朝着他,往后退了几步,两人面对面——她仰着脸,面上那点很浅的笑意消失,神色只是认真,询问周澄午:“花送你了,你愿意和我交往吗?”

    “唉……唉?!”

    这下不止花变得烫手,似乎连灯光都是烫的,不然周澄午很难解释自己为什么突然之间就像哑巴一样无法说话了。

    喉咙里发着烫又难以组织语言,那股热意从喉咙一路攀爬至他脸颊。

    第73章

    手里的花烫手到周澄午想把它从左手换到右手。

    结果准备换手的时候才想起来,自己右手上还拎着一大袋的零食。

    很奇怪——他可以坦然的跟徐颂声说我好像爱上你了,却难以应对这种过于正式的邀请场面。

    面对面的距离并不算很远,灯光下徐颂声那双漆墨似的眼眸安静望着他。

    徐颂声大部分时候都是这样的表情,安静又带着一点半死不活爱过不过的冷漠。但她问周澄午要不要交往时,周澄午居然觉得她那双眼眸好像星星一样在闪光。

    倒也没有多么明亮或者动人,只是足够认真。

    因为认真所以格外杀人。

    没能立刻听到回复,徐颂声也不着急,就站在那盯着周澄午的眼睛。

    顺便也看看周澄午的脸。

    他难得在目光上无措闪躲——徐颂声并不奇怪于周澄午这样的反应。

    一个在宗教氛围厚重的环境底下成长起来的杀手,不可能拥有正常的恋爱经历。

    别说正常恋爱了,周澄午到底谈没谈过恋爱——这点徐颂声都觉得存疑。

    周澄午:“……这个好像是我该做的事情?”

    徐颂声:“我勉强也算平权主义。”

    周澄午把脸转开,甚至忘记了一开始徐颂声还没回来时,他还在想等徐颂声回来了他要做的第一件事情,是让徐颂声牵自己的手。

    徐颂声:“你还没有回答我——你不会是害羞吧?”

    “……”

    徐颂声:“你认真的吗?”

    周澄午抱着花,哼哼唧唧:“因为没想过颂颂会说喜欢我,还给我送花嘛——我原本设想的,最好的结果,就是颂颂不讨厌我。”

    他在某些地方意外的很有自知之明,倒是明白除了这幅好看的皮囊之外,自己的内里并没有多么讨喜。

    只是以前周澄午并不在意其他人的喜恶,不喜欢他的人只会被他扔进没品味的家伙这一分类里面。

    那种脸颊几乎要烧起来的热慢慢褪下去后,周澄午倒是很快就恢复了正常——正常状态下,他答应得很快,生怕徐颂声反悔似的。

    徐颂声申请的返校日期在下个月。

    她的前任兼职老板很快给她带来了回信,告诉她教堂那边确实还缺人,她有这个意愿的话下个月就可以去上班;只不过教堂禁止自家工作人员在外面兼职,对这一点查得很严格。

    徐颂声表示自己都可以接受。

    她没打算在这里住着等时间。

    老家的房子住起来还是很不方便,回学校之后,徐颂声也没打算再回宿舍住,于是在网络上沟通了一间公寓。

    房东人挺好,允许她养狗,只要不抓坏沙发就行。

    定好房子当天,徐颂声收拾行李,带着周澄午和狗腿一起离开。

    她回来得悄无声息,走也走得悄无声息,没有去拜访任何亲戚旧友——严格来说,徐颂声也没有那些。

    林多纳的夏天没有徐颂声故乡那么炎热。

    是一种很清爽的热,从明朗的风到晴蓝的天,再到打扫干净,偶尔会有乞丐躺着睡觉的街道,都自然而然显露出一种清爽的暑意,

    徐颂声在下车之前,还有点担心周澄午的通缉令。

    但下车之后,徐颂声很快就发现自己的担心完全是白担心。因为周澄午的通缉令被撤除了。

    毫无缘由的撤除,甚至不需要借口,直接简单粗暴将其抹消。

    徐颂声再去网络上搜索时,发现根本搜不出周澄午的通缉令了。

    连警察局官方网站上都没有了。

    她感到奇怪,看看电脑屏幕,又看看周澄午。

    周澄午拎着狗腿,窝在客厅沙发上小憩。白天惯来是他的睡觉时间,所以看见周澄午在这个时间点睡觉也很正常。

    徐颂声放下电脑,走到沙发面前,抱膝蹲下。

    她刚蹲下,周澄午便睁开眼睛,长眼睫像蝴蝶翅膀似的扑闪了几下。

    他脸上并没有人刚睡醒的那种茫然,从眼神到表情都清醒得很。

    徐颂声:“你的通缉令被撤销了。”

    周澄午:“……昂?”

    他歪了歪头,这下却是真的露出几分疑惑来。

    徐颂声拿出自己的手机,把警察的官方网页点出来给他看。

    通缉页面第一页已经没有周澄午的名字了。他对通缉页面上的其他人毫无印象,用手指点着手机屏幕往下滑。

    但是往下滑了三四页,周澄午也没有看见自己的名字。

    他停下手指上的动作,盯着手机屏幕沉思。

    徐颂声:“你知道原因吗?”

    周澄午:“唔……哦!”

    他恍然大悟,翻身坐起,拿出自己手机,打开黑名单——因为离得很近,所以徐颂声很轻易就能看见周澄午的手机屏幕。

    也轻易看见他的黑名单。

    他拉黑的人不少,往下滑了好几页,才找到自己想找的号码,把对方拽出黑名单。

    那个号码被拉出黑名单之后,周澄午手机上立刻响起好几声短信提示。

    徐颂声抬眼看他,他单手撑着沙发,两腿张开往前滑,从沙发上滑到地上——徐颂声半蹲的位置一下子从沙发面前变成他两腿之间。

    他把手机屏幕面朝徐颂声,懒洋洋的:“教廷那边的消息。”

    一共三条未读短信,周澄午没有点开去看的意思,把屏幕递给徐颂声,多少也带有几分给徐颂声做决定的感觉。

    徐颂声点开了短信。

    发信人没有备注,第一条短信内容是让周澄午回帝都。

    第二条短信是问他和日出之地发生了什么。

    第三条短信内容:【你不会把我拉黑了吧?】

    这些短信被特殊设置后,打开后第六秒就自动被删除了。

    幸好徐颂声阅读速度还算快。

    最后一条短信的发送时间是半个月前——那时候徐颂声还和周澄午留在沿海城市买打折苹果。

    徐颂声:“……发信人没有备注。”

    周澄午:“联络电话是固定的,但是联络人不固定,有时候会突然被换掉,所以我就懒得备注了。”

    徐颂声:“教廷找你回去——是帝都那边吗?”

    周澄午:“用这个电话发短信的话就是了。”

    徐颂声把手机还给周澄午,抬眼望着他,“你要回去吗?”

    周澄午:“当然要回去,不然怎么找日出之地的麻烦。”

    上次虽然清理掉了日出之地的信息部——但对于格外记仇的周澄午来说,那点行为根本不算报复。顶多算是口头警告。

    脆脆仙贝颂可是因为日出之地差点病死在海岛上!

    这份仇周澄午一直都记着。只是暂时没有更好的机会还回去。

    他转了转掌心的手机,对徐颂声解释:“他们会喊我回去很正常,新任教皇也需要教堂骑士,之前遣散我们,只是因为帝都内部还有尚未处理明白的事情,他不敢用我们而已。”

    徐颂声:“其他教堂骑士也会被召回吗?”

    周澄午歪着头,思考了一下。

    他思考的时间很短暂,不过半秒,很快又漫不经心的回答:“应该吧,新的教堂骑士没有那么快成长起来,而且也不好用。”

    他过于漫不经心,言语间都轻易的透露出几分轻视。

    周澄午的轻视来得很正常,他本就强得不正常,也对同事没有什么感情可言。无论是曾经共事过的前同事,还是素未谋面的新同事,对周澄午而言都是可有可无的废物罢了。

    “不过新教皇是个警惕心很重的人,他不会像上一个老头那样喊我天天跟着保护他。”周澄午打了个哈欠,懒洋洋的仰着上半身,靠上沙发。

    “我就有很多机会溜出来找颂颂玩啦!”

    想到未来的工作即将进入高强度摸鱼状态,周澄午眼睛一亮,借着现在两人很近的姿势,往前一贴,手臂自然而然环抱到徐颂声肩膀上。

    收拢手臂搂了搂,周澄午贴在徐颂声耳边嘀咕:“颂颂你不能再挑食了,好瘦哦。”

    徐颂声:“……”

    她摸了摸自己肚子上的软肉,困惑看向周澄午:“你认真的吗?”

    周澄午:“真的啊,你看我一条胳膊就把你抱住了!”

    徐颂声沉默。

    周澄午自顾自贴上来,像猫吸薄荷一样在她肩膀上蹭来蹭去。

    徐颂声叹气:“我不瘦,是你的骨架太大了而已。”

    她不介意周澄午回帝都去。

    甚至这本来就是徐颂声想做的事情——正如周澄午所说的那样,现任教皇根本不可能放弃周澄午这么好用的人形武器。

    尽管这把武器任性自我,伴随着一定的反噬自身的危险;但他又是那么好用。

    好用到令人不舍得放弃。

    第二天徐颂声就收到前兼职老板发来的短信,二人一起前往本地教堂处面试。

    虽然明面上说是面试,但是因为有老板的担保,徐颂声并没有被诘问太多。

    很快她就通过了面试,负责面试她的神官面带微笑递给徐颂声一套工作服和金属徽章,告诉她可以凭借徽章进入教堂的机房。

    教堂内部的网络有自己的渠道,信息室也是如此。

    外部网络无法访问这边的信息室,但仅限于正规手段无法访问。

    网络安全员的工作只是排查外部网络攻击,如果出现无法解决的情况就往上报;在他们这些外招的网络安全员上面,还有一批教廷自己养着的网络安全员。

    逛完机房,神官又带着徐颂声逛了食堂和祈祷室——他知道徐颂声不信教,但还是热情积极的跟徐颂声推荐了偶尔可以来听一听早祷。

    抱着刚发的工作服离开教堂,徐颂声拿出手机时毫不意外的看见许多条短信。

    第74章

    帝都的教堂还是老样子。

    华丽,漂亮,占地面积超级无敌大。

    就算是飞直升机也需要五六分钟才能飞完大教堂的直线距离——周澄午真的干过这种事情,所以他的这个念头并非空穴来风。

    脑子里想到了这件事情,于是迫不及待的低下头把这个念头用短信的方式发送给了徐颂声。

    在前面带路的神官在祈祷室门口站定,眼睛视线只敢盯着地面。

    对于周澄午玩手机的行为,他没有任何意见提出。

    “到了,其他骑士也在里面,请进去吧。”

    神官声音和婉,周澄午收起手机,推门而入。

    祈祷室的室内窗户做过一定的设计,能将外面的阳光全部聚拢到神像上面。

    这种设计会让走进祈祷室的人,一眼就看见墙壁内嵌的神像。被光芒所笼罩的神像,有种虚幻的灿烂美丽,令人目光不自觉驻足。

    神像下方,是或站或坐的数十个人。

    那几个零零散散坐着的人,在周澄午走进来的瞬间,立刻站了起来。

    原本就站着的人,也瞬间收敛了脸上的表情。

    屋子里的人不约而同看向周澄午,目光或打量或警惕。

    他们都是被教皇召集回来的前任帝都骑士。

    不过他们都要比周澄午更早回到帝都——周澄午现在才回来,是因为他前天才把帝都教堂内线从黑名单里拉出来。

    不过,在得到周澄午确定会回来的消息后,现任教皇立刻把那些前帝都骑士都喊了过来;目前还没有人知道现任教皇的想法是什么。

    正因为不知道上位者的想法,再加上周澄午的突然出现,他们才会如此紧张。

    而被重叠目光注视打探,周澄午习以为常。

    之前当偶像时接触到的视线都过于善意,那才是他所感到不适应的。

    而眼下这种跟斗兽场里的野兽互相打量一样的视线,才是周澄午熟悉的。

    他见坐着的人都站起来了,于是就近拉过来一张椅子,自己坐下,掏出手机,继续打字。

    【颂颂,我的同事们好像在抱团孤立我QWQ】

    *放在桌面上的手机跳出短信提示。

    徐颂声已经懒得去看,直接关掉了提示音,继续吃午饭。

    柳嘉好奇的问:“谁给你发的消息啊?从刚才到现在,都好几条了。”

    徐颂声:“朋友发的,他比较粘人。你继续说你的,不用管他。”

    柳嘉:“哦哦……其实也没什么好说的啦!你不在的时候也没有发生什么大事——哦对了,你还记得你那时候有在追一个男团吗?”

    徐颂声:“……记得,那个男团怎么了?”

    她原本以为自己马上就要从柳嘉口中得知周澄午上通缉令的事情了。

    没想到柳嘉开口却是:“那个男团现在解散了。唉还蛮可惜的,我感觉他们的主唱挺好看的。”

    徐颂声:“贝斯手更好看。”

    柳嘉一愣:“贝斯手?呃,我没有印象了……”

    徐颂声:“没事,我就随口说说,你继续。”

    柳嘉咬着筷子,叹气,“也没什么,就是解散了,现在好像也没有什么水花,不知道是去别的娱乐公司努力,还是已经回归素人了。”

    徐颂声:“那你之前追的女团呢?”

    柳嘉脸上的表情顿时更加惆怅,“她们比解散还夸张,直接塌房了!”

    “里面有成员吸食兴奋剂成瘾,演唱会台上信息素暴走,这个团队直接被雪藏了。”

    徐颂声:“……”

    她想到之前那个女团演唱会,周澄午曾经出现在后台杀人。

    也不知道那时候周澄午的出现,是否和这支女团有关系。

    只不过柳嘉是普通人,徐颂声没打算问她任何相关的话题。

    吃过午饭,徐颂声付了饭钱,跟柳嘉分开——柳嘉在饭店门口恋恋不舍拉着徐颂声的手,“颂颂,你真的不回宿舍住吗?我一个人住超级想你的。”

    徐颂声摇头:“我现在养了一条狗,住学校宿舍有点不方便。”

    柳嘉有点意外,睁大眼睛:“你养狗了?我还以为你是绝对不会养小动物的呢!”

    徐颂声无语,“我长着一张很冷血的脸吗?”

    柳嘉讪笑,解释:“不是啦!我只是觉得你看起来不太喜欢狗的样子。”“……”

    片刻沉默后,徐颂声叹气,回答:“确实不太喜欢。”

    柳嘉:“不喜欢你还养?”

    徐颂声:“流浪狗,喂了几次,不忍心它继续流浪,就捡回来了。”

    柳嘉:“有照片吗?让我看看是什么样子的!”

    徐颂声拿出手机,从相册里面翻出狗腿的照片给柳嘉看。

    柳嘉脑袋凑过来,惊呼:“哇!好可爱的小狗——下次我要去你家撸狗!”

    “你搬出去住,我都还没有去看过你的新家呢。”

    徐颂声:“新家我也拍了照片。”

    她翻着相册,找了几张房间的照片给柳嘉看。

    柳嘉是本地人独生女,大学之前住家,大学之后住宿舍,完全没有独居经验。看着舍友的独居公寓,她怎么看都觉得好有意思。

    翻到其中一张照片时,柳嘉忽然停下:“颂颂,这个手……不是你吧?”

    柳嘉翻到的,是一张狗腿趴在沙发背上的照片。

    一只手从后面握着狗腿的脑袋;那只手怎么看都不像是徐颂声的手。

    虽然也是修长又骨节分明的手指,但那张手并不削瘦,带有一种奇妙的力量感。连接手腕的部分小臂,肤色是健康的白,青筋微微鼓起游走在肌肉之中。

    怎么看,都绝对不是徐颂声这个阿宅的手。

    柳嘉看了会照片,又狐疑的看向徐颂声。

    徐颂声随手将那张照片划过去,回答,“不是我,是我男朋友。”

    柳嘉:“哈哈,我就说那个手一点都不像你的——什么?!你的什么朋友?!”

    她声音骤然提高了许多,眼睛睁得滚圆。

    徐颂声平静的又重复了一遍:“我的男朋友。”

    因为过于吃惊,再度开口时柳嘉磕巴了一下,“但,但是,颂——颂颂你——你不是那个,不,不恋爱主义?”

    徐颂声看着她无比吃惊的样子,也挺意外。

    她反问:“你还真信啊?”

    柳嘉:“……”

    柳嘉跳起来,用胳膊夹住徐颂声脖颈,恶狠狠:“你欺骗了Omega纯洁脆弱的感情——速速向我道歉!然后老规矩让你男朋友请大家吃饭!”

    徐颂声叹气,举起双手投降。

    柳嘉没她高,她得半弯腰,才能配合柳嘉的动作。

    徐颂声:“抱歉抱歉……所以我这不是请你吃饭了吗?别生气了。”

    “他没办法请,上班呢。”

    柳嘉:“上班?社会人士?”

    徐颂声:“……他应该算四分之三个童工吧。”

    柳嘉:“?”

    应付完柳嘉后,徐颂声拎着饭盒回到公寓。

    进公寓门之前,她再度收到周澄午发来的短信。

    周澄午:【好消息,他们不孤立我啦!】

    徐颂声:【是吗?恭喜。】

    周澄午:【晚饭想和颂颂一起吃~】

    徐颂声:

    看着徐颂声发过来的回复,她每次回复都会在末尾加上合适的标点符号。

    周澄午也是和徐颂声聊天久了之后,才确定她有这样的习惯。

    他心情很好,靠着墙壁慢悠悠打字——地面横七竖八躺着前同事的尸体,有些血溅到了汇聚着光的神像上,染了血的神像依旧悲悯。

    死人又怎么会抱团孤立其他人呢?

    当然不会。

    因为都死了,所以就没有人孤立周澄午了。

    祈祷室的门缓缓打开,周澄午收起手机,站直身体,微微眯着眼睛,看向门口逆光站立的高大男人。

    看起来约莫在四十岁上下,穿着一身赤红长袍,头戴光明神冠,神冠上的宝石在太阳照耀下熠熠生辉。

    干净,整洁,威严。

    现任教皇,加西亚。

    两人隔着一段距离,四目相对,加西亚威严的面庞上露出微笑。

    他左手拿着沉重的权杖,戴着祖母蓝宝石的右手微微探出向周澄午:“恭喜你,完成了复职后的第一个任务。”

    在来到这间祈祷室之前,周澄午先收到了一封手写的,没有落款的密信——里面写着他的第一个任务。

    杀死祈祷室里的前任教皇余孽。

    真有意思——周澄午这样想着,烧掉了密信。

    此刻面对加西亚伸出来的友好之手,他也只是微微挑眉,然后举起自己两只手:“我手上有叛徒的鲜血,还是不亲近您比较好。”

    ‘叛徒’。

    死者必死的原因轻飘飘出现在周澄午口中,令加西亚脸上的笑容越发满意。

    他目光不禁驻足于少年那张圣洁美丽的面容,暗自赞叹对方不愧是前任教皇无比重视的骑士长。

    前任教皇的死并不光彩,牵扯其中的神官和主教无数,其中有几位是信息素研究室的主力。

    随着那些研究人员也死在了事件旋涡之中,研究室短时间内无法为骑士部提供合适的Alpha。

    否则他也不会想到启用前教皇一手调教出来的手下。

    但不可否认,完成品就是方便好用。

    无论是办事手段还是罗织罪名,都不需要他再去担心。面前的少年一个人就能完成全部。

    加西亚温和的望着他,“之前将你流放出去,你会因此而怨恨于我吗?”

    这样的问话,并不需要周澄午真心回答。

    这只是一个流程,前朝旧臣向新老大投奔的一个信号;地上的死人是投名状,他们大概率也收到过和周澄午一样的密信。

    这种时候只要回答‘没关系’或者‘不怨恨’就能回到昔日的地位。

    第75章

    但是周澄午微微垂下眼睫,唇角翘起一点很浅的笑意。

    他是很悲悯很光明的长相,稍微笑一笑就显得十分正派。只可惜从周澄午嘴里说出来的话,就没有那么正派了。

    周澄午:“当然会怨恨啊,谁会喜欢给自己降级还扣工资的上司啊?”

    加西亚:“……?”

    周澄午:“我的任务奖金和工资是分开算的,这点你知道的吧?以前负责我工资的家伙死了,要喊我继续干活的话,得把前半年的工资都给我补上才行。”

    “我的工资卡卡号没有变,记得要在晚上六点钟之前把任务奖金和补发的工资打过来。”

    加西亚脸上笑容微微凝固,而周澄午则目不斜视从他旁边穿过。

    他身上烈酒呛人的气味若有若无,这就代表刚才周澄午杀人时并没有动用信息素。

    加西亚强忍住呼吸间都是另一个Alpha信息素的恶心感,“我会让后勤部门把缺少的工资都给你补上。”

    等到周澄午离开,加西亚才转过身,看着他背影消失的方向。

    他低声询问一边的心腹:“我是否不该将这个人召回帝都?”

    心腹老实回答:“如果他非要回来的话,您也拦不住他。至少目前他愿意听从天父的命令,这是好事,陛下。”

    加西亚沉默,无言以对。

    属下回答的话过于诚实,以至于他一时之间不太想继续进行这个话题。

    作为——加西亚自认为的——在教廷内部最激烈的权力斗争中爬上位的最终胜利者,加西亚认为自己现在应该是大权在握春风得意阶段。

    所以对于周澄午这种‘刺头’非常的看不顺眼。

    其实早在之前,他心腹就劝过他:其他人可以遣散,但周澄午最好还是留在帝都。

    不过加西亚实在无法忍受自己方圆五里之内站着个哪怕打了抑制剂,信息素都呛得他想呕的Alpha,所以坚持把周澄午踢出了帝都。

    脑子里想东想西了一会儿,加西亚扭过头,脸色颇为阴沉的说:“他能对……那位下手,是否也会对我下手?”

    心腹:“……”

    加西亚脸上阴沉裂开,有点慌:“你为什么不说话?等等,他不会真的这么干吧?”

    心腹叹气,“陛下,不会有人想害你的,现在大家都期盼您活。”

    心腹也很累。

    他希望自己上司可以安静一点,最好倒一倒脑子里的水,不要整天以为自己拿着什么政斗剧本到处瞎怀疑人。

    要不是因为前几年神仙打架打得太厉害,最能撕的几个蛊王连带老教皇都死了,实在是轮不到这位中庸之才保送上位。

    *

    徐颂声第二天去教堂上班。

    她大学临近毕业,课程不多,全职工作也不会影响期末评分。而且还能在教堂里盖实习证明,教堂盖的章要比其他工作给盖章的实习证明更加具备含金量。

    教堂内部的路有点难记,之前给她带路的神官送给她一张平面地图,告诉她标了红色的部分不允许进入,其他地方——只要不是上班时间,就都可以进去。

    被标红的地方不少,主要是员工宿舍和资料室。

    神官说有些资料室有些宗教书籍不对非信徒开放。

    这点倒是也能理解。

    网络安全员的工作不多,教堂内部的网络倒是可以随便用,但权限也只比用教廷网络看片的神官高两个等级而已。

    徐颂声中规中矩的上班,中规中矩的下班。

    傍晚下班时,新认识的同事热情邀请徐颂声一起去吃晚饭,被徐颂声以家里有狗为理由拒绝了。

    家里养着狗的话,确实不好意思打扰人家和狗的时间。

    同事们遂放弃,只和徐颂声加了联系方式。

    搭上地铁,徐颂声放在挎包里面的手机一响。她拿出手机,看见周澄午发来的一连串照片。

    照片还有配文字,他在教堂食堂吃饭,说食堂供应的梨子很好吃,问徐颂声要不要——他明天给徐颂声带过来。

    徐颂声感到好奇,打字回复:【这么快就可以离开帝都了吗?你昨天才走。】

    【周澄午:新上司不太喜欢我呢,所以不需要我总在前面刷脸。】

    【周澄午:现在就好想回家哦,颂颂今天晚上吃什么呢?】

    【周澄午:颂颂有在好好吃饭吧?】

    【徐颂声:买了盒饭。】

    【周澄午:萨摩耶打滚.jpg】

    【周澄午:记得吃蔬菜噢!】

    【徐颂声:……】

    【徐颂声:我努力。】

    地铁入站,后面周澄午再发来的消息,徐颂声就不看了,收起手机走出地铁。

    回到家里给狗腿喂了狗粮,随后将盒饭热上。

    徐颂声打开自己电脑,拿出自己今天在教堂里面使用过的外置U盘,将其插入。

    U盘这种东西小巧而方便携带,更何况教堂也不会过于仔细的检查她们这些临时网络安全员。

    今天上班的时候,徐颂声眼睁睁看见自己同事从背包里掏出一只小猫抱在怀里吸。

    借由U盘自动储存的文件摸进教堂内网——不同势力的自用网络,如果不从他们内部的途径进入,很容易被网络安全员发现。

    但现在徐颂声已经抓住了教堂内网的途径,只要伪装好身份,就能光明正大进入其中!

    从分支顺入主干,进入主网络搜寻,徐颂声很快就搜到了自己想要找的东西:帝都教堂内网。

    网络这种东西,哪怕组织势力内部如何的不想在上面留下踪迹,终究无法避免。

    教廷内虽然有许多资料明令禁止留下电子版,但只要掌握了大方向,就能根据关键词迅速找出自己要找的资料。

    徐颂声将关键词设置为‘信息素’‘教堂骑士’‘抑制剂’,然后开始进行信息搜索。

    教堂内网被使用多年,内部信息多而繁杂。

    徐颂声搜索的三个关键词对应到网络信息上,又包含许多扰乱项。

    尽管她已经用筛选程序进行多次筛选,最后所保留下来的信息仍旧多如牛毛。想要在这么大一片信息之海里面捞出徐颂声需求的信息,其工作量不言而喻。

    在准备通宵‘加班’之前,徐颂声拿起手机先给自己点了杯咖啡。

    点咖啡时她看见信箱里有周澄午发来的消息。

    是一张很漂亮的星空图片。

    【周澄午:白塔很适合看星星呢。】

    【徐颂声:这算违背规定吧?】

    【周澄午:今年帝都的白塔还搭建了水果大棚。】【徐颂声:我要西瓜,谢谢。】

    【周澄午:太阳笑脸.jpg】

    【徐颂声:我好像没有看见过你使用抑制剂,也不怎么戴抑制环,真的没有关系吗?】

    【周澄午:我和其他Alpha不一样哦~】

    又是这样的回答。

    望着周澄午发来的最后一条信息,徐颂声微微眯起眼睛。

    她之前也曾经若有若无的试探过周澄午信息素和抑制剂的事情。但不管徐颂声是迂回的问,还是直接的问,周澄午总是会快速又肯定的回答她——‘没有关系,我和其他Alpha不一样。’

    徐颂声只知道他呆过教廷的信息素实验室,分化比其他人更早,发情期症状也和普通的Alpha不太一样。

    但信息素实验室到底是做什么的?周澄午现在的状态到底是常态还是个例,徐颂声始终没有弄明白。

    其实还有更重要的一点。

    徐颂声一直觉得周澄午应该比自己知道他的存在之前,更早之前,就认识自己了。

    从他的身份倒推回去,他们的相遇和认识,充满了周澄午单方面的接近与努力。

    甚至于在流落海岛之前,周澄午对自己的感情连‘爱’都算不上。

    即使现在周澄午总会表现出爱她的模样,但是说实话——徐颂声并不在意周澄午是否‘爱’自己。

    爱是不重要的。

    找到一件事情的原因才最重要。

    依赖荷尔蒙与信息素驱使从而产生的冲动,就算为其付出生命也不能将其定义为永远。

    ‘爱’这一情感本身就代表着狡猾多变,只凭借着这种情感并不能促使徐颂声安心去驱使周澄午。

    她坚持真心换真心,而徐颂声所付出真心的方式就是找出对方所有的弱点并全部攥入自己掌心。

    这就是她的‘真心’。

    不管从哪个方面来看徐颂声都觉得自己的真心非常温柔体贴。

    毕竟只要掌握了恋人全部的弱点,那么也就代表着别人无法用同样的手段来伤害她的恋人。

    这样既能稳固恋爱关系又能保护对方。

    这样仔细梳理,自己还真往这段感情里面投入了许多。

    公寓外面的太阳落下又升起,然后再次落下。

    徐颂声合上电脑揉了揉自己眼睛,站起身时眼前一黑:因为头部位置突然升高而导致的位置性晕眩,让她整个人摇摇欲坠的原地晃了晃。

    最后还是没有站稳,整个人噗通一声又摔回沙发上。

    尽管沙发已经足够柔软,但还是摔得徐颂声头晕眼花。

    狗腿听到动静,嗷呜一声冲过来,前腿扒着沙发,毛茸茸的脑袋凑近徐颂声脸边,伸出舌头舔她。

    徐颂声闭着眼睛摸了摸狗腿的脑袋,耳膜上都是自己的心跳声在撞来撞去。

    她害怕自己会因为熬夜而猝死,又有点口渴,想起自己桌子上还有昨天点的咖啡,于是手伸到桌子上,摸到咖啡杯。

    拿起来晃了两下后,才后知后觉的意识到咖啡杯空了。

    不知道什么时候喝空的,连冰块都没有剩下。

    徐颂声把空的咖啡杯放回去,一翻身,面朝沙发背,缩成一团直接睡觉了。

    第76章

    当人处于一种,昼夜颠倒的熬夜状态时,她对外界的感知就会变弱。

    比如说徐颂声被饿醒的时候,大脑正儿八经疑惑了一下现在是什么时候——能从没拉紧的窗帘看出一线幽暗夜色。

    城市里倒也难见无光的夜晚。

    即使是月亮不营业的日子里,也有数万盏灯光在黑夜中穿行点亮,散发出去的光线交织成网,只是不如白天太阳那版明亮,却也足够视物。

    徐颂声慢吞吞爬起来,起身时感觉自己听见了自己肩膀和脖颈传来很不和谐的‘嘎吱嘎吱’的交错声。

    睡得太久了,好像有点落枕。

    不过对徐颂声而言,这个夜熬得很值。

    她弄明白了很多以前不明白的事情。

    比如说帝都教廷投资建立的信息素研究室的主要任务并不是研究信息素,而是进行信息素催化,好源源不断的为前方输送可用的高阶Alpha。

    信息素催化实验在帝国法律中一直是违法实验,之前芙洛拉教派被爆出的实验基地也正是因为在研究同样的方向才会在舆论被大家讨伐。

    但教廷的信息素研究室却已经存在三百年之久,研究室资料和成就结果至今还尚未与任何机构共享或者公开过。

    但是看周澄午的存在,大约也能猜到他们的研究进度非同一般。

    和信息素研究同样具备存在感的还有教廷的抑制剂研究项目。

    不过徐颂声能搜集到的,关于这个项目组的资料很少。

    教廷的抑制剂研究项目一共有三十六项,目前为止有二十一项处于暂停状态。另外还在正常进行的十五个研究项目,进度也一直是在打酱油前后徘徊,不出结果的一个状态。

    抑制剂研究项目的前总负责人叫李鸿笙,履历很优秀,是那种打印出来可以扔进当下豪门恋爱文里当主角的优质Alpha。

    不过两年前死于一场研究室火灾——抑制剂研究组的项目,也在李鸿笙死后开始进入了近乎全面停滞的状态。

    现在顶替李鸿笙位置的是她弟弟李鸿跃。

    教堂骑士的抑制剂几乎完全被抑制剂研究所掌握,而其中最为重要的资料又大多被存放在李鸿笙的房间里,一起在那场火灾中消失不见。

    教廷的大部分机密资料都不会使用电子格式储存,但是徐颂声却找到了李鸿笙使用教廷内网储存资料的痕迹。

    不过她只能找到使用痕迹,无法找到李鸿笙单独储存的资料到底是什么——而那份资料的存储时间是她死前一个月。

    而在这些权力关系错综复杂的区域间,徐颂声发现了周澄午存在的痕迹。

    感谢周澄午那张过于漂亮的脸,从小到大都这么漂亮,让徐颂声可以在光明教慈善启蒙教院的名单里轻易将他辨认出来。

    只不过那时候的周澄午,还没有‘周澄午’这个名字。

    他在幼年时期就表现出了非常明显的Alpha特性,所以没多久就被信息素研究所从光明教慈善启蒙教院里带走——而在信息素研究所,他也没有得到名字。

    在研究所资料中,他是‘5号’。

    5号在信息素基因上的表现过于优异,很快就顺利分化。但也正因为他的分化结果过于优越,导致研究所现存的抑制剂无法缓和他的信息素。

    很快5号就被抑制剂研究所接手。

    5号在抑制剂研究所呆着的那段时间,大部分研究资料都没有留存电子版——至少徐颂声没有找到。

    但之后就没有人再提过5号抑制剂的事情。

    没多久他便离开抑制剂研究所,顺利入职骑士部,不到三个月就转正,并获得了名字:周澄午。

    找到大名后再去搜集周澄午相关的事情就要容易许多。

    他在帝都的名声有点差。

    虽然说帮前任教皇处理人的角色,无论如何,名声都很难好到哪里去。但是周澄午的坏名声又明显区别于他的那些同事们。

    有段时间死在周澄午手上的教堂骑士数量几乎要超过教廷的敌人。

    而那些人的罪名只有一个:背叛天父。

    因为是前任教皇十分信任的骑士,周澄午有先斩后奏的权利,死在这个罪名上的很多人,甚至是在死后才被定罪。

    一个实力强大,对待敌人和同事都一样冷酷无情的杀手骑士。

    “汪呜……汪汪汪——”

    小狗毛茸茸的脑袋拱了拱徐颂声脚底,同时也打断了她的思考。

    她坐起身摸了摸狗腿的脑袋,狗腿立刻着急的仰起头,用冰冷湿润的鼻尖蹭她掌心。

    这种姿态莫名的让徐颂声想起了周澄午。

    周澄午也很喜欢把脑袋或者侧脸枕在她掌心轻蹭,每当他做出这种姿态时,从习惯上来看完全是小狗。

    无论如何也没办法把漂亮小狗和资料上的杀人骑士联系到一起。

    但非要联系的话,似乎也不太困难。

    徐颂声又不是没有见过他完全放开信息素杀人的样子。

    推开狗腿的脑袋,徐颂声起身去给它倒狗粮。

    刚好她自己也饿了,打开微波炉想看一下自己的盒饭热好没有——结果发现微波炉里已经凉透,被热好又冷了下来的盒饭内层凝结细密水珠。

    显而易见,不能吃了。

    现在再出去买一份回来?但是懒得出门,外面完全就已经天黑了。

    徐颂声单手搭在微波炉上,面色凝重的思考这个问题。

    这时客厅房门传来咔哒咔哒门锁转动的声音。她半转过身,看向门口——那扇门很快被人从外面打开,周澄午出现在门口。

    屋子里没有开灯,光线昏暗,而外面走廊的声控灯却被门钥匙惊醒。

    于是灯光沿着长方形的门框描画一圈,也勾在少年高挑轮廓边缘。

    背光的视线看不见人脸,徐颂声稍微眯起眼睛试图看清楚对方。

    周澄午反手关上门——灯光随着门的关合而渐渐消失,他完全融进屋内昏暗光线之中,唯独那双眼睛很亮,像两颗宝石珠子闪烁光芒。

    他步步走近到徐颂声面前,弓腰低头保住她;尽管没有全部体重压上来,但即使只有部分体重,也压得徐颂声整个人不自觉后退,直到后腰抵上微波炉。

    她像一支被压弯的竹子,腰背往后仰出很浅的弧度。

    险些要被压折。

    但周澄午的手掌又很快很及时的贴上她后腰,轻易扶住了她。

    他埋首在徐颂声脖颈处,声音娇气柔软,带着几分抱怨:“颂颂我下班了——好累哦,这个上司比上一个更讨厌,给我惹了好多麻烦。”

    徐颂声眨了眨眼,抬手轻轻摸上周澄午后脑勺。

    他回来之后也没有剪头发,已经能扎成一个低马尾的长度,被徐颂声掌心随意揉了揉,很快就乱了起来。

    乱糟糟的头发摸起来,手感是毛茸茸的。

    狗腿正好啃完狗粮,嗅到熟悉的味道,摇着尾巴跑过来蹭周澄午的小腿。

    今天周澄午心情意外的很好,信息素完全收敛。

    不过也完全不搭理绕着自己转来转去的狗腿。

    徐颂声给未成年社畜顺了会儿L毛,问:“你吃晚饭了吗?”

    周澄午回答:“还没有。”

    徐颂声:“我也还没吃,一起出去吃吧。”

    周澄午蹭了蹭她脖颈,“好噢。”

    被周澄午蹭了几下,徐颂声脑子完全清醒过来了。

    推开周澄午,她看了看时间,现在已经是晚上十点多——刚好可以出门去吃烧烤和小龙虾。

    徐颂声换了鞋,跟周澄午一起出门。

    走出小区不过五百米,就有烧烤店。店里的客人有躺在桌子上睡觉的,也有喝多了在又哭又笑的。

    以前徐颂声一个人时都是把食物打包带回家里吃。在这种人鱼混杂的地方吃饭,实在是太容易遇到颠公颠婆。

    而自己只是一个柔弱普通的beta,为了自己的安全起见,这种地方当然是能不久呆就不久呆。

    周澄午就没有这种顾虑了。

    他在的地方如果发生信息素暴乱,那么暴乱的源头就一定是周澄午自己。

    所以走进店里后周澄午就很理所当然的找位置坐下,还掰了两双一次性筷子。

    徐颂声拎着打包好的外卖来喊他时,他还茫然仰起头:“啊?”

    徐颂声举了举自己手里的打包盒:“我说已经买完了。”

    周澄午:“我们不在这里吃啊?”

    徐颂声摇头:“我不喜欢在外面吃饭。”

    周澄午稍微回忆了一下,发现徐颂声好像还真的不经常在外面吃饭。

    只要条件允许,哪怕是买预制盒饭,徐颂声都会拎回家里吃。

    他站起身接过徐颂声手上的外卖盒,跟她一起走出烧烤店。

    两人刚走出店门,身后就传来摔东西的声音;周澄午凑热闹的想回头去看,徐颂声则头也不回的拉住他手继续往前走。

    徐颂声:“这种地方打起来是很常见的。”

    周澄午舒展开手指握紧徐颂声的手:“他们都打不过我!”

    徐颂声:“……我只是跟你解释情况,并不是让你们比较武力。”

    因为距离近,所以走起路来也很快。

    不一会儿L两人就回到家,徐颂声摁亮客厅灯,周澄午把食物放到客厅桌子上。

    徐颂声顺手打开冰箱,问瘫在沙发上的周澄午:“要喝可乐还是雪碧?酒没有。”

    周澄午盯着天花板思考了几秒钟,一翻身趴在沙发椅背上:“可乐!”

    徐颂声从冰箱里拿出来两瓶可乐,关上冰箱门。

    她走过来的过程,周澄午就一直趴在沙发椅背上,那双宝石似的眼眸,亮晶晶的盯着她。

    第77章

    他那张脸,在灯光地下,仰视的姿态,眼睛亮晶晶的模样,不管是谁来了看见,都会说嗯应该是狗。

    绝对是狗。

    而且是非常亲人又漂亮的狗,一看见主人就会飞快摇尾巴的狗,温顺的向主人吐出舌头的狗。

    徐颂声将冰可乐的罐子贴到周澄午脸上,冰可乐外层铝皮上起了一层很薄的水雾,冷冰冰的在他脸颊上层开一道水痕。

    她低垂下眼,目光落到周澄午脸上。

    他一点都没有要躲开的意思,仰着脸往前,下巴蹭过徐颂声手腕。

    即使再次回到教廷,徐颂声也没有在他脖颈上看见那条黑色的抑制环。

    徐颂声:“之前认识你的时候,你脖子上戴着的黑色抑制环,是教廷要求教堂骑士戴的?”

    周澄午:“嗯。”

    徐颂声:“不过自从你上通缉令之后,就没有再戴了呢。”

    周澄午:“因为现在不需要了。”

    他微微眯起眼睛,姿态很舒适,像一只蹭人蹭爽了的狗。

    徐颂声用可乐罐子轻轻敲了敲他的脸颊:“不是要喝可乐吗?要喝就自己拿着,我手酸了。”

    “为什么现在不需要了?”

    周澄午老老实实从她手中接过可乐罐子,回答:“因为我现在有颂颂了呀!”

    之前一直戴着抑制环,是担心自己信息素失控。

    虽然抑制环没有办法完全抑制周澄午身上的信息素,但至少可以起一个缓冲的作用。

    总归,聊胜于无。

    但现在,他和徐颂声已经是稳定的关系了——周澄午自然不再需要抑制环。

    所以在理所当然回答完那句话后,周澄午便两手捧住可乐,用可乐罐子垫着自己下巴,笑眯眯望着徐颂声。

    他那样笑起来,显得有些天真可爱。

    那张好脸的优势在此刻显露无疑。

    徐颂声仍旧是半垂眼,望向周澄午的目光里有探究的成分。

    周澄午从她手中接走那罐可乐后,徐颂声也并没有收回自己的手。

    没有了可乐罐在中间隔着,她掌心自然而然的贴上周澄午脸颊。他脸颊上还残余可乐罐子蹭出来的水痕,手掌心贴上去会有些许潮湿的触感。

    徐颂声故意用轻松的语气问:“有我就不需要抑制环了,难道我是抑制剂吗?”

    问出这句话后,徐颂声紧紧盯着周澄午的脸。他接下来的任何一个表情和一句回答,都会决定他们两关系的归宿。

    被捧住脸的少年眨了眨眼,一歪头,让自己脸颊更加紧密的贴合在徐颂声掌心。

    他回答:“颂颂就是我的抑制剂。”

    在此之前,周澄午从未想过要让徐颂声知道这件事情。

    他自认为自己现在与徐颂声的关系已经足够不平衡了。如果再让徐颂声知道自己和她的关系完全是她占尽优势,那么自己将会陷入下风中的下风。

    但眼下情势却又有所不同。

    颂颂给他送花,又说爱他。

    周澄午握住徐颂声手腕,将她贴在自己脸颊侧的手轻轻往上拽,直到完全贴在自己嘴唇上。

    少年呼吸的气息落在掌心,惹得徐颂声手指不自觉抽动了一下。她强忍着没有推开周澄午,只是周澄午每次眨眼,过长的眼睫总是扫过徐颂声指尖,带起一股难以形容的痒。

    他眼眸望着徐颂声,嘴角微微翘起,声音轻柔温暖。

    这样的声音怎么听都像是教堂里布道时才应该出现的声音,但此刻却出现在徐颂声耳边了。

    “不是开玩笑的比喻哦,就是字面意思——颂颂是我的抑制剂,没有颂颂的话我早就死了,所以我才一直跟在颂颂身边。”

    他说话时,唇瓣微微张合,拂过徐颂声手心。

    于是那股莫名的痒被加剧了,还带着一股呼吸的热气,弄得徐颂声掌心也潮潮的。

    周澄午的双眼还直勾勾盯着徐颂声,“我说过的,我喜欢颂颂,所以不管颂颂想要从我这里知道什么——我都会告诉你的。”

    “因为无论是利用也好,真的爱上我了也好……”

    他忽然跪直了起来,原本因为趴在椅背上而稍微显得小巧可爱的形象,立刻因为他直立起来的身影消失不见;本来就是个体型很大又锻炼得很好的家伙,只有那张脸漂亮可爱得比较符合年纪而已。

    霎时高度变化,徐颂声的角度从俯视变成对视——跪直在沙发上周澄午和她一般高,视线变化的同时他的人也凑近,握着徐颂声手腕将她的手拉开。

    凑近之后越发能感觉到那张脸的漂亮,不仅仅是在五官上美丽得惊人,尤其是他的眼睛。

    比起天使的话,大约更像是恶魔。

    因为只有需要诱惑人类的恶魔,才会精心捏造这样一副迷惑人心的皮囊。

    徐颂声的冷静自持显然还没有到超脱世俗的地步,至少此刻她确实被近在咫尺的美丽晃了晃神,有片刻的恍惚。

    周澄午凑近徐颂声耳边,“只要颂颂留在我身边就可以。”

    徐颂声:“……我骗你的也无所谓?”

    周澄午自信:“骗久了自然就会成真。”

    徐颂声微微挑眉:“你会不会太自信了。”

    周澄午:“难道颂颂就没有片刻的,为我心动过吗?”

    他抬起眼睫,长睫毛下那双琥珀宝石似的眼瞳,水光潋滟的望向徐颂声。

    徐颂声沉默,一时间居然找不出话来反驳。

    因为确实心动过,甚至不止一次。

    有些落于下风,徐颂声移开了视线,没有和周澄午对视:“好看的容貌人人都会心动。”

    周澄午笑了一下——他笑得明显,甚至笑出了声音。

    徐颂声皱眉,视线转回来,重新落回周澄午脸上;不必说话,她充满疑问的表情就已经能让人明白她在困惑一些什么。

    周澄午慢吞吞回答:“你会爱上我的。”

    徐颂声:“……你好自信。”

    “不是自信,是事实啊,颂颂。”周澄午松开徐颂声的手腕,身上那股极具侵/略气息的感觉逐渐散去。

    他慢慢趴回沙发靠背上,仰起脸笑眯眯看向徐颂声,道:“因为颂颂你啊,根本就不是什么不恋爱主义——你和我一样呢,是变态啊颂颂。”

    “不过颂颂比我凶很多唉,因为更喜欢掌控别人吗?去教堂工作,也是为了调查我吧?”

    “颂颂一直是掌控欲很强的人呢,还没有打算和我谈恋爱的时候就要求我每天不管做了什么都要短信报备给你,只要我用了新的电话号码给你发消息,那个号码就会立刻被标记追踪——”

    “啊,倒也不是现在突然出现的掌控欲。颂颂小时候就一直这样吧,因为奶奶会完全听颂颂的话所以很喜欢奶奶,对无法掌控的成年人大伯就会选择下点药送他去见天父……”

    周澄午剩下的话没有说完,因为他的脸被徐颂声捏住了。

    她捏得有点用力,将少年脸颊上那点稚嫩的软肉完全挤成一团;而此时徐颂声垂眼看向周澄午的视线,变得有些冷淡,又带着几分探究。

    平日里那种带着点好相处气息的平凡beta的伪装完全在此刻被撕破了。

    因为伪装都被撕破所以只好坦诚相待,而坦诚的话——徐颂声并不是一个脾气多么温和包容的人。

    从泥沼里怎么能长出太阳花呢。

    嘴巴被捏得嘟起所以没办法说完剩下的话,徐颂声掐着周澄午的脸往上抬,两人视线对上时周澄午弯弯眼眸露出笑容。

    徐颂声:“所以呢?”

    周澄午的脸被掐住,声音也因此变得含糊,但他却很自信:“所以,颂颂真的很适合和我在一起呢,因为我会完全听颂颂的话。”

    “骑士准则规训出来的家伙,都是很忠诚的狗喔!”

    他回答这句话时表情甚至显露出几分骄傲来。

    而这点骄傲的情绪并非造假——因为正如周澄午所说的实话一样。

    教廷的骑士准则是完全忠诚于天父,这样扭曲的教义培养出来的家伙,是完完全全忠心又听话的走狗。

    否则历代教皇也不会将教堂骑士当做私人杀手来使用。

    他的手轻轻盖上徐颂声手腕,眼眸明亮仰望着她:“像我这种没有自尊心,只喜欢颂颂,想和颂颂永远在一起的小狗,难道不是颂颂最喜欢的类型吗?”

    徐颂声:“……”

    有理有据,无法反驳。

    看得出来,周澄午很惜命。他越爱惜自己的生命就越在乎自己——至于爱意深浅这倒是在其次。

    徐颂声松开手。

    她刚刚掐得太用力,即使松开了手,周澄午脸颊上仍旧留有红红的指印。

    少女的手指细长,留下的指印也纤细,交错在周澄午脸上,因为他皮肤白的缘故,就格外的显眼。

    他察觉到徐颂声松开手的动作,那动作里面多少带点妥协的意味。

    于是周澄午明白第二次交锋是自己赢了。

    他笑眯眯要凑过去贴贴,还没凑近,就被徐颂声拍了拍脸。

    徐颂声拍他脸时也是面无表情的,手上没有怎么用力,但掌心拍上脸颊仍旧发出皮肉撞击的声音。

    “不过,你这家伙……对我中学时期的事情也很了解。”

    “你到底是从什么时候开始知道我的?”

    周澄午眨了眨眼,被拍了几下的脸颊微微发热,回答:“唔——十岁吧,差不多就是那个时候。”

    徐颂声:“不会从知道我的存在之后,就很在意的一直在暗处窥探吧?”

    周澄午:“……”

    徐颂声:“我的舞伴都是被你推下楼梯扭伤脚的吧?”

    周澄午:“……”

    徐颂声:“舞蹈老师也是你杀的?”

    第78章

    被问罪的事情太多,碍于自己刚刚才自爆过,眼下撒谎否认显然不是什么好事——周澄午从来不撒那种无用的谎言。

    所以他眨了眨眼,努力使自己看起来很无辜很可怜,然后发出‘嘿嘿’的一声笑、

    意图用笑声证明自己是个好人的模样。

    但是他的眼珠已经不敢直视徐颂声,滴溜溜打着转,将视线挪去别的地方。

    他过于刻意的逃避讨好态度,让徐颂声既感到无语又觉得有点好笑。

    她绕过沙发走到桌子另外一边,自己在凳子上坐下,语气平静:“算了,先吃小龙虾吧,小龙虾凉了不好吃。”

    周澄午见她没有要事后算账的意思,立刻高兴起来,凑过去剥小龙虾吃。

    他很会剥小龙虾——倒不是说周澄午经常干这样的活,而是因为剥小龙虾对他而言,是一件很简单的事情。

    剥小龙虾和处理一些不能出现在明面上的尸体——这样的工作——有很多相似之处。

    所以即使没有太多经验,周澄午也很快上手了剥小龙虾这个活儿。

    徐颂声在剥小龙虾之前打开了电视,这个点正在播放一部当下很流行的恋爱偶像剧,有权有势的霸总A和冷静干练的财经记者O。

    周澄午边看电视边剥小龙虾,自己偶尔吃两个,但吃得不多,很快就剥满一个小碗。

    他把放满小龙虾肉的小碗推到徐颂声面前——徐颂声道:“你不吃?”

    周澄午回答:“还好,不是特别爱吃。”

    徐颂声:“那你有爱吃的食物吗?”

    周澄午回忆了一下,道:“我喜欢吃帝都泰坦号上面的烤龙虾肉。”

    徐颂声:“……”

    徐颂声假装自己没有提过这个话题,从小碗里拿龙虾肉蘸酱料继续吃。

    周澄午还在继续回忆:“马格牧场的牛排,白塔的逆季水果,哦对了,前教皇家的私人厨师做的土豆汤我也很喜欢。”

    徐颂声面无表情:“我也挺喜欢的。”

    周澄午慢悠悠摘下一次性手套:“是啊,只可惜前教皇死了之后,那个厨师害怕自己被连累,就跑掉了,也不知道现在在哪里凑合日子。”徐颂声看着电视屏幕,剧里正好放到男主去泰坦号给女主带龙虾肉,餐厅不让外带,男主偷摸用一次性手套装着塞进口袋里。

    她把手里蘸了酱料的小龙虾肉塞进周澄午嘴里,短暂堵住了这只狗挑剔的嘴巴。

    他举例出来的食物要么贵得离谱要么摇号难到离谱,但对徐颂声塞过来的地摊货也来者不拒。

    在张嘴时周澄午没有用牙,柔软又带着温度的唇含住徐颂声手指。

    徐颂声还戴着一次性手套,能明显感觉到他吮了一下。

    一时间指尖有点发麻,但不等徐颂声做出反应,周澄午就已经咬住那块龙虾肉,松嘴吐出她的手指——他眼睛还看着电视机屏幕,看起来很认真的在看电视剧情。

    徐颂声看了看自己指尖,缩回手,扯下手上的一次性手套,又换了一双。

    徐颂声:“我记得我从来没有去抑制剂基因公益处捐过基因,为什么教廷的抑制剂研究所会有的基因?”

    周澄午耸了耸肩,“不清楚,这就不是我的范围了。”

    “教皇的教堂骑士确实会被赋予很大的权力,但这份权利并不能辐射到信息素研究室和抑制剂研究所。因为这两个地方主要由两个联姻多年的家族合并管理,这两个家族的继承人也一般会成为教廷的大主教。”

    “即使是教皇,也不能随便插手这两个地方的运行和研究方向。”

    徐颂声:“那李鸿笙呢?”

    周澄午:“那两个联姻家族的其中一个家族是亚洲人,在很早之前就横跨海洋来到帝国安家,是教廷内部大部分亚裔会依附的家族——李鸿笙是他们选定的继承人,三十五岁的时候就成为教廷大主教,在教廷内部地位很高。”

    “……那两年前教廷内部到底是为什么打起来了?”徐颂声困惑。

    到底是什么样的内部冲突,才会让那么多权利中心的人都被搅合进去并丧命?

    在周澄午开口之前,徐颂声甚至已经在脑子里描补出一场大戏。

    但是周澄午却笑了。

    他弯弯眼眸笑得愉快,视线落到自己手上,修长的手指正慢条斯理捏开虾壳。

    “不,他们在政见上一直都有分歧,并不是两年前才开始打起来的。但是大家都很惜命,所以才一直相安无事,就算是两年前吵得最厉害的时候,大家也只是在后台扯头花,还没有到要对方去死的地步。”

    “能被杀死的,只有完全没有后台也不依附于他们的人。他们自己无论内部如何吵架,但在大的利益上,他们却是一个无可拆散的整体。”

    虾壳被周澄午完整的抽离,他捏着那块被剥得十分整洁漂亮的小龙虾肉,将其放入徐颂声面前的小碗里,微笑望着她。

    “唯一会公平对待这些人的,只有天父而已。”

    徐颂声:“说人话。”

    周澄午眨了眨眼,说人话:“搞信息素试验搞死的,但他们具体搞出了什么东西我也不清楚,那块儿不归我管。”

    徐颂声夹了一块龙虾肉放进嘴里,嚼嚼嚼,边嚼边思考。

    这时候电视屏幕上放到了有点少儿不宜的画面,她想也不想立刻脱下一次性手套,用手掌心遮住周澄午的眼睛。

    做这个动作完全是一种下意识的反应,大约是因为徐颂声始终记得周澄午是比自己小几岁的未成年。

    掌心被少年长而密的眼睫划过,有点痒痒的。

    电视剧里的男女主已经顺理成章亲到一起,镜头给到Omega脖颈,Alpha的手指极具占有欲的摁在上面。

    徐颂声扭过头去找遥控器,被她遮住了眼睛的周澄午有些好奇:“为什么要遮住我的眼睛?”

    徐颂声:“……小孩子不要看这些。”

    周澄午:“不要看什么?啵啵吗?看了会怎么样?”

    徐颂声:“看了会长针眼。”

    终于在桌子边角找到遥控器,徐颂声眼睛一亮,将它捞过来,飞快的关掉了电视。

    那种带着情/欲呼吸缠绵的声音消失,客厅重新变得安静,徐颂声放下遥控,同时也放下了遮在周澄午眼睛上的手。

    周澄午小幅度的耸动鼻尖嗅了嗅,闻到一股残余的小龙虾的香味。

    他单手撑着脸颊,回答:“可是我早就看过很多,比这个更刺激的了。”

    徐颂声:“……”

    他歪过头,眼睛亮亮的看向徐颂声:“颂颂不会没有看过吧?”

    徐颂声:“……”当然也看过。

    青春少女哪里有不好奇的,更何况以她的生活土壤,想要接触到类似的东西简直不要太方便。

    何止影片,晚上出去买个宵夜都有几率遇到真人版现场VIP观赏位。

    非要为自己刚才的行为去定义一个原因的话,徐颂声其实也心知肚明。

    因为她现在在把周澄午当做自己所属物范围里的‘人’。

    所以即使他性格和行为习惯上都和‘天真可爱未成年’没有半毛钱的关系,徐颂声仍旧不自觉把他放在需要自己照顾的位置上。

    正如周澄午刚刚和她剖心时所评价的一样。

    徐颂声就是那种掌控欲过度的家伙。

    她推开周澄午近在咫尺的脸,语气冷漠:“习惯而已。”

    手掌稍微用力,但是没能把周澄午推开。

    他不想挪位置的时候,以徐颂声的力气确实难以推动他。徐颂声转过头望着他——隔着她推在周澄午脸上的手掌。

    可以从自己手指的缝隙间,看见周澄午的眼睛,那是一双很漂亮的眼睛,自带悲悯圣光之类的效果,眼睫毛又很长,好似小巧的扇子。

    他的眼睛总是很亮,眼球与眼白的部分分明,漂亮中透出一点稚气。

    那种稚气并非气质上的稚气,而是一种很纯粹的,因为皮囊过于年轻所以自然而然流露出来的稚气。

    初次见面的时候,徐颂声就有这种感觉了。

    周澄午的漂亮之所以会让人联想到天使,正因为他的容貌里面带有太多蓬勃的生命力。

    是让人和他对视之后,油然而生一种我自己也能从中汲取到一点青春的生命力的错觉。

    徐颂声按在他脸上的手,指尖,又莫名感觉到那种酥痒。

    敏感皮肤被他眼睫毛划过所引起的酥痒。

    好像有什么东西轻轻拂过心脏,充满诱惑力的同时又蕴含着危险,引起人无尽的战栗。

    被蛊惑是理所当然的。

    即使到了这种时候,脑子里还残余一点诡异的清醒,点评着周澄午之前的自信不无道理。哪里有人能拒绝周澄午。

    她摁在周澄午脸上手往下滑,从简单的只想要推开他的脸,变成捂住他的嘴巴。

    然后徐颂声俯身向前,一个轻飘飘的吻落在他鼻梁骨上。

    食物的香气馥郁,在徐颂声凑近的那一瞬间,顺着周澄午的嗅觉神经钻进大脑。

    他不自觉咽了一下口水,喉结滑动,脖颈上青筋绷起。

    食物的气味,自然而然勾起人的食欲,而周澄午又向来是个食欲很旺盛的人。似乎是因为信息素暴烈到无法兼容任何的其他人,以至于令他在情事上有些感应缺失,信息素兴奋时只有食欲和杀人的欲望在跟着上涨。

    但徐颂声又特殊。

    以至于在这瞬间,周澄午分不清是想吃掉她的欲望更盛,还是和她交合的欲望更盛。

    后脖颈的神经一跳一跳撞着皮肤,他眼睛亮起来,亮得几乎要沁出眼泪。

    第79章

    那双过度明亮的眼眸距离徐颂声如此之近,在她受到蛊惑亲吻完少年的鼻梁骨后,眼睛微微睁开,甚至身体还来不及后退,便已经和周澄午对视。

    她的手还捂在周澄午嘴巴上,少年的皮肤带有几分夏夜的湿润。

    温热的湿润。

    一时间徐颂声忘记了要后退,不到半秒钟的时间,兴奋过度的野兽亮着眼眸扑倒她,两人一起倒在了沙发上。

    落下去时周澄午用手掌心垫在徐颂声后脑勺,即使如此徐颂声也被摔得脑子一懵,片刻分神。

    周澄午没有整个人压上来,还空了一只手撑在徐颂声身侧,支起自己的上半身。

    可就算只压上来一半,那重量对徐颂声来说也够呛。她感觉自己的腰和大腿被压得一麻,眼眸看向周澄午。

    他眼圈红了,不是因为要哭所以红了,是因为太兴奋所以红了,急促的呼吸完全落在徐颂声掌心。

    舌尖柔软舔舐过手心,那种痒变得更加具体而实质化。

    徐颂声不自觉曲起手指,无意识的用力,指尖用力摁进周澄午脸颊软肉,在他脸上掐出指印。

    但那点力气对于Alpha来说可有可无,一点轻微的痛觉倒是加剧了周澄午的兴奋。

    他眼瞳不自觉颤抖,水光流转,好像要碎了的样子——皮囊无害而美丽,垫在徐颂声后脑勺的手却一路顺着她的后脑勺摸到她脖颈。

    beta的后脖颈平整柔软,没有腺体也没有信息素。

    但是被另外一个人的手指摸到时,徐颂声还是情不自禁打了个哆嗦;毕竟是非常柔软的弱点,如果对方怀有恶意的话轻易就能拧断她的脖颈。

    和她自己平时摸到自己脖颈的触感完全不同,少年的手掌宽厚而粗粝,掌心贴合时手指能触碰到徐颂声脖颈侧面起伏的脉搏。

    她掐在周澄午脸颊上的手稍微松了一点,舔着她掌心的舌尖慢慢舔到指缝,少年泛红的眼眸含着水光潋滟的望着她。

    比起舔吻更像是在吃饭,把眼睛遮住的话表情完全是平时吃饭的表情,周澄午平时吃饭就算是吃到很难吃的东西时,也永远是这幅食欲旺盛的表情。

    因为食欲旺盛所以吃得很好,咬住柔软的指节仿佛是磨牙,上下牙齿轻轻磨合时舌头柔软的卷过去,像一条艳红的蛇缠绕上手指。

    徐颂声小口喘气气息急促,那张总是平静的脸上有了不一样的表情——好似动情,却又很浅,偶尔周澄午牙齿合上,她半垂的眼帘完全闭合,鼻息沉重。

    被咬的时候徐颂声才意识到周澄午原来是有虎牙的。

    上下各两颗,有四颗,但是比较靠边,平时不会露出来。不是那种稍微不太平整的虎牙,而是非常整齐又尖锐的类型,不需要他刻意用力,只要咬合就能带来一点皮肉被拉扯的痛意。

    像野兽舔舐将死的猎物,亮晶晶的眼眸从手指缝隙间直视徐颂声的脸,从那双年轻的眼睛再到进食时微微耸动的脸颊肉。

    食欲很好的一张脸,看着他吃饭会让人也觉得饿,想跟着吃点什么。

    灯光从他发顶落下,他额头上错落下一些乌黑的碎发,阴影铺开在眼窝里。

    徐颂声看得口干舌燥,甚至有点饿,饿得腿软腰也软。她闭了闭眼睛,咬牙把手从周澄午嘴巴里抽走,在他衣领上擦了擦。

    在周澄午开口问她问题之前,徐颂声先一脚踢在他腰部,把他踹开——没踹动,吃饭被打断的家伙用可怜兮兮又不理解的眼神望着她。

    徐颂声被他看得几乎要心软,叹了口气:“你起来,别压着我,好热。”

    周澄午:“姐姐不喜欢吗?明明很喜欢。”

    他说话带有一贯的狡猾,平时喊颂颂,这种时候就会示弱喊姐姐,仰着头看她,下颚延伸到脖颈,利落又漂亮的线条。

    因为是俯视,甚至还能看见一点锁骨。

    徐颂声没好气,又觉得挺搞笑的,于是抬腿再踢了他腰部一脚,道:“等你成年了再说。”

    她总是这个理由,并且莫名的很坚持。

    换成平时,周澄午那张漂亮的脸上早已经浮出失望神色。但唯独这次,他却两手撑着沙发面爬近徐颂声,“成年了就可以?”

    徐颂声:“成年了就可以。”

    周澄午眼眸一弯,笑容里带有些许得意。

    他松开撑着沙发的手,整个人结结实实的压到徐颂声身上——徐颂声差点被这突如其来的一下给压岔气,哽了哽。大型犬没有大型犬的自觉,压上来后蹭着徐颂声脖颈。

    离得那么久,就算他克制得很好,也有烈酒的气味在夏夜里扩散开,被徐颂声的嗅觉捕捉到。但因为足够淡,所以烈酒就只是烈酒的味道,并不呛人。

    他高兴道:“那再等一个小时!我就是成年人了!”

    徐颂声:“……”

    周澄午:“成年之后就可以要啵啵了吧?颂颂只说不和未成年啵啵,没有说不和成年人啵啵!”

    徐颂声:“你上一句说什么?”

    周澄午歪了歪头:“成年之后就啵啵?”

    徐颂声:“不是这句——再上一句。”

    周澄午想了想,重复:“再等一小时我就成年了?”

    徐颂声:“……你今天生日?”

    周澄午:“对啊!”

    在遇到徐颂声之前,周澄午从来没有在意过自己是成年还是未成年,生日是几月几日这种事情。

    教廷没有童工这种说法,年纪轻轻就能进入骑士部是有能力的体现。教皇身边的暗杀骑士也不过生日,大家都只过天父的圣诞日。

    按照骑士准则,进入骑士部就相当于将自身完全的献给天父。已经将自己献给天父的人再为自己过生日,就是对天父的不忠。

    不过如果你非要偷偷过,一般也没有人会吃饱了撑的去和教堂骑士作对。

    但周澄午不过。

    一部分原因是他确实挺信任天父的,还有一部分原因是没有人给他过,加上他平时也吃得挺好;按照普通人的逻辑,生日这天应该吃点比平时更好的伙食——但周澄午想不出比自己平时更好的伙食要去哪里找。

    生日于他而言没有意义,他的人生因为被信息素研究所选中,也完全失去了需要父母的余地。

    不过生日对周澄午而言,是像吃饭喝水一样很理所当然的事情。

    徐颂声闭了闭眼,推推周澄午的肩膀:“你先起来——我要被你压死了。”

    周澄午听出她语气不佳,于是老老实实爬起来,跪坐在沙发对角。

    坐姿很乖,一副随时准备认错的样子。

    徐颂声爬起来,揉揉自己发闷的胸口。一口气喘顺了,她抬头看见跪坐在自己对面的周澄午——周澄午还在眼睛眨也不眨的望着她。

    一和这样表情的周澄午对视,徐颂声总忍不住想叹气。

    叹气是因为无奈,周澄午这样的表情很容易使她犹豫继而让步。

    徐颂声起身,道:“换个鞋,我们出去一趟。”

    周澄午:“噢——”

    他乖乖跟着徐颂声换鞋,出门。

    两人出门时已经十一点多,徐颂声打开地图搜还没关门的蛋糕店——好半天才搜到一个,不过距离她住的小区挺远。

    这个点地铁已经停运,散步过去的话大概率蛋糕店也要关门。

    周澄午建议他们随便从大街上开走一辆车,反正又不是不还。

    徐颂声很无语的踹了他一脚,自己拿着手机去扫共享单车去了。

    周澄午这辈子驾驶过很多种交通工具,但是骑共享单车,这还真的是头一次。

    他看着前面徐颂声先踩上去——周澄午:“为什么我们不能骑一辆共享单车?”

    徐颂声:“因为共享单车载两个人违法。”

    周澄午:“颂颂居然遵守交通安全法则耶!”

    徐颂声:“而且我不想载你。”

    周澄午:“……”

    周澄午自闭了几秒钟,很快又不死心的踩着自行车追上去,问:“为什么不想载我?难道有别的想载的人吗?”

    徐颂声满脸生无可恋:“我不想载体重几乎是自己两倍的家伙有什么问题吗?我只是带你出门买点东西,不是半夜来做负重训练的。”

    周澄午立刻:“但是我可以载你啊!”

    徐颂声飞快的拒绝:“才不要。”

    周澄午仍旧不死心:“为什么?”

    徐颂声:“……共享单车没有后座,我不想坐前面横杠。”

    坐横杠硌屁股,徐颂声不想给自己找罪受。

    从徐颂声嘴里得到合理的答案和理由后,周澄午短暂安静了下来。

    两人保持着一定的距离,骑着自行车并行在夜色笼罩的街道边。道路两边栽种的夜樱完全盛放,连绵如两条浅粉色的河流奔涌在路灯下。

    偶尔掠过一阵带着暑意的夜风,吹动枝头,卷起一丛丛轻飘飘的花瓣。

    像是一场雨,因为纷纷扬扬落下来的是花瓣,所以这场雨就显得格外柔和,又带着花朵的芬芳。

    自行车过下坡,车轮卷起风,风又卷起花瓣。

    徐颂声在夜风拂过脸颊时,微微抬起脸往天上看去,透过花枝缝隙,看见夜空中挂着的月亮。

    旁边周澄午连连打了好几个喷嚏,松开自行车把手去揉自己鼻子。

    他没有骑过自行车,对这种交通工具一无所知。

    徐颂声只来得及听见旁边哐当一声,等她握紧刹车停下回头时,周澄午已经连人带车翻倒,神色茫然蹲坐在地,旁边是侧翻后车轮犹自滚动的共享单车。

    徐颂声沉默片刻,有点想笑。

    她把共享单车停到一边。

    第80章

    然后走到摔倒的周澄午面前蹲下来。

    周澄午摔了一下,明面上看不出什么受伤的样子。比起受伤,他现在的样子更像是懵逼。

    好像是不能理解自行车为什么会倒,自己为什么会摔一样。

    他摔倒时大概率还在地上滚了一圈,头发发尾乱糟糟的翘起来,衣领和头发上都沾到了樱花花瓣。

    徐颂声伸手拍拍他衣服,把上面沾到的花瓣摘下来:“没受伤吧?”

    周澄午:“……受伤倒是没有。不过自行车为什么倒了?”

    徐颂声:“因为你松开车把手了啊。”

    周澄午仍旧困惑:“可是就算我松开汽车直升机轮船的车把手,它们也不会侧翻啊?”

    徐颂声沉默。

    这个问题很难解释,尤其是现在顿坐在地的小狗两眼还闪烁着清澈的光芒。

    俗称愚蠢。

    她直接跳过了这个话题:“没有受伤的话就起来吧,快到十二点了。”

    周澄午:“所以我就说,还是借一辆小汽车,这样开起来比较快嘛!”

    徐颂声:“骑自行车的时候不要再随便松开车把手了。”

    周澄午嘟囔:“可我又不是故意的呀,风把花瓣全都吹到我脸上了,痒痒的。”

    徐颂声:“那忍着。”

    周澄午:“很难忍嘛……”

    他重新骑上自行车,跟着徐颂声穿行在深夜的街道上。

    这个点街道上的人非常非常少,就连一边马路上行驶的汽车都寥寥无几。大部分人对帝国的治安心中有数,脑子正常的倒也不会这个点了还在外面街道上闲逛。

    很快就骑车到了蛋糕店门口——这条街道更是冷清,因为距离市中心的商业街有点距离,所以连路灯都没有安。

    在道路两侧重叠花树阴影重叠下,只有零星几家还没关门的店铺,从门口漏出一排钢琴白键似的灯光。

    徐颂声把共享单车停到路边,周澄午也学着她的样子,把共享单车停到路边。

    锁好车子后,徐颂声看了眼时间,十一点四十分。

    买定制蛋糕估计来不及了,只能买个现成的。

    周澄午:“颂颂,这边有一家二十四小时营业的银行耶!”

    徐颂声:“嗯嗯,你有喜欢的蛋糕口味吗?”

    周澄午想了想,回答:“薄巧。”

    徐颂声:“……”

    天杀的薄巧。

    早在之前吃冰淇淋的时候她就该知道,这家伙就是喜欢薄巧味!

    拉着周澄午走进蛋糕店——店主原本已经窝在后厨昏昏欲睡,听见门口的脚步声还以为是强盗,抓着棒球棒冲出来,然后和人高马大的周澄午四目相对。

    周澄午略一挑眉,目光落到店主手上的棒球棒。

    徐颂声:“我们买蛋糕——要现成,薄巧味。”

    店主愣了愣,讪讪放下棒球棒:“哦哦,蛋糕啊——薄巧味?我们这里有,这边……”

    他指着左边一面玻璃架子,里面摆放的都是成品蛋糕,不过比较小。

    店主道:“第三排的都是薄巧口味,你们可以挑个自己喜欢的形状。”

    徐颂声拉着周澄午,走到那排玻璃架子面前。

    蛋糕被很好的保护在玻璃后面,让客人只能观望而不能直接触碰。形状大多是小动物或者鲜花之类的简约造型。

    最近比较流行的芭蕾风。

    徐颂声:“有喜欢的吗?”

    周澄午微微垂眼,目光扫过那排蛋糕。

    虽然他对蛋糕的形状并不觉得可爱,但因为是第一次被人拉着来选生日蛋糕,所以也觉得很新鲜。

    看来看去,他隔着玻璃,手指点了点其中一个黑白长毛狗趴在草地上的小蛋糕。

    徐颂声:“老板,我们要这个——有打火机吗?借一个。”

    深夜难得有一个客人,老板热情的把蛋糕从玻璃柜里拿出来。

    因为时间上有点来不及,所以徐颂声没有让老板把蛋糕打包。跟老板借了打火机后,两人走到店外。

    徐颂声蹲下身,把蛋糕放到花坛边上,往上面插生日蜡烛。

    周澄午蹲在一边,等她给蛋糕插生日蜡烛。等待的过程需要一点时间,他听见徐颂声在数蜡烛的个数——今天是周澄午的十八岁生日,徐颂声非常实在的给他数了十八根生日蜡烛。

    他玩着老板送的打火机,一会儿打燃一会儿又松手,那枚打火机在他手指间打转,昏黄火光葳蕤,映着一边徐颂声的侧脸。

    徐颂声其实也没有过生日的经验。

    小学的时候奶奶偶尔会给她过生日,但老人家上了年纪,有时候为儿子的事情伤神,就会把这件事情忘记。

    即使没有忘记的时候,也没有太多的闲钱给她买蛋糕,时常会用面包冒充是蛋糕,过几岁生日就点几根蜡烛。

    后来徐颂声自己攒下了许多钱,但她大多时间都在独来独往,也从来不去参加同学的生日宴会。

    她对生日的刻板印象还停留在小时候,过几岁生日就插几根蜡烛的时候。

    于是她也这样对待周澄午,十八根蜡烛把小小的五寸蛋糕插得满满的。

    徐颂声插蜡烛时还在看时间,看到45分了——她催促周澄午:“别玩了,快把蜡烛点上。”

    周澄午对打火机很熟练,单手打燃后用它点蜡烛,火苗向上,在夜色中飘忽不定,照着他和徐颂声凑近的脸。

    他在点蜡烛,眼角余光却看向徐颂声。

    女孩两手并拢搭在曲起的膝盖上,眼睛定定的望着插满蜡烛的蛋糕。

    他忽然觉得,徐颂声现在的表情,很像教堂里在做礼拜的虔诚信徒。

    只不过徐颂声不信光明神。

    那么徐颂声信什么呢?蛋糕之神吗?

    他回过神来,注意力回到蛋糕上。

    蜡烛太多了,被点燃后亮轰轰的一团,不知道的以为是小彩灯在蛋糕上面支了个棚子。

    在所有蜡烛都被点亮,那明亮得让人脸上发烫的烛光晃晃悠悠。

    徐颂声抬起眼,看向周澄午,声音意外郑重:“生日快乐——过完零点,就是十八岁了。”

    突如其来的仪式感,周澄午眨了眨眼,说:“颂颂你是第一个对我说生日快乐的人唉。”

    徐颂声:“今年第一个?”

    周澄午单手托着脸颊,笑眯眯的,“此生第一个。”

    徐颂声:“……”

    她移开视线,盯着蛋糕上方那团燃烧过旺的蜡烛,又看了一下时间。

    徐颂声催促周澄午:“快吹蜡烛许愿,还有六分钟就要到零点了。”周澄午:“为什么要许愿?”

    徐颂声:“……大家都是这样的,说是生日许愿的话会很灵。”

    周澄午:“真的灵吗?”

    时间在他打岔之间飞快溜走,六分钟跳成四分钟。

    徐颂声抬眼看他,眼睫毛上盈着昏黄的火光。

    她道:“不一定会实现,但如果零点之后许愿,就更不灵了。”

    于是周澄午赶紧闭上眼睛双手合十。

    做出姿态之后也不知道要许什么愿望好,这是他生平第一次,双手合十不是为了向天父祈祷,而是为自己过生日,许愿。

    徐颂声的声音又在旁边响起来,殷切的提醒他:“许完愿记得吹蜡烛,要一口气都吹灭。”

    周澄午在心里许下一个愿望,然后一口气吹灭蜡烛。

    燃烧得很旺的蜡烛也很容易吹灭,几乎在周澄午吹灭蜡烛的同时——时间跳到了零点。

    徐颂声松了口气,放松的直接坐在了地上,掏出塑料刀递给周澄午:“切蛋糕吧,你一半我一半。”

    周澄午:“你不是讨厌薄巧口味吗?”

    徐颂声盯着那块绿绿的蛋糕,狞笑,“我花了钱买回来的东西,就算是毒药也要用掉。”

    这时急促的刹车时响起,一辆面包车急转弯甩尾停在他们斜对面。

    蛋糕店老板极有经验的冲出来拉灯关门一气呵成,整个过程没有超过十秒钟。

    同时面包车的后车厢打开,五个黑头套蒙面的大汉拿着手枪和小刀棒球棒跳了下来,目标明确直奔那家二十四小时营业的银行。

    大约是因为天黑的缘故,暂时没有人注意到蹲在路边的徐颂声和周澄午。

    周澄午若无其事的切蛋糕,背景音是匪徒用棒球棒哐当哐当在砸银行卷帘门。

    徐颂声想走来着,但是刚刚陪周澄午点蜡烛吹蜡烛——蹲得太久,腿蹲麻了。

    她单手扶着花坛边缘,想要站起来,但是腿麻得很厉害,所以起立失败。

    周澄午好像没有发现她腿麻了,切完蛋糕后跟没事人一样递给徐颂声半块。

    月光穿过树枝缝隙照下来,照在蛋糕上面,绿色奶油部分绿得有点荧光,散发出一股薄荷味牙膏的味道。

    徐颂声沉默片刻,放弃挣扎,重新坐回地板上,接过蛋糕开吃。

    周澄午用叉子刮奶油,问徐颂声:“他们这样直接抢银行是不是太夸张了一点?”

    徐颂声回答:“还好吧,反正抢的是自动点,这种地方存款不多的,抢营业点的话会更多一点,就是很容易被抓。”

    周澄午恍然大悟:“原来是这样。”

    徐颂声:“我有点腿麻了。”

    周澄午:“那你还吃蛋糕吗?”

    徐颂声:“吃……”

    她尾音未落,正和一个左手拎着蛇皮口袋右手拿枪的彪形大汉对上视线。

    四目相对,大汉茫然,徐颂声沉默。

    徐颂声在沉默中把嘴里那块蛋糕给咽下去了。

    大汉震怒:“你们两个是谁?!”

    他嗓门很大,立刻惊动了还在银行里面装纸钞的其他劫匪。另外四个劫匪抄着家伙冲出来,却看见……

    两个年轻人蹲在花坛旁边吃蛋糕。

    其中一个女孩子好像是蹲累了,直接坐在了地板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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