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是……宋逐尘?记者们纷纷难以置信地揉了揉眼睛。


    天呐!真的是影帝宋逐尘!如非必须从来不在公众场合露面的大影帝居然主动出现了!


    方野现在车祸重伤,不仅人被送进了死对头宋逐尘家的医院,而现在死对头本人居然也出现在这里?!


    各家媒体都被这不同凡响的狗血剧情走向给整懵了,竟然集体安静了几秒,然后反噬般地疯狂举高手中的相机手机摄影机,问题又都冲着宋逐尘来了,各色话筒如潮水一般涌向这位身姿挺拔但表情冰冷的影帝。


    宋逐尘谁也不看谁的话筒也不接,继续拿着大喇叭道:“方先生车祸是因我挑衅在先,方先生在世没有亲人,我会全面负责他之后的全部治疗,从现在开始直到方先生康复,方先生所有事项均不会对外公布,任何人以任何名义打探方先生情况的,我都会通过律师追究到底。”


    短短几句话,宋逐尘就把原本和自己毫不相干的车祸从起因到结果全都揽到了自己身上。


    不愧是全球顶尖医疗科技集团掌门人家的少爷,财大气粗腰杆硬,连发疯都有底气发得这么彻底。


    果然,听到这番话的媒体人仿佛看到肉的群狼,更加疯狂了。


    该说的话说完了,宋逐尘面无表情地把大喇叭还给保安,利落地转身回到医院中。


    *


    “呜……”


    方野感觉自己躺在一个温热的怀抱里,那些粉身碎骨的疼痛仿佛只是一场噩梦,他下意识地就往怀抱深处躲了躲。


    “喂,”一声轻笑在头顶响起,“看不出来你还是个色鬼啊!”


    嗯?什么声音?谁?


    方野睁开眼,怼进自己视野里的是一个男人的下巴,小麦色的皮肤闪着微微细汗,男人应该很好看,毕竟仰视这种死亡角度都五官分明,还扎了个狼尾,可以说是很潮了。


    不是,等等,我为什么会在一个陌生男人的怀里?!


    方野被这种奇怪的亲密接触吓得“嗷”地一声叫出来,立刻就挣扎地往外翻。


    “哎?”那男人一把按住自己的头,“小没良心的,我好不容易救活你你谢都不谢一句就想跑?”


    “你是谁?”


    “人话说得还挺利索。”男人眯了眯眼睛,看样子似乎十分满意。


    ?


    “我先自我介绍一下,”男人笑眯眯一副脾气很好的样子,“我叫钟渐离,人称钟天师,鬼称鬼见愁,不过我更喜欢听人叫我钟哥哥。”


    啥玩意?


    “咱俩挺有缘啊,你的魂魄刚一出窍就碰到了我,我当然就是责无旁贷十分好心地舍命救了你,是不是很感动?”


    好心或许是真的,舍命是半点没有看出来,但是魂魄出窍是什么鬼?方野皱了皱眉,在破碎的记忆中拾取拼凑,失控的杜卡迪,高高的铁丝护网,被抛到天上的自己……然后呢?然后落到这个人的怀里?


    什么鬼?


    “你差点儿真的变成鬼,”钟渐离耐人寻味地看了一眼方野,“还好遇见大好人我。”


    不是,他还会读心术?而且他看我的眼神为什么这么奇怪啊?我怕不是遇到什么有诡异癖好的粉丝了吧!


    方野举起手准备揉揉眼睛,却惊讶地发现举到面前的自己的手居然是一只猫爪,圆乎乎的小爪唧上是金灰色柔软的毛,淡粉色的肉垫干干净净。


    另一只手,一样的!


    “喵!”方野惊得大叫一声——居然是猫叫。


    “不错,还会小语种,”钟天师把方猫猫从怀里拎出来放到地上,指了指眼前一座勉强可以称得上是建筑物的断壁残垣说道,“这就是你以后的家了。”


    方野完全顾不上看什么家,他现在正忙着低头看自己,浅金灰色长毛,短短的腿儿,居然还有一只长长的尾巴!


    我该不会……


    眼前突然出现一面镜子,伴随着镜子一起出现的还有那姓钟的神神叨叨的声音:“是的,你没看错,你现在是一只猫。”


    “喵!”方野终于通过镜子看到了自己的全貌,淡金灰的蓬松毛发,圆圆的蓝眼睛,毛绒绒的长尾巴,再次震惊到发出猫叫。


    “还是说人话吧,咱们能交流得有效率一点,”钟渐离蹲在地上伸出一根手指直接把小猫戳了一跟头,“我知道你能说,但你还是先听我说。”


    方野:……


    “你死的时候,魂魄离体恰巧飘到我身边,而我又很凑巧从朋友那里抱来一只快死的半大小猫,你看这事儿不就巧了吗,小猫成你的魂器了。”钟渐离两手一拍,仿佛谈成一笔大生意的老板。


    “喵?”


    “说人话!”


    “所以我死了?”


    “你觉得呢?”


    “那大概就是死了吧,”方野看着那条还无法控制的明显有自己想法的蓬松大尾巴,想想出事的杜卡迪,觉得自己不死才是怪事,“我的尸体呢?”


    “我怎么知道,我只看到了你的魂又没看到你的人,魂又没有脸,你是谁我都不知道。”钟渐离两手一摊。


    “所以……我就要这样过完我的一生了?”方野不傻,这个奇怪的神汉既然大费周章地救活自己,必然不可能真的因为他天生热心肠。


    “不好吗?你知道你现在是什么品种什么身价吗?”钟渐离故意没有顺着方野的问题说下去。


    “猫?”


    “废话,我是说猫的品种!”


    方野低头看看自己一身近淡金灰色的皮毛和肥嘟嘟的小短腿,迟疑道:“漂白失败的大橘?”


    钟渐离:……不识货。


    “你是蓝金!蓝金渐层!很贵的!”


    “哦……”sowhat?不还是猫……方野无聊地舔了舔爪唧,然后突然意识到自己是在舔没有洗过的手或者没有穿鞋的jio,瞬间洁癖发作原地石化。


    钟渐离被土包子方野气笑,拾起方野之前的问题回答:“你可以这样过完你的猫生,但也还有另一种可能。”


    来了,方野放下爪唧,竖起可爱的耳朵尖。


    “看到你的新家了吗?”钟渐离指了指眼前这堆破屋烂瓦说道,“以后你就是这座庙的吉祥物了,寺庙的香火有多旺,你的魂魄就有多强大,等你强大到可以控制人类身体了就可以换人作魂器重新为人了,好好干,看好你哦!”


    方野抬头看了看那座荒芜到拍鬼片完全不需要二次装修的寺庙,觉得这事儿多少是有点儿不太靠谱。


    “啪!”那寺庙居然还十分应景地掉了快瓦下来。


    方野:……


    钟渐离:……


    “你觉得,它还可能有香火的概率大吗?”方野低头望着地上那片摔得四分五裂的破瓦认真问道。


    “梦想有多大香火就有多大。”钟渐离抬头看着屋顶的新缺口认真答道。


    “换个问法,你有planb吗?”


    钟渐离震惊地看着眼前这只最多半岁的蓝金小猫:“万万没想到你居然会三种语言。”


    方野用他清澈明亮的蓝色大眼睛翻了一个大大的白眼。


    “你的魂魄有我注入的法力,你有帮香客实现愿望的能力。”钟渐离一只手捞起小猫抬脚踏进寺庙的门槛。


    明白了,成年人的世界果然都是交易,方野觉得钟渐离挺聪明,猫不会在人前说话,实现香客的愿望就都能算在寺庙里供奉的佛祖头上,一座有求必应的寺庙,哪怕是一座废墟,也一定会瞬间被踏破门槛的。


    “为什么非要用这种曲折的方式让这座古寺起死回生,你直接找人捐钱修不就是了。”此刻,方野被钟渐离揣手里踏进那座几乎塌了大半的古寺,残破的屋顶泄进丝丝缕缕的日光,微光之中,大殿正中间一尊黯淡无光的木雕旧佛像正低头垂眸悲悯地看着来人,这尊佛像残损得厉害,除了面部还算完整以外,其他地方都千疮百孔,不知道是被虫蛀的还是被万箭射伤过,最重要的是,它并不是常见的佛祖塑像。


    以方野贫瘠的宗教知识,他甚至认不出来这供奉的是哪路神明。


    “我有我的神祇,”钟渐离抬头望着那尊损朽得厉害的旧佛像轻声说道,“用钱修寺容易,聚集香火却只能倚靠人心,我要的不是钱,是香火诚心。”


    一时间,寺庙里再无人声,日光不敌屋中的浓黑变得浅淡晦暗,佛像隐没在黑暗中,明明是一尊木雕却缥缈如烟,仿若随时都会被吹散消失不见。


    “你觉得我会信你吗?”方野跳到地上,仰头看着眼前这位大冬天只穿黑短袖的潮男,“就凭你不知道用什么手段把我变成现在这个样子,谁知道这是不是什么新的vr骗局。”


    猫咪傲娇地走了几步。


    “不信?咱们正好可以试试,我也不确定你能不能承得起我给你的法力。”钟渐离邪笑一下,揣起猫就出了门。


    寺庙外的小广场上零零散散坐着不少人,有晒太阳的老人、嬉闹的儿童还有一些等着揽活的零工。


    “你指一个吧,随便指一个人。”


    方野环视了一圈,朝一个落魄的中年人努努嘴:“就他吧。”


    钟渐离二话不说,抬脚就朝那人走去。


    “大哥是想修屋顶吗?”中年人看着钟渐离抱着猫朝自己走来,连忙站起来殷勤地问道。


    “是啊,还真巧,我还真是想修修我家屋顶。”钟渐离有些意外地看了一眼怀里的猫。


    “啊,我可是修屋顶的老工了,”那中年人一拍胸脯,“包在我身上,今天就可以开工。”


    “喵!”方野抗议,不要跑题。


    “对了大哥,你最近有什么想实现的心愿没?”


    “心愿啊……”那中年人有些惊讶,但还是埋头想了想,“心愿就是能够接到一笔大单,让我能挣一笔大钱!”


    方野感觉自己的身体瞬间出现了很奇妙的变化,有一种奇怪且陌生的力量瞬间充盈了自己的身体。


    一阵电话铃声打破了两人的谈话。


    “唉,大哥不好意思,我先接个电话!”那中年人拿手机朝钟渐离说道。


    等那中年人挂完电话从远处走回来,脸上本殷勤的笑容却换成了一脸歉意:“实在对不住啊大哥,我刚刚接到一个大单,您的屋顶可能得另找他人了,我给您介绍个人,那技术也是一等一!”


    方野:?这么神奇?


    回到破庙里,方野仰头迎着那道高高在上的慈悲圣洁的注视:“成交,我帮你重聚香火,你帮我重新为人。”


    *


    一尘不染的icu病房里,宋逐尘穿着白色无菌服坐在方野床边一动不动已经两天了,因为戴着口罩看不清楚表情,但从他暴露在外的通红的眼睛以及脸上被口罩和头套勒出来的层层叠叠的血痕来看,情况令人堪忧,完全看不到宋影帝平日里气宇轩昂优雅得体的样子。


    方野的身体插满管子被昂贵的仪器们包围着,病房中很安静,只有各种仪器平稳运行的滴答声。


    病床上的方野也很安静,如果不是微微起伏的胸口和氧气罩上有规律出现的水汽,或许都不一定能够确定他还活着。


    或许他已经……宋逐尘是生物学博士,在实验中对生物的生存状态进行确认是基本操作,可是他不愿意也不敢去确认。


    宋逐尘很想抱抱他,却不敢。事实上,宋逐尘最多只敢碰一碰方野放在被子外连着输液管的冰冷的手,连握一下手的勇气都没有。方野身上的骨头全都断了,宋逐尘没有同意给他手术接骨,不想再增加他的疼痛,并且,他和秦医生心里都很清楚,没有接起来的必要性。


    宋逐尘熟练地握着方野的手轻轻按摩试图帮他缓解因为长时间输液导致的手臂冰冷,另一只手划开手机,点开一个视频看起来。


    “呼……”门滑动的声音,有人进了病房。


    “逐尘,”秦医生望着沉默看视频的宋逐尘,轻轻叹了口气,“你何必折磨自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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