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章 第 21 章
福福这个乳名是外婆取的, 当年他母亲为了争夺抚养权,愣是在他父亲身边隐忍多年,搜集他出.轨的各类证据链。
他从前姓郝, 是郝家唯一血脉, 母亲为了他四处求人, 顶着郝家施压拖着打了两年多官司才把他带走。
离婚后母亲担心再嫁的丈夫对他不好, 索性一个人扛起林氏的担子。
外公走的早, 膝下也只有母亲一个孩子, 偌大林氏无人分担, 母亲每天都很忙,所以他刚上小学便被送到外婆那里。
那也是他第一次见到外婆-
入冬, 林景年的生日就到了。
街道两边还是光秃秃的枝丫, 落叶被清理干净, 显得两边更空荡荡。
他伸手拽了拽米色围巾, 遮住了大半张脸,裸.露的耳尖被冷风吹的通红,独自静静地走在初冬这条荒无人烟的人行道上。
一路景色缓慢倒退, 周围的人也越来越多,他走进一条繁华街道,侧身拐入一家甜品店。
昨晚上预约了蛋糕,来取时,店员热情地给他放了几炮礼花, 其中一个女店员红着脸递给他蛋糕:
“祝您生日快乐~”
他原本想礼貌性地回应笑容, 却发现怎么用力也扯不出来一个笑,最后反倒弄成了个比哭还难看。
拎着蛋糕一路回去, 他住的地方在市区外围清净地方,原主与他性格相悖, 喜欢清闲和看书,所以他刚穿过来那几天净忙着收拾满公寓的书了。
他不喜欢这些,尤其不喜欢看书,上了十几年学早看够了,他喜欢热闹,最好几十来人一块疯闹。
回到公寓,刚推开门,一股冷清与死气扑面而来,望着单调的陈设与空荡的客厅,一股无力的凄凉瞬间吞噬他。
混蛋。
这是他第一次过生日这么孤独。
往年,他那群从小玩到大的朋友早就提前半月准备他的生日宴了,再不济还有妈妈,哪怕专门开场宴会,也会想法子给他弄的热闹一点。
那会像现在,咽一肚子委屈窝缩这里。
扶着门框踢掉鞋子,踩着软拖随手把蛋糕朝餐桌一扔,余光倏然瞥见那串平安扣。
“真是……亲兄弟?”他拿起平安扣嘟囔一嘴。
如果他没猜错,林少川应该也有一枚一模一样的,只不过材质不同,是用的翡翠玉,刻了“景年”二字。
因为这原本就是一对的东西。
他只是很惊讶,原著里也没提这兄弟俩还有这层关系呢?
不过却因为这种龌龊的关系牵扯到他这个无辜人的身上,林景年攥着平安扣一路快步到窗边,抬手就想扔了这“脏东西”。
然而林少川阴狠的语气闪过脑海——
“别忘了自己的身份”
他既是用了原主的身体,就注定和林家一辈子难舍难分,除非他死了或林家人全死了,否则他永远也摆脱不了了。
攥着手绳的指尖死死扣着,用力到泛青。
“啪嗒”一声,平安扣又被仍会桌面,他踩着拖鞋,郁闷地顺着沙发坐下,眼睫微垂,浓密的睫毛顺着眼型勾勒出一条上扬的眼线,细白的眼皮淡淡扑了一层粉。
像一条被扔到马路边的小金毛,孤零零地趴在角落,整个人都耷拉着。
他还记得,小时候隔壁家那个长得黑黑的小孩很讨厌他,每次见面都会很嫌弃的说他是“小姑娘”,受不了那群人的嗤笑,他经常一个人跑到桌子底下偷哭。
那会是母亲刚接手林氏最忙碌的时候,在公司听家里佣人说了这事立马赶回家。
他母亲长了一双冷情的眼睛,金发、红唇,穿着干练的西装,身上总是会披一件墨色大衣,被一群保镖簇拥着风风火火地赶回家,就为了蹲在他面前,再温柔地抚摸他的头发。
“福猪猪?”母亲叫他。
“福猪猪”小脸哭的一抽一抽的:“我不是、猪呜呜呜——”
思绪被一声信息提示音打破,他回神,打开手机。
【商战哥:生日了。】
【商战哥:过两天回趟家吧。】
迟疑的指尖驻足在绿色信息框上方许久。林景年抿嘴,退出了和他的聊天页面。
好巧不巧,他不仅和原主同名,还是同一天生日。
原主朋友不多,消息列表翻来覆去也就零星几条官方祝福。
倏而,他想到了什么,迫不及待的打开和某人的聊天框,噼里啪啦打了一堆字,却在点击发送时指尖一滞。
半晌,删了所有,犹犹豫豫地打了一句简短的发过去。
【福福袋:我今天生日。】
点了发送,他关了手机倒扣在茶几。
初冬寒风渐起,天空一片灰蒙蒙,像是褐了色的风景油画。几百平的公寓里只有他一个人,和吹着热气的消音空调口,偌大的落地窗玻璃氤氲起一层水珠。
林景年兀自缩在沙发角,窗外夜色渐渐将他吞噬,直到路灯的余光透过窗户浅浅,落在精致的眉眼,衬得他也像褪了色一般。
现在已经八点了,发出去的信息如石沉大海,他难过地拢眉,一把扔了手机。
打开灯,他还没吃晚饭,准备看看冰箱还剩什么。
什么也没剩。
但好在还有一个蛋糕,生日该过还要过,有模有样的插上蜡烛,从原主饰品盒里挑了个最便宜的,当做送给自己的礼物。
“先借用一下,明天就给你放回去。”
他双手合十做了祷告,希望原主别跟他一般见识。
坐回椅子,他把“礼物”揣怀里,打火机嚓嚓几下才打开,摇曳的火光接触到烟火一刻,明亮的花火瞬间呲出来,映亮了他低落的脸庞。
擦了把眼泪,双手相握抵着下巴:“结束这荒唐的一切吧。”
就当是他摔破头做了一场梦也行。
反正怎么都行,只要让他明天一觉醒来发现自己从来没穿越过就行。
这个混蛋地方谁爱待谁待。
火光熄灭,他红着眼睛打开盒子,把自己送自己的礼物拿出来带上,嘀咕道:“生日快乐啊,不管快不快乐,这可是你第一次一个人过生日,这么有纪念意义的日子,你要是敢哭鼻子,我、我真的快忍不住了——”
他仰脸,眨巴湿润的眼眶,加速眼泪洇回去。
生日当天哭那可就太丢人了。
为了缓解情绪,他套上外套,准备去热闹的街区玩一会,刚拉开方面,一声“嘭”的巨响。
洋洋洒洒的彩带挂了他满头。
车太田突然出现,兴奋道:“surprise!!!”
“……”林景年呸呸吐掉嘴里的彩带。
车太田侧身,向他展示身后的“将士”们。
江眠端着一个硕大的礼物盒,冲他微笑颔首:“生日快乐,景年。”
“江总监?”林景年惊诧道。
江眠却轻轻摇头:“已经不是你的江总监了,这样喊太见外。”
“呃、江眠哥。”
他僵硬地改了叫法,连忙侧身让他们进来,当俩人进屋只剩下许执盒商晚承时,对上林景年的眼睛,双方都从彼此眼中看到了惊讶。
愣了几秒钟,商晚承轻咳:“生日快乐,我跟着小执一起来的。”
许执瞪了他一眼,转头不自在道:“我、我是受不了车太田整天烦我才、才来的,跟你生不生日才没关系!”
“啊?”
对于他的恼羞成怒,林景年一时摸不着头脑。
商晚承眼珠左右转,识趣地把空间给他们俩腾出来。
“那既然来了,就一起吃饭吧,我……”林景年顿了顿:“买了一个很大的蛋糕。”
供五个成年男人吃,应该足够……吧。
“谁稀罕你的蛋糕?”许执梗着脖子:“我都站在这了,你你你你你就没什么要说的?”
林景年不明所以:“说什么?”
“什么什么!当然是解释!”
还是何老的事情。
林景年疲惫道:“要是我干的,我至于沦落到这种地步?我现在和孟策舟没关系了,也没必要骗你,不是我干的。”
许执质问:“真的?”
“要是不信,以后就不用再问我了。”
他该说的话都说了,该有的解释也反复强调无数遍,只是现在累了,他对这些已经不想再多浪费口舌。
量许执也不会相信,他退回房内关门,半路被一道力量又给挡回来。
许执一手撑着门框,一手挡着门板,脸色铁青:“关什么门?我礼物还没送就急着撵我?”
是一颗缩小版的塔树标本,花朵是用宝石和一些特殊材质做成的,挂在上面隐隐淬了一层光。
“之前在公司曾听刘在阳说过你喜欢塔树,想着鸡蛋花花期短,想帮你多留一段时间,就跟许执商量,共同找全国最好的手工师父和原材料做了这个标本。”
江眠说着,一旁许执像是被什么给狠狠噎了一嘴,脸上难看地别过头。
“谁专门给他找了……”
江眠失笑:“只是没算好时间,工期比预想的提前一个星期,不过还好,现在和新的一样。”
许执嘟囔:“当然了,也不看谁保养的……”
他俩介绍完,车太田撞了撞林景年:“花老鼻子钱了,给点反应啊福福。”
沉默片刻,林景年鼻子一阵酸热,方才好不容易憋回去的眼泪又有冲出决堤的架势:“干嘛对我这么好。”
“你值得呗,咱俩……也算老乡了,跟亲人也没区别。”车太田拿出自己的礼物,是一张黄符黑字纸,“用这个许愿,特别灵,是我从山里的一位道士求的,差点膝盖没跪烂。喏,用这个说不定能回去。”
许执胡乱点点头:“咱仨你最小,当然得护着你!”
商晚承属于局外人,百无聊赖地转到餐厅,盯着那枚被随手丢弃的平安扣若有所思。
然后被许执一把抓到被感动得一塌糊涂的林景年面前,被迫嘻嘻哈哈的打趣几句。
几个人目光灼灼,全都是笑意盈盈的温暖,林景年再也憋不住,嘴巴一撇,一头扎进了车太田怀里-
从公寓出来,江眠驱车回了孟氏一趟。
最近商知许不知道发了什么风,单方面撕毁两家合作书,处处和孟氏作对。
虽说两家都属昭安龙头,但商业,从没有永远的敌人,只有永远的利益。即使两家再怎么打的头破血流,内里也是有深度利益绑定的。
单方面切断利益,虽然短时间会打的孟氏措手不及,但商氏也未必好受。长久下来,孟氏有庞大的基本盘慢慢回血,而商氏能不能挺过资金一方面还难说。
这段时间,算是苦了江眠,没日没夜的因为资金的事加班。
他进了顶楼,员工区灯火通明还在加班,见他来,冬青一把拍下文件,似笑非笑道:“江总监,您听说了吗?上次孟小姐落水啊根本不是意外,而是林景年故意干的。啧啧啧,我早就说他长了一张不安分的脸,你们还偏不信。”
江眠脸色淡淡:“没有结论的事情,不要传播。”
“孟总都把他撵走了,还叫什么没有结论!”冬青看着他,佯装惋惜:“真是可惜,江总监您这么正直的人,怎么……会跟他扯上关系呢?”
“够了!”江眠呵斥:“干好该干的活,此事与你无关。”
他冷着脸转身进了办公室,迎面撞上孟策舟。
办公室零散开了几盏小灯,不足以照亮屋内,从落地窗外投来的淡蓝光线在孟策舟身上切割,几乎半个人都隐匿在黑暗中。
闻声,他掀起眼皮:“外面怎么了?”
江眠摇头走来:“跟员工嘱咐了几句。”
孟策舟没在意,继续听蓝烟对孟氏财务、股市和远洋航运做汇报。
“临云地产遭遇的泥石流对整个房地产行业带来了一阵不小的冲击,甚至波及到海上。”蓝烟拿出一份烫金字邀请函:
“LEONI黑天鹅游艇会举办一场缙洲最大的拍卖,主办方是商氏大少商知许,他想以此来挽救和缓和商氏资金,也可见,他们的流动资金或许出了不小的问题,以至于商氏的股市、大盘、不动产都相继出现变动。”
孟策舟捏着那张精致的邀请函,随手扔了一边,挥退蓝烟,既没有处理公务,也没有做任何裁决,而是握着手机死盯屏幕。
单调的界面只有一句。
【福福袋:我今天生日。】
微弱的光线在他挺立的五官落下一层阴影,描绘出他锋利的五官,那双往日冰冷的眸子这会也被一层晦暗包裹。
不多犹豫,他点几下,利落地把人扔进了黑名单。
第22章 第 22 章【倒v结束】
下了一夜的雨, 无边的海面席卷来一层浓郁的白雾。赤红球鼻首破云而出,沉稳行驶,渐渐显露巨轮宏伟的雄姿。
林景年跟着一行人登船, 头颅稍低, 眉眼间忧愁难消。
车太田戳他:“福福, 这马上临了了, 你想到办法没有啊?”
“我能有什么办法。”林景年向检查的人出示烫金请柬, 接着手腕被绑了一条编花鹿绒线绳。
这类似于宴会中的通行证, 更有钱的则是金线, 其次银线,最后才是鹿茸线。
穿过喧杂的衣香鬓影, 接待将他们引领至中层休息层, 放下房卡便离开了。
林景年没带什么, 但这会也没什么心情收拾。
孤零零地站到首楼甲板吹风, 初冬寒风化作无数根钢针,细细密密地刺进皮肤,汹涌的海浪拍打船身, 雪白的泡沫浸湿了他的裤腿。
身后是靡费堂皇的宴会,亮着纸醉金迷的灯光,住的是一群珠光宝气的上流绅士与名媛。
他侧脸望了一眼,就是在这个充斥着贵气的地方,孟策舟断了一条腿。
如今的情况和小说的不同的, 少了原著里的孟策舟第一次低谷期、发布会抄袭风波, 以及那些诸多卧底,都没有出场了。
而是直接来到了原著里的大结局, 孟策舟和商知许最后的较量。
临近大结局孟策舟被突然降智,干了一系列蠢事, 把孟氏多年积累的大众口碑与内部毁于一旦,孟氏人心涣散,深知没有翻盘可能,孟策舟利用了这次拍卖会,派出全部人手围剿,不惜一切代价也要拉上商知许共沉沦。
当然难敌主角光环,最后的结果是孟策舟被反杀打断一条腿,孟家被抄,最后被原主一碗毒药了结。
但现在完全反了,组局人变成了商知许,应邀参加的则成了孟策舟,二人位置完全颠倒。
林景年一时犯了难。
原著里,孟策舟是在宴会半截带着人杀来的,可中途,所乘坐的游轮螺旋桨被动了手脚,缠满海带最终坠船,也因此商知许才会有机会反杀。
他现在,阻止孟策舟是来不及了,只能让他换船,待到宴会结束就好。
“我不给他下毒,大结局他就死不了。可我不知道该怎么阻止他。”林景年眺望茫茫无际的白烟,海面像是被一层薄纱蒙上:“外界疯传商垣悲伤而重病不起,商家内部动荡,各个产业已经被孟家打压的濒临破产。外界尚此传闻,而商氏内部实际情况可见一斑。”
放在平常,哪家媒体嫌命长了敢这样报道商氏。
现在眼下这种传闻,恰是证明商氏已经外强中干。
真是奇怪了,为什么现实和原著都是反着来的?
车太田叹气,歪头:“要不你找许执试试?说不定商晚承有什么法子呢。”
“这跟商晚承有什么关系?”林景年不解。
“一对啊,都是两口子了,也算半个自家人。”车太田耸肩:“这都大结局了,你不试一把?”
“怪不得他最近总跟许执一块出现……”
林景年走进,软趴趴地趴在扶手边上,脸颊枕着交叠的手臂,因为雾气而洇湿眼睫,跟眼底赤红的血丝一衬,跟刚哭过一场似的。
他不情不愿的嘟囔:“那个混蛋都不理我了,我现在跟他已经分手了!他要干嘛就干嘛啊,关我什么事……”
如今,他是背负了一身的骂名和罪责,出个门都得躲着孟坤与何老他们的人,头上还得顶着一顶“卧底”的帽子,偏偏解释了还没人相信。
……不过也是,像穿越这种玄乎的借口,也没几个人会信。
但孟策舟总不能不相信吧?都救了他那么多次了,没有一句感谢也就算了,现在还一脚给他踹了!
混蛋——
说什么信他保护他喜欢他,都是骗人的!
孟策舟肯定一点也不喜欢他。
越想,林景年浑身就跟被扔进绞肉机里反复碾压的一样痛苦,整个人被一层浓浓的悲伤包裹,偏偏被捂住了嘴巴,再多的委屈和苦楚都得往肚子里吞。
算了,算了。
他这样安慰自己。
再救这一回,要是孟策舟能后悔,幡然醒悟,他倒是可以大发慈悲的原谅他这一次。
不然,他就真的不喜欢孟策舟了。
林景年转头,彻底埋进臂弯。
汹涌翻滚的海浪涛声依旧,穿过一楼的窗户和热闹宴会,夹杂着一丝呜咽消失在尾端-
孟策舟伫立那扇落地窗前,落日光霞透过玻璃,落在他脸上像是打了一层绚烂的彩釉。
高毅快步进来:“孟总,查明白了,商知许在登船前安排了大量雇佣兵,且这次拍卖的东西也没什么稀罕玩意,办跟不办一样,他肯定是想对您动手。”
商氏虚弱,商垣病重,老二已经向孟氏投诚,商知许现在跟光杆司令没区别,加上孟氏的针对,基本可以跟国家申请破产保护了。
而他最憎恨的,就是孟总,现在想拉他们下水,已经不屑掩饰了。
做如此显眼的局让他们进套。
傻子才会去。
孟策舟抬手抚上玻璃,目光落在某处,玻璃映着的倒影有些模糊。
许久,他问:“就这么多吗?”
“呃、”高毅犹豫地看了蓝烟一眼,支支吾吾道:“邀请的都是业界赫赫有名的人物,再不济也是些名流,林景年……不知道为什么,也收到了请帖。”
“他收到请帖?”蓝烟皱眉,回头朝孟策舟道:“商知许睚眦必报,之前就多次看不惯他,现在肯定是趁这次机会一并收拾了林景年。他形单影只,恐怕危险。”
“江总监也在,他应该……会护着林景年吧?”高毅傻乎乎笑道:“我觉得江总监挺喜欢林景年的,他俩还挺般配。”
“……”
孟策舟脸色铁青,侧眼凉飕飕地瞥他。
蓝烟连忙喝道:“胡说什么!一个卧底还能蹦跶多久,出事就出事了,我们关心他做什么!”
高毅自知说错话,退至一边乖乖闭嘴。
过了会,高毅才恍然大悟:“所以孟总那天放林景年回去,是为了留着跟林家一块收拾了啊!原来是早就预料到今天啊,省得自己动手……”
“……”
蓝烟无语扶额:“闭嘴吧你。”
最后完全出乎高毅预料,孟策舟去了拍卖会。
不过游轮已经离开,好在还有船艇备着,他们可以坐这个去。
码头,高毅的头发被海风吹得凌乱:“所以,我们还要再等一会?”
商晚承点点头:“对,刚开始的那艘船有点问题,他们现在在收拾另外一条,几分钟就好了。”
高毅默默吐槽商家人的办事效率。
孟策舟缓缓走来,大衣被风吹得尾端飞扬,深邃锋利的面容无比阴沉,身边跟着脸色煞白的白茶,正朝着码头稳步走来。
简单听了情况,“原本的船开不了,我格外选的船艘也不能用,可真巧啊。”
在他极具压迫感的注视下,商晚承一身冷汗虚冒,胡乱点点头。
随后孟策舟不再关注他,而是抬眼,眺望远方充满迷茫与神秘的海岸。
灯塔探照灯难以刺破云雾而显得只有模糊一个光点,海面蔼蔼,似乎被一层白纱蒙住了内里各种诡谲云涌。
当年,就是这片海,算是给他可笑的一生画了句号。
高毅心里还在嘀咕自家孟总上赶着进商知许的圈套干嘛,回头便对上那一双如孤狼般闪着寒光的眸子。
他没忍住打了个寒战-
而游轮。
“啪”一声双手合十,林景年虔诚地拜了拜许执。
“干嘛啊。”许执起了一身鸡皮疙瘩推开他。
“谢谢你愿意帮我,我真的不知道该怎么感谢你好。”林景年眼巴巴地看着他:“如果没有你,我真的不知道该怎么救孟策舟。”
“嘁,换个船的事。对了,你说的真的假的?真有人想这次嘎孟总啊?”许执做了个“抹脖”的动作。
“这里不方便,等回头再解释。”
给孟策舟换了船,接下来他只需要摆平商知许,这样大结局就顺利度过啦。
就有可能回到现实世界,去跟外婆和妈妈团聚了!
“我现在心情好,说吧,你想要什么!”林景年一扫阴郁,开朗道:“本福大人就开恩这一次。”
他有样学样,双臂一抱,鼻孔看人,学许执学的三分像。
立马遭许执白眼:“就你?能干啥?也就炸点鸡蛋花了。”
“嘿嘿,炸鸡蛋花也行,我拿手。”林景年蹭蹭鼻尖。
“景年?”
一只手搭上他的肩膀,“等会宴会,不要乱跑,你人生地不熟的,跟着我吧。”
冷不丁一声,吓得林景年一激灵,转身撞上一面肉.体,痛的他捂着额头吸气。
“景年!没事吧!”江眠不顾自己生疼的胸膛,慌忙先扶助他,满脸愧疚:“是我唐突了,明知你胆小,应该先打声招呼。”
林景年被搀扶着坐到沙发,好在江眠离得远,撞得不算严重,只是额头红了一块。
车太田跑楼下找医生了。
“真笨啊,打声招呼都能被吓成这样,也不知道林少川看中你那里,竟然会把你送到孟策舟身边,也不知道孟策舟瞎了哪只眼,竟然会看上你。”
商知许浑身散发戾气,眉眼跟刀片似的狠狠划过他,轻嗤:
“一个没用到推个人都能落下把柄的人,也活该被孟策舟扫地出门,蠢东西。”
见他带着一行人来,身边又跟着春光满面的张学晨,江眠拳头紧了紧,起身挡在他们中间,目光警惕:
“有事论事,林景年还在,不要吓到他。”
江眠一改往常柔和,连仅剩的一点温润也全无,本就像毫无攻击力的林鹿,却还不容置喙态度地护着身后更弱小的动物。
不自量力。
看得商知许鼻息加重,一双眼睛更恨不得现在就撕碎林景年。
“你倒是护着他……我还没怎么样呢,就一副生怕我对付林景年的样子,你可真是好样的啊,江眠。”
他几乎狞笑着朝江眠靠近:“怎么当初跟我谈恋爱的时候一点看不出来,你其实还挺会维护人啊?你喜欢他?喜欢多久了?还是已经上床了?你们两个一个比一个‘弱不经风’,床上的时候谁在上——”
一阵急促的脚步声,紧接着他脸侧就挨了一记拳头。
他起身,指着林景年目眦欲裂:“你踏马个臭婊.子敢打我?你不想活了!”
“我打的就是你!”
林景年丝毫不惧他,即使下一秒又被江眠挡在身后,他仍朝商知许扬起冷笑:“我忍你很久了,今天既然一切都要了结,那我也用不着继续忍。你口口声声说我是婊.子,那我问你,你算什么?出轨的杂种还是脚踏两条船的贱男人?江眠哥对你那么好,要不是他你现在在哪个角落被人欺负还说不定,你却每次都要侮辱他、怀疑他!
从前,他对你也算是百依百顺,可你呢?你却背着他跟张学晨厮混!他跟你分手,你却还要咄咄逼人,装什么装?你不就是因为自己出.轨心虚想倒打一耙吗!”
“你说什么!”商知许怒吼,额间青筋暴起:“来人,叫人来!全部都给我滚过来!”
“……是。”
商知许脸红脖子粗,张张嘴,气的半天没说出来一句话,只指着林景年,血红的眼睛恨不得一掌拍碎他。
“你有种,好、姓林的你有种,今天既然敢说,就得给我有力气受得住后果!”
林景年直接推开江眠,直视他:“受得住,你既然能因为张学晨愿意和江眠哥分手,我为什么就受不住?你要是真不想当个怂包,就直接一枪毙了我。当然,就算是这样我还是要说。
你现在如此恼羞成怒,是因为被我说对了,你就是心虚出.轨,什么江眠哥太冷淡都是狗屁话!你就是个从头到尾懦弱没有担当的怂包!”
“你妈的……”
商知许骂道,很快,那些人手纷纷到齐,虎背熊腰的保镖瞬间填满整片休息区。
商知许毫不犹豫地从保镖腰间掏出个黑色东西,下一秒,黑漆漆的枪.口对准林景年的额头。
“你干什么!”江眠被吓到了,但还是拽住了林景年,站在他身边:“你要杀人是吗,那连我一块毙了吧!”
商知许瞪眼:“你踏马别以为我不敢!”
“商大少!”
许执拨开人群,终于开口:“小林总还在游轮里,您这样贸然拿枪指着他的亲弟弟,万一他来了,届时可不好解释了。”
“林少川只是我身边的一条哈巴狗,别说拿枪指,就算杀了他老子他还敢还手不成?”商知许恶狠狠冲林景年一笑:
“你的好哥哥怕是有心无力,孟策舟不久也会死在我的枪下,而你,就当是黄泉路上给他当个伴。”
“当不了了!”林景年微微一笑,眼睛明亮狡黠:“商大少,刚才我已经报警了,现在经常已经到了甲板,离这里只剩两分钟的路程。”
“什么?”商知许脸色突变,几乎是一瞬间,他扣动扳机,却被江眠挺身扑到怀里,冰凉的枪口对准他的腹部,商知许几乎想也没想,立马拔出拿枪的手,抬脚踢开他。
那一脚力道极狠,江眠痛哀一声,捂着麻木的腹部又迅速扑上去不让他靠近。
“跑……景年……快……”
时间紧迫,商知许冲身后人喝道:“抓住他啊!”
一声令下,几十余人饿狼般冲林景年扑过去,商知许再次抬脚猛踹江眠,江眠嘴角渗血,死死抱着他不松手。
许执把林景年护在身下生生挨了几十拳,车太田风风火火地回来也一头扎进支援。
场面顿时混乱成一团,跟热锅上的蚂蚁似的。
突然,一声爆.炸般的巨响,所有人仿佛被定格般纷纷寻找源头。
转眼,林景年摸着带血的额头,呆愣地望着沾了鲜血的手,而他面前,张学晨拿着半截碎掉的花瓶,纤瘦的腿肚子还在不停打颤。
“我也忍你……很久了,为什么每次都要让我下不来台?我只不过是……喜欢知许,你欺人太甚……”
“当啷”
半截花瓶花落到地面。
警察从休息区两侧鱼贯而入,训练有素地立刻控制了在场所有危险分子,商知许手.枪被缴,跟张学晨纷纷被压回了警船,车太田被带走做笔录。
江眠内脏破裂,昏迷不醒,已经被送走,许执还在医务室包扎伤口。
动静太大,拍卖会中断,尤其是看到一群身穿制服的警察压着商知许和另外几个人离开,那些个贵胄吓得当场抱头,游轮里上千号人人心惶惶。
林景年拒绝了医生,只做个简单包扎。
一侧警船缓缓驶离,由于牵扯到案件,游轮被迫按原路线返回,所有人员接受调查。
他越过空无一人的宴会,再次孤零零地站到甲板扶手边。
白净的脸庞血痕蜿蜒,沾染一侧睫毛,微微垂着,遮住黑曜石般的瞳孔。
“结束了……”
蓝白警船缓缓远离,深夜,天穹洁净,四周阒寂。
笼罩一整天的浓雾顷刻如潮水般褪去,吐出苍茫幽深的海面。
确实结束了。
能遏制商知许的只有孟策舟,而如今人还在半路,避免俩人交手,他只能选择报警,以掏.枪危害公共安全的罪名把人抓起来。
虽然商家势大,或许第二天商知许就会完璧归赵。
不过无所谓,能拖一会是一会,撑过大结局最好。
眼下看,确实,一切都结束了。
就好像一颗悬在头顶的陨石陡然消失,林景年终于能松一口气,极目向海面望去。
幽暗的海面与漆黑的天幕连为一体,宛若一张无尽深渊黑口,似乎下一秒便能一口吞噬掉他们。
林景年吹了很久的风,吹得手指冰凉,伤口麻木也没离开。
似乎在等什么人。
不知过了多久,一阵咸湿冰凉的海风铺面,沉闷的鸣笛,一艘暗色船艇刺破黑暗,正缓慢朝他们驶来。
离得越近,他似乎看到那艘船狼藉满地,触目惊心的血痕、密密麻麻的弹孔以及,船身黑色的破裂撞击痕迹。
孟策舟!
下一秒,林景年瞪大眼睛,浑身血液倒流。
冲破黑暗后显现的不是楼,而是一把勃朗宁手枪,漆黑的洞口遥遥对准了他。
以及,孟策舟那张冷峻的脸。
一张……双眸窜动滔天恨意,恨不得现在就杀了他的脸。
第23章 第 23 章
没有光亮渗入的舷窗被糊了一层哑光, 打着暖黄灯光的船舱微晃,脚下铺了一层厚厚的羊绒毛毯。
空中檀香木气味馥郁,白茶危坐沙发侧边, 被这种厚重的香气裹挟而呼吸不畅。眼尾细嫩飞白渗出细密汗珠, 他实在没忍住, 嗫嚅道:
“孟总……”
抬眼, 望向主座正在闭目养神的男人。
“您为什么要把我留在这里呀?这次临时决定参加拍卖会, 和商家对接工作还没做呢, 我先去——”
刚说一半, 他已经战战兢兢起身退下。
“不用。”
眼看要摸到门把一声沉缓的嗓音拦下他,白茶立刻被僵硬的定在原地。
船艇在苍茫白雾中此起彼伏, 舱内落针可闻。孟策舟目光淡淡望着白茶, 灯光从上落在他身上一片疏离的阴影:
“商家想去就去, 还用给他们打招呼?回来坐。”
“可是——”
孟策舟不虞打断他:“你着急出去。”
这是一句没有起伏的陈述句, 他说话时连个瞥向的动作也没。
“没有!”白茶一紧张,下意识否定,但下一秒又觉得这样太可疑, 便不情不愿地坐回刚才位置。
过了会,他才又开口:“孟总,您,还是怀疑我吗……”
孟策舟沉默了会,“没有。”
“孟总您人真好, 只要您愿意给我这次机会, ”白茶悄悄朝他挪了挪:“我会继续向您输送关于林家的情报的。”
既然投诚,白茶如今是被孟氏人手24小时全方位监控, 一来保障安全;二来切断他与林家再联系的可能。
而如今,他手里把握不少机密, 在孟策舟面前无异于一块坚固的护盾。
白茶暗暗握拳,坚信孟策舟必然会为了这些机密,而继续留他在身边。
船身迎来晃动,舷窗外涌入一侧海风,扰乱了白茶既惊骇又紧张的思绪。少时,他听到身侧传来一道低落的:
“辛苦你了。”
迷烟被远方而来的白光刺破,露出行驶在黑水上的船身。
所有人都在工位忙碌,海风扑面而来撞动船身,灯光摇晃忽明忽灭,忽然——“咣”一阵轰响,修长的船身乍现一块巨大黑色凹槽,甲板上所有人失去重心倒地,耳畔立刻传来四面八方的枪击声。
“怎么回事!”
商晚承穿着浴袍推开门,一路风风火火地从二楼跑到一楼甲板,还没看清黑暗中涌动的人影,一颗子弹刺过风声穿透眼前十公分处的铁板。
紧接着,更密集的枪响呼啸而来。
登时,商晚承吓得小腿软成面条,抱着侥幸逃过一劫的脑袋四处鼠窜。
尖叫、慌乱与巨响混作一团。
孟策舟猛然睁眼,倾身摁着白茶的脖颈矮身沙发,下一秒,如雨水般的子弹粉碎了牢固的舷窗与灯光。
漆黑的视线,规律的脚步声,听声音应该是一群有专业素养的雇佣兵,四下分开,依次步入二楼宾馆排查。
瞅准时机,门页开关之际,孟策舟挺身一脚踹关门页,反手锁脖,一手夺抢!再蓄力猛踹一脚那人腿弯,以一种能活活把人掐死的力道折翻臂弯来了一个完美的德和勒①。
好在地毯够厚摔上去也只有一声短促的闷响,那人呜咽一声,捂着被拧了一圈半的胳膊痛苦挣扎。
接着微弱灯光,孟策舟看到那人身穿圈套凯夫拉防护服,外穿防弹马甲。白茶颤颤巍巍地爬来远远望了一眼,立马惊呼:
“这衣服我认识,是林少川的人!”
孟策舟侧眼,什么也没说,扔了枪,扯下皱巴的领带在那人双手缠绕,接着翻出一根重器,照头顶就是一棍子。
轰隆——
又是巨响,孟策舟咬牙低骂,重新捡起被扔在角落的那把□□17,从地上昏迷的人身上拽下来防弹衣给白茶套上,然后拎小鸡崽子似的离开房间。
不出他所料,果然是有人偷袭!船身此刻已经被撞出一个巨大的窟窿,正湍急地涌进海水,据水流速度来看,不出多久,这艘船便会沉入海底。
“两个小时,够用了。”
白茶茫然抬头:“什么够用?”
“闭嘴!”孟策舟冷冷道,拎着枪和他一路进了控制室。
锁死的铁门被他一脚踹开,控制室深蓝的屏幕光映在他那张溅了半张脸的血上,加深了血的颜色,在黑夜迷雾中更显冷戾。
几乎同时,他朝一片漆黑的室内连开两枪,很快,高毅扛着浑身是血的蓝烟慌乱地跑出来,见了他激动喊道:
“孟总!”
“别废话,进去。”
说着,一并把脸色煞白的白茶扔进去,反手关了门,步伐径直冲控制区走去。高毅安顿好俩人飞快过来,盯着孟策舟繁复的操作,道:
“事发突然,支援来不及,我调遣所有手下隐蔽,待到那群人全部上船后再伺机而动。孟总,您先在这,剩下的交由我来!”
“不用,只是加速驶向黑天鹅。”孟策舟死死盯着屏幕,把控船舵:“这群人是冲我来的,刚才我下楼没惊动他们,想必现在还在二楼或三楼排查,你让他们重点围着这两个楼层向内推进。注意安全,他们有备而来!”
“是的!”
高毅退后,离开没走两步又被叫住。
“控制室甲板下有个底舱,这艘船非货船,除了少些食物还有应急药品,你找来给蓝烟包扎。”
他们没有防备,被冲进来的人率先开了两枪,高毅常年训练反应敏捷躲过去了,但蓝烟却没那么好的身手,肩膀中了一弹。高毅又扛着她跟俩人搏斗半天,蓝烟饶是再硬气,这会也疼的晕死过去了。
孟策舟不说,高毅差点忘了,连忙点头,马不停蹄地往货舱赶。
外面枪击愈发激烈,大有冲破天的架势。孟策舟侧头瞥了身后昏死的俩人,咬牙固定船舵方向,趁夜色给□□手.枪换了弹匣。
“嘭”一声,控制室的门再次被踹开,一颗飞弹划破空气,径直嵌入铁板,几乎眨眼间,控制室被流弹打的四面漏风。那群穿着防护服荷枪实弹的雇佣兵举着枪谨慎地朝里探进。
不知是谁踩断了一节塑料管,死寂的房间“咔吧”一声脆响。
几乎顷刻间风声肃杀,一道迅速如猎豹般的残影略过,几声枪响,纷纷栽倒。
等打光了弹匣,孟策舟索性一脚踹飞门口最后进来的那个,他从小开始训练,力气不输老练的雇佣兵。钳子般的手锢住雇佣兵手臂狠狠砸向地面。
铁皮板瞬间凹下去一块人身形状。雇佣兵手臂抵地一撑,翻身站起来,模糊灯影下,眸中闪过一丝欣喜:“不亏是您,如果你干我们这行,也必定是个身价不菲的佼佼者。”
孟策舟不与他废话,不等那人举枪,便先一步将人撞开,稳步转身抓住那人肩膀,和方才一样想来个抱摔,不料对方也有预料,侧身躲过,抓住他的手左右一拧。
雇佣兵的语调有点别扭,像云南以南边防线外那群人的口音:“不好奇我是谁?打赢通通告诉你。”
几乎称得上赤.裸裸的嘲讽,孟策舟眼底瞬间浮起愠怒。翻转手腕拧开桎梏,朝那人颈侧动脉猛砸两两拳,大动脉供血不足导致短暂昏迷,趁对方重心不稳,抓住臂膀反手一拧——
“啊啊啊!!!!!”
雇佣兵又被生生疼清醒。
孟策舟单膝跪抵那人肩头,狠狠压下,对方如任人宰割的猪肉般被摁在地面,摔得眼冒金星。他并未就此收手,而是专门冲不致死致残的地方猛砸,拳拳到肉。
顿时,控制室内凄厉惨叫不迭。
杀猪般的噪音聒噪,白茶从昏迷中渐渐苏醒,刚睁开眼便看到被打的满脸是血的雇佣兵,眼睛一翻,又晕过去了。
一直砸到解气,孟策舟才一脚踹翻了那人,“商家一群废物还在拍卖会等着,没有偷袭这个脑子。你们是谁派来的!”
狼狈的倒在地面的雇佣兵颤巍巍地吐了一口血水,讥讽道:“孟总心里不是已经有答案了,还用问?”
孟策舟脱下外套擦拭手背与脸侧血迹,眸子半眯:“林景年?还是林少川?”
“呵、有区别吗?我为林家效力,不管是小林总还是小少爷,都是我的主子。倒是您,孟总,可惜了,当个被人人想蚕食的孟家家主有什么好?还不如当个雇佣兵来的自在,我们雇佣——唔!”
那人喋喋不休,孟策舟压根没听一个字,扔了沾满血的西装,抬脚,坚硬的鞋底碾在那人脖颈,等脚下人呜咽挣扎昏死过去,孟策舟才不紧不慢的撤走。
外面枪声渐消,穿着防护服的雇佣兵跟赶牛羊似的被驱到一间密不透风的杂货屋里。
方才那一顿发泄般的暴.力并未让他心底压抑许久的怒火释放,反而有种愈演愈烈蔓延到狂怒边缘的架势。
“咚”!一声巨响,他破皮的手背狠狠砸在墙面,洁白的漆面立刻留下一道血痕。
“继续说!”
他一声怒喝,商晚承吓得一个激灵,立马哆哆嗦嗦的全吐出来了:“换船、是、是林景年的主意,许执是受他所托才会来找我,我、我哪知道还有这种事啊,要是知道得掉脑袋,就算打死我我也不会换船的!”
高毅托着已经包扎了的蓝烟出来,此刻人脸上没了一丁点血色,而显得眼底漆黑,直愣愣地望向他:
“二少,说话要有证据。”
“口述哪有证据?”商晚承一噎,也慌了,立马求饶似的解释:“要真是我干的……那我现在肯定找借口去别的船呀,不至于把我自己的脑袋都搭上吧……再说了,林少川跟商知许沆瀣一气,商知许要是知道我跟他合作,不得扒我一层皮……”
就在这时,白茶歪歪扭扭的套着防弹背心虚弱地从控制室出来,扶着门框,嗤笑道:“商二少说的不假,毕竟这种事林景年干老了。蓝秘书恐怕还不知道,孟小姐宴会那天,有人借我的手端给孟总一杯迷.药,之后孟总被推进后院池塘差点溺亡的事。”
高毅:“什么!”
“不信大可以问孟总。”白茶换了个姿势,脱力的上半身依着,冲他们扬起一抹冷笑:“林景年是卧底,从头到尾,枉费你们信他到现在还给他辩解。有什么好解释的!林少川的弟弟进了孟氏,天天粘着孟总难道不是司马昭之心吗?一口一个只有孟总,其实他真正喜欢的只有林少川这个亲哥哥!”
孟策舟锐利的目光向他射.过去,但不知怎的,脑海莫名闪过那晚争执的画面。
想到他数次信任、催眠自己,甚至大发雷霆得到的结果,只是一句胡说八道的“穿越”,心底就立马跟扎了根刺似的。
令人窝火的疼。
高毅放下蓝烟,因过于震惊而身形不稳:“那群人全部审了一遍,都是一群在缅甸金三角受过训练的,是一群动起手来必须见血的疯子。”
“那不就正好对上了吗。”白茶抱臂,眉峰一挑:“商氏摇摇欲坠,没了这座庇护,林家会怎么做?当然是杀了你们,只要唯一的威胁没了,他们姓林的一家独大!光是吃红利就能吃到天上去,到时再也没人能和他们掰手腕!林景年当然着急了,所以才会利用二少,想让我们在这片海上人死船亡,届时连尸体都打捞不了死无对证,别说警察,神仙来了也破不了案!这难道不是最完美、最符合林家利益的计划吗?”
“住口。”
这两个字几乎是从咬紧的牙缝里挤出来的。
有几秒钟,孟策舟已经做不出来表情了,冰冷的海风滑过,那张冷峻的脸更加冰冷和凌厉。
虽然白茶言语间撺掇意味明显,但也不乏有真道理。他死了,于林家而言,才是最有益的,也只有这样,才最符合林景年行动的目的。
太巧了,偏偏太巧了……
商晚承面露犹疑:“万一,这全都是林少川的主意也说不定呢——”
“我也这么觉得,林景年哪来这么大能耐,能操控这一切啊。”高毅干笑:“或许,其中还有其他隐情?”
一场枪战过后,船身已经满目疮痍,硝烟泄过窗户,洋洋洒洒朝天空漫去,融进迷雾,与天边最后一丝夜色划去。
金光破晓而出,不远万里拨开云雾,显露出那轮千疮百孔的游艇。
孟策舟伫立船头,金光铺洒在他身上,宛若一座战损后支离破碎的雕塑,浑身狼狈,但眼眸锐利,死死盯着前方。
船艇匀速前行,薄雾散去,黑天鹅号划破水面,一抹模糊的人影在光线下微晃——
是林景年。
见到他们,立刻瞪大了双眼,双手紧紧攥握栏杆。
可不知怎地,这副模样落在孟策舟眼里如同被一颗尖刺扎入。
“真要开枪吗?”高毅头一次惧怕开枪,扣着扳机的手指忍不住打哆嗦。
他忍不住扭头求情:“这可是林景年啊。”
“我说过,迟早有一天,我会杀了所有背叛过我的人。”
他重生后,所做的一切,不管是商知许也好、孟坤也罢,都是为了复仇。上一世所有不甘和怨愤,绝不会在这一次重演。
可唯独林景年,他信了不止一次。
——为什么都要背叛我。
孟策舟缓缓闭眼,一颗心已经攥痛到了极点,为了缓解这种钻心的凌迟,他长长地吐出一口气,又像轻叹。
“孟策舟。”林景年忍不住上前一步,抓住了栏杆以压下心头喜悦。
太好了,他还活着!
只是受伤后失血过多,苍白的嘴角只是虚虚地叫了一声,在萧瑟的风声中微不足道。
几乎同时,扳机扣动,一颗飞弹劈破周遭一切声音,贴着他被风吹气的鬓发轰隆穿过,巨大的威力在身后铁板炸开。
“啊!!!”
林景年一声惊叫,跌坐在甲班,捂着被火烧般灼烫过的脸颊,指缝不断涌出鲜血,耳畔嗡鸣直冲大脑。
他听不到了。
第24章 第 24 章
他被子弹冲击波带倒, 一手捂着耳朵,一手称地板,脸颊血流不止的伤口失血痛到了麻木。
事发不过电光火石之间, 当他还在惊诧之际, 双臂已被人控制, 毫不留情地把他摁在甲板。
凉硬的甲板紧贴脸侧飞弹划破的口子, 撕裂皮肉的痛楚宛若被丢进绞肉机里, 林景年大脑紧绷的线骤然中断, 咬牙痛呼:
“放开、我……”
“不许动!”
那几只手跟千斤顶似的, 死死锢住他。挣扎没多久,他便脱力而昏过去, 但也没多久, 一泼冷水迎面浇落, 他身体猛缩, 颤巍巍地睁开眼睫。
白茶拎着半瓶矿泉水,正居高临下地看着他。
见醒了,佯装惋惜:“好可怜啊, 落到这个下场你也太想不开了吧,明明孟总对你不差,你竟然会做出这种下三滥的事来。”
“真是——”
白茶带着轻蔑打量他,摇头退至孟策舟身后,眼神阴骛得像角落里的毒蛇:“真是狼心狗肺啊!”
林景年脑子混成一团浆糊, 堪堪靠左耳隐约听到白茶说了什么。
这些话让他满头雾水, 下意识瞥向孟策舟的表情,却看到孟策舟正恶狠狠的看向自己, 他那一双冷淡的眼睛里,此时正充满了难以掩饰的痛恨和敌意。
“看什么?几天就认不出我了?我这副样子, 你是满意还是不满意?”
和之前相比,如今孟策舟没了西装领带,衬衫领子和袖口皱皱巴巴,额发被海风吹得些许凌乱,确实要狼狈许多。
他一步步朝林景年走去,在一步远处停步蹲下,泄愤似的掐着林景年煞白的下巴,逼迫人抬头:
“或者是说,我的出现让你感到很意外?因为在你原本的计划里,我现在已经和那艘船石沉大海,悄无声息地消失在这个世界上,所以你现在看到我还活着很惊讶?”
林景年脸颊濡湿,冷水与血混成浅色顺着轮廓滴答,在隽秀的脸庞平添了无辜:
“我听不懂你在说什么……”
孟策舟黑眸半眯:“还在嘴硬。”
这时,商晚承明显心虚地走来,“对不起啊,换船的事我全都招了,你、你也别瞒着了。”
他这么一说,林景年就更不明白了。
他满脸疑惑,一副对此一无所知的样子令孟策舟不免冷嗤。
林景年心底蓦沉。
“我们在船上遭遇袭击,蓝秘书重伤昏迷,孟总和商二少纷纷遇到生命危险。现在人已经全部抓获,他们承认是林家派来的。”
一旁高毅道:“是林少川指使,他们只是一群雇佣兵。”
“大家对你那样好,没想到你竟联合林少川置我们一船人于死地。”白茶朝林景年扬眉望去,眼含怜惜,却隐约露出嘲弄。
“我不知道什么雇佣兵,这不是我干的!我承认,我是换船了,但因为原本那艘船螺旋桨被人动了手脚,不信你们自己去查!哪个雇佣兵说的这些话,你们让他来跟我对峙!”
林景年眼角泛红,眼底的红丝蔓延扩张,可眼底赤红的倔强愣是没掉出一颗眼泪。
在众人怒视下,他单独望着孟策舟,一字一句道:“不是我干的!”
孟策舟审视的目光瞪着他,他毫不惧怕地迎视。
一时间,偌大的甲板竟没人敢言语。
良久,孟策舟终于开口打破沉寂:“我知道换船的是你,一开始就知道。”
林景年眼露欣喜,可下一秒,便被一盆冷水浇得透心凉。
“但你想杀我,我还真不知道。从前,为了留在我身边而装模作样,演的像有多爱我,卧底这么多年,恐怕是累坏了吧。”
孟策舟的声音很沉,仿佛是从古井深潭中悠悠传出的晦暗声,其实细听,尾音确实难以压抑的痛楚。
“我没,我、”
林景年张张嘴,却发现自己好像没什么能辩解的。
于是,他赌气似的问孟策舟:“一句话,想害你的人不是我。你信不信?”
孟策舟甩开他的脸,倏然起身。
在清晨亮金的光线中,他微微眯眼,视线从穿过潮湿的空气,在众人簇拥中径直落在舷梯下,那艘沉没半截的游轮。
徐徐涌出黑烟飘向半空,好像宣告船艇的死讯。
孟策舟答非所问,漠然道:“带走。”
这就是不信了。
林景年眼圈肿胀,憋了半天的眼眶滑落泪滴,混着血水嗒嗒掉在甲板,右耳火辣辣的痛楚再度袭来。
一刹间,他好像什么声音也听不到了。
单单一条“穿越”,在孟策舟心里已经无异给他宣判了死.刑。
孟策舟不信,再怎么解释都是徒劳。
他没了挣扎的理由,只沉默的流泪,整个人狼狈地被黑衣保镖压着离开。
路过孟策舟时,看到林景年头顶缠着一圈厚厚的纱布,半边身子都被鲜红的血浸染,一张煞白的脸庞,血淋淋的伤口显得触目惊心。
其实这会林景年全凭意志力撑着了,伤口处的剧痛早已麻木,手脚被吹得没有一丝温度,连为自己辩解的念头都非常模糊。
落在孟策舟眼里,则是另一种刺痛。
“自作自受。”他已经痛到连现在是什么滋味都不知道了。
依靠身体本能,他脑子里只剩下无边的恨意与怒火。
不知道林景年有没有听到,离开时,扭头朝这边看了一眼。
那一眼,非常无力。
“嘁,他还不服气。”白茶翻了个白眼,忿忿道:“我们都差点全军覆没,现在他只流了点血,也太损失不对等了吧。”
孟策舟偏头,射.来一道锋利的目光:“不满意?”
白茶一惊,低头:“没有。”
一行人登船许久,也派人在各个房间里找了一圈子,除了商知许提前安排下的哪些人,什么都没有。
“刚才这里发生了动乱,林景年头上的伤就是来自于此,方才那群人都已被警察带走了。”高毅挠头:
“奇怪了……许执没被带走,但我们没找到他,之外还有林少川一行人。难不成这船里有密室?”
孟策舟:“继续查。”
一群人有条不紊地控制现场,孟策舟站在船首,凝视甲板上那滩被海水冲淡的血痕。
那道孤单的背影与稀薄的朝霞化作一幅油画,渐融进无端海面,渲染出浓郁的落寞。
为什么人人都要他死?
为什么偏偏是他?
有那么几秒,他胸口紧绷到僵硬,连呼吸都被完全堵塞。
“啊啊啊啊!有人、有人跳楼了!死人了、死人了、”
“啊啊啊啊啊!!!”
“快,快来人!”
“……”
身后一阵骚乱,高毅忙不迭地赶来:“孟总,许执死了。”
孟策舟敛了眉眼:“怎么回事?”
“没查明,看样子不像自.杀,从五楼掉下来的,刚才差点砸到林景年他们。现在已经控制了现场。”-
一把墨色、刻着繁复花纹的塑胶套的匕首,赫然插在胸口,许执已经毫无生息地躺在甲板。
是在离林景年几米远的地方摔下来的。
看清脸的那一刻,他瞳孔猛缩,张着嘴喉咙却发不出一丝声音。
林景年奋力推开攥着他的保镖冲过去,半道却因体力不支而腿下一软,摔晕在地。
昏厥前,他模糊的看到走动的人影里,许执那只灰败的手掌。
“许……执……”
他已经没有力气悲痛,眼前一黑晕了过去。
等孟策舟匆匆赶到,那些人已经开始清理现场,林景年被救生艇带着提前离开游轮。
高毅问道:“孟总,林景年的事我们不好拿主意,呃、他现在伤势过重,要不要直接送到医院?”
孟策舟皱眉,余光突然瞥到五楼窗户有个紧张的人影一闪而过。紧接着,他便看见一个穿着西装、身材颀长,长相看起来彬彬有礼的男人走来。
林少川。
见了他,林少川嘴角弯了一个恰好的弧度:“孟总。”-
林景年的外婆和外公很相爱,在外婆住的那所别墅院子外几步远,有一江水,两侧种满了高高的芦苇。
听说是外公生前亲手给外婆种的。
外婆经常带他去吹风,小时候他不懂一堆枯草有什么好看的,所以每次都会无聊到睡着,然后外婆再轻轻把他背回房间。
现在看不到了,却才忽然明白。
那江边长满高高的芦苇飘扬,是外婆的思念化作一阵风,一靠近便开始轻轻的摇。
恍惚间,他仿佛也化作那阵风,掠过星空下的芦苇。看到别墅里,外婆坐在空荡的房间以泪洗面、向来以强硬一面示人的母亲折弯了腰背,抱着他的照片抚了一遍又一遍。
他找了很久,没有在里面找到自己,只看到那些从小照顾他的保姆和管家脸上都拢了一层悲伤。
他想伸手安慰,但她们仿佛看不到,偷偷转过去抹眼角。
“……”
“妈妈?”
他听到了自己的声音,猛地睁眼,场景已经换了另一副画面。
富丽堂皇的吊顶,壁炉生着暖热的火源,窗外,光秃的枝丫挂上一层厚厚的积雪,白皑皑一片。
这是哪?
不知道昏迷了多久,他捂着泛痛的额头,撑着坐起来,耳边安静的可怕。
“小、小少爷。”
听到熟悉的称谓,他惊醒般望去,但是一个陌生的保姆,端着汤盅走来。
“这是刚煨了一个半小时的鸡汤,您喝了吧,有什么需要的随时吩咐。”
林景年几天没开口说话的嗓子嘶哑道:“这是哪?我睡了多久?”
“这是孟总的宅子呀,您当时在游轮晕倒被送来了,小高特助派来了孟总的私人医生给你诊治的,现在已经是第五天了。”
“呃、小少爷,您刚醒,有没有什么不舒服的地方,需要我叫孟总来吗?”
小保姆抱着木托盘,雀跃道。
等了半天,也不见他说话,小保姆弯腰试探性地叫了一声:
“小少爷?”
可形容枯槁的青年仍没动静。
小保姆害怕了,颤巍巍地连叫好几声,那人才有了一点反应,茫然抬头:“我吗?”
“呃、我叫了好几声呀。”
林景年皱眉:“抱歉,我耳朵被子弹扫过,现在还有点耳鸣,你刚才说什么?”
“问要不要喊孟总来。”
林景年眼神闪烁,差点忘了,自己是被孟策舟压来的“犯人”。
他鼻尖酸热,轻轻摇头:“他真想见我?恨死我还说不定,有什么好叫的。”
“那,不叫?”小保姆见他情绪起伏,抿嘴识相地离开了。
窗外还在飘雪,玻璃窗氤氲一层水珠。
坐在病床的人没有什么反应,没有一丝血色的脸庞而显得眼珠更加漆黑,嘴角干裂,整个人都拢上一层灰败。
而这一副景色被锢进一块四四方方的玻璃里。
孟策舟在门口站了一会才离开,路上,问那个小保姆:“都说什么了。”
小保姆一五一十地叙述,中途还提了一嘴他叫林景年好几次的事。
“这件事先不用告诉他,既然不想见我,那就一直关着吧。”
孟策舟身形路过客厅微顿,片刻之后捞起被扔在沙发的外套就走了。
对他的到来屋内的林景年浑然不知,失落地望了会窗外,突然瞥见门口有道黑影闯进来,仔细看才发现是车太田。
他连外套也来不及拿,随便套上鞋就往外跑。
小保姆看见他焦急从楼上跑下来再跑出去,手忙脚乱地抓起伞就跟上去:
“小少爷,外面冷啊!”
林景年哪顾得上这些,推开同样追来的保镖,被冻得通红的手指抓住铁门,晃了几下才发现是带锁的。
他扭头厉声:“打开!”
保镖面露为难:“没有孟总的命令,我们不能打开。”
从林景年的角度,只看见他张嘴,却听不到说了什么,他下意识捂向右耳,呢喃:“我耳朵怎么了……”
“福福。”
他迷糊听到一句,转头便见车太田一脸悲痛,眼底爬着可怕的血丝,下巴一圈邋遢的青胡茬,看上去老了十岁不止。
“许执、许执,”
他支支吾吾半天说不出个一二三,林景年着急道:“许执怎么了?你说啊。”
车太田低头,无力地抵着铁门,“他们不让我说,也不许我见你,但我真的忍不住了,我跑来告诉你,许执死了,他今天下葬了——”
说完,车太田再也忍不住内心悲伤,跪在雪地里,死死地抱头嚎啕大哭起来。
许执死了。
“死了?”林景年惊恐地后撤两步。
想起来了,他在下船前,亲眼看见许执从他眼前摔下来的,就死在他几米远的地方。
那一瞬间,从头到脚似乎涌上一股寒凉的力道,要生生把他撕成两半,他开口,声音抖得不成样子:
“可他是我在这里,交到的第一个朋友。”
他捂着阵阵刺痛的伤口,似乎想起什么,跌跌撞撞地跑回别墅内,一眼找到还在写单子的管家:“我要见孟策舟,我现在就要见他!”
管家走来,扶住几乎行走在崩溃边缘的他,叹息道:“我们没有孟总的联系方式,只有他来的时候才能见到。”
“我有,我有他的电话,我打给他!”林景年慌乱地找遍了全身口袋,也没摸到自己的手机。
管家道:“您的一切物品都被收走,且孟总说过,要一直关着您,一直关到您悔改。”
“悔改?”他愣了:“我没做过的事情怎么悔改?他凭什么把我关起来,他以为他是谁啊!”
林景年无比懊恼和困惑,焦虑到来回踱步,最后还是捂住地倒在沙发里,抱头痛哭:
“我要出去,我要去见许执,许执死了他死了,我再也见不到他了——”
就像见不到家人那样。
可他真的想不到,明明晚上还活生生在他面前的人,为什么几个小时不到就变成了一具冰冷的尸体,再等他一觉醒来,就再也见不到了。
他缩在沙发里,泪痕满面,他现在宁愿找个没人的黑屋子躲起来,也不愿意待在这里被迫面对现实。
不知道怎么安慰他,刘管家遣散了所以保姆,留他一个人蜷缩在偌大的客厅。
其实林景年并不想哭,发泄完心里的委屈就没再有什么动作了。
兀自倚着沙发,眼神空洞地望着某处。
第25章 第 25 章
孟策舟还在处理剩下的烂摊子。
一个月多没见, 孟坤和之前判若两人,胡茬茂密,整个人形容枯槁般削瘦。灯光落在他惨淡的脸庞, 手臂被两人一左一右牵制, 生生摁在地板。
他极力抬头, 嘴角牵起一抹自嘲:“看不出来啊, 你真是好本事, 连我都能算计。”
跟他满面狼狈相比, 孟策舟则是悠闲的坐着老板椅, 眉峰微挑:“临云的合同,是你求着签的。”
“放屁!”孟坤粗着脖子怒吼:“那堆破纸里写的是什么条款你自己心里清楚!这些年来, 老头子教会了你不少东西, 你说, 这些是不是也是他让你干的!说!那个老不死的都跟你说什么了!”
“你们别拦着我, 放开!”
孟坤情绪激动,奋起挣扎起来。
“孟先生!”高毅举起一份文件甩向他,冷声道:“这些, 您应该非常眼熟吧。”
从散落的纸张角下黑色logo,孟坤模糊认出,像是——
他瞳孔猛扩:“这、这、”
“这是一份由转赠协议伪装成的稀释股权书,里面每一条都是针对孟总罗列出的‘陷阱’,而我们, 只是把这些还给您。”
高毅瞥他一眼, 冷哼一声:“自作孽,哪来的脸怪我们!”
“……”
他的算计已既成事实, 饶是再不甘,也没脸再辩解。
孟坤吐了一口气, 倒在地板不再挣扎:“这些年你早就恨透我了吧,这回是你赢了,我随便你怎么来。”
孟策舟转头,望向窗外,侧脸看起来淡淡的:“恨倒是谈不上。”
“既然不恨,那就放过沁沁吧,她是无辜的。”
高毅:“无辜?推何老溺水住院的不是她?”
孟坤眼底惊诧,嘴里还在辩解:“可、她一定有原因,而且她也只做过一次,策舟,你和她是亲姐弟,别因为我迁怒她!沁沁是我唯一的女儿,谁敢动她我做鬼也不会放过!”
孟策舟转头,对上瘫在地板那人惧怕而愤怒的双眼。
漆黑的眸中逐渐氤氲出暗色,不过眨眼间再次恢复了平静:“还记得田覃吗。”
孟坤微愣。
这是他初恋的名字,也是外界传闻的那个癌症病逝的白月光。
“你一直因为她憎恨宋怜,当初刚跟她结婚丝毫不顾她的名声,满天地找跟田覃长相相似的女人,后来只因查出田覃死前见过宋怜一次便疑心宋怜几十年。”
淡白的月光落在他脸庞,显得阴骛:“我却好奇,如果你知道了田覃的死和宋怜无关,会是什么表情。”
办公室内刹那死寂。
孟坤表情都僵滞了几秒钟,期间,他大脑里飞快闪过无数种可能:
“你什么意思?!”
在场一行人中没人回答他,孟策舟侧眼给了高毅一个眼神,起身不紧不慢的离开这里。
没走几步,身后隔着厚厚的玻璃墙的办公室便响起一声怒吼,紧接着便断断续续的泣不成声与哀嚎。
过了会,高毅气喘吁吁地下楼,钻进一辆停在路边的黑色宾利。
“孟总,都给他看了,现在人已经被带走了。”
车内没有动静,孟策舟上了车之后一直看向窗外。
只要事情发生过,饶是间隔太多年,只要肯下功夫查肯定会发现蛛丝马迹。
孟策舟重生后,便立刻下令暗暗调查当年田覃的死因,果不其然,还是查到了孟老爷子身上。
孟坤可以说是被逼结婚,即便后来生下孟沁,和宋怜的关系有所缓和,心底也必定是有疑心未消。
这些年来,孟坤并非没能力调查,而是已经知晓田覃的死定是孟老爷子的授意,不敢继续往下查而已,转头将被压了多年的怒火发泄在还在坐月子的宋怜身上,连带着刚出生的孟策舟。
至于田覃的弟弟,无非是坐实了宋怜,孟坤便更不会继续调查了。
说起来,这一切的源头,还是孟老爷子为了孟坤娶宋怜,所以宋怜即便得知真相,迫于孟老爷子的威压也不敢解释,后来孟老爷子死了,他和孟坤已经是势不两立也没必要再解释。
好在临了了孟坤还有一丝良心,误会了宋怜二十多年,今天算是真正得知真相。
寒冬的月光依旧惨淡,薄薄落在脸上、肩膀,像是覆了一层寒霜。
他不想要这些人对他痛心疾首的忏悔,而是让他们无能为力的痛苦。
就像上一世,他挤在脏旧的出租屋那样。
“孟沁还没找到?”
高毅:“孟总,她……跑到东南亚了,最近那里不安分,同.盟.军被扶持后跟政.府军打的厉害,我们的人只敢在外围。”
“让他们注意安全,剩下的你自己看着办。”孟策舟转回头,吩咐道:“把这两件事告诉宋怜。”
“是。”高毅顿了顿,面露棘手:“只是到时候她又要闹着出来了。”
“把门关紧,别让人死了,没我的命令不准放她出来。”
自从宴会那件事后,孟策舟收拾孟坤与他的那些海外公司外,顺带把宋怜送进了疗养院修养,期间孟沁找他闹过几次,直到孟坤持有股权被稀释到最低,孟沁见状不对带着钱款逃到了东.南.亚一带。
既然是宋怜的好女儿,那就给个机会让她知道外面世界风云转变,也好哭一哭以表亲情。
车队有序行驶在深夜的高架桥中,繁华都市迅速后退,孟策舟盯着窗外风景若有所思。
高毅中途接了个电话,脸色突变:
“孟总!出事了!”-
别墅。
一截床单和床罩系成的长绳被风左摇右晃的吹,底下花圃被摔出一小块凹陷,污雪覆盖。
孟策舟捡起另一截带血的床单,又狠狠摔下:“人怎么摔下来了!不是说过别拦着他吗!”
包括高毅在内,一行人战战兢兢地不敢言语。
孟策舟很少对他们这些下属发火,顶多斥责,高毅明显感到他周身的低气压,颤巍巍地跟在后面。
进了门,他身上的怒火倒是立马褪去不少,顶替上来的则是一股寒凉的漠然。
大厅亮着灯光,私人医生还在焦头烂额的给车太田处理伤口,林景年站在一旁,眼皮泛红。
不像是刚哭过,而是哭了太久洇出的红蔓久久不褪,浅浅挂了一层。
额头还缠着几圈洁白的纱布,脸颊子弹擦过的伤口未消,看起来倒是比车太田还可怜。
见他来,林景年像是没看见他似的,继续盯着医生的动作。
孟策舟皱眉:“怎么回事?”
林景年不说话,车太田尴尬的接过话头,嘻嘻哈哈:“只是一条小伤口,一个星期就好了,没事的没事的。”
孟策舟看向林景年。
林景年:“是我想出去,中途绳子断了,他为了接我才这样。”
伤口如车太田所说,确实没多深,而林景年也无碍。
孟策舟像是细微松了口气,语气仍然不快:
“你总这么喜欢惹祸。”
林景年瞪了他一眼,透着压抑的怒火。
“哎等等等等,你俩千万别因为我这点小事吵起来啊。”包扎完后,车太田从沙发弹跳横在俩人中间:“是我自己偷偷钻进来的,也是我给福福出的主意。其实这件事也赖我,要不是我也——”
“这跟你有什么关系。”林景年别过头:“又不是你不许我出去。”
孟策舟的脸色更难看了。
林景年的冷嘲热讽落在他眼里像是看到了什么滑稽的表演——可笑。
随后他遣散了所有人,大厅里只留下他与林景年二人。
“允许医生来为你们治病,派人送车太田回家。林景年,你知道背叛我该是什么下场吗?”
林景年没说话,只听到身侧粗重的喘.息声,低沉的像是在压抑滔天的怒火。
“看来,我对你还是太仁慈,才会给你一种我不会拿你怎样的错觉。”
林景年垂眸,没有理会。
当初看小说时就知道孟策舟是什么手段,如今见到真人,尤其是刘在阳死后,他更明白孟策舟还是那个孟策舟。
即使偶尔对他温柔,骨子里的狠厉丝毫不变。
他攥紧拳头,抬眼:“放我出去,什么条件我都答应你。”
他一放低姿态,拿乔的就变成孟策舟了。这会他倒是不着急什么,一如往常不紧不慢的打开医药箱,把林景年摁坐沙发。
拿起崭新的镊子夹棉球沾了沾碘伏,托起林景年左手擦拭。
孟策舟深邃的五官在灯光下被模糊上一层暖黄颜色,半蹲在林景年面前,专注清理他掌侧擦伤的皮肤。
林景年忍着涌上心头的酸热一蹭眼尾,才发觉自己不知道在什么时候已经有泪滴下来了。
“看来一直来都是我自作多情,你根本没有信过我。”
孟策舟擦拭的动作一顿:
“之前信过”
他两辈子都相信过林景年,可每一次信任的后果都要拿“命”来还。
“为什么突然不信了,还有白茶,他跟你什么关系?”
“他揭发的你。”
“所以你信他?”
孟策舟扔了棉球,把镊子放一边,拿了个新的创口贴:“不,我不信他。”
贴上创口贴,他又说:“也不信你。我只相信我看到了什么和你做了什么,当然结果很让我失望。”
“那你放我出去,我会查出来真凶证明我的清——”
他话没说完,便被孟策舟不耐烦打断:“都说了我给过你机会!不止一次,你自己看看你都做了什么!”
孟策舟的手力气极大,跟铁钳似的攥得他手腕发颤,是一种竭力忍耐的颤抖。
林景年被他压在沙发上,那双窜动暴.虐的憎恨的眼睛居高临下地怒视着他。
“就没有想过……哪怕在那天我溺水后收手,我都不会动你一下吗?我那天上船前我知道船是你换的,以为是想救我,所以给你机会证明你的真心,现在蓝烟还在医院躺着,这就是你给我的证明!现在还让我信你,你是真的觉得耍我好玩啊。”
平时孟策舟与他说话,有过无语、平静、温柔与愤怒,而这一句其实隐匿在愤怒之下的还有心寒。
一滴泪划过眼尾飞白,林景年道:“放我出去。我要见许执。”
“还想见许执?”
孟策舟被他这幅淡淡的表情气笑了,恶狠狠道:“你以为许执死了你能逃得了干系吗?你现在满天地被何家的人追.杀,要不是我,现在早就身首异处了。”
许执死前最后见的是林景年,就算不杀,也得把林景年绑到何老面前问个清楚。
总之,何老不会让林景年逍遥在外。
“那照你这么说,我还得感谢你了。谢谢你开.枪,谢谢你囚.禁我到今天,谢谢你不准我看朋友一眼?”
林景年抬头,眼底噙着冷笑对他对视,甚至怨怼更甚。
孟策舟微愣。
平时林景年总是欢快或者撒娇似的跟他说话,很少用这种眼神看他,像是他做了天大的错事。
他压着火气松开他,冷冷地看了他一会,离开了别墅。
气急败坏地走出大门,孟策舟一拳砸在雕花理石上,凝了一层的霜雪濡湿了手背。
“孟总,商二少要见您。”高毅道。
“让他滚,今天谁也不见!”
明明进去的时候还没这么生气,怎么跟林景年说了会话就更生气了。高毅心里嘀咕道。
“真觉得我是在冤枉你……”孟策舟额角青筋暴起,指着高毅道:“查、从头到脚的查!我倒要看看,他能有多委屈!”
以至于让林景年觉得,全世界都是好人,就他孟策舟一个人是混蛋。
高毅“啊”了一声,“孟总,我们从哪开始查啊。”
“从我溺水那天开始,事无巨细的查!”
他深吸一口雪天冷气,降下心头火气,可我一想到方才林景年与他对峙时那副疏离失望的态度,心里就忍不住窝火。
可他也不知道这股火是从何处来。
沉默半天,他还是乘车离开这里。
高毅左右看看,脚底一滑,没忍住偷偷进了别墅。
林景年还兀自呆坐在沙发里,目光凌乱,见他来,算是聚了点注意力。
高毅没敢离太近,远远喊了句:“林……小少爷。”
林景年不再是助理,也不是孟策舟情.人的身份,他只能和这里佣人一样换了称呼。
沙发那人仰起一抹浅笑:“我耳朵不好,说话要离近一点。”
“你的耳朵……”高毅欲言又止,还是换了个话题:“不是我本意,孟总这么做也是有原因。”
林景年脸色微变,他立马不敢接着说了。
林景年开门见山,“你来找我,是心里有愧疚吧。”
“是有点,枪是我开的……算了,说吧,我能帮你什么。”高毅说完立马警惕:“除了背叛孟总背叛孟氏或者帮你杀人。”
“不是。”林景年轻轻摇头,“只有一个问题,我的耳朵究竟是怎么回事?”
这几天他问过医生和管家,可这些人一律对此讳莫如深,缄口不言。
高毅抿嘴,什么都不敢说。
料到是这个结果,林景年心里也预料他不会说,“那我说了,你帮我找个人吧。”
“找个人,我?”高毅犹疑的指了指自己。
林景年点头,眼眸半眯:“对,而且这个人,只有你能找的见。”
第26章 第 26 章
原本是想着, 只要撑过大结局,拯救孟策舟,这里的一切都和他再没有任何关系, 他会离开这里, 回到现实与家人团聚。
现在看来, 恐怕是遥遥无期。
车太田吐掉嘴里的杂草, 顶着凌乱的发型:“呸呸呸!刚躲草丛里吓死了, 以为差点被发现。”
见他从没锁紧的窗户爬进来, 林景年立刻起身, 警惕地跑到窗边查探周围,见没人发觉, 他松下一口气。
关上窗户, 他低声质问:“不是你说的, 只要拯救孟策舟就能回去吗!现在都这幅样子了, 我为什么还在这里?”
车太田连忙摆手:“我、我也不知道啊……我要是知道拯救烂尾都回不去,也不至于让许执无辜牵连啊……我比你早来这里好多年,自.杀、改变原主结局什么事我都干了, 最后只能在孟策舟身上做做实验,我这个身份接近不了他,当时只能先稳定你……说不定你改变孟策舟的死局,我们或许就真能回去。”
他皱了下眉,觉得车太田说的这些像是做梦的一样, 于是不敢置信道:
“所以当初那样信誓旦旦, 其实都是骗我的?”
车太田语气讪讪:“也不能说是骗……只是我没百分百的把握。”
林景年听得眼前发黑,缓缓闭上了眼睛。
窗外月光斜洒进来, 银白色柔柔铺了一层。林景年倚在窗边,半躬腰, 拇指紧扣骨节,下颚紧绷着,整个人看起来非常难堪:
“说不定……我的任务或许没完成呢,毕竟想让孟策舟死的那群人都还活着,我肯定还有事情没有做完。”
车太田低头:“……抱歉。”
“现在不是说这些的时候!”林景年压着情绪,抬手缓缓抚向耳朵,耳鼓处又传来细密的痛感。
“如果再这样无动于衷下去,我恐怕是一辈子也回不去了。”
解释过太多次,可孟策舟对他的信任薄如纸翼,就算他说烂了舌头也不会信他一句。
与其浪费口舌,不如他自己救自己。
柔和的月光斜落了他半侧,映着他那双逐渐坚定的眼睛。
“你告诉我,高毅叛变的可能是多少?还有白茶,他又是怎么回事?”
说起这两个人,车太田回忆道:“我知道孟策舟会东山再起,所以他必须要有得力的帮手,为了杜绝帮手叛变的可能,我给高毅和孟策舟安排了一场戏,从此高毅彻底忠心孟策舟,叛变的可能……不到百分之一。”
说到后者,他倒是犹豫了一会:“我好像没写过白茶。”
“那就说明,孟策舟身边还有另外一个没在小说里出现过的卧底。不是白茶,就是商晚承,他们在配合林少川。”
林景年直起身,目光落在宽大的床铺上面:“我必须要出去。”
“啊?”车太田上下打量他,“你额头伤没好,耳朵也听不见,出去能行吗?要不还是再等等其他人来救?”
不知道有没有听他说话,林景年已经大步跑到床边扯床单,急迫道:“如果他俩真是卧底,我要是继续在这坐以待毙,就真的回不去了!你和我都一样。”
车太田还在踟蹰和慌乱,但当对上林景年那双几乎在哀求的眸子时,抿了抿嘴,还是放弃了纠结:
“行吧。总得试一试。”
人不自救等天救,天说恕无可救。
林景年他只想赶紧度过大结局,哪怕是拖延时间,却没有想过,以孟策舟多疑的性子会不会信任他。
只是他想不出原因,为什么孟策舟凭白茶的揭发,就笃定了他是卧底,哪怕连查也不查。
或许,孟策舟没信过他呢。
高毅目瞪口呆:“孟沁?你让我帮你找孟沁?”
林景年确定:“对。你是孟策舟最信任的心腹了,当年你的杀父杀母的仇还是他帮你报的,这些年来,你手里的权利在那里找个人应该很容易吧。”
高毅“啧”了一声,嘟囔:“这么了解我……看来林少川没少研究孟氏。算了,蓝烟说你不是卧底,孟总说你是卧底,我也不知道你是不是了,不过我只负责把人给你找来,说会话我就得重新送走啊。”
“可以,只是说会话,你可以全程监听。”
“……当然监听,等着吧。”
望着高毅离去的背影,林景年暗暗松了口气-
孟氏大厦。
顶楼办公室。
高毅揉了揉心虚的脸才敢敲门进去。
一进门,巨大的威压感扑面而来,新来的秘书冒着一头冷汗地出去。
坏了,他跟林景年的事被孟总发现了?
他在门口祈祷了一会。
办公室内,孟策舟抵着额头倚在靠背,眉心聚拢像是在烦躁的忍耐什么。
自从那晚跟林景年吵了一架,这些天来他一直没怎么睡好,只要一闭上眼睛,就全是林景年被他压在身下,通红眼睛、哭着辩解自己不是卧底的样子。
他并非不是不信,只是觉得接连发生的事情凶手都指向林景年,而林景年作为林少川安.插在他身边的卧底,林少川没理由暴露这些。
可是“穿越”这个借口,太没有可信度了……
算了,林景年又不爱他,他何必再纠结这些虚无缥缈的事情。
他抬手按了按眉心,最近一直胡思乱想这些,现在又开始隐隐作痛。
心底密密麻麻地开始浮起愠怒。
忽而,一双冰凉的双手抚上太阳穴,随之扑来的是阵阵浓郁的香水味。
有人靠在他身旁帮他缓解烦躁。
孟策舟猛地睁眼,拽过身后那人一把甩开,冷声道:“谁准你进来的!”
“孟总……”
白茶连连后退,怯生生道:“这些天一直不见,我想您了……虽然身为您的生活助理,但您却从不把工作交给我,与其说是助理,倒不如说是专门给您提供情报的工具。”
其实白茶和林景年的声线很像,一旦不开心鼻音总带点嗫嚅的意味,说气话来哼哼唧唧的。
软软落在人心头,跟挠痒痒似的。
孟策舟眼神更冷,两边太阳穴被摸过的地方像是长了两根刺,难受的令人反胃。
“不满意,就滚。”
白茶满脸惊愕,“孟总……”
眼见孟策舟脸色愈发阴冷,高毅连忙把人带出去,叫来司机把人送走。
等在回去,已经看到孟策舟脱了西装外套,额发湿哒哒地搭在眉骨,一张脸黑的几乎能滴水。
高毅偷偷看了一眼窗外。
没下雨啊。
难不成洗脸了?
“孟总,已经把人送回去了。”
孟策舟抵着眉心,似乎头更痛了,高毅连忙去找治头疼的药。
以前有林景年在,孟策舟已经很少依靠药物,现在人被关起来,这药也没来得及补上,高毅又给医生打了个电话。
“高毅。”
孟策舟静坐了一会,喊道。
“孟总。”高毅立马挂断电话大步走来。
“别墅那边有动静吗。”
“……”
孟策舟名下多处房产,只是平时他住在公寓,偶尔去孟宅,那这个“别墅”,指的应该是被关起来的那位。
高毅回答时打了个官腔:“管家在每天汇报的动线里,没有什么动静。”
“……”
“每天就是醒了吃吃饭、养养花、打游戏什么的,听说脸上的伤好了不少,纱布已经拆了。”
孟策舟揉眉心的动作一顿:“还有呢。”
“没了。”
高毅停了一会,犹豫不决道:“还有……拔了您种的塔树算吗?他说看着心烦。”
“……”
高毅缩头:“现在没了。”
“……”
孟策舟深深吸了一口气,头疼已经缓解多了,只是现在有一口气窝在胸膛不上不下,胀的心痛。
昭安繁华,白天是一座gpd世界前列的高端都市,晚上变成了各种灯红酒绿。
高楼鳞次栉比,孟氏大厦被簇拥在中央高耸入云。
孟策舟看着落地窗外稀薄的云雾,听身后保镖的汇报。
蓝烟重伤之后,诸多事物都压在了高毅身上,此次调查林景年的人手是格外交由高毅底下的二把手来做。
“宴会没有监控,且当时所有人手都聚集到宴会,您事后封锁消息,所以我们什么也没查出来。关于拍卖会,林景年换掉的那艘船螺旋桨确实有问题,您挑选的那艘与最后乘坐的船艘都是安全的,之后我们调查过航线,也都没有问题,商知许和您结仇必不会让您安全抵达,那螺旋桨是他们的杰作,至于后来那两艘,必定是林家了,只是林少川有帮手,目前推断不止一个。”
高毅:“既然人是林家的雇佣兵,那就说明谁控制船艘,谁就是帮凶。”
二把手眼神锋利:“可,能控制船艘的,有两人。”
林景年是口述没有证据,许执如今死了,那知道的就剩他和商晚承两人。
白茶全程被孟策舟强行摁在身边,反而洗脱了嫌疑。
高毅否定:“你的观点有问题,可商晚承也差点死于枪.战。”
孟策舟抬手:“不。商晚承死了,我死了,商家摇摇欲坠,届时林少川正好一箭双雕,一家独大。”
可还是排除不了林景年。
林景年姓林,终归是林家的人。
孟策舟转身离开落地窗,若有所思地走到书架。
“孟总、孟总!”
蓝烟虚弱地走来,身上穿着深色工作制服,扎着和平时一样干练的发型,只是唇角苍白。
“还在养伤,大家不必担心我。孟总,我是来替林景年说情的。”
高毅与二把手都惊讶地齐齐望向他。
孟策舟抬头,示意她说。
“对您来说,刘在阳和白茶的作用相同,无非利用他们顺藤摸瓜,揪查出更多外边进来的线人,当场刘在阳死前我是见过他的,他死前,给了我一样东西。”
蓝烟拿出来一个黑绒方盒子,里边是一朵没来得及雕刻完整的花朵。
有点像缅栀子。
另外还有一封信。
“他写给林景年的,我粗略看过,里面说了,林景年曾说过忠心孟氏,所以他愿意为了林景年和林家切断合作,还有一些忏悔。”
那封信写的歪歪扭扭,看样子是在不平整的地方用铅芯潦草写出来的,纸面还有脏污。
不止蓝烟嘴里说的那些,但也足够证明,林景年曾多次拒绝林家派来的任务,反而对刘在阳偷盗机密百般阻挠。
孟策舟捏着信看完,皱着眉又绕回第一句从头到尾仔细又读了一遍。
这才看明白,这里面一字一句都撰写的十分沉重,哪是什么信啊,分明是一张赤.裸裸的“情书”。
他捏着纸角,嘴角扯出一抹嘲讽似的冷笑。
下一秒,伸手把这封“情书”一分为二,撕碎后被随手扔进了垃圾桶。
深夜。
别墅大门被缓缓打开,黑色宾利缓缓驶入停在花圃旁。
孟策舟刚下车,视线越过壁灯,一眼望到前院那块没来得及埋上的大坑,周围还有厚厚一层积雪。
应该就是被林景年扔了的那棵塔树。
他推开房门,不动声色地站到床前,一双墨眸审视般地打量着林景年的睡颜。
半晌,手伸向那截雪白的下巴,掐着用了几分力道,那人在睡梦中轻轻呓语几声,他便顺势弯腰压下去。
不知道过了多久,林景年才在睡梦中察觉出有几分不对劲,朦胧中感到唇瓣被什么东西给咬了。
挣扎了几下,痛感瞬间涌上,他瞬间彻底清醒。
睁眼便看见一道黑影压在床边,床头灯光隐约覆在那人身上,依稀能分辨出那张冷清的眉眼。
孟策舟沉声喊了句:“林景年。”
他嘴角传来破皮的蛰痛,伸手一抹,竟然流血了!
“林少川找过我了,他还在为你求情开脱。”孟策舟说着,更像讥讽:
“你们兄弟的感情可真好啊,都这个时候了,还想着你呢。”
林景年想也没想,一巴掌狠狠甩在他脸上。
第27章 第 27 章【新增千字】
孟策舟起身, 后退两步,后背撞到开关,房间内灯光倏亮。
林景年又惊又怒, 泛红的掌心微颤, 一双眼睛怒不可遏地瞪着他。
而他置身灯光下, 半张脸清晰浮出泛红的指印。
孟策舟舌尖抵着被打过那侧的口腔软肉, 表情僵硬:“为了他你打我?”
林景年噙着嘴角血渍, 眉眼冷淡。
闻言, 也只是面容失落地望向他:“不是不喜欢我了, 还来做什么?”
这幅态度与他平时太过相悖,巨大的落差一时让孟策舟有些复杂, 沉了沉脸:“不是委屈?我派人重新调查了游轮的事情。”
林景年表情松动。
孟策舟咧嘴。
因心头窝火而表情狰狞:“你没有被排除。”
林景年深吸一口气, 别过脸头。
他快步走到床头柜蹲在, 打开第一层抽屉, 翻出夹层里的录音笔,拿着这个冲到孟策舟面前,一把甩在他身上。
“证据。”
“啪嗒”一声脆响, 录音笔摔在地毯触动开关,立马窸窸窣窣传来孟沁的哀泣。
“那天……落水……是我干的……”
“凭什么!是他害的……爸妈离婚……”
“对不起……”
“……”
说的是那天孟沁生日,孟策舟溺水的事情。
一切只怪时间太巧,田覃死后,孟坤和宋怜平心静气相处了几年, 偏偏在刚生下孟策舟时生了嫌隙。
当时年幼的孟沁不懂这些, 只知道弟弟刚出生,爸爸妈妈就闹成了仇人, 再加孟老爷子思想封建,重男轻女的念头根深蒂固。种种不平等下, 孟沁对孟策舟的恨意已经到达了临界点。
只是这次孟坤和宋怜早就离婚了的事情,彻底爆发了她压抑多年的情绪。
“那枚胸针是谁捡到的我不知道,但是我落在了后院,因为是我救的你,我没有接到任何指示,去后院纯粹是因为小说写过你会溺水。”
林景年镇定的解释了这些,便立刻迫不及待地望向他。
不知道是不是光线原因,孟策舟站在光线最强烈的中心点,五官落了一层浓浓的阴影,嶙峋的线条勾勒得轮廓极为锋利。
他就像一座线条分明的冰雕,隐隐散着寒气。
孟策舟越是沉默,林景年的心就跟着更坠一层。
林景年攥手,颤声:“你……还是不信我。”
半晌。
孟策舟抬脚踩在地面还在回播的录音笔,轻轻一碾,录音笔立刻碎成小块。
最终什么都没说,下到楼下,命人填上那块坑就走了。
黑色宾利在街道扬长而去,留下一阵簌簌风声。
月光煞白如雪,落了地面一层。林景年站在窗边,目光被寒风吹得像是浅浅覆上一层冰,随着豪车的离开而更加凛冽-
林景年跑了。
在小年夜除夕跑的。
那天晚上烟花满天,巨大的火光与烟花炸响掩护了林景年逃跑的动静。
其实外墙有个躲懒的看守发现林景年了,只是当时孟策舟下过命令,他们不敢伤人,林景年便直接拿出块被磨锋利的碎片抵着大动脉,看守怕他真动手不敢靠近,只能看着人跌跌撞撞从雪地里逃跑。
那天孟策舟还在开会商议处理商家,闻言立刻风风火火地赶来。
但只来得及看到现场留下一长串带血的脚印。
江眠大病初愈,闻言也撑着过来了,他看着积雪里那一长串氧化后褐色的血滴。
“哪来的血……你们动手了?”
哪个看守的人被高毅拎着领子抓来,闻言连忙摆手:“我我我我我没动他啊,他当时表情冷的可吓人了,手心都被手里的碎片割烂了也不松手,我害怕他真刺穿脖子……”
“碎片,什么碎片!是刀吗?他哪来的这些东西?”江眠焦急地上前一步,嘴里吸了冷风忍不住咳嗽。
看守低头,高毅立马踢了他一脚:“江总监问你话呢!别在这叽叽歪歪的。”
“啊、我、我说,那看着不像是刀片,倒像一块被摔碎的什么东西被磨了,反正很锋利。孟总,您千万别罚我啊,我就是偷个懒不小心撞见的,而且他当时一副不走就死给我看的样子,我也怕伤到他……”
看守被提着领子,弱弱求情。
这会大家都没说话,纷纷转头看向孟策舟。
除夕夜的寒风吹翻衣领,紧紧贴在他因愤怒而呼吸紊乱的胸膛。
他目光锐利,穿过寒风化作一把冰刀,狠狠地落在那串杂乱的脚印上。
林景年离开的时候,应该没来得及多穿几件衣服,才会被冻得身体失温,流了这么多血也没发现。
他表情冷硬,转身大步朝楼上走,一刻也不停地走到林景年的那间屋子,抬脚踹开了门锁,飞速在屋内转了一圈。
果不其然,在窗台一侧,有摸过东西的痕迹。
只是今天风太大,上面只有一层浅淡的白.粉残留以及一抹不小心蹭伤的血印,脚下,还有被撕开的创口贴膜。
这上面的血,应该是林景年打磨时不小心划伤的手,院子外面,是被锐器划伤导致。
高毅处理了那个看守才姗姗来迟,走进一看,也大吃一惊。
“孟总,这、我们要把人重新找回来吗?”
“有什么好找的。”
孟策舟眼睛被吹得通红,因胸口传来的沉闷的钝痛眼底已经渐渐渗出猩红的血丝,在那张被月色映得苍白的脸上尤为骇人:
“这么心急离开,八成是为了那个姓林的。”
高毅没忍住偷偷打量他:“那万一让他们碰面——”
没说完,便被孟策舟冷冷打断:“我不在乎。让他滚。”
他态度冷漠又决绝,高毅自然是不敢多说的,默默闭了嘴。
孟策舟说完,也不走,就这么在窗边静静站着,仿佛感觉不到外面的冰天雪地似的。
江眠忍不住打了个哆嗦,又裹了裹厚厚的棉服,抬头向脚印延伸的远方极目,一眼望不到边。
他担忧:“这么冷的天,也不知道他现在冷不冷。”
除夕后半夜又开始洋洋洒洒的下起了雪,沿路覆盖轻浅的脚印。
林景年身上没有联络工具,甚至最基本的手表都没有,穿着棉服跳不了高墙,所以一开始就被他扔在屋内,这会身上只套了件羊毛马甲,嘴唇冻得乌青。
逃出来已经有三个多小时,这会他已经耗尽了体力,如今全凭意志力支撑。
没走两步,他膝盖一软,重重摔在积雪上。
天空飘白,轻轻落在他纤长的睫毛,凝结成霜。
忽然,一双温热的大手替他拂去寒霜,眼尾抖擞,林景年扑簌簌地睁开眼睛。
有了意识后他首先感到一团热气裹着他,失温的手指重新感到温暖,第二眼,才反应过来眼前场景已经从白皑皑的雪地变成了简洁的吊顶。
他瞳孔猛缩,倏然起身。
巨大的动静惊动了一旁椅子坐着小憩的男人。
林少川睁眼,手边火炉还煨着一罐煮得咕噜冒泡的暖汤。
他伸手掀开一点盖子散热气,才抬眼望向羊毛铺的软榻上、那个满脸惊恐的青年。
眼睛笑眯眯的,看起来很温和:“弟弟,欢迎回家。”
林景年打量周围,警惕道:“我怎么在这?”
“捡来的。”林少川在厨台拿了把勺子和两个木碗,坐下轻轻搅动鸡汤,道:“毕竟是我弟弟,死在外面不太雅观。”
林景年:“我要离开这。”
“哈、”
林少川没忍住笑了一声,极为好听。
“你把我当什么人了?”林少川端着盛了半碗的鸡汤走到他面前,伸手递过去。
隔着一层热气,连他说的话都带了点温度:“加了点驱寒的药,喝了它,我带你去见爸妈。”
这会林景年才知道,他在去车太田住处的半路晕倒,被林少川带回了林家。
而他是在林少川的卧室醒来的。
虽然跟他的计划有些差入,单也没偏离多少,林景年算是稍稍松了一口气。
喝了鸡汤,他被林少川带着从三楼下去了二楼餐厅。
餐桌主位坐着一个略显严肃的男人,是原主的父亲,林怀信。
见他们下来,只是微抬下颚,示意他们坐下,动作极为冷漠。一旁的女人倒是很热情地起身迎过来。
“小景!”
林少川欠身:“母亲。”
宜君径直走向林景年,激动地一把抓住他的手,眼眶一下湿润了:“小景……小景……你终于回来了,妈妈、妈妈好想你,小景!”
宜君咬着嘴唇,眼神中流露着浓浓的思念。
即使一侧耳朵不好使,他在对面也听得真切,这是一位母亲对儿子许久不见的……委屈。
对,是委屈。
林家是林怀信和林少川掌权,这些年林父身体抱恙,许多事物都交给了林少川,所以原主才会被迫与母亲分离。
明明都在昭安,明明离得很近,可就是不能相见。
林景年触景生情,但还是忍下眼泪,扶着宜君坐下,“不用担心,我一切都挺好的……妈。”
他僵硬地喊了一声。
宜君看着他,眼神一秒也舍不得离开。
林怀信皱眉:“回来就行了,吃饭吧,”
“对对,吃饭,先吃饭。”宜君抹了眼泪,招呼佣人上餐前汤。
林父没有太多表示,转头和林少川聊起了公司的事情。
他在一旁默默听着,觉得原主他们家氛围还挺正常。于是便不再多想,咬着筷子若有所思起来。
别墅不是个好地方,待在立马恐怕是一辈子也别想回去了,他只能先逃出来。
只是他的手机被收走,雪下的大完全迷失方向,导致他半路折返好几次,结果在去车太田家路上晕倒了。
不过林少川怎么发现的他?
难不成连别墅都有他的眼线?
“小景,怎么不吃饭呀?是、是我做的不合胃口吗?”宜君见他半晌不动筷子,连忙夹了一块鱼片给他。
林景年摇头轻笑:“没有。”
吃过饭,他在长廊待了一会。
雪停了,外面白花花一片。他对着清冷的雪景叹了口气,低头摁了摁掌心缠着的一拳纱布,才勉强把眼泪压下去。
他不明白,自己都解释的那样清楚,明晃晃的证据放在孟策舟眼前,为什么就是不肯相信他?
孟策舟究竟在怀疑他什么?
在之前,他有想过和孟策舟的信任薄弱,只是没想过会如此的不堪一击。
冰冷的态度让人寒心。
这会林景年恨不得给当初的自己两拳,最好能把自己打的头破血流,清醒一点。
他深深地叹了口气,只是一切都来不及了。
“喜欢谁不好,非得喜欢他干嘛。”
这一身的伤和月色下孟策舟那双淡漠的眼睛,都像是一把刀,深深刺在内心最深处、最柔软处。
第28章 第 28 章
而现在最难过的应该是商知许了。被林景年打断了计划, 警察带走后到现在也没出来,连商垣把大部分股权和不动产给了商晚承都是在监.狱里听到的。
一向疼爱自己的父亲只给他留下寥寥一笔现金,连派来慰问他的人也没有。
这就是要放弃他的意思了。
没有父亲和商家的庇佑, 商知许立刻化被动任凭孟策舟拿捏。
但出乎意料的, 孟策舟并没有针对他, 甚至全程没太掺手这件事。警方依法提起公诉, 法院判了他非.法持枪和故意伤人和杀人未.遂。
张学晨也因为故意伤人一块被关进去了, 也算是做了一对苦命鸳鸯。
得知结果时, 商晚承只是淡淡应了一声, 转身摆好果盘端去病房。
商垣已经和上次判若两人,英气得眉眼此时也略显无力, 整个人无精打采地靠在床头, 望着窗外某处。
“爸, 吃点水果吧。医生说您要多吃饭, 多运动,下午我带你去公园转转。”
商晚承收走了餐桌一口未动的早餐,把切好的果盘摆好。
可床上那人并没有反应。
商晚承吸了一口气, 眼眸更深:“爸,公司的事你放心吧,外面的舆论已经平息了,公司也从重创缓缓恢复,相信不久流水就能超过上个季度。”
见他还没有反应, 商晚承笑道:“我一定不会让您失望的。”
闻言, 商垣眼珠微动,像是生了锈的铁珠:
“你个混小子能成什么事, 你说的那些无关紧要的东西根本救不活商氏。”
商晚承笑容僵硬在脸上。
商垣转头,一双眼睛沉沉的望向他:“你是比知许常来看我, 但论公司管理运营,你连他的一根手指头也比不上。”
商晚承愣了几秒,笑容一点、一点消下去,眼眶渐渐湿了。
他极力扭头转向别,声音微弱:“我以为您是信任我才把商氏给我……”
“哼、早知道有今天,”
商垣缓缓闭上了眼睛:“我就再多生一个孩子了。”
“……”
孟沁还是被孟策舟抓回国内了,暂时被囚.禁在医院。
那天高毅偷偷找到林景年,说孟沁要见他。
高毅满脸为难:“我是背着孟总告诉你的,不然咱俩的事就暴.露了。”
林景年略一思忖,答应了。
医院很冷清,走廊空荡荡的吹着阵阵阴凉的冷风。
林景年没忍住打了个哆嗦,被高毅带到房间,人就退身出去了。
医院倒是豪华,但门口却空无一人,他又想到来之前高毅的冷嗤“活不了几天了”。
冬日晴空亮白如雪,干净的没有一朵云,郎朗映进窗户也只有一片洁净的煞白。
整个房间都很白,连窗帘都是白的,几乎将没了血色的孟沁整个融入进去。
这幅样子,倒是符合高毅的话。
林景年进了病房,削瘦的孟沁只是淡淡瞥了他一眼,又转回了头,继续整理桌上的花瓶。
“知道我为什么要见你吗。”
林景年很实诚的摇摇头:“不知道。”
“因为啊,”孟沁苍白的嘴角扬起浅笑,在阳光下浅显:“那天,只有你给我妈妈送了花篮。”
“……是吗。”
时间太久,林景年几乎已经淡化了这段记忆。
他耐心等孟沁擦干净瓶身,把花束插进去再摆正,鲜嫩的花蕊撒了点水珠,在阳光下像晶莹的宝石。
“我在缅甸被那里的人打了药,医生说我活不长了,所以找你来,是想再跟你聊聊天。”孟沁看向他,一双眼睛沉沉的:
“自从爸妈决裂,爷爷把我嫁给那个肥胖恶心的男人后,我已经很久没有跟人好好聊过天了。”
上次他找孟沁纯粹是为了收集证据,没想到孟沁却拉着他说了很久孟坤和宋怜怎么闹掰以及孟老如何重男轻女的陈年往事。
当初只是看小说,三言两语被带过,却不知道对于他们来说,确是亲身经历了一辈子。
孟沁是被孟老逼着嫁出去的,毫不夸张的说,婚礼的前一晚上孟沁才刚被从机场绑回家,第二天被人摁着结了婚。
结婚对象是一个不修边幅的邋遢男人,靠着家里的权势和宠爱成了个整天喝酒打牌找小姐的半吊子,但凡他看孟沁哪里不管便动辄打骂,整天家里鸡犬不宁。
孟沁自然是受不了的,但因为孟老,为了孟氏的利益,她只有忍。可这一忍就是好几年。
孟坤把她从那家人带出来,孟沁已经像是变了个人,任何风吹草动都能把她吓得半天不敢说话。见好端端的女儿被人虐.待成这幅不人不鬼的样子,孟坤对孟老的怨恨更甚。
所以直到孟老死的那天,孟坤一家人也不愿露面。
而对于孟沁而言,这世界上对她好的人,也就孟坤和宋怜了,而父母的突然决裂,对她而言又是另一种打击。
所以才会如此怨恨孟策舟。
生日宴那天,她就是奔着淹死孟策舟去的,只是林景年突然出现打断了她。
没想到,他却因为听完了这些而得到孟沁的好感。
“游轮的事情你有没有参与?”既然聊天,那就挑点他喜欢的聊吧。
孟沁否认:“没有,那个时候,父亲因为公司的事情已经忙得焦头烂额,我无暇顾及其他。”
她突然笑了一下:“你是想问我许执的事情吧?抱歉,这些我一概不清楚。如果你真想问,那我就觉得是白茶吧,他挺像个坏人的。”
“嗯,我知道。”
孟沁承认生日宴的事情,就间接证明白茶和孟策舟说的一切都是在胡言乱语。
可孟策舟为什么不肯信?
林景年按下心尖一抹酸涩,继续道:“只是,他一个人干不来这些,除了林少川,肯定还有帮手。”
雇佣兵、换船、实事报备定位……
能满足这些,必定是孟策舟极其信任的人。
“就不能是白茶和林少川吗?你呢?你不也是主谋之一?”
“我不是主谋,我、”林景年噎了一下,松了肩膀,“说出来你可能不信,其实我是穿越来的,等我完成任务就能回到现实世界了,而且我的任务就是保护孟策舟,怎么会害他……”
他说带最后声如蚊蚋,自己先没了底气。
这些话别说书里的角色,哪怕放到现实社会也没人相信,太过于天方夜谭与玄幻了。
房间里死寂了一会。
孟沁才认真思考的点点头:“怪不得……那天你几句话就把父亲的稀释股权给挡回去了,我当时还以为是孟策舟故意让你这么做呢。”
林景年讶然:“你相信?”
“我都要死了,你应该没理由要骗我。”
孟沁说:“父亲的稀释股权准备了很久,不仔细看根本看不出来,孟策舟又没见过,却能反将父亲一军,原来这背后是有你当军师。”
林景年眼里闪过疑惑:“反将一军?”
孟沁:“他准备了一份一模一样的稀释股权协议,掺进了临云地产合同里,一字不差的诱.惑父亲签下了。”
当时林景年不论做什么,孟策舟对他都是有防备的,即便后来这种防备渐渐模糊,但关于这种事情,他确实是没听过的。
且那个时候剧情还不算太偏离原著,可这种事情原著里也没提过。
孟策舟是从哪知道的稀释股权?
就算知道,模拟出一份一字不差的……也挺有难度的……
这个疑惑就像是埋在地下的一串葡萄,一个露出来,剩下一连串就都出来了。
他不禁想起刚当助理那几天,孟策舟便对他一通试探,原先总觉得是怀疑原身的真心,可何老都知道他是卧底的身份,孟策舟会不知道?
那种试探,就是是在试探真心还是在试探卧底身份?
林景年倾向后者,正因为早知道他卧底身份,如今才会对他的怀疑巍然不动,打心眼里认定游轮的事情一定是他干的。
包括刘在阳的死。
他没有干涉关于刘在阳的剧情,而且原著刘在阳是后期卧底,为什么前期就死了?
以及,那些早该出场的卧底。
临云……
他记得这个,原本孟策舟接手的地产,结果半年后被泥石流淹了个干净。
林景年越想,背后越是冷汗直冒。
一切太奇怪,又诡异,几乎能用诡异的巧合形容。
孟沁似乎是感慨:“他还是像爷爷,很聪明,好像一切事情都逃不出他的眼睛。也难怪,那个老头子宁愿把家产给他。”
孟沁说着,已然成了苦笑。
“你不应该把这些事情怪在无辜的人身上,强.迫你嫁给不喜欢的人的不是孟策舟,你报复错人了。”
孟沁只是冷哼一声,半天什么也没说。
林景年也没再多留,转身开门。刚迈出一只脚,倏而转身,问出了心底疑惑许久的问题:
“既然是报复,直接报复在孟策舟身上岂不更好?为什么还要带上我?”
孟沁苍白的脸庞这会更加灰败,眼底泛起酸涩的红色,“我没打算害你,也没打算牵扯你进来,我只是……想让孟策舟失去一个很爱他的人。”
“时间短促,人数也没办法掌握,你当时不可能想到这么多。”
“好吧。”孟沁抬手随意蹭了蹭眼尾,皮肤在阳光下几乎透明:
“……或许,你也可以理解为顺手。”
“……”
从孟沁那离开后,林景年一路赶到车太田住处,进了门,他迫不及待地抓住人问:“小说里刘在阳是怎么死的?”
车太田盯着惺忪睡眼打哈欠,闻言呆愣地“啊?”了一声。
“刘在阳是因为什么被发现是卧底的?”林景年拽着人,一双眼睛瞪圆。
手腕颤抖,心跳几乎跳出嗓子眼,整个人都处于极度紧张的状态。
并不是他害怕,而是就在病房,他心里突然蹿出来一个非常可怕的念头!
之所以孟策舟能巧妙地避开这一切,或许,他是重生的呢?
第29章 第 29 章
他表情目眦欲裂, 车太田都被吓醒了,怯生生道:“新车发布会……被抓了个现行。”
“确定是新车发布会?”
“当然,那是个剧情点, 我记得千真万确。”
林景年像是被按下音量键一般, 什么话都说不出来了。攥得死紧的指尖松开他, 脚步连连后退。
撞倒了身后琉璃瓶, 巨大的玻璃破碎声彻底刺醒了车太田。阳光透过窗户映在碎片, 模糊映出林景年那张悲痛的脸。
车太田担忧地叫了他一声。
“果然是……怪不得不信我, 怪不得一点也不相信我。他早就知道, 我是被林少川派来的卧底,所以当初调我去当助理, 也是为了方便监视我。”
他指尖紧紧扣着墙壁, 心已经痛的麻木, 脸色比刷了白漆的墙面还要苍白。
这下子, 一切都能解释通了。
想来这些天他还百思不得其解,认为自己和孟策舟感情再浅,也起码有一些信任, 那孟策舟为什么面对录音也不信他?
原来是从头到尾都把他看得透透的。
“早知道是这种结果,当初我还不如什么也不做,至少不会落到这种下场。”
林景年心脏钝痛,仿佛被一把生锈的刀刃来回割,痛得他连哭腔都是断断续续的。
可这样一来, 不就显得他从前的真心像个笑话一样吗?那些口口声声诉说的“爱意”, 都在无形中化作一记响亮的耳光,扇在往后岁月里他的脸上。
林景年无力的倚着墙壁, 垂下的眼睫遮住了涣散的瞳孔。
车太田挠挠脸:“什么意思?”
“刘在阳死的那天孟策舟还在忙临云地产的事,根本没发展到抓现行的剧情, 那孟策舟是怎么知道的?”
或许没有孟沁提起稀释股权的事情,他也或许一辈子也猜不到这些。
稀释股权第一次出场,按原著设定,孟策舟绝不可能知道这些,那那天晚上在医院,孟策舟也根本不会拒绝孟坤的那份赠与书。
可偏偏就是孟策舟拒绝了赠与书,偏偏一切反着来。
如果不是重生,林景年也无法找到第二个理由了。
“重生……”
车太田惊疑道。
虽然惊讶,但他翘着林景年伤心的真切,车太田张张嘴,努力想找补什么,但林景年已经起身走了。
一场大雪之后,凋零的树枝挂着一层厚厚的冰霜,萧瑟地屹立在街道两旁。
林景年眼圈、眼尾和鼻尖通红,宛若雪地里的一枝艳红的腊梅。
看着沿途的风景,他低头把脸埋进浅色围巾,强忍着眼泪要掉下来的冲动。
来到这里大半年,他什么也改变不了,再仔细想想,他失去的好像也远远比得到的要多。
谈了一场自我感动的恋爱,甚至是单方面恋爱,到头来家人见不到,朋友没了,什么都没了。
现在,他或许要在这里搭上一辈子了,因为他无能,什么都改变不了。
腹部痛到痉挛,他痛苦地弯下腰,一只手搭在腹部按揉。
“叫了五声都没听到,难道另一只耳朵也聋了?”
林景年抬头,林少川顶着凛冽的寒风走来,语气淡漠道。
林景年忍着冷汗问道:“什么叫‘也聋了’?”
“哈、”
林少川失笑,掐了手里燃了一半的香烟,随手扔在雪水里:“看来孟策舟确实厌烦你了,连你的报告单都懒得派人通知你一声。”
林景年心底蓦然直坠:“什么意思?”
“你的耳朵聋了,就是那天海上高毅打得那一枪。被孟策舟关了这些天,医生每天都会给你上药检查,你竟一点也没察觉,现在还要问我什么意思?”
林少川眼眸眯起,闪着不虞的寒光。
高大的躯.体缓缓靠近,折下的阴影把他严实包裹。
身后马路车辆疾驰,掀起肃杀寒凉。
“林景年。”
他道。周身还有未褪的烟草味。
“演戏归演戏,别真把自己骗进去了。你现在为了一个男人把自己作践成这幅模样,父亲看到,会生气的。”
他说着,几乎把林景年逼到绿化带里,一双沉沉的眼睛直勾勾地死盯他。
对原主的这个同父异母的哥哥,林景年实在没多少好感。
林少川目光掠过的地方立马细密渗出一层鸡皮疙瘩。
他把人推开,脸色更冷:“你也别把自己演进去了,这里只有我们两个人,不用装什么好人。”
林少川任凭自己向后倒两步,望向他的一双眼睛似笑非笑。
“游轮那件事不是你干的吗,故意把我推出来顶罪,应该不止是为了掩护白茶吧?现在把我接回来,不就更坐实我是卧底了吗?”
林少川相貌温润,西装革履,眼睛永远噙着一点笑意。
这幅温和的样子落在林景年眼里却格外可笑。
“我发现,好像你离开孟策舟,就会变聪明一点。”林少川无所谓地摊手:“可惜了,你什么也改变不了。”
林景年瞪了他一眼,绕过他想离开这里。
路边的车辆赶紧停下,从里面涌下来一群黑衣人,宛若乌云般迅速把他们笼罩。
林景年一瞬惊疑,转眼林少川已经被人一左一右挟持。
乌泱泱的人训练有素地侧身让开一条小道,一辆黑色红旗缓缓驶入,车窗冉冉降下,孟策舟那张堪称森喊的脸露出来。
隔着人群遥遥瞥了他一眼。
一眼过后,林少川直接被摁进后排黑车里。
之后那群人就没怎么动了,齐齐朝他望来。
林景年不明白这是哪种意思,也不想明白是什么意思,低头穿过人群离开了。
走了一会,到路口那辆黑色红旗直接截停了他,高毅下车绕道后面,拉开车门,别过脸对他道:
“自己上去吧。”
林景年抬眼,对上最里面,孟策舟那双阴骛的眼睛。
自知跑不了,林景年一言不发地坐在另一侧。
车辆正常行驶,窗外风景飞奔后退。
林景年沉默地看向外面。
“你倒是沉得住气。”
半天没动静,孟策舟自己开口了。
林景年依然没吭声。
“不是喜欢他?我把他抓了,你倒是一点也不心疼。还是说,你觉得我喜欢你,所以舍不得动他?”
林景年胸膛起伏,他攥着拳头转身与孟策舟那双愠怒的眼睛直视,冷笑一声:“不是说不喜欢我了?”
“……”
“也是。”
“……”
“确实不喜欢你了。”
孟策舟僵硬一瞬,脸都扭曲了:“像你这种人,根本不值得我喜欢。”
第30章 第 30 章
林景年一言不发地听他说完这些, 别过脸,持续沉默。
车厢后座死一般的沉寂一路。
等车辆停稳,林景年这才觉得不对劲。
怎么开到林家了?
他推了一下车门, 没推开。
“如果说我愿意信你呢。”
同样安静了半天的孟策舟突然开口。
林景年动作一顿, 他一回头, 孟策舟瞬间觉得脸上极其难堪。
强压下内心不悦:“我试图冲击林氏产业, 但都被挡回来了, 我知道林家没这个能力, 之后派人查出来背后是有商晚承在做背书。还有, 还有游轮那件事我也查明白了,是他们。”
林景年:“所以?”
声音从背后传来:“不论你和林少川干了什么勾当我都既往不咎, 继续乖乖的待在我身边, 我会考虑放过林氏。”
当初为了自证清白, 我连楼都不知道跳了多少回, 把自己折腾的浑身是伤。现在真相大白,你就一句话轻描淡写过去了?
林景年既觉得伤心又可笑。
他没有回答,反而更用力推了车门, “放我下去!”
“既然见了面就把话说透彻,省得以后再纠缠不清楚。”孟策舟目光深沉地注视他几秒钟,锐利的眉眼压了压:“游轮那件事你真的一点也没掺手?那为什么会知道螺旋桨有问题?”
林景年掌心攥紧,瞳孔隐忍怒火。
“莫非……你真跟那些玄学有关系?”
虽然这话说出来孟策舟自己都觉得天方夜谭,但事已至此, 也不得不信了, 毕竟换船这种法子,也只是他重生之后想出来的。
春节已经过了, 外面还挂着凛冽的寒风,可林景年的眼神比车窗外呼啸的冷风还要刺骨几分, 像是结了一层冰霜,寒气浸红了眼底。
“不是不信?现在怎么看到证据就相信了?其实……不管怎样,我有没有做过只是凭你的一念之间罢了,你觉得我是什么样的人我就是什么样的人。”
林景年转过身,眼睛和鼻尖通红,刚忍下一点哀切,可看到孟策舟沉下去的表情时,又细细密密地浮上来。
那一瞬间,他的委屈、懊恼、无力像一瓶瓶被混合在一起的调料,连他自己都不知道是什么滋味。
“好、好,其实我没有穿越,那些都是为了骗你才编的瞎话,这期间我一直都在瞒着你,包括什么喜欢你的话,也都是假的。”
孟策舟不可置信地看着他他:“在说什么胡话?”
这会,林景年也丝毫不畏惧他了,忍着内心的自.虐般的割痛,他挺直腰背:“我就是喜欢林少川,你说吧,要我怎么做你才能放了他。”
“你!”
孟策舟瞪眼,差点从座椅里跳起来。
他眼神阴翳,声音俨然已经到了暴怒的边缘:“你再跟我说一遍试试!”
“之前你心里不就是这么想的吗,现在我帮你说出来了,你又不信了?”
他的话无异于火上浇油,彻底惹怒孟策舟,他伸手,轻而易举的把人拽到眼前。
一双怒火中烧的黑眸恶狠狠地瞪着他。
孟策舟散打格斗一样不落,手臂和脊背全身鼓囊的肌肉,又身形高大,深邃的眉眼一压,如巨山般窒息的威压感扑面而来。
他一副要吃了林景年的模样,指骨攥得咯吱响。
可林景年眼睛虽红,但目光冷淡,一点不怵地与他对视,好像在说“有种就杀了我”的样子。
偏偏这样,孟策舟还真不能拿他怎样。
这些天来,他从没有睡过一次安稳的觉,面对空荡荡的办公室,心底的恐慌感立马把他整个包裹。
不对劲,他不论走到哪里都觉得不对劲,感觉少了闹腾、少了那个总会变着法子夸他的人,而且那个人,似乎正在悄无声息地离开他的世界,离开他的生活。
一旦想到以后身边再也不会有这个人了,孟策舟心里就莫名窝着一股火,看见什么都不顺眼,恨不得把整个公司都砸了。
这种情绪在得知林景年真没有参与那些计划后达到了顶峰,他几乎是一秒钟都没犹豫就带着人来了,结果刚开就看见这兄弟俩独处,心里就更难受了。
不可否认,他对林景年的爱已经远远超过他的认知范围,没有林景年,他每一分钟都过的备受煎熬,所以他抓林少川几乎毫不犹豫。
当时他心里莫名有个强烈的念头,就是只要他这么做,林景年一定会乖乖回到他身边的。
然而事实却是没有,不仅没有,反而还听到这个人信誓旦旦说什么狗屁的喜欢林少川。
林少川算什么东西?他比自己好在哪?
孟策舟怒极反笑,眼珠爬起可怖的赤红:“你故意气我呢是吧?”
“你管我喜欢谁。”林景年抵上颈间那只灼热的手,视线模糊:“总之不喜欢你就是了。孟策舟,事情已经到这种地步,你对我,什么难听的、难做的都干了一遍,到最后要是敢说什么忘不了我的话,我一辈子看不起你。”
他话说的强硬,孟策舟愣了一下,反应过来胸口都快气炸了:“放屁!”
车厢内气氛最紧绷时,耳边忽然传来一阵闷响。
高毅弯腰敲窗提醒二人,他身后门口站着林怀信与宜君,表情紧张。
林景年瞅准缝隙,一把把人推开,连忙转身跑下车。
“林景年!”
孟策舟甩上车门追过去。
“孟总。”
林怀信侧身挡了一下,“孟总,您这是要干什么?”
孟策舟目光穿过他落在林景年身上,回头瞪了他一眼:“让开!”
“如果小景有什么地方错了会国家和法律裁决,只是我们一没没偷二没抢,孟总为什么要和林家过不去?”林怀信道。
“怎么说,也是你们先跟孟家过不去吧。”高毅让人把已经被弄晕捆起来的林少川带来。
林怀信脸色骤变,宜君也惊呼一声。
只一眼,林少川便又被严实地塞回那辆车里。
高毅目光不善:“你们自己做了什么心里清楚,现在的荣华富贵怎么来的也最好记着,别等到以后我们清算你们,再找不着地儿哭。”
孟商两家斗得死去活来,林氏两头通吃,近年来可谓赚的盆满钵满。
孟策舟挥退高毅与乌泱泱的保镖,狠戾的眼神盯着林怀信,但话却不知道说给谁听的:
“林少川我先收下,暂时不会让他死了或者疯了,但在这之前,你最好按我说的办。”
回到他身边,认个错,他可以当做一切都没发生。
孟策舟他们走了。
回到别墅,刚进门,一个茶杯飞砸在他脚边,宜君吓了一跳,赶忙先一步护住他,“先生,这件事和小景无关,您干嘛冲孩子发火呀。”
她不明白,林怀信根本不在乎林少川。
林景年轻轻扶开她。
林怀信一砸桌子,喝道:“说话!”
“有什么好说的。”林景年说:“孟策舟自己来找我,我能有什么办法。”
“他来找你?那是因为你没有处理好这一切!任务不论失败还是成功都得做好善后,不然迟早会拖累你自己,拖累林家!”
林怀信侧眼,看朽木似的,“不成器!”
他径直上了楼,宜君回头安抚林景年一眼,抬脚追上去:“先生。”
林景年回到房间,冲到盥洗室冲了把脸,望着镜面里湿漉漉的自己,眼圈红肿,满脸失落。
他愤恨地抬手猛砸洗手台,痛到麻木也没停手,鲜血沾着水渍染红一块。
他好像在用这种自.虐般的方式警醒自己,又像是在责怪自己。
宜君进来后吓了一跳,死死地抱着林景年的胳膊,一边拦着一边忍不住自责的痛哭。
林景年自然是停下来了,只是手背已经破了皮,伤口狰狞可怖,宜君给他上药的手都心疼到颤抖。
“爸爸没有怪你,他只是担心少川,这件事一定会有办法解决的,小景,一切都会变好的。”
宜君眼角细纹处,温热的泪滴滚滚滴落。
林景年皱眉,伸手帮她擦掉,但中途倏然一顿,又悄悄收回来了。
“林少川不会有事的,林怀信只是怪我引来了孟策舟而已。”
既然林少川和商晚承合作了海上偷袭那件事,只要孟策舟不死,他们就彼此有对方的证据,也更深度绑定了关系利益。
为了这些,商晚承也会冒险把林少川给救出来的。
也正是明白这一点,林怀信根本没提过。
其实没有这些,林景年也并不打算把人弄出来。
“你别担心,妈妈有办法把少川从孟家带回来。”包扎好,宜君信誓旦旦地拍拍他。
在离开前,林景年拽住她:“妈,你去替换林少川?”
“可眼下也没有更好的法子了,你放心,他们不会怎么妈妈的,顶多关几天就送回来了。”
看着宜君绝绝的模样,他总算明白了,为什么孟策舟这么有把握他会乖乖过去。
原来是在这……
琢磨透了这一家子,料定他舍不得宜君冒险,这是拿母亲要挟他呢。
林景年把宜君摁下来,简化了一下经过,把这件事透彻地给她分析了一通,才总算劝住人。
宜君还是担忧:“那我们就这么不动,真的行吗?不然我找个人去孟家问问,孟总是什么意思。”
“没什么好问的。”
林景年望向窗外。风停了,天空大面积的乌云从四周聚拢,深深笼罩在昭安上方。
他敛眸,撕了一张纸拿笔随手画什么东西。宜君不安叹了一口气,把已经放凉了的绿豆冰糕盘子端来,“小景,中午没吃饭吧?眼睛那么肿,是不是哭了?肯定是因为在孟家的事情,你走了那么长时间,如果我能早早劝动你父亲,兴许你就能少受点罪了。”
“我绿豆过敏。”
宜君讶然:“这不是你一直最爱吃——”
“妈,这个图案你认不认识?”
林景年摊开一张纸,纸面是他以那天在许执胸口看到的匕首柄图案。
“这个嘛……”宜君端详一会,眼睛一亮:“少川去山区被人袭击那次,回来你就送给他一把匕首,跟这个……好像差不多。”
“真的,您没有看错?”林景年又拿近了点。
宜君确认了一遍,点头:“送完这个礼物,你们兄弟俩的关系缓和了许多,我当然记得啦。怎么,你,忘了?”
“……怎么会呢。”林景年扯出个很勉强的笑。
最坏的结果,也是最意料之中的结果,许执的死跟林少川脱不了干系。
他脱力地垂手。
这下……是不得不去了。
他抬手,任凭孟家的保镖挟他离开。
春节之后还有几场倒春寒,天空灰蒙蒙的,一场雪都要憋好多天。
几天不见,孟策舟反而比上次还要憔悴,下巴青色胡茬隐隐冒尖,眼底乌青。从他进门,眼神便一直粘着他身上。
林景年权当看不见,跟着保镖离开这里,出发去郊区的那栋别墅。
他曾经拿着一块镜子碎片逃走的地方。
离开时,孟策舟看着他似乎是欲言又止,想说什么,但只要对上他的目光,便又咽回去了。
如此反复几次,在他踏出门时,终于再忍不住,铁钳似的手指夹上他胳膊。
眼中是不舍也是惧怕:“我之前突然想到,如果你是穿越,那,以后还会离开这里吗?”
这些天,该不会一直在思考这种问题吧?
林景年内心可笑道。
然后,他便在那道灼灼目光下,毫不遮掩地承认:
“当然。”-
别墅日子还算安稳,一日三餐有吃有喝,孟策舟在这方面毫不吝啬,拨了一大波人伺候他。
管家见他来,还客气的打了招呼:“回家了。”
“……”
他现在势力等同于无,揪出真正杀死许执的凶手,为许执报仇,还得需要借助何老。
他窝在房间里盘算了一会就去吃饭了,餐桌上,小保姆还贴心嘱咐他:“明天要下雪,出去要穿的羽绒服我就放在衣帽间了哈。”
林景年:“辛苦了。”
吃过晚餐,他回到房间刚要休息,余光忽然察觉楼下好像有道光亮。
他走过去,扯开了点窗帘,望向楼下时眉心微微聚拢。
别墅外白色的栅栏一侧,赫然停着一辆银色迈巴赫suv。
孟策舟披了一件黑色大衣,被昏暗的路灯映出一圈轮廓泛着金边。一人一车,显得格外寂寥。
似乎感觉到什么,孟策舟眼眸微抬,遥遥投来的目光在空中与他相撞。
现在已是夜间,四周阒寂。那人张嘴说了什么,传来的声音很小。
林景年刚要打开窗户细听,可右耳不合时宜地一阵刺痛。
他捂着耳朵,抬手拉上窗帘,离开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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