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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97章穿越中世纪097

    慕伯汉大部分地区还是属于温带海洋性气候的,但即使是这样,冬天的鲜花也并不多——算上此时聊胜于无的暖房出产,冬天也只有木绣球、金盏花、鸢尾、水仙、铁卢花、雪花莲、三色堇等寥寥数种而已。

    而现在,似乎这个季节能被找到的鲜花,全都被装进路易莎面前这个篮子里了。

    看着这样‘热闹’的鲜花篮,路易莎拼命开动脑筋,想着怎么找到理由将它们退回去。说它们太珍贵了,一个未婚女性不能收这种礼物?不可以,即使是冬天的鲜花,其价格也是有限的。说自己不喜欢鲜花?不不不,这几乎是立刻会被揭穿的谎言。未免揭穿时尴尬,还不如实话实说,直接拒绝呢!

    思来想去,想不出什么好借口的路易莎只能寄希望于‘集体的智慧’,便发动身边的侍女一起头脑风暴,询问道:“你们认为,怎样的理由才能不失礼地退回这些鲜花?”

    原本正在拨弄花篮里一朵铁卢花的吉娜睁大了眼睛,惊讶道:“您要退回这些鲜花?可这只是一些花而已,没有人会退回骑士亲手采摘的鲜花这可是所有效劳中最为谦卑的了。如果您这也不接受,那就太不近人情了。”

    “最谦卑?”路易莎不太明白。

    说实话,她不是从小自宫廷中长大的,也没有母亲或类似母亲的监护人给予这方面的教导。回归宫廷后,更是下意识回避所谓的‘宫廷爱’,对‘宫廷爱’或许有过大而化之的思考,可‘细节’方面的事儿,很多都是不清楚的。

    吉娜点点头:“是啊,最谦卑的。要说谦卑,就只有一个喝您的洗手水可以和它不相上下了。”

    路易莎:?

    路易莎怀疑自己听错了!她刚刚听到了什么啊!什么什么喝洗手水?喝谁的洗手水?喝她的什么?她不理解, 她真的不理解。是这个世界太疯狂,还是她太保守,才会对这种事感觉到变态,而其他人却能‘习以为常’?

    见路易莎一副受到冲击的样子,吉娜虽然搞不太明白,但还是尽力想理解路易莎。就揣摩着路易莎的想法说道:“哦,我知道了,您从小在修女院长大,回到宫廷后又和伯爵夫人走的不近,不可能看到那些.这没什么的,真的会喝洗手水的一般只有侍童,而且也不多见。”

    “虽然和亲手摘花一样,是最为谦卑的效劳,可相比起摘花的常见,喝洗手水就很少了。”

    然后又经过一番解释,路易莎才明白这是怎么回事——宫廷之中,一个骑士最初的‘宫廷爱’实践对象,往往是宫廷中的女主人。更具体一些说,就是他们做侍童时,就教导他们,担任了类似母亲角色的领主夫人(前提是,这位领主夫人那时还比较年轻)。

    领主夫人一般教导他们读书识字,一些宫廷礼仪什么的,而他们能给出的回报就是给夫人跑腿相比起苛刻的骑士技艺学习,远离父母生活的孤单,在夫人身边对侍童来说就是难得的温馨美好了,这让很多侍童会对夫人产生很深的依赖。

    这种依赖很像是孩子对母亲的,但又因为那不是他们真正的母亲,就往往容易产生一定偏移。他们会爱慕、崇拜、依赖领主夫人,而受到这类心情驱使,他们总是很乐意为夫人跑腿做事的。不过他们能做的事不多,对他们来说,每天清晨采摘花朵就是一种最能表达心情的效劳了。

    至于喝洗手水,有的的确是在强烈的渴望和压抑之下,不由自主做出的行为。有的则单纯是有样学样,原本不至于那样的,但知道有人这样做、可以这样做,于是就学着这样做了。

    之所以说采摘鲜花和喝洗手水是最谦卑的效劳,原因就在这里了。这一般是侍童们选择的效劳方式,因为他们也只能做到这些。至于成年后、受了册封的骑士,他们可以做的其实有很多。再做这两件事,并非是他们对效劳的女士不走心,恰恰相反,这是最为谦卑的姿态。

    这就好比华夏人很难理解,西方‘吻脚礼’的存在。有些人将其看作是神权高高在上的象征,即使贵为国王,见到教宗时也要亲吻他们的脚(鞋子)。但这显然是不知道,教宗也会在一些固定的场合给穷人洗脚,然后亲吻他们的脚呢!

    这本身其实是在模仿曾经耶稣的作为,只不过当初耶稣如此,展现的是耶稣的谦卑、平等,现在则相反——表面上还是为了展现谦卑,可能够模仿耶稣,这件事本身就够特殊的了!有一种模仿者在接近耶稣的暗示。

    骑士们采摘鲜花和喝洗手水是对侍童的模仿:因为侍童和贵妇人地位差距最大,所以他们是最为谦卑的。于是当骑士们也这样做, 就有了谦卑的意涵。这同时也是在暗示贵族女性,自己在她面前,如同一个侍童一般,是完全受她掌控的。

    路易莎表面平静了下来,内心却像是刷屏了一样,反复对自己说,这就是‘文化差异’,没什么的,不用大惊小怪!

    这样重复了有几十遍,她终于恢复了一些思考能力。想了想说:“好吧,现在我明白了。那我们继续刚刚的问题,怎样不失礼地退回这些鲜花?”

    见路易莎居然没有放弃退回鲜花的想法,侍女们互相看看,一时之间不知道说什么好。最终只能是最被大家‘寄予厚望’的雨果夫人站了出来,试探着问道:“您为什么一定要退回这些鲜花呢?泽布兰伯爵既然已经如此谦卑,您再执意拒绝,就太伤人了。”

    “如果您是担心有人说闲话,要我来说大可不必.如果大家知道泽布兰伯爵效劳的方式是为您采摘鲜花,没有人可以责怪您收下了一份如此谦卑的礼物。就连菲利普王子,他都不能对此说什么。”

    虽然有些奇怪,但这是真的。就像宫廷里,多的是年轻骑士对宫廷的女主人效劳,而宫廷的男主人,这些年轻骑士的主人,往往只是宽容地看着,并不觉得这有什么——前提是,女主人和年轻骑士都保持了克制,一切局限在宫廷爱的部分。

    “不,我只是想毫不拖泥带水地拒绝泽布兰伯爵,让他尽早意识到,我无意给他任何机会。”路易莎无奈说道。

    在最开始近乎于‘应激反应’的抗拒之后,其实路易莎也能想的到, 太过不留情面地拒绝根本没必要。尤其是吉娜她们还给路易莎解释了送亲手采摘的鲜花的含义,路易莎只要稍微懂一点儿人情世故,也该收下这篮鲜花的。

    至于拒绝,再找机会就是了。更何况,按照‘宫廷爱’的传统,路易莎大可以不主动、不负责、不拒绝到底。只要她始终没有给纪尧姆任何‘甜头’,以宫廷内部的评价标准,她就不应该被苛责。不然的话,宫廷贵妇们不知道多少该受批评了。

    当然,纪尧姆和菲利普的兄弟关系,这是个问题.但这在华夏是个大问题,可在西方就相对没那么严重了。

    在想明白这些后,路易莎依旧坚持不留情面地拒绝,更多是出于内心的喜恶了。

    纪尧姆的行为在此时非常寻常,他只是理所当然地以自己的视角做一切事,哪怕是‘爱情’,也是自说自话的,丝毫没有考虑路易莎的感受——这在此时,没人会觉得有问题,他本人也的确没有恶意,但就是这样,才更让路易莎窒息。

    她知道这是系统性地男尊女卑的结果,所以她不痛恨纪尧姆。但是,她也不想和他扯上任何关系,连见到他都不想。这就像是人本能地不想看到和不好的回忆相关的事物,以免再次联想起来曾经受到的伤害。

    逃避主义?或许吧。但路易莎一直以来能没心没肺活着,人在中世纪也随遇而安,很大程度上就是因为她是个逃避主义者。实在不愿意面对,把头埋进沙子里,假装天下太平就好了——为什么不可以?逃避可耻,但真的有用啊!“您为什么会这样想?” 这下就连最缺乏宫廷女性常识的海莲娜都奇怪地看向了路易莎。

    海莲娜跟随自己的父亲,在来到布鲁多宫廷前,倒也曾出入过一些宫廷。但那基本都是作为客人,偶尔留住一段时间,她也没能融入到宫廷的环境,所以对于宫廷的一切,她都是旁观者视角。而很多事,看到归看到,没有代入那个身份和环境,是不可能真正形成常识的。

    但就是这样的海莲娜也认为,路易莎的想法非常奇怪,而且毫无意义。

    她直接指出问题所在:“我不知道您为什么会这样急于摆脱一个追求者,以至于要用最直接、最伤人的方式拒绝,不留一点点余地。但哪怕从最实际的角度来说,您这样做也是没用的,如果您的目的就是让泽布兰伯爵知难而退。”

    “您知道骑士是怎么为一位女士效劳的吗?固然有的骑士会认为,长久地为一个没有结果的女人效劳,这是很愚蠢的。但一个毅然决然选择效劳的骑士,就很少有因为女士的冷若冰霜而退缩的。我的意思是,至少在他们的热情消退之前是这样。”

    路易莎明白了海莲娜的意思,这依旧是这个时代男性绝对主体性的体现——这场追求的开始不在于她,结束当然也不在她。一切都是自说自话,一切都是自以为是。

    对于这个时代的男性,尤其是男性贵族,世界大概类似一款游戏,他们就像是自己操控的‘主角’,其他贵族男性则是别的玩家操控的角色。至于女性和平民,就是NPC了。所以哪怕这是一个恋爱向游戏,他们会按照‘攻略’一步步拿下高人气女神角色,看似‘卑躬屈膝’,那也只是看起来。

    他们才是猎人,女士们是猎物,他们掌握着绝对主导权。开始的号角由他们吹响,结束也只能由他们说了算。

    将这一切看得透彻的路易莎忽然觉得茫然又疲倦,最后,她没有退回那篮子鲜花,但也就是这样了。任何纪尧姆的效劳,凡是按照宫廷爱的规则应该接受的,她也接受了,可她本人的态度,就如同山巅之上,终年不化的积雪,是亘古不变的冰冷。

    “真难想象,巴尔扎克郡主是个15岁的妙龄少女我的意思是,她的心可比许多阅尽千帆的夫人们还要冷硬,简直像是一块石头。” 海因里希伯爵算是全程围观纪尧姆的‘追求’,事后便如此对格罗斯夫人感叹道。

    格罗斯夫人虽然也认为路易莎过于‘绝情’了一些,但她却比身为男人的海因里希伯爵稍稍体谅路易莎一些。便说道:“您不该这样说巴尔扎克郡主的,您明明知道,以泽布兰伯爵与菲利普王子的兄弟关系,她本就应该在这件事上足够谨慎。”

    “这对于男人们只是一场不干前程的‘宫廷爱’,对女人来说却是要命的!”

    “您干嘛这样说?说的好像泽布兰伯爵是在玩耍,巴尔扎克郡主就算拒绝他,他也不会有任何损失。您难道没看到他是如何动情的?他是真心爱慕巴尔扎克郡主。巴尔扎克郡主面临困难的处境没错,可泽布兰伯爵同样在受爱情的折磨呢!”海因里希伯爵理所当然地说。海因里希伯爵的想法就是此时最常见的想法,不只是男性会这样想,女性也会。然而这实际上是偷换概念、避重就轻了!具体到这件事上,一切都是纪尧姆的选择,哪怕他因此备受折磨,那也不是路易莎的责任。再者,他和路易莎面临的困境,真的是一个等级的吗?人们将‘爱’看作是最崇高的美德,爱带来的痛苦也是最该被同情的——所以贵族们是真的会赞同那句‘你失去的只是一条腿,可她失去的是爱情啊’。

    可在路易莎看来,爱情排在太多东西之后了。谁让她上辈子生活在一个浪漫远去、爱情死亡的时代呢?曾经,年轻人追看的故事里,要有势利的母亲、专制的父亲,来分开门不当户不对的恋人。而等到路易莎那会儿,故事里的男女主角再那样,只会被骂‘恋爱脑’。

    他们自己就会精明算计,男人们说不要被吸血,女人们说不要提拔男人——所以门当户对,谁也不占谁的便宜最好。

    “话虽如此.”海因里希伯爵这样一说,格罗斯夫人也心虚了一下,最后只能摇摇头说:“这也是没法强求的,不是吗?巴尔扎克郡主并不愿意接受——如果每一位骑士的效劳,女士们都要接受,那也不是‘爱’了。”

    海因里希伯爵不假思索:“当然不是每一位,但泽布兰伯爵是一个出身高贵、品德无可挑剔的骑士”

    这放在后世,就是小孩子的思维了,因为自己某方面的条件优越,所以处处都应该受优待——实际上,可能前后二者根本没有任何关系,而最终现实也会教这样的小孩子做人。

    现在也是这样,纪尧姆出身多么高贵、品德多么优秀,又和路易莎接不接受他的追求有什么关系呢?然而,此时的人们是真的会认为这有关系的。就像平常看到的,如果一个骑士向一个平民女子求爱,她不答应,大家就会觉得是她的问题,是她不识抬举!。

    骑士大人已经‘纡尊降贵’向她求爱了,她不止不表现出受宠若惊、满心欢喜,反而胆敢拒绝?她凭什么拒绝?她不配拒绝!

    路易莎和纪尧姆的情况不至于到那样,但意思是一个意思了。

    “.而且这一次,难道不是更体现出了泽布兰伯爵的骑士风度吗?无论巴尔扎克郡主如何冷漠地不予回应,他始终是那么忠诚、周到,绝对没有一丝强迫,将主动权完全交给了巴尔扎克郡主。” 海因里希伯爵还对最近纪尧姆的‘表现’大加称赞。

    嗯,怎么说呢,纪尧姆或许具有这个时代绝大多数贵族男性都有的问题,‘男凝’‘自我为中心’就是本能。但他确实不是一无是处,至少不是一个最糟糕的追求者,没有追求不上就暴露出丑恶嘴脸的意思。

    说实话,能够完全按照宫廷爱的要求进行追求,绝对担得起称赞了——那要求非常尊重女性,即使这个尊重是浮于表面的,是完全虚幻的(毕竟这尊重不是争取来的,只是宫廷爱游戏的‘施予’)。

    纪尧姆这样,或许是因为原书中对他‘骑士的楷模’这一评价的延展。也或许他单纯就是一个足够高傲的人,反而不屑于‘拉低格调’。但哪怕是这样的纪尧姆, 要说完全不在意路易莎这些日子以来的‘冷漠’,也是不可能的——以他的性情,他倒是并不气馁。他只是很困惑,困惑自己哪里做的不够好,要知道他完全是按照宫廷爱的追求方式来的,没有任何不用心的地方。

    他显然没意识到,这和他用不用心没关系最关键的是,路易莎对他没有那个意思。

    某种意义上,纪尧姆大概是将他在战场上的风格延伸到了生活中——他从来都是行动力超强,不会拖延的人。所以既然困惑,那就要去解决。

    在将临期的第三个星期日,也就是第三主日‘喜乐日’的弥撒过后,也是机会正好,这一天突然下了一些小雨。要知道来教堂的时候是没下雨的,也缺乏相应的准备,于是路易莎就等在廊檐下,等侍女去更靠外的马车停驻区,叫车夫将车赶到教堂门口接自己。

    纪尧姆就是这个时候走到了路易莎身边。

    路易莎不可能对他视而不见,只能行了个礼:“日安,伯爵。”

    “哦您真客气。”纪尧姆停顿了一下,然后很快说道:“有一件事,我想问您,是我哪里做的不好吗?”

    路易莎露出不理解的神情,不明白他说这个的意思。

    冬雨凉丝丝的,有一些其实能飘进廊檐下。尤其是纪尧姆的那个位置,为了能站在路易莎身旁,其实是比较靠外的。但他显然不在乎这个,只是诚恳的、以困惑的语气说道:“我是说,这些日子以来,您对我一点儿也不满意——如果我没领会错,是这样的,对吧?”“所以,是我哪里做得不好吗?”

    “不,您没什么做的不好的,一切都那样具有骑士风度,任谁都挑不出错。”路易莎沉默了几秒钟,才说道。

    意识到对方是真心实意为此困惑,也是诚心诚意来向她请教,路易莎忽然有了一种荒诞而空虚的感觉。在那短暂的几秒钟内,她甚至觉得过去这些天,她的心路历程、酸甜苦辣,完全没有意义也是,她本来就是在和自己较劲而已。

    “那么为什么.”纪尧姆皱了皱眉毛,似乎是在想一个合适的词。想了一下才下定决心道:“那么,为什么您要那样绝情地拒绝我?”

    路易莎大可以用此时的社交辞令敷衍纪尧姆,事实上,她若说几句真话,说不定只会让人更难解。然而,然而她看向从刚刚起,就坦诚地让人难以招架的青年,忽然觉得没什么可敷衍的。不解就不解,她至少得说真话。

    “简单来说.”

    “是,您请说。”

    “简单来说,您做得好不好,和我是否拒绝您,这二者之间本来就是没有关系的。我的意思是,如果我热烈地爱着您,那么即使您做错了一些事,我依旧爱您。而如果我不爱您,那哪怕您是这个世界上最好的人,追求我时无可挑剔,那我也得拒绝您啊。”

    “我的爱是因我‘我’而存在,而不是因为您是否追求、追求又是否正确而存在。”

    路易莎觉得这样说,对于一个习惯了以自己的视角看待世界的中世纪男性贵族,可能有些复杂。便想了想又接着说:“譬如,您可以想象,一个漂亮的贵族少女,她见到了您在竞技场上的英姿,对您萌生了爱意。于是她向您示爱,然而您爱我——假使我没有理解错您的意思的话。”

    路易莎并不觉得纪尧姆对自己算爱情,但不妨碍以此时的标准,那就是‘爱’。

    “总之,您拒绝她。”

    “她为此困惑,是她哪里做的不对吗?为什么她对您真心实意,却得不到您的回应呢——您爱我,不爱她,这出自您自己的意志。而并非是她追求您,您就得爱她如果您认可这一道理,就应该接受,您一丝不错地追求了我,我却不爱您这件事。”

    作者有话要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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