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0章穿越中世纪140
这一天,是网球比赛期间的一个休赛日,路易莎带着纪尧姆在特鲁瓦附近的山林里骑马、狩猎.其实主要是骑马,狩猎什么的倒是无所谓。
他们其实也没有主持真正的狩猎活动,就是带着一班骑士、骑士侍从出门打猎,这就是纯粹的娱乐活动了——古代社会,无论东方西方,对待狩猎的态度是一样的。即它不只是一项娱乐活动,更是一项准军事活动!
组织规模不小的狩猎队伍,互相配合,驱赶猎杀沿途猎物,这和战争本身何其相似?所以,正式的狩猎活动都会十分隆重,也有种种规则。他们现在这样,就属于是娱乐局,很多城堡的男主人临时起意的狩猎,就属于这类了。
路易莎的马骑得很‘规矩’,这并不是褒贬的意思,就是字面意思。如果让教骑马的老师来看,绝对会认为路易莎的动作标准得不能再标准。但与此同时,他们也会同意,路易莎根本不是真正享受骑马乐趣的人。
难得见到路易莎这样‘拘束’,纪尧姆特意和她一起走,安慰她:“别紧张,我们不必去追赶猎物。你的马也是精心挑选过的,对吗?最不容易受到惊吓的那类,看起来她很漂亮,非常温顺,这样很好”
路易莎实话实说:“我没法不紧张,我总是有些害怕动物,尤其是马匹这样的大型动物,我没有自信能够控制住他们。而且当我骑马的时候,总是会联想到一些马背上的意外,我听说很多人就是堕马死的,对吗?”
纪尧姆一下沉默了对于堕马这件事,他的确比路易莎有发言权多了。路易莎只能听说很多人是堕马而死,最多就是很久才有一个认识的人发生意外,从马背上跌落下来。但他,经常要过军营生活,甚至上战场的人,见到堕马是家常便饭。
军队里的骑士们,他们的骑术当然是比较精湛的。但所谓‘淹死的都是会水的’,堕马的也多数是很会骑马的,不会骑马的人一般不会上马,只会一点点的,哪怕上马了也会极小心。只有骑术好,骑马仿佛喝水一样容易和常见的人,才最可能粗心大意,然后发生意外。
纪尧姆甚至有一瞬间的后怕,为什么要邀请路易莎来骑马打猎呢?而且,这样想着又担心以后,路易莎在没有自己看护的情况下骑马,可能会遇到意外——这样的念头很乱,也没有道理可讲,但就是控制不住冒出来。
路易莎见纪尧姆不说话,以为是他不知道接什么好了,毕竟这说起来也不吉利呢。于是想了想,转移话题道:“今天我是不打算打猎的,所以连雪儿都没有带出来雪儿是我的猎隼,是父亲过去送的礼物,它是打猎的好手。”
“父亲知道我骑马射箭水准不行,最多就是到了湖边,能下马射箭猎一些野鸭。所以特意为我选了最擅长狩猎的猎隼、猎狗,这样的话,参加狩猎活动带着它们,最后的收获也不会小,这样就不会因为这个丢脸了。”
猎犬、猎隼的猎物当然也是算在主人头上的,就像先锋官取得了重要胜利,主将也是有一份功劳的, 这叫‘指挥有方’‘用人得力’。
“这就是它们的用处了。”纪尧姆对此持肯定态度。
而且这不是因为他偏爱路易莎才这样说的,他是真的这样认为的——对他这个务实主义者来说,能用‘工具’达到目的,就和完全靠自身力量达到目的是一样的。就好像不能说买一个馅饼吃到肚子里,和自己做一个馅饼吃到肚子里,肚子的饱腹感不一样。
“您擅长狩猎吗?”路易莎转过头看向纪尧姆,好奇地问。
大家看纪尧姆是‘骑士典范’,自然会觉得他是擅长狩猎的,这也是骑士应该精通的技能之一。不过看纪尧姆的样子,路易莎又很难想象,他会是那种痴迷狩猎的男性贵族(这正是此时最常见的领主类型)。
明明是个很简单的问题,纪尧姆却思索了一会儿才回答:“如果您是说个人狩猎,是的,我很擅长。如果您需要任何猎物,可以和我说,我会为了您亲手猎到。但如果是集体狩猎,那就是另一回事了。”
“有人认为那是一种准军事行动,我能指挥军队,一定能调度猎手们协作狩猎。但其实狩猎和战争是两回事,至少我无法要求参与狩猎的猎手们保持冷静,完全听从指挥。我是说,狩猎的时候,他们实在过于兴奋了。”
路易莎能看到纪尧姆切切实实存在的困惑,这又让她想起来在普法尔茨时,她看到纪尧姆因为她毫不犹豫的拒绝和跑掉,露出的疑惑神情。就是那种漫画感的‘满头问号’,真的恰好在她的笑点上,她又忍不住笑了。纪尧姆更加不解了:“您在笑什么, 我假设刚才并不是讲了个笑话.抱歉。”
“不不不,该说抱歉的是我。”路易莎也没有笑的很厉害,很快就恢复了,还一本正经道:“您当然没有讲笑话,只是有人和您说过吗?当您露出那种困惑的表情时,会有点儿孩子气的感觉。”
直到这次的骑马活动结束,回到特鲁瓦堡时,纪尧姆还在回忆路易莎那个笑容。那是因为他而产生的愉悦笑容,过去从未见过的。
想到这里,他又忍不住叹了口气,自言自语:“孩子气啊.她说孩子气呢,该怎么办呢。”
骑马打猎活动后第二天,巴尔扎克伯爵总算赶回来了,由他主持又开了一场盛大的晚宴。虽然之前路易莎也开了晚宴迎接纪尧姆一行,但和巴尔扎克伯爵这场盛大的有些过头的相比,竟显得有些像家常小宴了。
晚宴过后,巴尔扎克伯爵和纪尧姆进行了一次谈话,谈话的内容没有传出去。但很快路易莎也知道了,因为巴尔扎克伯爵将她叫到了公事房,让她看一份草拟的文件。
路易莎看过了,扫一遍就知道这是一份更有利于她和巴尔扎克家族的婚前契约。
其中林林总总列了许多条,包括了很多方面,但最核心的无非是两条。第一,婚后生孩子前路易莎就去世的话,布鲁多的爵位和土地会回归巴尔扎克家族别的支系,第二,路易莎可以自己管理布鲁多。
至于其他的,譬如王室得为路易莎准备一份年金,又譬如,如果路易莎未生下孩子就去世, 她的嫁妆也都得还回布鲁多——约定这些也不是巴尔扎克伯爵有多在意,也不是真觉得到时候情况还能如自己所愿。
只是这都是正常的婚前契约内容,别人有的路易莎当然也得有.总不能让王室觉得,和布鲁多的女继承人联姻,要比和别的贵女联姻容易吧?只能说,巴尔扎克伯爵这一生,其实也是蛮要强的。
“这是.?”路易莎的疑问不是因为看不懂这份文件,而是不明白巴尔扎克伯爵怎么突然让自己看这个。
巴尔扎克伯爵看出了她的疑惑,解释说:“我已经和纪尧姆王子谈过了,关于这份契约。总的来说,在多数细则上我们都没有冲突,只有最核心的两条,他也不肯让步。他希望,如果你在生下继承人之前去世,布鲁多再选继承人,得由王室从巴尔扎克家族中指定一个女孩儿。”
路易莎完全明白这个意思,就是王室再出一个王子,又或者纪尧姆自己续娶总之就是要继续联姻——显然,王室很清楚,这真是前所未有的拿下布鲁多的机会!下一次再有这样的机会,就不知道是什么时候了。
相比起通过这样毫无争议的联姻,拿下一大片地理位置如此关键的富饶土地,战争都显得太下乘了!不说战争的成本和风险,就算是战胜了,之后肯定也要面对源源不断的反叛,消化一片土地可太难了!
路易莎倒不觉得这里讨论自己英年早逝的可能性有什么的,毕竟这可是中世纪呢!她自己都不确定,自己能不能活到生下孩子——她现在就算是成年人了,成年后死亡率就大大降低了,但身为女人,还有生孩子这道鬼门关要过呢!
古代平均寿命短,大多是被夭折的儿童拉低了平均数。实际只要长大,尤其是贵族,还是比较容易活到个五十岁的。至于之后再活,就要看个人的情况了,身体条件好的就好,不好就不行了。现代有的老年病,古代几乎一样不落。觉得古人少有老年病,那主要是因为古代很少有人可以活到得老年病的年纪。
“嗯,可以理解王室的打算,所以.您的意思是?”路易莎不太明白巴尔扎克伯爵现在是什么打算。
巴尔扎克伯爵冲着路易莎笑了起来:“所以,亲爱的,现在是你发挥作用的时候了!去吧,用你魅力化不可能为可能!”
有那么一瞬间,路易莎没反应过来巴尔扎克伯爵的意思。而等她反应过来后,第一感觉就是‘你知道你在说什么吗?’——但很快她就冷静了下来,心里知道巴尔扎克伯爵完全知道自己在做什么。
是的,当然是‘美人计’,虽然这辈子的路易莎还没有施展过美人计,但巴尔扎克伯爵显然默认了她一定能成功。因为她实在美丽,也因为纪尧姆现在确实是有些为了她昏头的样子。感觉都不需要她怎么费心机,很容易就能成功。
巴尔扎克伯爵也丝毫没有让女儿用这种计策很丢人的意思,一方面,好处拿到了才是真的,其他则是虚的。另一方面,西方的贵族本来就比东方的贵族要‘奔放’,如果靠女儿使美人计就能得到想要的,根本不会犹豫——其实东方贵族的话,很多也会同意, 只不过大多会犹豫一下,然后多做一些表面功夫,一切都尽量低调。
路易莎犹豫了一下,说道:“父亲,这、这很难,我是说,我完全不知道这件事要怎么做。或许纪尧姆王子的确爱我,可他也是个有理智的人,王室的利益底限他也是要坚守的。他已经拒绝了您,我不认为我去同他谈就能有不同的效果。”
这也是巴尔扎克伯爵第一次看到路易莎表达自己办不到,第一反应不是失望,而是觉得很有趣。他继续笑着摆了摆手:“就直接去吧,我的孩子,你不懂,但天生就能做好这个了——你觉得纪尧姆殿下会拒绝你?”
“哦!别把他想的太理智了,事实上,他在普法尔茨见到你后,立刻决定要解除自己的婚约,解除你的婚约,然后再同你订立婚约。想想看吧,路易莎,这难道是什么理智的行为吗?”
“或许纪尧姆殿下在战场上是个足够理智的统帅,平常也总是游刃有余,这让你有了错误的判断。但实际上,他也是一个男人,而我以一个男人的身份告诉你,男人永远是个孩子!所以会任性,会被情绪冲昏头脑,做下事后自己都无法相信的蠢事。”
‘纪尧姆殿下绝对深爱着你,为你神魂颠倒!这时候你便是让他去地狱打水,去伊甸园偷果,顺着藤蔓爬到天堂给你摘下云彩来.他也绝无二话,会努力去完成,叫你高兴,为他的效劳而高兴’——回到红塔后,巴尔扎克伯爵这番话还在路易莎耳边回响。
说实话,这有些卑鄙,如果让她和人正大光明谈判也就算了,可现在显然不够‘正大光明’。路易莎非常明确地意识到,她不爱一个人,却又要利用一个人对自己的爱情这显然已经违逆她的三观了。
那她会去做吗?会的,因为这符合布鲁多的利益,符合她自身的利益。以她的身份来说,王室是既合作又防备的盟友,布鲁多却是她真正的倚仗。这种情况下,为了布鲁多的利益,去和王室的代表,即纪尧姆去谈,这是她没法拒绝的义务。
她凭什么能在糟糕的中世纪活出上辈子的生活质量,这里固然有随身空间的帮助,但根本上还是因为她这辈子的出身。
但会去做不代表路易莎就打心底里愿意,正是因为清楚自己一定会去做的,她才更加沉重。
怀着这样沉重的心情,路易莎是在一夜之后,早晨和纪尧姆去园圃散步时提到了婚前契约的事——在开口之前,她一直在犹豫,以至于落在了纪尧姆眼里。他哪怕真的迟钝也能感觉到她有心事了,更何况他其实并不是真的迟钝。
有很多人会把不解风情和迟钝弄混,其实这完全不同。
纪尧姆选择了先开口:“路易莎您有什么心事吗?”
路易莎原本垂着眼睛的,这时候轻轻抬了起来,灰绿色的眼睛让人想到了雨后的森林,静谧、清新、犹豫。她那对细眉长长的,正不自觉地蹙起,一种难言的哀戚就这样流露了出来.其实路易莎也没有灰心丧气到这份上,只能说是这辈子的长相和气质容易有这样的感觉。
“我很抱歉,我是说,我知道伯爵和您谈了婚前契约的事儿。”路易莎顿了一下还是开口了:“我听说您拒绝了,在最关键的条款上,您和伯爵有不能妥协的地方。伯爵说他说服不了您,便将这件差事交给了我。”
路易莎注视着纪尧姆的眼睛,身为华夏人,她其实不习惯这样,但她并不想这时候连目光也逃避。
纪尧姆沉默着没有打断她,她也就慢慢地说着:“我不知道该怎么说,虽然从这谈判本身,我并不觉得有问题。因为您代表王室,我代表布鲁多,我们都在为各自的家族、自身争取利益,这一点儿错都没有不是吗?”
“但有一点我很惭愧,我很清楚您爱着我,明知道还向您提婚前契约的事儿,希望您能因为对我的特殊感情让步。”路易莎终于说出来了。
纪尧姆看着他,心里涌现出一种难以言喻的情感,那并不完全是甜美温暖的,虽然确实以甜美温暖为主——他还感受到了酸涩的、冰凉的东西,混杂在甘美温暖的涌流之中,却让他更难以忘怀了。
“真是个傻姑娘。”纪尧姆轻轻说道:“.请问,我可以握住您的手吗?”
路易莎犹豫了一下,还是点了点头:“是。”
纪尧姆握住了路易莎的手,这是一双柔软、光滑,没有一点点生活痕迹的手,和纪尧姆自己的完全不一样。握住这双手时,他想到了在宫廷里见过的许多女性,比如安娜王后,又比如她的亲生母亲。
纪尧姆对自己的亲生母亲其实已经没什么印象了,她去世时纪尧姆才两岁,能有什么记忆呢?但身边的人总会向他重复,说那是一个多好的传统女性,温和、慈爱、贤淑、美丽.总之就是拥有这个社会对女性要求的一切美德。
大概,她唯一缺少的就是丈夫的爱了,路易三世并不爱她,嫌她太过寡淡了。但即使这样,也不影响她对丈夫近乎于虔诚的敬爱。无论路易三世如何没有给她身为王后的体面,她都是承受了下来,从未有过一句抱怨。
大家交口称赞这种美德,纪尧姆却只觉得可悲、难以理解。他不知道是不是父系的血脉带来的影响,路易三世不喜欢这样的女人,他也不喜欢.他尊敬自己的母亲,但他没法认同她。
但也不是说纪尧姆就喜欢强势的、野心勃勃的女人了,这上面安娜王后就是个典型。或许是因为她一直在为难纪尧姆,没给纪尧姆好印象,连带他对这样的女人全都没了好感。
至于最典型的,架势十足、生活就像是一场木偶戏剧的宫廷式女子,就是他少年时代见过最多的那种,那就更别说了!他早就窥见了她们的表里不一,装腔作势,然后就很难假装不知道,继续接受那明知道不是真实的百伶百俐、善解人意了。
他过去从不认为自己会爱上一个人,正是因为他再想不到,他的生活中还能出现这些女子以外的女子——他不知道自己爱那种女子,但至少知道现有的那些他通通不会爱上!
现在,他终于知道自己爱那种了。
这姑娘永远不会知道她困扰的事是多么傻明明看起来是有一张聪明面孔的,过去见她做事,也处处透露着能干和精明。
她难道不知道,她尽可以用‘爱’去调动爱慕她的人,这是他们主动交出的权力,不然怎么叫‘爱情’呢?这已经是宫廷里的妇女做的最顺手的事了,是基本的技能——她根本没有那个意识,她甚至为此而愧疚。
同理心太强了吗?还是道德感太高?纪尧姆不知道,但他根本不希望是任何一个原因。这样只能说明路易莎远没有表面上看起来那么无懈可击,她会很容易觉得痛苦,受到一些人、一些事的伤害.他首先想到的就是这个了。
宁愿她真如传闻中那样,是个铁石心肠的女人,也不愿意事情正相反。前者不过是她伤害别人罢了,即使这个‘别人’包括自己。而后者,就是无尽的自我伤害了纪尧姆根本没法继续去想这个可能。
“听着,我的好姑娘。” 纪尧姆拉着路易莎的手,也看着她的眼睛,用一种严肃的、教导的口吻说道:“从现在开始,我得教你一件事——你得学会放下那些惭愧,为什么要惭愧呢?正如你说的,你为布鲁多争取更好的婚前契约,这完全是正当的。”
“至于说我爱你,这是我的事儿,叫你有利用我的权力,是我自愿的。不只是我,任何一个为你献上爱情的人,都是一样的你得习惯这个,毕竟你是个很迷人的姑娘,嗯,未来还会是迷人的太子妃、迷人的王后——不出意外的话。”
“这些身份,会为你的魅力增添光环,叫更多人争抢着为你效劳的。”
“现在.”
“嗯?”路易莎还没有从纪尧姆这完全出乎意料的反应中回过神来。
“现在让我们谈谈婚前契约的事吧,你带着契约文件吗?”纪尧姆叹了一口气,以一种认输的语气说道:“现在,我已经没办法了,就让我们签了那该死的婚前契约吧。”
作者有话要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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