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是，怎么突然就开始这个话题了？胤祺的大脑突然被这一下子问宕机了，好一会儿之后才答道：“没有吧，八弟你想多了？”
胤禩深深看了胤祺一眼，语调低落：“五哥不管是和大哥还是四哥，或者七弟皆关系密切。你我座位最为相近，但往日里除却打招呼外，五哥竟一句话未曾主动和我说过。”
“若是我有什么地方惹恼了五哥，还请五哥直说。”
“咳，”胤祺回想了下，自己因为忌惮这位智力高深的八弟，似乎的确除了他主动找自己外很少与他说话，尴尬道，“八弟往日里课上那般认真，见你每每皆在念书，便也不好意思找你说话了。”
垂下眼睑，胤禩似乎很是失落：“在这上书房中，本以为和五哥同时进来能互相做伴的。平日里看着五哥和四哥他们说笑都很是羡慕，但又怕兄长们嫌弃我，便也不敢上前。”
“原先在延禧宫的时候，总是我一个人，伺候的宫女太监们虽贴心，但总有事要做，不能陪着我。便盼望着来上书房能和兄长们一起念书习武，大家年纪相差都不大，能很快聊到一起。”
说到这里，胤禩似乎更加失落了，垂着眼的样子看上去竟还有些可怜的模样。
“若是五哥不嫌弃的话，”胤禩抬起头，眼中露出希冀的神色，“不知道我以后能不能跟着五哥，咱们不论是读书习武，只要能做个伴就是。”
马车还在摇晃，但是胤祺已经懵逼了，他不知道应该怎么形容现在的感受，但他此时心中五味杂陈。
这话怎么这么像，我被孤立了，五哥能不能带着我一起玩？
可是，这不对吧，这要是其他的小孩子，哪怕是也是九龙夺嫡之中的一员的胤俄说出这样的话，胤祺都能秉持着小孩子小时候不懂事，长大了那是长大后的事情，带着一起玩玩。
但是这位胤禩，胤祺并不能保证，以后的下场比自己弟弟还惨啊。
可是这段时间里，胤祺也确实是知道胤禩在上书房中一直是独来独往的。不论是年纪相近的胤祐，还是同出延禧宫的胤禔都不算亲近。
加之那日第一天搬到阿哥所就被为难，让胤祺竟有些说不出拒绝的话。
毕竟这小孩好像真有点可怜。
看着五哥呆愣的神情，胤禩心里算着，是时候接着添上一把火。如今五哥和四哥七哥都交好，自己只要和五哥交好了，其他的两位也只是时间问题罢了。
“那日那位张总管在我初入阿哥所就敢行为难之事，”胤禩声音低落，“是因着从前在延禧宫的时候，每月惠额娘允许我去见一次我额娘。”
“我额娘住在延禧宫的后殿，而我往日里在侧殿，虽说并不算远，但若是无惠额娘的恩准，我是见不着我额娘的。”
胤祺微微侧耳，不明白为什么这件事突然转到了这个角度，怎么突然和自己回忆起童年来了。
“有一回，惠额娘心情好，便让我去后殿见见额娘，也就是那日，我见到了那位张总管找我额娘要银子。”
“不知五哥知不知道这宫里的规矩，”胤祺苦笑一声，“无宠的低位妃嫔，想要用些过得去的东西是需要使银子的。想吃好的膳食要银子，想要好用的炭火要银子，即便是份例之内的东西，若是不给银子，那有的是法子给你次等的。”
胤祺是知道这个的，但他没有体验过。宜妃这些年一直盛宠优渥，又是妃位，克扣不到她身上去。至于慈宁宫，若是有人敢克扣，便是置皇上于不孝的境地，更没人敢担这个责。
“那冬日的炭火，买来的时候大多是好的，若是你不给孝敬，那也简单，便悄悄给你炭火泼上一桶水，上面再盖上原先好的。这炭火看上去没什么，但只需你拿回去一烧，浓烟四起，根本没办法在屋里头烧。”
“我正碰上了这一次，那时我年纪更小些，便忍不住气，即便我额娘拉住我了，我也回了惠额娘。惠额娘自然帮我们做主了，那时张里约还在内务府，便被打了二十板子，便是因为此事，他一直记恨着我，才有了初入阿哥所就被为难这一事。”
胤祺皱眉：“难不成他们就不怕你再去回了惠妃娘娘？”
他忌惮胤禩是一回事，那些人欺负小孩子是另一回事。
“他们料定了我不敢，”胤禩摇了摇头，“那次回了惠额娘，惠额娘给我们做主后，没过多久，他们对我额娘便更加过分了。原先只是克扣东西，给些次等。后来给的东西都没法用了，即便给了银子也拿不到好的，最多拿到次等。”
听得火从心起，胤祺知道深宫中无宠的妃嫔有多可怜。如今皇贵妃掌管宫务已经好了不少，从前有些甚至直接将妃嫔份例全都昧下了。胤禩的额娘不过是个贵人常在，身份本就不高，那些人就更无所畏惧了。
“惠额娘会管一次两次，但不会管三次四次，甚至到后面会不耐烦，我便也不敢多回。”胤禩眼眶红红的，“想着的是到了上书房，只要我努力念书，长大了之后总能让他们忌惮些，对我额娘也好些。”
“那日在阿哥所里，五哥叫贴身太监去找汗阿玛，我便很感动，因为我知道他们敢短缺我的，但必然不敢短缺五哥的，五哥这是为我出头。”胤禩比胤祺要矮上一个头，此时坐着仰头看着胤祺，眼神中充满了仰慕和依赖。
“我心里是感激的，想和五哥亲近些，又怕五哥嫌弃我。”胤禩红红的眼眶中落下一滴泪来。
因为知道这个孩子以后的下场必然不好，自己就一定不能和他交好吗？胤祺陷入了纠结，此前一直因为胤禩以后的下场惨烈避着他。
若非因为胤禟是一母同胞的弟弟，胤祺无论如何也避不开，最开始的时候，这改名的两兄弟，胤祺一个也不想亲近。
可是到了清朝已经足足八年了，自己已经没办法将他们当成历史上的人，或者是史书上的几行字看待了。
不论胤禩以后的结局如何，以后有没有打算夺嫡，可如今他也不过是个六岁的孩童。即便是比其他孩童要聪慧些，但总归是个孩子。
“怎么会嫌弃你呢。”胤祺打定了主意，都是康熙的孩子，又同在上书房念书，自己原本也避不开的，“咱们是兄弟，哪有嫌弃对方的道理。不过是往日里看你念书认真，便也不敢拉着你玩闹，恐耽误了你读书。”
胤禩抹去了眼角的泪，语气惊喜：“怎么会，读书虽重要，但是旁的也重要，我必不会因为其他的耽误了学业的。”
在车上聊了颇多，到了下马车的地方，胤祺和胤禩说话间也随意了很多，想明白了之后，便也不会再顾忌以后了。
如今二哥尚且盛宠，朝野上下皆尊太子，康熙此时也并没有表现出看重或者偏宠其他皇子的姿态。至少五六年之内，这夺嫡的大戏还唱不起来。
“怎么八弟看着这么开心？”下了马车后，胤祺便被胤禛拉到了一边，随口问道。
“许是回宫了就能看书了吧。”马车上面的对话是不能说出来的，胤祺望天，随口编了个理由。
胤禛纳罕：“这么喜欢念书吗？对了，今儿你先别急着回你的窝，随我去看看。”
“看什么，有什么稀奇的东西不成？”此时虽然没有到散学的时间，但是胤祺准备回去逗逗自家的妹妹呢，这被胤禛拉住了，当即便有些不乐意。
“你跟着来就是了。”胤禛的脸上挂着笑，说起这个的时候神神秘秘的。
即便胤祺更加想要回院子里逗逗自己养的小猫，但是四哥都这样说了，也只能跟着四哥到了他的院中。
这里胤祺不是第一次来了，从前还没进上书房的时候就来过这里，甚至还留宿过一次。
一进来，胤祺熟门熟路地走到了胤禛待客的地方，很是不客气地吩咐苏培盛：“我不想喝茶了，给我上甜汤。”
“是，五阿哥请稍候。”自家主子爷的好兄弟，苏培盛早就招待过多次，麻溜地去给胤祺上甜汤了。
胤禛进来后去了侧房，不一会儿带过来了一只浑身雪白的小狗。
那小狗小小的，看上去是妹妹差不多大小，腿短短的，眼睛又大又圆，胤祺惊道：“四哥，你养了一只小京巴？”
那小狗很是热情，一过来就围着胤祺闻个不停，在胤祺的脚边转来转去，尾巴摇出了残影。
胤祺稀奇道：“是谁说的猫狗有什么好养的，你这养的小狗，可不像会捕猎的样子。”
“我这里又不缺它一点吃的，要它捕猎做什么？”胤禛哼道，“你看看这狗儿，比你的猫要可爱多了。”
胤祺瞪大了眼睛，当即不干了：“你说你的狗可爱也就罢了，为什么要贬低我的猫？都是毛茸茸的，谁还能丑到哪去不成。依我看，你的这只狗儿若是在我的院子里，只有被我家妹妹教训的份。”
“猫如此惫懒，狗一见你回来就迎上前，自然是狗好。”
“你这狗见着谁都摇尾巴，还不如我的猫呢！”
端着甜汤回来的苏培盛，听着这两位主子吵架的内容，和邬永联对视了一眼，充满了无奈之意。
这两位阿哥怎么今儿看着这般幼稚。
“五阿哥，甜汤来了，快趁热喝吧。”苏培盛将甜汤放到了胤祺的面前，殷勤笑道，“这是刚煮出来的，此时喝正好呢。”
可别吵了，这再吵下去，隔壁的三阿哥都要来问问这是在吵什么了。
“你先放一边，这么热的天，放凉了才好喝。”胤祺抽空回了一句，接着又和胤禛杠了起来。
吵得唇干舌燥，胤祺才勉强休战，端起甜汤喝了一口。
“这小狗叫什么名字？”虽然不满四哥贬低自己的妹妹，但这小狗的确可爱。
“吉祥。”胤禛将小狗从地上捞起来，抱在怀中摸着。
“一听就是你会取的名字。”胤祺吐槽道。
胤禛小小年纪的，但是颇为迷信，书房里有不少道家术士的书，难怪以后看着祥瑞。
将甜汤喝完，从胤禛的怀中接过了吉祥，胤祺摸了摸这小狗。
吉祥的毛茸茸的，摸上去手感颇好，加之又极为乖巧，被摸的时候会在掌心蹭一蹭，一点儿也不曾反抗。
这一会子，胤祺倒是知道为何四哥这么喜欢这个小狗了。
“四哥，”突然想起雍正爷给狗画衣裳样子的逸闻，胤祺摸着吉祥，调侃道，“你这么喜欢这狗儿，给它画了衣裳样子没有？”
胤禛莫名其妙：“如今这个天气，吉祥本就一身毛皮，再给它穿上衣裳，那怕是要中暑了，没有这么虐待狗的。”
看着胤祺偷笑，胤禛便更加莫名其妙了，但胤祺不说，也问不出什么。
玩了一会儿，将吉祥还给了四哥，胤祺便告辞了。
胤禛也不留他，抱着吉祥将他送到了院门口。
哼着歌回到了自己的院中，刚一进去，胤祺就看到自己一个多月没见的五妹妹温宪坐在正厅中，怀中抱着的赫然就是自己那只刚养了没几天的橘猫妹妹。
见胤祺回来了，温宪抱起怀中的猫对他招了招手：“五哥，你回来了？”
因为同是养在慈宁宫中，温宪最为亲近的就是这位五哥了，上次五哥回慈宁宫的时候，温宪被叫到了永和宫，今天听玛姆说了五哥今儿得空，这便过来想看看五哥。
谁知，一过来才知道，五哥这里已经有了一个“妹妹”了。
看到温宪抱着猫，胤祺不知为何突然开始心虚了，之前反驳四哥时的长篇大论突然被抛之脑后，一点儿也想不起来了。
“五……五妹妹，你怎么过来了？”胤祺轻咳一声，努力让自己看起来平常些，说不定温宪不知道这只猫叫妹妹呢。
半个时辰前
这是第一回来五哥在阿哥所的院中，温宪还特意叫了往日里慈宁宫出去送东西的嬷嬷带路。
过来后围着院子瞧了一圈，温宪有些羡慕。
自己的院子诶，要是自己也能有这样一个院子，那些嬷嬷就管不到自己了。
胤祺院中的总管是从慈宁宫调过来的，自然认得这位五公主，请进来之后小心翼翼招待着。毕竟自家主子在慈宁宫中的时候就疼爱五公主，若是自己怠慢了五公主，主子回来怕是要怪罪的。
“喵~喵喵~”
温宪闻声望去，见一只黄白相间的小猫从侧房大摇大摆地走了出来，不时叫上两声。
“这是五哥养的？”温宪眨了眨眼，有些好奇。
总管连忙笑道：“这是主子前几日捡回来的，还专程找了猫狗房的奴才来养着，可上心了。”
温宪作势凑近了些，见那猫儿不跑，接着问道：“那它会不会抓人？”
后宫里头有一位宣嫔养了一只布偶猫，一日来慈宁宫请安的时候脖子边被抓伤了一下，温宪才知道看着好看的小猫儿也是会伤人的。
“不会，妹妹可温顺了，从来没抓过人。”那总管笑道。
温宪原本准备去摸猫猫的手一顿，抬头看向了总管，疑惑道：“妹妹？”
“若不是我过来找五哥，还不知道五哥已经有了妹妹了。”温宪抱着猫，时不时摸一摸，妹妹被温宪摸得舒服，叫了好几声。
胤祺尴尬：“你是五妹妹，它是妹妹，这是不一样的。”
当初取名的时候，胤祺是真没想到五妹，被四哥笑话后秉持着名字已经取了，那就没必要改的想法，一直这么叫了。
但是，胤祺绝对没想到，五妹会来自己院子里看到这只小猫咪。要是早知道，就该叫它弟弟。
不对，若是叫弟弟，胤禟怕是要有意见了。
“哼~”温宪抱着猫，她其实并不大生气，不过这么久没见五哥了，过来得知了五哥还有个“妹妹”多少有点不高兴。
胤祺上前哄了哄，对着温宪说尽了好话，温宪才勉强表示“原谅”了五哥。
“妹妹好乖呀，比宣嫔娘娘的那只花子要乖多了。”温宪忍不住用脸蹭了蹭妹妹的身子，感叹道，“方才我将它抱起来，一点儿也不反抗的。”
胤祺坐在温宪对面：“妹妹是很乖，来了就没给我惹过什么祸。你今儿就在我这用晚膳吧，打发个人回去慈宁宫说一声。”
“好呀，五哥，我还没用过阿哥所的饭菜呢。”温宪眼睛亮亮的，她喜欢对五哥住的阿哥所十分好奇。
若不是知道自己唯有到成婚才能搬去公主府，温宪都想回去找玛姆和乌库妈妈撒娇让自己来阿哥所住了。
邬永联会意，五公主在这，必然要上几个公主喜欢的菜色了，下去吩咐小太监去御膳房点了菜。
带着温宪在自己这小院子里看了一圈，又一起逗了逗妹妹，胤祺才想起四哥院中的那只狗，对温宪笑着将之前四哥的话说了一遍。
“四哥还养了狗啊~”温宪小手捂住了嘴，惊讶道。
她虽和德妃亲近，但胤禛平日里也不会往永和宫走，她只是在逢年过节的时候见过这位四哥，印象里是个有些严肃的人。
“是啊，是一只小京巴，还颇为可爱。”想起胤禛口是心非的样子，胤祺脸上难忍笑意。
这方才聊了一会儿，御膳房的饭菜便送上来了，胤祺拉着妹妹洗干净了手在桌边坐下。
“你尝尝，御膳房的大厨和慈宁宫的大厨做出来的饭菜不大一样。”胤祺给温宪夹了好几筷子菜说道。
温宪旁边的嬷嬷似乎准备说什么，但顾忌着胤祺，还是将话咽了回去。
用过了饭，眼看着夕阳已经西下，即便还想在五哥这里玩一会儿，逗逗妹妹，温宪也不得不回慈宁宫了。
虽然跟着这么多人伺候，但是妹妹第一次来，自己今天又不累，胤祺便打算将她送回慈宁宫，顺便给玛姆和乌库妈妈请个安。
回来的时候天色必然已经暗了，邬永联便让跟在身后的小太监拿了灯笼。
温宪走在路上，又有些不舍：“今儿过去了，下一回见哥哥就是在你休沐了，休沐那日你还要去翊坤宫，只能在慈宁宫待半日。”
翊坤宫的小九，之前胤祺在的时候，不时也会来慈宁宫中玩耍，但温宪对这个过来枪五哥的弟弟没有一点儿好感。
胤禟那个家伙，上次还笑话自己。
“没办法呀，若非汗阿玛的圣旨，我倒是想在慈宁宫长到直接出宫建府。你放心好了，等休沐那日，我肯定第一个来看你，之后才去看胤禟。”胤祺安抚道。
明明五妹妹的性格很是温柔，但不知为何，就是和小九不大对付。胤祺调解不开，只能将这两个小祖宗分开了。
慈宁宫离阿哥所不远，不一会儿就到了。
踏进慈宁宫，胤祺想着玛姆和乌库妈妈见到自己时惊喜的样子，哼着歌带着温宪刚要踏进正殿，就听到了里面传来的康熙的声音。
不对，汗阿玛在这里，怎么梁九功没有在外面守着？
胤祺一时间进退两难，今儿见汗阿玛，那汗阿玛肯定要问自己功课了。可是别的地方也就罢了，五妹妹在这里呢。
自己虽然脸皮很厚，但是在五妹妹面前被训斥，胤祺还是不想的。
一想到五妹妹会看到自己被康熙数落，胤祺就有一种想要就此离开的冲动，但此时温宪已经进去行礼了。
“小五也回来了，为何不进来？”
偷溜失败，胤祺灰溜溜进入正殿，在康熙似笑非笑的眼神中低头给诸位长辈行礼。
第42章
许是因为在慈宁宫中，康熙难得地给胤祺留了面子，并未在长辈们和温宪的面前数落他的功课，而是问起了今日去大阿哥府的见闻。
只要不提起功课，胤祺便神采飞扬起来，绘声绘色地描述起了大阿哥府的一草一木。
说得温宪都起了向往的心思，可若是皇子还能到了岁数了自由出入宫门，公主便只能等汗阿玛或者后宫中的皇贵妃恩准才能出去了。
太后笑眯眯看着，不时问上几句。
除了养在她身边的胤祺和温宪，太后对其他的孩子称得上是一视同仁。大阿哥往日来请安的时候颇为勤谨，为人又爽朗，不时能逗得太后大笑出声，太后对这个孙子的印象也很不错。
在这聊了两刻钟，眼看着外边的天色已经渐渐暗了下去，康熙便要起身告辞了，走之前还将胤祺薅了起来。
虽不想和康熙一同走，但也没办法，只能不情不愿地给两位长辈行礼告退，又承诺了妹妹温宪休沐的时候第一个来看她。
“你倒是放心不下，”眼见着胤祺一连说了一长串话，康熙好笑，“倘若你……”
“倘若你能在学业上用这么多的心思，也不必怕比不上你七弟八弟了。汗阿玛，您这句话，我听得耳朵都要起茧子了。”胤祺打断康熙的话，老气横秋地叹了口气。
皇上的仪仗很是庞大，前面有两个专门清道的人，后面跟着十几个小太监和侍卫，还有两个小太监就站在跟前打着灯笼给主子照明。
这一支队伍在黑夜中将这一条长道照得灯火通明。
梁九功听见五阿哥的话，忍不住笑出声来。他身为康熙的贴身太监，和这些阿哥每日都要见面，也算相熟，此时笑出声来康熙也不怪罪。
“你自己也知道，朕便也懒得管你了，只要你不嫌被弟弟甩在后面丢人。这样下去，怕是小九进了上书房，都能比你强。”康熙哼了一声。
胤祺无语，小九进上书房至少还有两年，要是他刚进来就能把自己超过了，那自己的确该羞愧了。
而且，就自己现在知道的小九的读书情况，以后未必能比自己强多少。
说话间，过了这道门就到了阿哥所，胤祺和康熙在一起时总被念叨，飞快行了礼之后带着邬永联溜之大吉了。
看着胤祺的背影都快跑起来了，康熙无语：“瞧这点出息。”
“五阿哥这是怕您说他呢。”梁九功在身后凑趣笑道，“五阿哥虽说于学业上不精，但武艺上真不错，武师傅夸奖过了好几回了呢。”
万岁爷可以训儿子，但是奴才却不好说这些阿哥爷们的不是，梁九功便挑着好的夸了几句。
康熙面色稍好看了点，又念念叨叨了好几句。
胤祺走到自己院子的时候，身后邬永联气喘吁吁跟上来：“主子，皇上又不会追上来，何必跑这么快呢？”
“我哪有跑了，我只是走快了点。”胤祺狡辩了一句，见邬永联和他身后的两个小太监都喘着粗气，还是放慢了脚步，吐槽道，“我看你们身体也不大好，要不以后也跟着习武算了。”
“那校场可不是我们这种身份能用的，”邬永联喘匀了气，才乐呵呵道，“若是主子怜惜，那咱们就走慢些就尽够了。”
这话让胤祺脚步一顿，但他也说不出别的什么。若是在现代的话，场地就是拿来用的，哪有身份不够不能用这一说。可是这是清朝，有些话，自己不能说，而邬永联他们不敢听。
此时跨步进了院子，邬永联便让身后的小太监去将早已烧好的水送到侧房去。
这时候已经天黑了，若是再不睡觉，明儿寅时怕是要迟到了，胤祺心里算着时辰，洗漱的时候一直想着明儿功课和练武的事情。
洗漱好了之后，胤祺回到卧房，闭上眼睛，脑海里又冒出来的是今日看见大阿哥府时的样子。
要是自己已经出宫建府就好了，出宫建府了就不用天天待在宫里，更不用天天去上书房了。
甚至于不用天天进宫，听说皇玛法有一两位兄弟，领了爵位便在家安安生生地过日子，每日不用早起上朝呢。
心里想象着自己出宫建府之后的愉快生活，胤祺步入了梦乡。
上书房的日子过着过着也就习惯了，有时候胤祺回想起来也会觉得人类真是一个适应能力极强的种族。
从前想着上书房的作息，只觉得天都要塌下来了。如今在上书房待了两个月，虽还是觉得累，但已经完完全全适应了，甚至于还有精力能去干点别的事。
胤禔自那次带着兄弟们出去见识了他的大阿哥府之后，就再没有在上书房出现过，听闻已经开始上朝了，在朝上混得风生水起，他额娘那边的族亲很是照顾他，已经办成了一两件小事，让康熙夸过几回了。
而胤禔走后，胤祉自觉自己是上书房中年纪最大的，要担起长兄的责任，不时就帮着几个小的答疑解惑，康熙知道后，也很是夸奖了几次。
胤祺和同桌胤禩的关系亲近了不少，若是从前是个简单的同学关系，那现在至少算得上是说得上话的朋友了。毕竟，放下心中的芥蒂之后，和胤禩聊天很难不让人对他产生好感。
胤祐许是因为胤祺帮了一次，这段日子很是黏着胤祺，有什么都要过来问问五哥有什么想法，问得胤祺有时候都哭笑不得。
“秋狝终于来了？”胤祺眼睛一亮，手中熟练地弯弓搭箭，射中了摆在远处的靶子，这次满意地点了点头，转头看向武师傅，“师傅你是怎么知道的。”
“圣架要起身，准备自然不是一日两日的事情，这些时日内务府和礼部一直在忙这个，我们可是早就听说了。”武师傅也没卖关子，“只是不知道皇上这次要带几个皇子过去。”
太子不必说，肯定是要带的。大阿哥胤禔都已经成婚了，必然少不了他，三哥四哥年纪到了，应该也会去。
这样算下来，胤祺发现自己正是一个尴尬的年纪。这个年纪可能会带上自己，也可能不带。
毕竟自己如今才八岁，带不带上好像都可以，就看康熙一念之间了。
想到这，胤祺微微苦了脸，去秋狝，算是自己难得能出宫的机会，也不知道汗阿玛愿不愿意带着自己去。
而且木兰秋狝在承德，光是赶路前去就要好几日，若是能跟着去，将近一个月的时间自己就不用到上书房点卯了，堪称旅游一个月。
想了一会胤祺便暂且将这件事抛之脑后了，反正自己左右不了这件事，就算康熙真的不带自己，也只能暗自生气，甚至不能跑到他面前抗议。
不过，这段时间至少考校功课的时候自己还是要认真些了。若是本来准备带上自己的，因为功课太差不带了，那找谁说理去。
心里已经做出了决定，胤祺弯弓搭箭的时候更为认真。他没见识过木兰秋狝，但是听额娘说过是个颇大的场面，真想见识见识。
不出几日，皇上要去木兰秋狝的消息传遍了皇宫，上书房里这几日的氛围也颇为躁郁，大家都想跟着去瞧瞧。连坐在最后面的哈哈珠子也心动了，毕竟如果带着自家阿哥，那自己也可能跟着过去。
胤祉从前跟着去过一次，这次也最稳得住。他的年纪摆在这里，只要这段日子不触怒汗阿玛，去秋狝是板上钉钉的事情，根本不用着急。
胤禛亦然，而且皇贵妃已经告诉他，皇上此行要带上皇贵妃。额娘都去了，自己必然也是能去的，他虽然心里向往，但是面上还是很稳得住的。
胤禩知道自己的年纪太小去不了，也不着急，秋狝这样的事情年年都有，今年去不了明年后年大后年总有机会能去。
只有胤祺和胤祐，年纪不上不下，能去也能不去。这段日子里，两人表现得都格外认真。
胤祐平日里功课本就认真，此时更加刻苦，康熙已经表扬了好几回，但他心里到底还是没底，自己腿部有一点不全，若是汗阿玛怕带着自己在蒙古王公面前丢脸可怎么办。
而胤祺，往日里功课马马虎虎的，此时一下子突飞猛进了起来，不止康熙，连苏敦都惊了。
原来这位爷往日里是不想学，而不是学不会啊，看看如今这念书的态度，和以往比堪称一个天上一个地下。
这些日子康熙提问胤祺的问题和以往比起来一个是困难级别的，另一个就是地狱级别的。
但困难级别的胤祺答得马马虎虎，地狱级别的答的竟也不差。
这让康熙颇为好笑，调侃了胤祺好几日，连去慈宁宫请安的时候都当成了笑话逗两位长辈开心。
“这小五，往日里只觉得是资质有限，学不会，谁知道这竟是没认真。如今有秋狝这件事钓在他面前，一下子从前学不会的现在就能学会了。”康熙好笑，绘声绘色地讲了胤祺这段日子的用功。
太后听得直乐，太皇太后脸上也出现了笑意。
“看来这往日里朕还是对他太松泛了，以后要更严格些才是。”康熙最后叹道，心里已经开始想着应当如何与苏敦一起让胤祺功课更进一步了。
太皇太后摇头笑道：“人有一长便不易了，哪能做得处处皆好。这段日子小五是想要跟着去木兰秋狝，这才在功课上格外用功。可人的精力到底是有限的，功课上用心了，习武上很难如从前一般。”
“还是顺其自然罢，让他跟着去，好好习武，到了承德跟蒙古王孙们比试的时候，也好不落下乘。”
木兰秋狝也是康熙会见蒙古各位王公的时候，满族是马背上打出来的天下，蒙古族盛行彪悍，到了难免会进行拳脚骑射上面的比试。
之前胤禔和胤祉前去的时候，胤禔一人便挑了好几位蒙古王爷的子嗣，而胤祉到底更专于学业，骑射虽不差，但是比蒙古长大的孩子还是要差些。
康熙思索片刻，赞同地点了点头，罢了，胤祺能做好一样就行了。随后又犹豫道：“胤祐……”
私心里康熙是不想带着胤祐去的，这孩子腿部有些不便，带去了难免有损大清威仪。可若是带着胤祺去了，早一年入了上书房的胤祐却没去，似有些不公。
“带着一起去，咱们大清靠的从来是国力，何必在意那些小节。”太皇太后听出康熙语气里的迟疑，说道，“胤祐骑射一道并不弱于人。”
若是此次带着胤祺却没带胤祐，那在后宫中本就没什么地位的胤祐，怕是又要被看低一筹了。
对于这个有些胆怯的曾孙，太皇太后一直心存一点怜悯，在皇家生来不全，简直是磨难。
听了玛姆的话，康熙勉强点了点头，罢了，孩子在这总不能一直藏着掖着。况且大清日渐强盛，那些蒙古王公皆臣服，想来也不敢多说什么。
决定好了人选后，康熙第二日便在上书房考校各位皇子功课时公布了，除了胤祺和胤祐面露喜色，其余的人皆是一副已经料到的模样。
见胤祺脸上笑意丝毫不遮掩，康熙心里突然冒了坏水，看着胤祺说道：“不过，胤祺功课上还是……”
说到这里，康熙可以停顿片刻，见胤祺脸上的喜色马上消失殆尽，取而代之的是满脸的紧张之色，才接着说道。
“还是要更用功些还是，若是木兰秋狝回来之后，查你功课落下太多，可是要受罚的，到时候可不许喊冤。”
吓死了，不是让自己不去就行。胤祺一颗心吊到嗓子眼后又安心落下，知道这是汗阿玛刻意耍自己呢，但谁让他才是皇上呢，只能嗯嗯啊啊应了几声。
逗完了儿子，康熙心满意足带着其他的大臣走了，剩下的人也聚在一起讨论了起来。
胤祐满脸兴奋之色，他原以为五哥就算去了，自己也不一定能去，没想到汗阿玛竟然愿意带着自己，一时间高兴地拉着胤祺说个不停。
相比之下，胤祉和胤禛就淡定多了，皆是回到了书案后，便开始温习功课。
胤禩没有什么反应，知道上书房只有自己去不了也不失落，他早已料到。但是见五哥目光扫过来，还是垂下脸，装出了一副神情低落的模样。
胤祺拉了拉胤祐，示意了一下胤禩，胤祐将脸上的喜色收了起来。如今上书房中只有八弟去不了，想必心里是不好受的，自己还是收敛些，别在八弟伤口上撒盐了。
接下来的几日，上书房里的气氛明显和往日里不同了。即便标榜着淡定的胤祉和胤禛也在木兰秋狝临近的日子里浮躁了起来。
而胤祺陷入了另一个为难之中，回翊坤宫请安的时候，九弟胤禟对于去不了木兰秋狝很是不满。
“为什么……三哥四哥五哥七哥都能去，我去不了。”胤祺进去的时候，胤禟正拉着宜妃哭着，都没注意到五哥回来了。
宜妃一个头两个大，自从昨儿有多嘴的在他面前说漏了木兰秋狝这回事，即便不知道木兰秋狝是什么，但依旧吵着闹着要跟着一起去。
因着不放心小儿子一个人在宫里，宜妃就和皇贵妃说定了，这次的出行名单上把她划去，钮祜禄贵妃也是同样。
摁了摁被胤禟魔音吵得跳了好几下的额角，宜妃耐着性子说道：“你如今还太年幼了，你五哥在你这个年纪也是去不了的，再过两三年你就能跟着去了。木兰秋狝你汗阿玛几乎年年去，等你大了也是能去的。”
“我去不了，”胤禟眼睛红红的，精致的包子脸哭得涨红，“但是七哥也能去，七哥不比我大多少。”
原本知道木兰秋狝自己去不了，胤禟还没哭。但知道五哥去了，自己去不了，甚至五哥要去一两个月的时候，胤禟发出了惊天动地的哭声。
胤祺站在门口，犹豫了片刻，自己这时候进去胤禟不会哭得更惨吧。
宜妃看到站在门口的大儿子，仿佛看到了救星一般：“快快快，小五，你快来劝劝这个魔星，从昨儿起，都哭了一夜了。”
“五哥，呜呜哇哇……”看到胤祺，胤禟哭声更响亮了，一边哭着，还一边对着胤祺伸出手要抱。
胤祺将胤禟抱在怀中坐下，这小家伙最近长了不少肉，要是一直站着自己怕是有点承受不住。
“额娘……鹅娘说，你要去两个月……”胤禟一边哭，一边打着嗝，哭久了，说话都有些含糊不清了。
胤祺摸着他的头，声音温和了些：“咱们胤禟如今几岁了。”
“四……四岁了。”胤禟虽然不知道为什么哥哥突然问这个，但还是老老实实答了。
“四岁的大孩子，我在四岁的时候可已经不会随便哭了，”接过宜妃手中的手帕，将胤禟脸上的眼泪抹去，胤祺哄道，“咱们胤禟是最坚强的巴图鲁，一定不会再接着哭了是不是。”
胤禟眼泪止不住地流：“我……我是巴图鲁，可是眼睛下雨了，我管不了……”
这话一出，原本围着这位小阿哥脑袋疼的宫女嬷嬷们都忍不住笑出了声，连站在一旁哄得心力交瘁的宜妃也露出了笑脸。
被小孩子的童言童语可爱到的胤祺有点绷不住了，小九有点可爱得过分了。
“你要去两个月。”明显，胤禟还是没忘方才的问题，拉着胤祺，“五哥……哇呜两个月见不到了……好久好久……”
见他又哭了起来，胤祺一边擦眼泪，一边哄道：“两个月不是很久，只要咱们小九每天数着太阳升起，一天数一次，数到六十，五哥就回来了。”
“而且，五哥这次去，回来要给小九带小礼物的。”胤祺的声音刻意大了些，“草原上的小东西，小九喜不喜欢？”
“喜欢。”虽然还在哭，但已经勉强被哄住了，胤禟虽还在打着哭嗝，但已经不流泪了，在胤祺的怀中拱了拱，“我这几日……嗝……要跟着五哥一起睡。”
见这小祖宗终于不哭了，宜妃松了一口气，此时听他要去跟他五哥睡，这两日被闹得没睡好的宜妃大手一挥。
“好好好，你跟着你五哥去阿哥所睡，在那里住上两日。”
自己要好好在这两日睡觉，等胤祺走了，这小子必然还要闹一场，宜妃暗自思忖。
没有发表意见的胤祺请安结束后，只能无奈地带着这个小拖油瓶回了阿哥所。
一回生二回熟，第二次来阿哥所，胤禟明显对这里熟悉了很多。一过来就到处跑跑跳跳的，胤祺让胤禟的奶娘跟着看着，便也不管这个小孩子的跑动了。
宜妃这次不仅让伺候胤禟的人跟过来，还收拾了不少胤禟的衣裳和玩具一起送过来，明显是打着让胤禟多住几天的主意。
在翊坤宫的时候就已经用过了晚膳，胤祺回来就带着胤禟洗漱了之后坐在床上，说道：“既然过来住，就要和我一起睡觉，等会儿闭上眼睛了不可吵闹了。”
胤禟乖乖地点了点头，用手捂住了自己的嘴巴，表示自己会乖乖的。
“明儿我申时才散学，等你醒了之后，让乳娘伺候你用膳，不可闹脾气，要好好吃饭。”胤祺又接着说道，他是真怕这小祖宗明天闹着不吃饭，自己在上书房里，一时回不来，到时候鞭长莫及。
又点了点头，胤禟用行动表示自己会乖。
虽说弟弟在别人那里或许是个混世魔王，但是在胤祺这里，胤禟却还是可爱乖巧的弟弟。
毕竟胤禟在他面前一般也表现得很是乖巧。
见胤禟一一应了，胤祺又笑道：“那咱们现在比赛睡觉，看看谁能先睡觉好不好？”
他实在是有点挨不住了，这要是再不睡，怕是明儿去上书房直接在苏敦师傅面前打瞌睡了。这才刚到手的去木兰秋狝的名额，还不想被汗阿玛撸了去。
此时并不是胤禟的睡觉时间，但五哥说要睡觉，胤禟便也乖乖闭上了眼睛，大声喊道：“我已经睡着了！”
这孩子嗓门还真大，胤祺躺下来，闭上眼睛，开始酝酿睡意。
翌日，胤祺从床上悄悄起身，邬永联来叫起的时候都是悄悄摸摸的，生怕打扰了九阿哥的睡梦。
“你今儿留下，让别的小太监跟着我去上书房就是了。”在正厅用过了早膳，胤祺擦了擦嘴巴说道。
还是要防备胤禟闹起来，邬永联在，他多少给点面子。
昨天九阿哥跟着回来的时候就已经提前想到主子的吩咐了，邬永联笑着应了一声是，便站在原地看着胤祺远去。
坦白来讲，在胤祺的院中，胤禟并不算多难伺候的主儿，若非听闻过九阿哥混世小魔王的名头，邬永联是想不到在主子面前乖乖巧巧的九阿哥在外头名声是这样的。
胤禟昨日睡得早，起得也早，起来后没看到五哥也不急，吃了早膳后擦了擦嘴，便开始玩起了自己从翊坤宫带过来的玩具。
在上书房的胤祺心里不时惦记着家中的九弟，也不知道邬永联能不能让他听话，倘若胤禟在阿哥所哭了，便只能带回去让宜妃哄了。
阿哥所位置处在前朝，后宫的妃嫔一般是不过长信门的，若是胤禟在这里哭了，也不能让宜妃过来。
但没过多久，胤祺就没心思惦记九弟了，因为今日不知为何，明明该在前朝上朝的胤礽和胤禔都被打发到了上书房。
第43章
胤礽和胤禔面色皆不大好看，他们进来的时候正是接近辰时，也就是皇子们温书结束，康熙要过来考校功课的时辰。
外头两个小太监搬来了两张书案，就放在了胤祺和胤禩的后面。
胤祺微微侧头，见二哥坐在自己后面，而大哥坐在胤禩的后面。书案之间本就隔了不小的位置，但是这两位都往另一边倾了些，仿佛恨不得离自己旁边的人远些。
脑袋里开始冒起了问号。要知道就算曾经胤礽在上书房的时候，也不是和其他皇子在一起念书的，他有专门的屋子和康熙特意准备的满汉文师傅和少詹事。
这次这两位一起回来，想来是在朝堂上闯祸了，这才被康熙一脚踢回来在上书房接着上课的。
到了辰时，小太监们捧着茶点送了进来，胤祺头一回没有关注桌上的茶点，而是转过了身去，看向了胤礽。
“你们这是哪一出？”胤祺看了看右后方的胤禔，又看了看胤礽。
胤礽的脸色极差，死死抿着唇，眼睛虽然盯着书案上面的书本，但是胤祺竟能从中看出几分怒火。
这可就很是稀奇了，许是因为康熙的教育缘故，胤礽大多数时候都是喜怒不形于色的。很少会明显地表达对一件事情的好恶，至少胤祺已经两三年没见过二哥生气了。
胤礽没说话，再看看胤禔，脸上的神色并不比胤礽好看，甚至还要更差些。
“你们今儿来得急，多半御膳房是没准备你们的茶点的，要不过来一起用？”见问不出什么，胤祺也不执着，手里拿起一双筷子夹起一块点心慢慢放入口中。
上书房到底是念书的地方，御膳房送点心过来都挑选得不大掉渣，模样也小巧，一口一个的点心。
胤礽终于抬起头来，脸上的怒色已经敛去了不少，深吸了一口气，从胤祺身后的小太监手中接过了一双筷子。
那小太监很是伶俐，见状将茶点都端到了胤礽的桌上，胤祺便转过身来和他说话。
“今儿在朝上触怒了汗阿玛，”胤礽吃了一块点心又喝了一口浓茶后，冷静了不少，对自己为何在这也不隐瞒，“汗阿玛便让我回上书房再读读书，读明白了再回朝上。”
胤祺的手一顿，以康熙对二哥的宠爱，到底是什么事才能直接让他将这两位都一起踢回来。
胤禔是长子，在康熙那里虽说宠爱不及二哥，但也是要胜过下面的其他人的。
此时，一旁的胤禔冷冷地哼了一声，似乎在表达自己的不满。
胤礽拿着筷子的手紧了紧，但没说什么，也冷哼了一声。
不是，这俩怎么去朝堂上转悠了一圈之后，还更加幼稚了。看着他们互相冷哼，胤祺无语片刻，但因着不知道他们这是发生了什么，便也没想着劝。
算了，应当也不会是什么大事。若是真的严重，应该是一个回毓庆宫反省，一个回府反省，无事不得进宫了。
“小五，”胤禔的目光转向了胤祺，眼中似还残存怒火，“为何不叫我用糕点。”
刚将一块点心放进嘴里，被这话惊到，胤祺被噎到了，不断地开始咳嗽。
“咳咳额……”胤礽赶忙放下筷子，不满地看了胤禔一眼，“你就不能等他咽下去再说吗？”
说着，将胤祺手边的茶端给他喝了一口。
喝了口茶将口中的糕点顺了下去，胤祺无奈：“大哥你是小孩子吗，用个茶点还要人哄不成？”
“怎么，哄得了老二，就哄不了我了？”胤禔今日仿佛吃了火药，听了这话，便不高兴了。
天地可鉴，就胤祺方才的那两句话，怎么也和“哄”不沾边。
胤礽冷笑：“你心里有气，又何必拿胤祺撒。倘若有胆子，那就直接朝我，朝汗阿玛撒，拿弟弟出气，你也不嫌害臊。”
“原来太子殿下也知道我这心中有气，”原本一直没正眼看胤礽的胤禔终于看向了胤礽，也冷笑道，“我这不过是刚入朝，哪里能及得上殿下在朝中的实力，殿下也太过小心了？”
语气中的嘲讽几乎要逼到胤礽的脸上来。
缓缓闭上眼，胤礽心里压着气，这个蠢货，到了现在还不明白这是被人利用了，竟还在这里撒气。
这样的蠢货，在朝堂上要吃多少亏才能知道朝堂上的那些是豺狼，并不是会摇尾巴的狗。
周遭静了下来，胤祺也暗自后悔，这大哥怎么才入朝，他们就干仗了。早知道自己方才应当悄没声自己用了茶点，问他们做什么。
连离得最远的胤祉和胤禛也在往这边看，场面一下子尴尬了下来。
胤祺轻咳一声：“汗阿玛等会就要来考校功课了，茶点我也用完了，让小太监收拾了吧，汗阿玛这几日考察的功课难了不少，我要先看看书。”
说完，胤祺立刻转身，一点也不想留在方才的修罗场了。
胤礽察觉到周围的安静，抬起头来扫视了一圈，将原本集中在这里的目光逼退后，才哼了一声，懒得回答老大那个蠢问题。
明明是用茶点的课间时间，但上书房内安静得仿佛有师傅在看着，不论是阿哥还是身后的哈哈珠子，一个个皆屏气敛神，一点声响都没发出。
这种静默的氛围，在康熙来的时候打破了。
康熙今日进来，胤祺在行礼的时候飞速抬头看了一眼，见他脸上神色淡淡，便知道他今儿的心情也不大好。
“起来吧。”
知道汗阿玛今日的兴致不高，大家在回答问题的时候都小心翼翼，生怕自己触到枪口上，成了那一只倒霉的出气筒。
即便是往日里敢顶撞两句，或者耍宝的胤祺今日也小心翼翼地。根据二哥和大哥的火气来看，汗阿玛心中的火气应该也不会太少。
问完了原本就在上书房的各位阿哥之后，康熙的目光转向了这两个今日被自己踢回上书房两个儿子。
先从太子问起，问了不少问题，见太子一一应答，从容不迫，康熙的表情好看了不少，好歹读书没落下。
又问胤禔，见胤禔一直支支吾吾，原先在上书房中对答如流的问题，此时竟一问三不知，这让康熙的神情从方才的舒缓变为了冷漠。
其实康熙对胤禔的提问并不难，虽然他今日犯了错，但到底是刚入朝的，犯上一两个小错并不算什么大不了的事情。
“入朝尚不足一月，读的书都忘干净了？”康熙冷着脸问道，“倘若是入朝一年，恐怕三字经都要重新背诵了。”
这话说得有点损，还有些好笑，但是现场没人敢笑出声来。
胤禔脸色涨红，他自恃已经是大人了，这几年也鲜少被康熙当面训斥，如今汗阿玛这般不留情面训斥，让他很是难堪。
上书房里此时全是人，明明大多数都低着头，但胤禔莫名觉得所有人都在看着自己，不管是兄弟还是后面的哈哈珠子，或者跟在康熙身后的大臣们，全都在看自己的笑话，
明珠微微摇了摇头，心中暗叹一声，大阿哥年纪还是小了些，不大沉得住气。阿玛训斥儿子天经地义，这副神色做出来，怕是皇上又要生气。
果然，见胤禔脸上并无悔改之色，康熙脸上露出一丝失望之色，喜怒皆在脸上，这以后如何能担重任。
“你还是多和你弟弟们学习，怕是再过阵子不念书，老八念书都要比你好了。”康熙冷冷地扔下了一句话，此时考校已经完了，他便甩袖而去。
大阿哥丢了面子，后边的哈哈珠子们也不敢嬉闹了，一个个安静地回到了自己的书案前，胤祺起身的时候看了看大哥的脸色。
脸色很是难看，怕触了他的眉头，也没人敢上前安慰。胤祺犹豫片刻，还是回到了自己的书案前，现在大哥或许并不需要安慰。
上书房内静了下来，大家一个个都开始盯着书案上的书，就是往日里最喜欢说闲话的都没人敢说了。
胤礽此时的神色好看了些，翻开书也不管旁边的胤禔如何了，只自己看着面前的书。
胤禔和胤礽的师傅早就不在上书房了，康熙这次打发他们回来，只是想给个教训，没想着让他们一直在上书房里待着，也没想让师傅重新回来。
到了上课的时候，胤禔和胤礽就自己看书，其他的阿哥们由师傅教导。
或许是因为二哥坐在自己身后的缘故，今儿的苏敦师傅，胤祺能很明显地察觉到他的紧张。不过虽然紧张，但教学水平还是在线的，胤祺听得津津有味。
到了中午，苏敦收拾了书案上的书，和胤祺道了声别，便转身走出了上书房。
此时御膳房应当是得到了消息，送过来的午膳中，有胤禔和胤礽的。
小太监刚刚提着食盒，将胤祺的膳食摆好，胤祺就见邬永联从外边走了进来。
手上拿着筷子，胤祺微微皱眉：“你怎么过来了，可是小九有什么事？”
“主子放心吧，九阿哥现在正玩着玩具呢，”邬永联擦了擦额头上的汗，笑道，“是九阿哥打发我过来的，说他在阿哥所自己玩就是了，院子里有一院子的人伺候他呢。让我还是跟着过来伺候您。”
胤祺这才松了口气，小九没闹腾就好。
吃过了午膳后，胤祺发呆放空了一会，就跟着四哥到了校场。
胤禔和胤礽也到了校场，胤祺看了看，他们俩没有武师傅就自己练射箭，似乎较上劲儿了，一支支箭从他们的手中射到靶上。
被武师傅叫了两声，收回目光，胤祺开始自己练习了。
这次去木兰秋狝，自己肯定是要下场的，为了不太过丢脸，现在开始就好好练一下骑射。
若是这次丢了脸，那明年的木兰秋狝带不带自己可就不一定了。
练了许久，汗水都打湿了脸庞和脖颈，胤祺才稍微休息了一下，就发现胤禔和胤礽处就传来了骚乱。
喝了一碗茶水，胤祺抬头望去，胤祉和胤禛也在那边，心里有点好奇。
三哥和四哥都不是爱凑热闹的性子，现在这明显大哥二哥闹矛盾了，没道理他们会凑到一边去啊。
犹豫片刻，想看热闹的心达到了顶峰，胤祺还是凑了过去，听了听他们在说什么。
“……那便比试比试。”
一过来就听到二哥说这话，胤祺悄悄扯了扯四哥的衣角，问道：“这是怎么了？”
“他们说要比试，”胤禛的眉头微微皱起，他并不想掺和这件事，但是被专门叫出来了，也不好不来，“让人去寻了几只鸽子来，到时候放出来，看谁能射中。”
“为何突然闹着要比试？”胤祺不解，就算大哥想要比试，按理来说二哥也不一定会答应吧。
胤禛摇头，他也不知。
此时已经有小太监拎着几个笼子走了过来，胤禔手里拿着弓箭，在武艺这一方面，他向来不弱于人。
今儿胤礽只要输了，自己面子好歹找回来一点。
胤礽闲闲地立在一旁，似乎并没有把这场比试太放在心中。
其他人都围了过来，虽不敢起哄，但是也想过来凑个热闹。武师傅们无奈，只能让他们去了。
“放——”一个侍卫大声叫着，三个笼子同时被打开，胤禔弯弓搭箭，三箭瞬息之间就射了出去，三只鸽子有两只从天上掉了下来。
“可惜……”胤禔微微皱眉，第二箭有些偏了，擦着鸽子过去的，若是再稳一点点，就能射中了。
“大阿哥射中了两只。”胤禔身旁的小太监脸上表情很是惊喜，大声说道。
往日里胤禔大多是射的靶子，除了去秋狝很少能有去射活物的机会，这一次射中了两只，就已经很让身旁的小太监惊喜了。
“大哥的骑射还是在咱们兄弟前列啊。”胤祺听见胤祐似乎在感叹。
被强制拉过来见证的胤祉和胤禛也面露惊色，他们如今是做不到的，老大在骑射一道上暂时还无人能超过。
虽然失误了些，但胤禔还是很自得，胤礽那小子的骑射从小就不如我，这次就等着丢脸吧。
“太子殿下，轮到你了。”胤禔收回弓箭，递给了旁边的侍卫，随着胤礽做了一个请的手势。
胤礽勾了勾唇角，拿着弓箭，示意旁边的侍卫放。那侍卫一下子打开了五个笼子，五只鸽子在空中逃窜。
手持弓箭，飞速射出去了五箭。
嗖嗖嗖——
箭羽划过长空，四只鸽子从空中落了下来，众人面露惊色。
胤禔的骑射从来都是最好的，之前胤礽也在校场的时候，比试过几次都不如，今日竟好似压了一头。
脸色沉了下来，胤禔看着侍卫捡回来的四只已经咽了气的鸽子，知道自己已经输了。
虽然同样都是放跑了一只，但是射五只鸽子和射三只鸽子的难度不在一处上，即便胤禔不想承认，但也不得不承认这件事。
“我输了。”咬着牙，胤禔对着胤礽行礼说道。
今儿在朝堂上争斗输了一筹，方才汗阿玛过来考校功课又输了一层。本想着在自己擅长的骑射上面找回来一点，但最后也输了，胤禔想到这就很是难受。
而且，方才汗阿玛并没有放口风，那也就是自己如今要每日从阿哥府到上书房念书，直到汗阿玛想起自己还有一个仍在上书房的儿子。
胤礽将弓箭扔给一旁的侍卫，并没有落井下石，而是淡淡说了一句：“愿大哥以后做事的时候能好好想想，有些事该不该做。”
比试结束，围着的大家也就散开了。胤祺有点羡慕，这两位的水平，自己一个也达不到，要是自己也能有这个技术就好了。
接下来的骑射课就风平浪静的，大家都安安静静地练习，生怕惹到这两位爷。
散学之后，胤祺拖着疲惫的身子，踏上了回阿哥所的路程。今日大哥和二哥刺激到了，胤祺练习的时候颇为用心，也不曾休息，散学之后身上几分疲惫。
邬永联半扶着胤祺，心疼道：“奴才已经叫了人回去烧热水，咱们回去之后沐浴泡一会儿就好受多了。宜妃娘娘让人配的药油还在，等会儿用药油在身上揉揉，省得明儿起身的时候身上疼……”
胤祺随意地应了两声，想着家中的小九，也不知道乖不乖。
看到五哥回来的胤禟，马上放下了手中的玩具迎了上来，神情颇为愉悦，身上还有着几撮白毛。
但是见五哥是被扶着回来的，胤禟脸上高兴的神色瞬间就变成了担心：“五哥你怎么了，你是不是受伤了，要不要叫太医……”
“小九，五哥没事，只是累了。”胤祺摸了摸胤禟的小脑袋，安抚道，“等我沐浴出来就好多了。”
胤禟的脑袋上有一撮白毛，胤祺将这撮白毛摘下，有点奇怪，妹妹的毛大多是黄色的呀。
但急着沐浴，也并没有深究。
等胤祺擦着头发出来，被热水泡过后，身体上的疲惫缓解了不少，这才有心情去看看九弟今儿在家都干了些什么。
“五哥，”胤禟手中捧着一堆白色的毛，眼睛亮闪闪地捧到了胤祺的眼前，“我今天在给妹妹做衣裳。”
“你这是哪来的毛？”胤祺不解，“妹妹是猫，猫不需要穿衣裳。”
胤禟瘪了瘪嘴：“可是妹妹的毛发是黄色的和白色的，不好看，做一件白色的衣裳给妹妹穿上之后，就好看了。”
“这些毛是我从那只小狗身上剪的呀，”胤禟指了指院子里头的一只已经不成狗形的小狗，“这只小狗刚好是白色的，剪出来的毛毛就很适合给妹妹做衣裳。”
胤祺这才看见院中还有一只小狗，盯着这小狗看了好一会儿，胤祺心里有点不妙。
“这小狗是哪来的？”这狗怎么那么像前面四哥给自己瞧的他养的那只小京巴呢？
应当不会吧，四哥的院子离自己这里这么远，院子里又有那么多人看着，应当不会让这小京巴跑出来。
就算跑出来了，也不应该跑到自己的院子里啊，最多跑到三哥和胤祐的院子才对吧。
胤禟摆弄着自己手中的白毛：“这狗是在外面的长道上看到的，白白的，它的毛毛可好看啦。”
心中的不妙感加深，胤祺走到小狗的身边，看了看这只毛被剪得坑坑洼洼的小狗。有的地方剪得少，有的地方剪得多，都能看到粉色的皮肤了。
这只狗见到胤祺就凑上去来摇着尾巴，胤祺摸了摸它，手感坑坑洼洼的。但是它也只见过四哥的吉祥一次，实在看不出这只小狗是不是。
可是阿哥所的京巴，胤祺实在想不到还有其他的兄弟养了。
察觉到五哥的脸色不大好看，胤禟怯生生地凑上来：“五哥你不高兴吗？这只小狗的毛毛虽然被剪了，但是嬷嬷说的，狗的毛是会长出来的。”
狗的毛是会长出来，但是这小狗的样子，胤祺不确定自己去了木兰秋狝回来之后，这只狗能不能变回从前的样子。
“这只狗可能是四哥的，你知道吗？”胤祺摁了摁有点泛疼的额角，开始头痛了，四哥对这只小狗格外看重。
虽说就见了那一次，但是胤祺已经在四哥的嘴里听说了无数遍的吉祥了。
如今只能庆幸，好歹胤禟没有伤到这只小狗。
胤禟茫然地摇了摇头，他只是在长道上面看到了，这只小狗又不反抗这才带回来的，并不知道小狗的主人是谁。
心里已经在想怎么和四哥道歉了，胤祺勉强平静下来，饭也不用吃了，先去给四哥道歉吧。
下一秒，外头的小太监进前来通传。
“主子，四阿哥来了。”
第44章
说曹操曹操到，胤祺头一回这么不想见到四哥。
“你……”胤祺声音不稳，他现在是真没想好怎么应对胤禛，但是人都在院子外边了，自己也暂时想不出理由不让他进来。
胤禟眨了眨眼睛，他不大喜欢四哥，但是五哥好像和四哥关系不错。
上前一步，将那只被剪得七零八落的狗抱起，胤祺深吸一口气：“将四哥请进来，把小九带到我卧房去，没有我的命令不准出来。”
总还是要面对的，狗今儿在自己这里，那就跑不了的。
胤禛进来的时候微微皱着眉，也没寒暄：“小五，九弟是在你院子里住着吗，我方才听闻有人下午见他带走了我的吉祥。”
“我院子里的人已经找了一下午的吉祥了，若是见着了，赶快将吉祥送出来吧。”
这阿哥所里都知道四阿哥的院子里养了只小京巴，也知道四阿哥对这只小狗宝贝的不行，一般二般的人并不敢随意将这只小狗如何。
但是胤禛知道是胤禟带走之后就很是担忧，胤禟被宜妃宠得太过不知轻重了，若是真伤到了吉祥可如何是好。
胤祺脸上挂着尴尬的笑，将手里的小狗往前一递，声音如蚊蝇：“四哥，吉祥在这。”
胤禛一愣，看向了胤祺的怀中，那怀中的小狗此时已经看不出原来的样子了，因为毛剪得不平均，白一块粉一块的。
吉祥见主人终于看到了自己，尾巴摇得飞快，还叫了两声。
那小狗的尾巴毛也被剪了，此时只有尾巴顶端有一小撮的毛，其余地方的毛都不见了。胤禛看着这只小狗，一时间竟有些不敢认。
深呼吸了一瞬，仔细看了看，确认了这是自己的吉祥，胤禛咬着牙吼道：“胤！禟！”
胤祺下午都在上书房，自然没有时间来摆弄这个小狗，下面的小宫女小太监也没这个胆子去动四阿哥的狗。胤禛都不用想就知道吉祥身上的杰作必然是胤禟弄的。
“四哥你冷静你看吉祥这样其实也挺好看的，毛毛虽然被剪了，但是等咱们木兰秋狝回来就能长好。而且吉祥一点也没有被伤到，四哥你别生气。”胤祺一口气将自己准备的话都说了出来，见胤禛一点儿也没有气消，只觉得更加棘手了。
胤禟这小子，这次之后自己也要好好教教他了。
“胤禟呢？你叫他出来！”胤禛根本不听胤祺的话，而是在这院子里转着找起了胤禟。
从书房一路找到了前厅，甚至连侧房都没有放过，眼看着就要找到卧房了。
跟在四哥身后，胤祺苦着脸也不敢拦着不让他找，看四哥这样子，若是自己挡在他面前，怕是直接把自己踹飞了。
马上到了卧房前，那里有两个小太监守着，可这两个小太监必然是不敢拦四阿哥的。胤祺咬了咬牙，快走两步到了四哥面前，怀中抱着的吉祥应景地叫了两声。
“四哥，四哥，你先看看吉祥吧。”挡住了胤禛，胤祺再次将狗递了前去，希冀着四哥能接过去。
只要吉祥能在四哥怀里，四哥多少会顾忌一下。
胤禛一把将胤祺挥开，上前一步打开了卧房的门。
胤禟正在里面，他早就听到外边的动静了，也微微有些害怕。
喘着粗气，胤禛走到胤禟的面前，伸出手想打他一巴掌又收了回去。在房间里转悠了一圈，盯上了烛台旁用来剪灯芯的剪子。
你剪了吉祥的毛，我剪了你的头发。胤禛拿起剪子，就往胤禟头发上挥去。
胤禟被吓到了，赶忙跑了出去，也不敢往五哥的身后躲着，这位四哥连着五哥的头发一起剪，只能在院子里和胤禛绕着圈。
将手里的吉祥塞到了邬永联的手里，胤祺急忙上去阻止了。
满人极为看重头发，今儿要是让四哥把小九的头发剪了，怕是这两人都得受罚了。
胤禛拿着剪子，旁边不论是伺候的宫女太监还是胤祺都叫着，但他恍若未闻。
被追得急了，胤禟眼泪都要下来了：“你至于吗？这狗的毛被剪了，总还是能长回来的。”
“你的头发也长得回来。”胤禛终于抓到了胤禟，手上的剪子咔嚓一声。
胤祺捂住了脸，完了。
“你说什么？”康熙在养心殿刚批完一份折子，语气匪夷所思，“你说谁把谁的头发剪了？”
梁九功的语气也很是震撼：“阿哥所那边传来的消息是四阿哥拿着剪子把九阿哥的辫子剪了。”
放下手中的朱笔，康熙皱眉：“小九不是在翊坤宫吗，怎么跑到阿哥所去了，胤禛这又是为何？”
“这奴才就不知道了，”梁九功弯着腰说道，“这来禀报的小太监就说了这么多。”
“摆驾阿哥所，去看看他们兄弟这是闹了哪一出。”
此时，胤祺抱着哭得泪水涟涟的胤禟，将他被剪了一半的头发抬起来看了眼，头疼，额娘那边可怎么交代。
胤禛此时也冷静下来了，抱着吉祥坐在一旁，想着这件事该如何收尾。
胤禟将吉祥的毛剪了，自然是他的错，可自己将胤禟的头发剪了，却变成自己犯了大错了。别的不说，宜妃娘娘那里可不好过关。
“皇上驾到——”
胤祺和胤禛同时抬头，谁去找的汗阿玛。
康熙进来的时候，院子里头乱糟糟的，胤禛抱着胤祺抱着胤禟坐在石凳上，胤禛怀中抱着一团粉白相间的东西坐在另一端。
“汗阿玛，呜呜呜……汗阿玛……”见到康熙来了，胤禟的眼泪掉得更厉害了。
翊坤宫的小霸王从没受过这种委屈，这辫子被剪了，自己好几个月都不能见人了。要是十弟他们嘲笑自己可怎么办。
胤禟披头散发，发尾处极为平整，一看就是被人为剪断的。而抱着胤禟的胤祺此时手里还拿着胤禟下半部分的辫子。
“这是怎么回事？”康熙皱眉，点了胤祺，“老五，你出来把这件事说明白。”
胤祺唇角勾出一个苦涩的笑，将这件事完完整整说了一遍。从胤禟剪了狗的毛，到胤禛剪了胤禟的头发，一点不敢偏私。
这件事闹大了，小九算是得罪死了四哥了。现在只能庆幸这件事发生在阿哥所，皇贵妃和额娘都过不来。
康熙听得直皱眉：“荒唐！老四，你身为哥哥，竟然为了一只狗剪了亲弟弟的头发，你的礼法都学到狗肚子去了！”
胤禛张了张嘴，想要辩解，在他心里这条狗可比胤禟重要多了。但是这话不能说，说出来必然是要被骂了，只能咬了咬牙闭嘴了。
“汗阿玛，四哥这也是太过生气了。”胤祺有气无力地说道，“这件事小九也有错，就此算了吧。”
快打住吧，要是接着责骂下去，胤禟又要被记上一大笔了。
“不，五哥你为什么偏袒四哥，这明明是他错了。”胤禟听见五哥的话，当即不干了，从胤祺的怀中挣脱出来，跑向了康熙，抱住了康熙的大腿。
“呜呜呜，五哥你偏心，你只在乎四哥，不在乎我了。我头发都被剪了，以后没脸见人了，你还偏心四哥。”
胤祺僵在原地，你可打住吧塞思黑，以后我真不想在你流放的时候捞你。
跪在原地的胤禛，微微抬头看了一眼胤祺，心里稍微舒服了些。好歹老五不是完全不明事理，是站在自己这一方的。
“这事你也有错，没事去剪你四哥狗的毛做什么？”康熙也不偏袒胤禟，这小子有点太皮了。
胤禟脸上出现了委屈之色，但还是没有反驳。
“胤禛剪了弟弟的头发，罚抄《礼记》十遍，木兰秋狝过后交过来给朕。”康熙此时心情不大好，朝堂上的两个逆子才闹出这些事，如今这还为入朝的小子也闹出麻烦事了，“胤禟先招惹的哥哥，罚你半个月的点心，还有一个月不准出翊坤宫。”
一个月不准出翊坤宫倒没什么，顶着这个头，胤禟暂时也不想出去。但是半个月的点心没有了，那可就罚到他的命门了。
本想抗议的，但左右看了看，额娘不在身边，五哥神情恍恍惚惚的，不知道在想什么。而汗阿玛的旨意是不会轻易更改的，只是吸了吸鼻子，认了。
而胤祺和胤禛听到了《礼记》十遍已经呆住了，《礼记》全篇接近十万字，一天不眠不休都写不完一遍。胤禛还要在上书房念书，整日的空闲时间有限，这十遍《礼记》怕是半年都不一定写完。
木兰秋狝也就是这一两个月的事情了，这也意味着，胤禛最近不仅要加班加点抄写，到了去狩猎的时候也不能撒开了玩了。
这也太惨了，转头看了看四哥铁青的脸色，胤祺忽然又开始为自己的未来担忧了。老弟这么得罪四哥，自己以后真的能捞出来吗？
断完案后，康熙命人将胤禟送回了翊坤宫，无事不得来阿哥所。自己也回去接着批折子去了，前朝还有不少的事情等着他呢。
留在院中的胤祺看了看四哥，叹了口气。
胤禛从地上爬了起来，脸色不大好看，但他还是记得方才胤祺为自己说话的，对胤祺点了点头就回了自己院子。
翌日，四阿哥和九阿哥在五阿哥院子里闹了一出的事情就传遍了阿哥所。
胤祺头天没怎么睡好，拖着疲惫的身子进了上书房后，见大多数人的目光都朝着自己看了过来，连胤禔和胤礽也不例外。
不是，怎么一个个地都这么八卦？有本事去问四哥啊，逮着我问算什么？
第45章
胤禛脸色难看，没有人去触这个眉头。但是胤祺的嘴巴又很紧，问不出什么。
见问不出什么，围着胤祺想要看热闹的人也渐渐散了，毕竟马上就是念书的时间了。
胤祺坐在书案前，悄悄往胤禛的位置看了看，他觉得脑袋疼。昨日康熙过来判决后，直接将胤禟送回了翊坤宫，胤禛在康熙走后也走了，胤祺没来得及拉住他道个歉什么的。
而且《礼记》十遍，那就是一百万字，在这几个月内写完，手感觉都要废了。
这几日胤祺一直在找机会和胤禛单独相处，想要替胤禟道个歉，好歹表示一下歉意。但是胤禛一直没给这个机会，都默默地避开了。
冷静下来之后，胤禛也觉得尴尬。他虽看中吉祥，但是因为小狗将弟弟的毛剪了也有些过分了，这让他一时不知道应当如何面对被剪头发的胤禟的亲哥哥胤祺。
而胤禔和胤礽在上书房待了大概半个月后，就被康熙叫回朝堂了。
等到下一个休沐时间到了的时候，胤祺早早地在慈宁宫请过安后，就到了翊坤宫。
往常休沐的时候胤祺都要在慈宁宫中待上半天，一般是用过午膳之后过来。所以在看到胤祺上午就过来时，宜妃有点惊讶。
“今儿怎么这么早？”
胤祺进来后，左右看了看：“胤禟呢？”
宜妃了然，想来还是因为胤禟辫子的事情。
对于这件事情，宜妃是有些生气的。头发在她看来是极为重要的事情，胤禛将胤禟的头发剪了，若是普通人，那已经结仇了。
但是皇上已经罚过了，又是自己儿子先挑的事。宜妃也不好多说什么，只是这些日子对皇贵妃冷淡了些。
“喏，在寝殿呢，说是不想见到你。”宜妃说起这个，嘴角微微勾起。
这段日子是胤禟最为安分的时候了，头发半长不长的，他不好意思出门。从前在御花园和永寿宫窜来窜去，如今只能安安分分待在翊坤宫了。
今儿知道是胤祺休沐的时候，明明早早地就起来将他的帽子带上了，但偏偏在听到五哥进来的时候躲去了偏殿。
“额娘，我进去看看。”胤祺说罢，从椅子上起身，就进了寝殿。
这俩孩子闹别扭了，这几日小九吵着嚷着再也不喜欢五哥了。这是孩子们之间的事情，宜妃并不掺和，若是孩子们不能解决了，自己再掺和也不迟。
进入寝殿，胤祺看到的是胤禟的背影。
他穿着一身蓝色的衣袍，正坐在地毯上摆弄着什么。头上顶着一顶和衣裳同色的小帽子，半长的头发编成辫子落在背后。
其实在胤祺看来，都是编成辫子，除了长度之外，其余的也没什么区别。而且胤禛在剪的时候并没有下狠手，胤禟的头发保留了不少的。
“哼！”余光见到五哥进来了，胤禟重重地哼了一声，不准备先说话。
上次五哥竟然不帮着自己，自己还是不是五哥的亲弟弟了。明明四哥才是外人，他却帮着四哥，自己这次是真的生气了！
走到胤禟的身后，胤祺也没有说话。而是拿起了旁边的玩具，似乎也打算玩了起来
一把从胤祺的手中夺过，胤禟鼓着脸气道：“这是我的东西，不准你碰！”
“还生气呢？”胤祺被抢了手上的东西也不生气，坐在地毯上挥了挥手，旁边伺候的太监宫女们都会意地走了下去。
旁边没有人了，胤禟却也没放下架子。装作没听到五哥的问话，转过身去背对着胤祺，用行动来表示他的不满。
胤祺也不着急，坐在地毯上摆弄着玩具，也沉默了下来。
寝殿内的沉默让胤禟不高兴了，转过身来看着胤祺，语气很不高兴：“你今天回来就是来玩玩具的吗？”
他本来打算五哥不好好哄哄自己，自己是绝对不会和五哥说话的。但是见到五哥过来却沉默着，让他更难过了。
“那好，那你先说，你知道错了吗？”胤祺看着胤禟，放下了手中的玩具，神情严肃了起来。
胤禟瞪大了眼睛，用手指着自己：“被剪辫子的是我，我有什么错？”
“确实，被剪掉辫子的是你，剪你头发这件事肯定是四哥做错了。”胤祺也不偏私，而是继续问道，“那么，你还记得他什么要剪掉你的头发吗？”
神情依旧理直气壮，胤禟大声叫道：“那不过是一只狗，一只京巴罢了。别说剪了毛还能长出来，就是长不出来我可以赔他十只。”
我就知道，胤祺揉了揉自己的额头。胤禟从小在宫廷里长大，在他的眼中似乎看不到狗对于胤禛的意义，而是只觉得那只是一只狗。
一只可以找出无数只替代，在猫狗房里能找到的狗。
胤祺手一伸，从胤禔的怀中将他抱着的布老虎拿了过来，胤禟下意识伸出手去抢。
这只布老虎是胤禟从幼儿时期一直抱着的，这么多年，内务府送过来的玩具样式繁多，种类数不胜数。但唯有这一个胤禟从不准别人动，即便是宜妃命人拿去浆洗，也要趁着胤禟睡着了，洗了后赶紧烤干了送回来。
若是让这位小霸王知道谁动了他的布老虎，那翊坤宫上下都要被闹上一通。
“还给我！”往日里胤祺是可以拿着他的布老虎玩玩的，但是现在，胤禟并不想把老虎给这个偏心的五哥。
胤祺左右看了看，这寝殿中没有别的东西，只是宜妃绣篮中有一把小巧的剪刀。
那剪刀精致小巧，看着简直就像是一个艺术品。
胤祺站起身，不理会胤禟的大声尖叫，将那把剪刀拿到了手中。
寝殿内的声音传到了正厅，宜妃猛地站起来，犹豫片刻后还是坐下了。声音虽然大，但胤祺心中有数，还是先等等。
“你要干什么五哥？”胤禟看着胤祺一手拿着剪刀，另一手拿着自己心爱的布老虎，声音尖利，“你把我的老虎还给我！”
胤祺歪了歪脑袋：“这只是一个玩具，一只布老虎罢了。就算了剪了毛也还能接着玩的，我能赔你十只，不，甚至一百只。”
将胤禟方才的话还给他之后，胤祺手中拿着剪刀作势要剪。
扑上前来，胤禟眼睛都红了：“不——这是我的小老虎，你不能剪。”
“剪了之后我陪你一百个。”胤祺停下了动作，看着胤禟的小表情，声音颇为欠揍，“你刚刚说的，那只是一只京巴，你剪坏了可以赔四哥十只。你这也只是一个布老虎，我能赔你一百个。”
“不……这不一样……”胤禟眼泪掉了下来，他以为五哥今天来是来哄他的，却没想到五哥竟然这样，“我再也不要喜欢你了……呜呜呜……”
听着胤禟哭了出来，胤祺估摸着也差不多了。今天只是要教他，并不是要给小孩子留一个心理阴影。
将剪刀放回了绣篮中，胤祺微微蹲下身，用手想抹去胤禟脸上的眼泪。
胤禟脑袋一歪，哭得惊天动地的，根本不让胤祺碰一下。
“好了，老虎没剪。”胤祺将手里的老虎塞回了胤禟的怀中，见他抱着老虎猛地蹭了几下才继续说道，“你这老虎对你来说是不同的，对不对？”
“当然……是……不一样的……”胤禟一边打着哭隔，捏起拳头捶了胤祺几下，“这是我……从小……”
这小子的手劲儿真不小，胤祺嘶了一声，知道让孩子哭着说话有点难度，便接过了话茬：“这是你从小就抱着的，别人都不让碰的，对不对？”
胤禟哭着点了点头。
“这只布老虎对你来说是特别的，除了伺候你额娘，我还有伺候你的嬷嬷之外，别人的都不能碰一下对不对？”
胤禟哭着摇了摇头：“十……十弟可以……”
好的，小伙伴可以，胤祺停顿了一下，继续说道：“好，那就再加上你的十弟，这一共就四五个人能碰你的布老虎对不对？”
“那么刚刚我要剪掉你这只老虎，你是不是很生气。就算我再赔给你一百只老虎也会很生气，都比不上你手里的这一只是不是？”
似乎明白了点，胤禟迟疑了一下，还是点了点头。
坐下了地毯上，胤祺微微拢住了胤禟，将他抱在了怀里：“那你的布老虎和四哥的狗是一样的，对你们来说是不一样的。你对你的布老虎看得很重，四哥也对他的狗看得很重，这件东西对你们来说是特别的。”
“你生气我要剪你的布老虎，但是实际上我并没有真的剪了，你就已经很生气了。那么，你真的剪了四哥的狗的毛，你觉得四哥生气吗？”
抿了抿唇，有点不乐意，但胤禟还是点了点头：“生气的。”
“那你觉得你做错了吗？”胤祺继续问道。
胤禟不甘心地说道：“我做错了，但是四哥他也剪了我的头发，他也做错了。”
“是的，他也做错了，他剪了你的头发，是他的错。”胤祺并没有否认，“但是你还记得是谁先动的手吗？”
“我先。”胤禟的声音微弱了下去。
“所以是谁先做错的。”
胤禟低着头：“是我做错了。”
好，孩子明白就好。胤祺微微松了口气，好歹九弟现在还是明白的。
“那么，你下次见到四哥要不要道歉？”胤祺看着胤禟，他此时已经没有哭了，抱着布老虎红着眼睛，看上去还有点可怜的样子。
“可是我的头发。”胤禟不高兴，自己的头发都已经被剪掉了，若是下次见面还要和四哥道歉，那自己岂不是大获全败了。
胤祺温声笑道：“你先错了，你道歉，那么你就还是好孩子。其他人怎么做的，咱们管不着。而且，你怎么知道你道歉之后，四哥会不会也和你道歉呢？”
勉强被说服了，胤禟又说道：“可是汗阿玛不让我去阿哥所了，我见不到四哥了。”
这些上学的阿哥们和没上学的阿哥们，倘若不是同出一宫，那么也只能在逢年过节的时候见见了。
毕竟到了上书房后，休沐的时间实在是太少了，除了给额娘请安外，实在没空去别的地方闲逛。
“不急，就要到木兰秋狝了，汗阿玛到时候会放我们几日假准备。到时候四哥应该会去承乾宫，你到时候去找他就是了。”胤祺笑了笑说道，对即将到来的木兰秋狝极为期待。
旅游！放假！这谁不喜欢？
胤禟点了点头，他性格虽然有点混，但是答应了的事情很少有不做到的。所以，胤祺对弟弟很是放心，准备到时候自己和四哥约好了再道歉。
这几日四哥的表现应该也是有所愧疚的，到时候互相道个歉这件事就先揭过去。
宜妃在外面等着，听着胤禟的哭声小了下来，渐渐听不到。稍微放心了些，胤祺还是有分寸的。
再等了一会，两兄弟从寝殿里出来了，胤禟的眼睛还是红的，但是看样子已经和好了。
宜妃微微挥动了一下扇子，假装没看到胤禟红红的眼睛，和往常一般让人上点心。
胤禟看着点心咽了咽口水，汗阿玛罚了他半个月的点心。而回来之后额娘也不高兴，将他后半个月的点心也罚没了，此时他就只能看着五哥吃了。
看着胤禟眼巴巴的样子，胤祺嘴角的笑意有点掩饰不住了。手里的筷子夹了一块点心，左右动了动，见胤禟的眼睛眨也不眨地跟随着筷子，几乎快要笑出声来。
啪！宜妃的扇子打了一下胤祺的手。
“看来你也不想吃点心，那就撤了吧。”宜妃不悦道。她罚了小儿子，但是并不意味着想看大儿子将小儿子当狗遛。
又敲了敲胤禟的脑袋：“真是没出息，一块点心罢了，既然这么想吃点心，那就记得下次别犯错了。”
额娘发威，胤祺和胤禟都不敢反驳，低下了头。好了，现在这都没得吃了。
在翊坤宫待到了下午，胤祺就打道回府了。
往常是要待到傍晚的，但是今日想去四哥的院子里找他聊聊，就早点回去吧。
回了阿哥所后，胤祺已经做好了要在四哥的院子里等他回来的打算。但没想到，来的时候四哥正巧在院中。
奇怪，今日四哥不是去承乾宫给皇贵妃娘娘请安吗，怎么会这么早？
胤祺虽奇怪，但并没有问出口。
“五弟。”胤禛请胤祺进来后，坐在院内的石凳上相顾无言。
他虽知道自己错了，但是若是要他开口和胤禟道歉，但是又有点说不出口。也有点不愿意，明明是胤禟先挑事的。
喝了口茶后，胤祺笑道：“怎么四哥今儿跟我这样生分了，吉祥呢？快抱出来让我看看毛长得怎么样了。”
“今儿我回翊坤宫的时候，已经教训过胤禟了，”胤祺说道，“他剪吉祥的毛不对，他也已经知道了。”
听着胤祺的语气，胤禛也软化了下来，让苏培盛将吉祥从里屋抱了出来。
“那日我是一时气急攻心，剪头发做得太过了。九弟并不知道吉祥是我的狗，还是我院中的人没看好吉祥。”胤禛抱着吉祥，低着头，“汗阿玛说得没错，我太没理智了，做得过分了，这件事我也有错。”
听到胤禛的话，胤祺松了口气，这两人都愿意认错那是极好的。从胤禛的怀中接过了吉祥，摸了摸。
吉祥此时的毛虽然还是有些参差不齐，但是能看出是修了的，看着比上次的凄惨状况好了许多。
虽说毛一时长不出来，但是把太长的也剪短后，看着到底不是粉一块，白一块的了。
“看这吉祥的样子，等咱们木兰秋狝回来之后，想必就能长回之前的样子了。”摸着小狗，胤祺笑道，“今儿说了胤禟后，他说下回见到你要道歉。”
胤禛一怔，他本以为这件事五弟在其中说和就结束了，原来胤禟竟然想着道歉吗？那既然弟弟都这么有风度了，自己也不能差了。
“木兰秋狝回来，”又想起一事，胤禛难得地带了点苦恼，“木兰秋狝过去的时候咱们都是骑马过去的，路上没有时间抄写。到了之后最多待上半个多月，即便我日日在帐篷内抄写，也是写不完的。”
这些日子胤禛眼睛下面都有点黑青了，熬夜抄写《礼记》对他来说有点太累了。
想起了胤禛被康熙责罚的抄写，胤祺同情地看了他一眼，这么多字，就算一天写一万也要三个月。虽说康熙给的时间比三个月要多，但是这些时间里还得留出来去上学的和去木兰秋狝路上的。
“先写着吧，看看咱们能不能在木兰秋狝想办法。让汗阿玛将这责罚减一半，或者直接去掉。”思索片刻，胤祺说道。
木兰秋狝上，打猎若是能出色些，说不定能在康熙高兴的时候提一提这件事。
胤禛更苦恼了，他神色尴尬：“木兰秋狝我去过，但我的骑射你也是知道的。上次去我也不过是个凑数的，虽然不至于倒数，但也不过是中游之列。”
“有我啊，”胤祺拍了拍自己的胸膛，笑道，“四哥你是不是把我忘了？这次是我第一回下场，不用拔得头筹，只用稍微出色些，想来汗阿玛就满意了。到时候看能不能借机提上一提。”
“那就多谢你了。”胤禛面色缓和了些。
这件事说开了之后，胤禛和胤祺的相处明显融洽了很多。胤禛见胤祺也不尴尬了，还留了他一起吃晚膳。
用膳的时候，胤祺见桌子上有许多不属于阿哥的份例。
见胤祺一直盯着看，胤禛解释了一句：“这些是皇额娘的宫中送来的。”
皇贵妃的份例啊，胤祺了然。汗阿玛特地和玛姆以及乌库妈妈说了不让送东西过来，但好像没有反对其他人给孩子送东西。
用过膳后，胤祺正准备回自己的院子，却被胤禛叫住了。
在这阿哥所里，胤禛最亲近的就是胤祺了。他不论是和先来上书房的三哥，还是后来的七弟关系都还可以，但是也只是可以。
这些日子和胤祺有点尴尬，他遇事也不好问，但是今儿破冰了，也就没那么多计较了。
胤祺和胤禛坐在院中，伺候的人都被打发得远远的。胤祺第无数次端起茶来喝了一口，又望了望天色，再不说天都要黑完了。
无奈道：“四哥，到底有什么不好说的？”
这时候，胤禛终于开口了：“我今儿听额娘说，我可能要回永和宫了。”
胤祺手里端着茶碗，听到这话，差点掉到地上。
第46章
当初胤禛被抱到承乾宫被当时还是佟佳贵妃的皇贵妃养着，一来是因为当初德妃的位份太低，不过是个贵人，按祖制是不能抚养阿哥的。
二来就是皇贵妃进宫多年，身体柔弱，从未曾有过身孕，便想要养一个孩子在膝下，聊以慰藉。
胤禛来到承乾宫后，皇贵妃对他很是上心，但颇为忌讳旁人在他面前提及德妃，也从未让小胤禛特意回永和宫见过德妃。
是以，在上次偷听到嬷嬷的谈话之后，胤禛才知道自己的亲生额娘是永和宫的德额娘。到了上书房过后，才开始有人敢在他面前提及德妃。
但是即便知道了亲生额娘是德妃，可当时的皇贵妃刚刚丧女，在胤禛提及德妃时情绪极为激动。胤禛便也只能按下这桩事，也不曾去永和宫中请过安。
“怎么这么突然？”胤祺震惊过后，看着胤禛蹙眉问道，“即便没有改玉碟，可皇额娘养了你这么多年。就算依照七弟和八弟的例子，也应当是两宫皆去拜见，但你还是在承乾宫才对。”
胤禛苦笑一声，他也是今儿才从额娘那里得到的消息。可是对于德额娘，他实在是没怎么接触过，也不知道德额娘会不会欢迎自己这个迟到多年的儿子。
“额娘近日身体越发不好了，”胤禛低垂着眼眸，说话的声音带着犹豫，“她说，我虽已经大了。但是以后不论是娶福晋，还是在后宫中，总要有人能替我说两句话才行。”
“她身体已经不能支撑她管六宫事宜了，想要让我趁她还在的时候，回了永和宫，和德额娘养出些感情……”等她去了之后也能放心下来。
剩下的话，胤禛说不出口了。
胤祺也明白了，皇贵妃的身体日渐衰弱，在宫里已经不是什么秘密了。
太医几乎每日都要跑一趟承乾宫，这段日子里，宜妃也开始协理六宫了。从前皇贵妃身体好的时候，最多在忙不过来的时候让贵妃和其他妃位前去帮忙，从未下放过太多的权力。
胤祺思索片刻，叹道：“那四哥你是怎么想的？”
德妃这两年颇为避世，除却请安之外，几乎不曾听闻她和哪位妃嫔走得近些。即便是养在慈宁宫的温宪，德妃也只是让她每月来一两次，从不让多来。
这和从前胤祺每个月要跑翊坤宫十几趟形成了极为鲜明的对比。
“我也不知道。”胤禛摇了摇头，“我听闻一直养在玛姆宫里的五妹妹和德额娘也不大亲近，也不知她愿不愿意……”
这担心得还挺有道理的，毕竟历史上，这位德妃娘娘可是偏心出了名的。对于小儿子胤祯极为宠爱，相比之下，对胤禛就有些泛泛了。
而且，不知道康师傅是怎么想的，竟然让一母同胞的两兄弟名字听上去是一样的。
若是旁人，胤祺就鼓励他先去接触了。但是这对母子的感情纠葛，胤祺也不知道该怎么说，便只能沉默地陪着胤禛坐着。
坐了一会，胤祺忍不住问道：“你今儿这么早回阿哥所，就是因为这事吗？”
“是也不是吧。”胤禛沉思片刻，说道，“皇额娘身子不好，和我说了一会话就累了。原本皇额娘是想让我今日就去永和宫请安的，但我推了，说下次。”
“下次？下次应当是咱们木兰秋狝回来了吧。”胤祺算了算时间，微微松了口气。怎么说呢，好歹有两三个月喘息的时间。
“既然还有这么久，那四哥你就可以好好思索了。德额娘到底是你亲额娘，接触一下没有坏事的。”
虽然历史上记载的是偏心，可现在小儿子还没出生呢，应当不至于对四哥的态度很差。而且，日后总是要回永和宫的。
胤禛苦笑点了点头，能拖一会也不错，好歹不是今日就去面对。
和四哥谈了一会儿之后，胤祺便告辞回了自己的院子。走的时候月亮已经高悬在天空，洗漱的时候胤祺就在想着，也不知道自己明日去上书房的时候会不会犯困。
邬永联见主子洗漱的时候都要睡着了，有些心疼：“快些睡吧，若是再晚些，就睡不足四个时辰了。”
看了看天色，胤祺心中腹诽，本来就睡不足了。
接下来的几日，上书房的气氛越发躁动了起来，只有师傅在的时候能稍好些。
终于到了要准备去木兰秋狝的日子，上书房也从那日起，给要去木兰秋狝的阿哥们放了三日的假。
用来收拾准备东西。
宜妃叫了两个嬷嬷来了胤祺的院子，看着下面的小太监小宫女收拾东西。清点了好几次确定无遗漏了，这才回了翊坤宫赴命。
最后的这一日，胤祺前往慈宁宫和翊坤宫辞别。
这次去木兰秋狝，康熙也带了几位公主一起前去，但是因温宪的年纪有些小，太后不放心便没有带着。
“五哥，那你回来要和我说说外面的风光是怎么样的。”温宪扯着胤祺的衣袖，撒娇道，“等几年后，汗阿玛也放心带着我一起去了，我就和你一起赛马。”
摸了摸妹妹头上的小发苞，胤祺温声哄道：“好好好，回来的第一时间，五哥就回来和我们小温宪说说这一路上都遇上什么了。不过赛马，你现在还不会骑马呢。”
温宪笑了一下，声音放低了些，凑近到了胤祺的耳朵边才小声说道：“玛姆说了，等我八岁的时候就找人教我骑马。”
“原来是这样，”胤祺也小声用气音回答道，“那咱们温宪以后的马术肯定很厉害，说不定能比五哥厉害得多。”
得意地扬了扬小下巴，胤祺看着好笑，将手中的妹妹递给了温宪：“那温宪这段日子，帮五哥照顾好妹妹好不好？”
手中的猫嗲嗲地叫了一声，换了一个怀抱也不挣扎，而是在温宪的怀里很自然地找了一个舒适的角度睡觉了。
阿哥所的其余太监宫女自然是要留下的，但是胤祺还是决定让小猫咪去慈宁宫陪一陪温宪。
一来是有温宪看着妹妹，胤祺也放心些。二来就是适龄的几位阿哥和公主都去木兰秋狝了，有妹妹陪着，温宪也没有那么无聊了。
“好呀，五哥你放心吧，我一定会好好照顾妹妹的。”温宪小心翼翼地将妹妹抱在怀中，重重点了点头。
这模样实在可爱，胤祺忍不住笑出声，摸了摸温宪的脑袋。
从慈宁宫辞别出来，胤祺就转向了翊坤宫。
胤禟这段日子已经接受了五哥去木兰秋狝而自己年纪还小不能去的事实，见到胤祺也不喊着自己也要去了。
宜妃拉着胤祺叮嘱了很多，她从入宫以来，圣宠一直不断。从前康熙出游的时候，她几乎是次次都去的，这几年因为担心孩子才去得少了。
“知道了额娘，您说的东西都带齐了。”胤祺不知道多少次点头了。
宜妃还是不放心，皱眉说道：“从前我跟着去都是坐马车的，但是你们这些阿哥多是骑马，你要记得大腿根部不适的时候自己悄悄去马车上坐会儿。特别是第一日，一定要记得涂药。不然恐怕你到了，腿都下不了地了。”
“放心吧，额娘您还不知道我吗？”胤祺耍宝笑道，“我是最会偷懒的，但凡有一点点不舒服就会自己钻马车里去的，我从不逞强的。”
被胤祺的话逗乐，宜妃点了点他的额头：“最好如此，能不能拔得头筹，额娘并不在意。额娘在意的是，你要好好回来，这一路舟车劳顿，哪里不适就赶紧提出来，让随行的太医看看，切莫不好意思。”
又嘱咐了些话，听得旁边的胤禟都不耐烦了。
“额娘，你刚刚的话都说了好几遍了，我还要和五哥说话呢。”胤禟站起来，拉着胤祺的手往自己的卧房走。
被拉得往前走了两步，胤祺无奈地和额娘说了一声后，跟着胤禟走了。
宜妃撇了撇嘴：“没良心的小混蛋，我这都是为了谁。”
拉着五哥进了内室，胤禟才松开手，在旁边的多宝盒里翻来覆去找着什么东西。
胤祺也不急，坐在旁边给自己倒了杯茶水，就着桌子上的水果吃了起来。中午的时候太热了，在慈宁宫没吃下去多少东西，现在还真有些饿了。
翻了一会儿，胤禟终于找到了他要找的东西，兴冲冲地递到胤祺的面前：“五哥，你带着这个东西一起去吧。”
擦了擦手，胤祺接过胤禟手中的东西一看，疑惑道：“这是什么？”
这东西看上去灰黑色，整体摸上去冰凉凉的，以胤祺的经验来看，这应该是一块石头。可是一块石头小九应当不至于让自己带着去承德，或许这是什么自己看不出来的东西。
“这是我好久好久之前在御花园捡到的时候，”胤禟左右看了看，声音小小的，“这个石头是在我摔倒的时候捡到的，我一摔倒就看见他了，这肯定是一块不一样的石头，你带着他去承德，就相当于我也去了。”
胤祺好笑，这是小孩子的童心吗？不过这块石头并不大，带在身上并不重，带着就带着了。
将石头放进了自己随身携带的荷包里，胤祺承诺道：“好，那五哥就带着这个石头，相当于带着你一起去。”
嘿嘿笑了几声，见哥哥答应了自己，胤禟高兴地在原地跳了几下。又说道：“五哥你可不许将这件事告诉额娘，额娘一定会笑话我的。”
胤祺郑重地点了点头，他虽然已经没有童心，但是保护一下小孩子的童心还是能做到的：“放心好了，这是我们之间的小秘密。”
第47章
清晨，阳关洒落在平坦的地砖上，胤祺第一次在校场以外的地方骑上了马。
骑在高头大马上，胤祺控制着自己的脑袋不要东张西望。此时还未出紫禁城，前来送行的官员和妃嫔太多，在此刻不守规矩不是一个好的选择。
和胤禛并排，出了午门之后，胤祺看着空旷的街道，和上次去大阿哥府时看到的完全不同。
看来是官兵提前将百姓清出去了，毕竟皇上要从这里经过。
承德离北京并不算特别远，至少胤祺在额娘耳边听说跟着汗阿玛的车架走，应当是要七八日就能抵达。
这一度让胤祺很失望，他以为按照马车和骑行的方式应该至少需要半个月的。毕竟马车的速度实在快不起来。
但能看七八天风景也很不错了，至少也能出门溜溜。
胤禛板着脸，骑马的时候全神贯注，盯着前面的道路。
但胤祺就不一样了，时不时往前跑一会，到车队的前面悄悄看。时不时掉在车队的尾端，盯着前面的一大串人。
其实各位阿哥也有相应的马车，内务府都是准备了的，但是不知道是谁带的头。除了胤礽顾及身份一直在马车上待着之外，其余的全都在外面骑马，即便年纪最小的胤祐也不例外。
但是这样的新奇只持续了不到一个时辰。
太阳慢慢升到了头顶上，即便只是坐在马上，胤祺的脸上也开始流出了汗水。额娘专门准备的骑装在夏天的时候将胤祺包裹得严严实实的，这也使得胤祺身体里也开始流汗。
这种感觉并不好受，但转头一看，大家的脸上都溢满了汗水。抱怨的话便也不好意思说出口了，等到未时，太阳最烈的时候。即便是往日里风度翩翩的胤祉，脸上都露出了些焦躁的神情。
“这也太热了。”胤祺一手抓着缰绳，另一只手给自己的脸颊扇了扇风，这点儿风只能说是聊胜于无。
胤禛听到了胤祺的抱怨，转头看了他一眼，抽出胸前的帕子擦了擦脸上的汗水，又妥帖地放回去。
“再等等，估摸着等会儿就要安营扎寨了。”
望了望天，胤祺估摸着现在应当是自己往日里骑射课的时候，有点惊讶：“这么早？”
“不早了，”胤禛微微摇了摇头，他已经跟着去过木兰围场，显然比胤祺更加有经验，“停下来之后，安营扎寨用的时间可不少，更别提还要趁着天没黑生火做饭。”
胤祺惊喜地眨了眨眼：“安营扎寨？我还以为咱们要去前面的城镇呢。”
“前面的城镇离这里还有两个时辰的路程，”胤禛摇了摇头，显然对这里的情况还算了解，“况且，汗阿玛并不喜欢太过劳民伤财。”
前面不过是个小镇子，没有几家像样子的高门大户。倘若安排路程要去的话，那里的人要提前掏空许久的积蓄来准备接驾。
了然地点了点头，胤祺没再追问，注意力被安营扎寨吸引了。
这不就是露营吗？大型露营，没想到这次出来不仅能体验骑马几日游，旅游体验卡，还能感受到大型露营的氛围。
果然，又过了一会儿，车队渐渐停在了一个平坦的地方。原本在马车上跟着前来的宫女太监们也都忙碌了起来。
邬永联跟来了，此时他正指挥着手下的小太监扎帐篷和生火做饭。
从马上翻身下来，胤祺轻轻嘶了一声，在这木质的马鞍上磨了几乎一天，这让他的大腿有些难忍地疼痛。
可对于这周围的好奇更甚，将马儿随意交给了守在一旁的侍卫。胤祺拖着有点疼痛的腿在营地前前后后走了几圈，对外面的环境颇为稀奇。
刚安定下来，这里就被围了起来，跟随的佐领已经定好了巡视的人数。
胤祺刚想出营地去外边看看，那不远处好像有野果树，从这里看上去黄黄紫紫的一大片。
可刚刚走到营地门口，胤祺就被客气地请了回来。
“五阿哥，”守在门口的一位面容清秀的侍卫对着胤祺行礼，为难道，“没有命令，这营地不能随意进出。”
其实如果是胤禔和胤礽的话是不会被拦下来的，但是胤祺年纪不大，侍卫害怕放出去五阿哥出了事。
被拦了，胤祺皱了皱眉，也不想为难他们，毕竟都是听命行事。只能看着远处的果子轻轻叹了口气，看来这次是吃不到了。
回到了自己的帐篷前，邬永联已经让随行的小太监将炉子架起来了，里面正煮着一些肉。
在路上一切从简，除了康熙和太子，其余的皇子们的份例也缩减了。胤祺这里还能分到一点新鲜的肉和从紫禁城带出来的蔬菜，侍卫们就只能啃一啃容易保存的肉干和饼子了。
也不讲究什么，直接在大石头上坐了下来，感受着大腿在停止工作后传来的酸软感，胤祺轻轻哎哟了一声。
“主子，垫个垫子吧。”邬永联见胤祺回来了，从马车上拿出来了一个垫子，正站在一旁劝道。
一点也不想挪屁股，胤祺摆了摆手拒绝了他的提议：“算了，我这坐一会儿就起来，垫子就不必了。你们的饭菜吃什么？”
拿着垫子，邬永联站在胤祺的身后笑道：“发下来的还有熏肉和麦饼，若是想要吃热的就拿水来煮了麦饼，再配上熏肉。”
“那还是干吃吧……”想了想麦饼被煮成糊糊的样子，胤祺摇了摇头。
熏肉和肉干的味道其实不错，很有嚼劲，为了能保存久一些，摸了很多的盐巴。至少胤祺在上午休息的时候啃肉干的时候觉得这个很适合自己。
在这坐了一会，正在发呆间，胤祺背后突然传出了一句轻微的喊声：“五哥。”
转过头去，却被近在咫尺的胤祐吓了一跳，整个人被吓得往后仰了一下，差点从石头上倒下来。
“七弟？”胤祺抚了抚胸口，虽然自己刚才是在发呆，但是这位七弟的走路声音有点太小了。
胤祐不好意思地笑笑：“吓到你了五哥。”
“怎么不休息，过来找我是有什么事吗？”胤祺挥了挥手表示没事，看着胤祐疑惑道。
在马背上待这么久实在不算舒适，就连往日里精神最为旺盛的胤禔都好好待在帐篷前休息。胤禛和胤祉更是下了马之后就没挪过位置，自己方才前后转一两圈已经是很有精神的表现了。
胤祐的脸上浮现出了尴尬的神情，似乎很不好意思，嗫嚅了半天：“其实……五哥……我……”
自恃挺有耐心的胤祺终于投降了，长叹了一口气：“是有什么为难的事情吗？”
其实往日里胤祐也会不好意思，但是像今天这样不好意思到说不出来话的样子至少胤祺是没有见过的。出门在外，这恐怕是遇上了为难的事情。
“五哥，”胤祐脸上尴尬之色愈重，终于咬了咬牙，一连串的话一口气说了出来，“我带来的被子被水泼了打湿了你还有多余的被子吗？”
眨了眨眼，胤祺消化了这句话，看了看胤祐：“啊？”
被子这东西是怎么接触到水的，不应该隔得十万八千里吗？
说出来之后，胤祐似乎轻松了许多，虽然还是低着头，但是说话很清楚了：“是伺候我的太监，原本是在外面生火做饭的。我让他们进来给我泡一壶茶，有个莽撞地端着一盆水就进来了，一时不慎就……”
“呃。”胤祺忍笑，“带我去瞧瞧，我还没见过把被子全泼湿的。”
带着胤祺到了自己的地方，胤祐尴尬地指了指。
皇子们的帐篷都是一个规制，容纳五六个人同时进来不是什么问题。此时胤祐的帐篷内空空的，只摆下了一张桌椅，另一处床榻的地方旁边放着一个歪七扭八的木盆。
上前去摸了摸，胤祺惊叹道：“怕是这一盆水都在这了，咱们这可是刚出来。这被子可是要盖到返程的，你这个怕是干不了了。”
用手攥一攥，胤祺还能从被子里挤出点儿水来。
“晚上来和我睡吧，我没有多余的被子。”胤祺摸了之后笑道，“等到咱们经过城镇的时候，你可以让小太监去买一床好的。”
其实伺候胤祐的太监也是有被子的，但是这个天白天虽热，但晚上还有些凉，若是没了被子太容易生病了。
而下人生病不敢劳烦御医，便更加麻烦了。
胤祐脸上又重新有了尴尬之色，他其实也料到了。木兰围场离紫禁城并不算很远，一去一来加上狩猎的时间也不过一两个月，阿哥们很少有会带两床被子的。
后面的嫔妃和公主们讲究些，或许带了多的，但是胤祐也不好求助于她们，便只能来五哥这里来碰碰运气了。
但是此时似乎别无他法，胤祐只能尴尬地低声应了，他又麻烦五哥了。
在胤祐那里走动了一遭，胤祺也有些闲不住了，难得出皇宫，即便是不能出营地，那也得在这里面好好看看。
营地挺大的，毕竟要容纳下皇上太子几个阿哥还有不少的大臣，以及他们带过来的侍卫奴才。
转了一圈后，估摸着饭菜已经准备好了，胤祺回到了自己的帐篷前，准备用过饭后早点睡觉。今日四哥在马上说，明天估计天刚亮就会启程，早些沐浴擦药后睡觉才好。
帐篷里头已经摆好了一张桌子，上面简单放了一碗白米饭，两个时蔬和两个肉类。和在宫里的时候没法比，但胤祺并不挑剔，出门在外已经很好了。
用过膳后，胤祺简单用热水擦拭了一下自己的身子，又给大腿处摸了药，换上了寝衣在灯下看着一本闲书。
在外露营的时候条件有限，柴火并不好找。烧了这一盆热水简单擦拭一下，胤祺已经很满意了，起码身体舒服了些，只能等经过城镇的时候看能不能用热水沐浴了。
怕路上无聊，胤祺带了四五本闲书。有才子佳人的话本子，也有游览山水的游记，甚至还带了一本正在学的书。
“五哥。”外面传来小小的声音，胤祐掀开帘子进来，看了看胤祺帐篷的挂饰后低下了头。
明明只是短暂地只住一天，但胤祺的帐篷布置得很不错，两侧挂上了装饰性的剑和弓。家具虽然也不多，但是摆放的很有条理，这得益于邬永联的审美还不错。
“洗漱了吗？”胤祺从书本里抽出了一丝注意力分给了胤祐，问道。
胤祐此时外面裹了一件外穿的长袍，正在解开，里面是一件藏蓝色的寝衣：“已经洗漱了。”
“记得给腿上抹点药膏，不然明天腿更疼。”头也不抬地继续嘱咐了一声，胤祺将手中的书合上，放到了桌子上。
这些才子佳人的话本几乎都是一个模板里套出来的，没有一点新意。好似只有主角的名字和身份有了细微的变化，情节发展看了前面的就能猜出后面的，多少有点无聊。
而且，故事的结局，身为才子的男主多是中了状元要不就是探花。若非知道科举制度之下的状元有多难得，胤祺都要以为状元探花是批发来的了。
打了个哈欠，记下了这本无聊的话本名字，胤祺说道：“那就睡吧，四哥说了明儿还要早起呢。”
胤祺的被子很大，他和胤祐中间隔了两个拳头的距离这床被子还能完全将他们盖住。虽然并不习惯有人和自己一起睡觉，但是身体过于疲惫，胤祺还是马上就睡着了。
翌日，被邬永联叫起来的时候胤祐已经起来了。
“五哥。”正被小满服侍着穿衣裳的胤祐见胤祺起了，对他打了个招呼，昨天一起睡了一觉，他显然对胤祺更熟悉了。
朝他点了点头，胤祺打了个哈欠：“外头已经在生火做饭了？”
看了看帐篷的门口处，被帘子挡得严严实实地看不见外面是否天亮。帐篷里方才似乎是顾忌着胤祺还在睡觉，只点了零星的几根蜡烛，此时有小太监将更多的蜡烛点亮。
“是呢，”邬永联一边准备着洗漱的水，一边答道，“皇上下令天亮了就启程。”
从床上爬起来，自己开始穿衣裳。知道他们还要收拾帐篷以及里面的东西，胤祺也不想给他们再添麻烦，收拾好自己洗漱完毕后就出了帐篷。
此时天还是黑的，但是营地里到处都是火堆，这一片倒是颇为明亮。
伸了个懒腰看了会儿小太监熬粥，胤祺打着哈欠打算自己四处走走，正好醒醒瞌睡。
初秋的早晨还是很凉爽的，微风吹拂在脸上，带来了空气中的一缕芳香。使劲儿嗅了嗅，确定空气里的是一股桂花香气。
昨日只是微微闻到了一点，今天早晨的极为明显。
早晨的空气不错，那就早晨骑骑马，等中午日头上来的时候自己再钻马车吧。胤祺心里思量着，昨儿一天的骑行体验卡结束后，他就不打算跟着其他兄弟一起骑马了。
在马车上虽然会被嘲笑不爷们，但是不用在木质马鞍极为磨腿的情况下顶着大太阳前进。这一点让胤祺觉得，不爷们就不爷们吧，反正自己的马车空着也是空着。
这样想着，胤祺回到了自己的帐篷。
里面的东西已经被搬到马车上了，只留下了一张吃饭用的桌子。此时桌子上摆着一大碗白粥，配着一道看着像炒肉一样的东西以及两碟咸菜。
胤祐已经回去了，胤祺抓起筷子迅速将桌面上的东西一扫而空。现在还能吃点热乎的，等赶路后就只能啃啃肉干了，自己虽带了点糕点，但这玩意吃着玩还行，可真不大顶饱。
用过了早膳，队伍也要拔营前行了。胤祺骑在高头大马上，没了昨天的兴冲冲。但是到了午后，胤祺上了马车后，正准备稍微眯一会，就察觉自己的马车前起码聚集了两三个兄弟。
第48章
“老五，你这是怎么回事啊？”胤禔一把掀开了胤祺马车的帘子，对上了他睡眼惺忪的眼睛，不满道，“这才走了多久，怎么就跑到马车里躲着了。前儿还说要做大清的巴图鲁，巴图鲁可没有怕太阳的。”
胤祺眼神有点迷离，马车摇摇晃晃的，他方才都要睡着了。此时被吵醒，脑子还有点没启动。
胤禛也不满：“这般惫懒，若是汗阿玛知道了训斥你可如何是好？”
跟在他们后面的胤祉没有说话，实际上他虽然不会到马车上休息，但对此也是有点心动的。这太阳实在恼人，昨儿下了马之后累得都没有温习功课。
这可是胤祉自从开始认字后的头一遭，往年也就除夕守岁的时候他会不碰功课。
虽然被嘲笑，但是胤祺并没有改变自己打算的想法，挥了挥手，懒洋洋道：“当巴图鲁也不一定非要在这时候晒太阳，不然等五年过后大哥你和我比一比，看看我能不能当巴图鲁。”
“至于汗阿玛，汗阿玛在车上都忙着批折子呢，哪来的空当管我。”
不得不说，康熙实在是个勤政的皇帝。胤祺本以为出来围猎，康熙自己也应当是要放松些的，却没想到人家让京城每日里将要紧的折子快马加鞭送过来。
每日车队行进的时候就在马车上批折子，这努力程度，也实在让胤祺叹为观止。
“不成不成，你怎么跟个小姑娘似的？”胤禔手中拿着马鞭，不耐烦地甩了甩，“就是大姐姐和二妹妹都出来骑了会儿马，你就在马车里待着？”
胤祺任由他怎么说，我自屹然不动：“我方才也是骑了一上午的，大姐姐和二姐姐现在可没有骑马。”
说到后面，胤禔都无语了。手里的马鞭狠狠地打了一下座下的马，跑到前面去了。
胤禛虽无奈，但眼看着说服不了小五，便也懒得管他。反正即便是汗阿玛知道了，也不过是训斥一顿，对胤祺来说这实在不算什么大事。
见三哥和四哥走了，胤祺放下了帘子，靠着马车迷迷糊糊地睡去了。
在这马车上面睡觉实在太不舒服了，下次要远行的时候，一定要把马车布置一下，睡梦中胤祺思索着。
其实公主嫔妃们的马车是极为舒适的，虽比不上现代的汽车平稳，但是内侍布置极大程度减轻了旅途的疲惫。但是因为宜妃从前跟着康熙出来的时候，见皇子大臣多是骑马，便也没想着给胤祺的马车布置，却不承想自家儿子这才骑了一天，就想着坐马车了。
脑袋靠在马车上，随着路况不停摇晃。驾车的小太监技术不错，若是在京城里必然是平稳的，但是山间路上难免坑坑洼洼，胤祺便跟着坑坑洼洼的路摇晃。
睡了没一会儿，胤祺抚着脑袋直起身子。这样睡着感觉更难受了，脖子都要睡落枕了。
掀开帘子一看，外面的太阳照在窗前，伸出手去感受到了太阳灼热的温度。放下帘子，算了，难受就难受吧，起码在马车里待着要比骑在马上舒服点。
今日队伍停下来的要比往日里早些，眼看着从野外进入了城镇，胤祺好奇地打量着外面，之前听四哥说今日要在遵化休息。
车队停在了一处高门大院，胤祺的马车在后头，只能看到高高的院墙。从马车上下去，看见前面一群身着官服的人正在康熙面前行礼跪拜。
胤礽穿着杏黄色的衣裳，跟在康熙的身后，此时面上含笑，正和那些官员说些什么。
胤禛和胤祉也已经下了马，远远地看着汗阿玛那边。
官员接待这种事，是轮不上自己的。胤祺左右瞧了瞧，颇为新奇，这里的建筑和之前去的大哥府里的截然不同。
而且如今看着时辰尚早，自己等会儿能不能偷溜出去逛逛，要不要叫上四哥或者七弟呢？
眼看着康熙跟着领头的官员进了府邸，后面也有官员来接待各位前来的大臣阿哥。
皇亲国戚与康熙住在这知州府里，其余跟来的大臣或者郡王贝勒之类的住在这临近的府邸里。
胤祺进去随意看了看分给自己的院子，还算大，里头整齐站着一溜的侍女和小厮。让跟着自己前来的宫女和小太监去休息休整一下，自己则带着邬永联打算去外头逛逛。
这府里戒备森严，全是康熙带来的侍卫，守在各处。
这些侍卫当然认得五阿哥，胤祺一路畅通无阻，到了大门处的时候也没人拦着。毕竟这里是州府城中，不比在野外，很难发生什么意外。
但刚刚出来，胤祺就觉得自己仿佛一个小丑。
他穿着额娘准备的月白色锦袍，在这阳光下呈现出了温润的光泽。上面绣着繁琐精致的图案，是刚刚在知州府中嫌弃身上不舒服，用水擦了擦之后换上的。
而周围的百姓大多有意识地绕着他走，他们穿着粗布麻衣，很少能见一个穿着绫罗绸缎的。虽然不敢明着打量，但胤祺觉得自己仿佛成了大观园中的猴子，个个都要过来看一眼稀奇。
甚至邬永联也穿着太监袍服，跟在胤祺的身后。只要不蠢的，就能看出这位爷的身份非同寻常。
往脸上拍了一巴掌，胤祺懊悔。自己真是在宫里待久了，都已经看习惯了这些穿衣风格，一时间也没察觉出什么不对，这在外面是不行的。
顶着看猴子的视线，胤祺找到了一家成衣店，买了好几身的布衣，让邬永联拿着就回了知州府。
刚刚问过了，汗阿玛要在这里停留好几日，自己可以明日再出去瞧瞧，今天还是先休息休息，毕竟马车上是真的累。
可刚回到自己的院子，胤祺就在院中看到了此时本该极为繁忙的康熙和胤礽，手里还提着点心的胤祺一愣，随后尴尬地笑笑。
“汗阿玛，二哥，你们怎么在这？”胤祺将点心往身后藏了藏，尬笑着挥了挥手，想让邬永联赶紧走。
他身上抱着不少东西呢。
“站着，”康熙看出了胤祺的小心思，哼笑一声，“手里拿着什么东西，拿过来瞧瞧。”
遵化知州正站在一旁赔笑，听见这话，看了看五阿哥。见他一脸不情愿地将手里的东西放到了皇上的桌前，是用油纸抱着的东西。
打开一瞧，竟然是一些东林糕点。
遵化的东林糕点颇负盛名，之前胤祺一直听闻。刚刚在摊子前就买了点想回来尝尝，倘若好吃，可以买些给后面的姐姐们送去。
这糕点有白的有红的，形状也不大一样，有做成花瓣状的，也有印了吉祥图案的，还有做成了桃儿形的。上面或撒些芝麻，松子，还有核桃，看上去颇为诱人，闻上去甜香味十足。
“糕点？你偷偷溜出去，就买了些糕点。邬永联，把你手上的包袱摊开看看。”康熙看了看桌上的糕点，梁九功会意，夹了一块递给了旁边试毒的小太监。
胤祺向天翻了个白眼，自己这明明是光明正大从正门出去的，哪来的偷溜。
瞧瞧看了眼主子，邬永联应了一声，打开了手中的包袱。这里面摆了些小孩子玩的玩具，还有胤祺买的两套成衣。
从成衣店回来一路上的摊子颇多，胤祺便看着买了点胤禟可能会喜欢的，想着到时候带回去给他开心开心。
“小五怎么这么大年纪了，还玩玩具？”胤礽看了看包袱中的玩具，笑出声来，“从前你小时候倒是不喜欢这些，更喜欢珠子。”
那是因为珠子值钱，胤祺叹了口气：“二哥，我现在也不喜欢，只是想着给小九买点。他这次不能跟出来，可是狠哭了一阵子。”
这也不是什么秘密了，胤禟甚至在康熙去翊坤宫的时候拉着汗阿玛求过，最终没被应允。
想到这，康熙嘴角带上了一丝笑：“怎么还买了衣裳，是内务府送的你不满意？”
“今儿穿着这身出去的时候，那些人瞧我像在瞧猴子。”胤祺回想了一下方才被瞩目着买东西的经历，“想着买身衣裳明儿换上了再出去瞧瞧。”
“来这可真是方便你出去混了，”康熙似笑非笑，“昨儿就有人来禀报五阿哥在营地的时候想出去，今儿才到这遵化，你就偷偷溜出去了。”
胤祺小小地抗议了一下：“汗阿玛，儿臣那是光明正大地从正门走出去的，没有偷溜。”
眼看着这一摊子东西，不是玩具衣裳就是糕点果子，必然是没有买给自己的。康熙轻轻哼了一声：“才从宫里出来，就想着玩野了？”
听到这话，胤祺有一种有冤无处申的感觉，张嘴都不知道自己应该怎么反驳才好。
旁边的胤礽笑出了声：“汗阿玛，您别拿小五寻开心了，等会要被吓着了。”
“我看他胆子大得很，哪里会被这个吓着。”
一旁的遵化知州不敢说话，他这个知州不过是个从二品的官员，一直外派。从前面圣的机会便不多，也不知道皇上和太子的性情，怕惹了他们不悦。
“看着这衣裳都准备好了，那明日是必要出游了。既然今儿小五已经出去逛过了，想必对着遵化也熟悉了，明儿便让小五带着咱们逛逛吧。”
“儿臣今儿连这条街都没逛完，实在不算熟悉啊。”带着康熙去那叫逛街吗，那叫上班。不管是带着大哥二哥三哥还是四哥，或者一起带上，都比跟着康熙去好。
康熙仿佛没听到，用梁九功递过来的筷子夹了一块桌面上的糕点，尝了一口，对着胤礽说道：“这糕点味道不错，胤礽也尝尝。怎么，你明儿不想出去，想在这府里温书？”
这话一出，胤祺看着康熙瞠目结舌，半晌才忍气吞声道：“没有，儿臣对这一片很熟悉了汗阿玛。明儿让知州带着咱们，一定能好好逛逛的。”
算了，跟着康熙就跟着吧，拐个导游来，自己跟在后面瞧着就是了。
在一旁一言不发的知州没想到这还有自己的事，连连应是。
康熙这才满意，带着胤礽走了。走之前，梁九功还把桌子上的糕点都包了起来，对着胤祺笑了笑，让身后跟着的小太监拿上。
自己的糕点，那糕点方才在摊子上的时候，胤祺就馋了。毕竟不论是卖相还是香味，这糕点都极为诱人。想着买回来之后好好尝尝，却没想到买回来直接充公了。
坐在院子里的石凳上，胤祺长叹了一口气：“汗阿玛怎么会来我院子里。”
“这就要问你了，”院子门口传来了声音，胤禛从外面走来，看着胤祺笑笑，“汗阿玛方才休整之后就问了问情况，你大大咧咧从正门出去，必然有侍卫早就报到汗阿玛那里去了。”
胤祺愤愤不平：“这么点小事，怎么还报到汗阿玛那里去了。”这让自己直接丧失了明天的出入自由，早知道今天让邬永联偷偷出去买衣裳，自己明天再出去了。
被胤祺的脸色逗乐了，胤禛无奈：“你怎么就这么喜欢往外面跑。”
“这在宫里待久了，就是想要看看外面的风景啊。”胤祺给自己倒了一杯茶，也给四哥倒了一杯，“四哥不是说，这里停留过后，这路上不会再经过城镇了嘛，这不就代表后面没机会逛了。”
端起茶盏喝了一口，胤禛不能理解胤祺的想法，但他没说什么。
“算了算了，我买回来的糕点被汗阿玛抢走了，不然还能请你尝尝。”胤祺直起身子，事情已经发生，好歹自己明天还是能出去逛的，“我都有些饿了，是不是等会儿就到饭点了。”
胤禛点头：“对，今儿晚上在汗阿玛的院中用膳。”
第49章
“什么？”胤祺发出了一声哀嚎，手里的茶盏放到了桌子上，“汗阿玛怎么有兴趣把我们都叫去用膳了？”
刚刚才见过康熙，还被抢走了一包糕点，胤祺并不想在这时候再见他。
胤禛淡定地继续饮茶，他已经猜到胤祺的反应了，小五平日里是最不喜欢凑到汗阿玛面前去的。
即便心中并不想去，但是康熙的命令胤祺还是不敢违抗的，掐着点来了。
这越临近，侍卫分布就越密，胤祺看了看，自己住得算离汗阿玛远的了。
靠近院子，远远地就听见里面传来的笑闹声。
这次木兰秋狝，来的妃嫔位份最高的就是二公主和三阿哥的生母荣妃。其余的高位嫔妃或身体不适，或因事不能前来。
“哟，四弟和五弟来了。”
一进去，一位十五六岁的少女出声了。她身着橙色的旗装，头上的发式简单，嘴角挂着一抹明媚的笑意，此时正看着进来的胤禛和胤祺。
“大姐姐。”
这是大公主，是恭亲王常宁的大女儿。当初康熙因为宫里的孩子生下来大多养不活，听闻了家中要有一个健康的孩子后面的弟弟妹妹才能好好长大。便将兄长的长女抱养宫中，很是宠爱。
环视一圈，大公主和二公主都来了，三哥的七弟也都已经坐下了。
胤祺一边对着两位姐姐行了礼，笑道：“大姐姐怎么来这么早？”
“是你们来得晚。”大公主身旁的二公主插话笑道，“现在只有汗阿玛，大哥和太子没有前来了。”
“听闻五弟你出去逛了？”大公主眼睛亮亮地看着胤祺，“外面怎么样，好不好玩？”
“怎么你也知道了。”胤祺无语，“大姐姐，我只是出去看了一圈，连这条街都没看完就回来了。”
“既然出去了，为何不玩尽兴了再回来。”大公主皱了皱鼻子，眼中兴味不减，疑惑道。
胤祺长叹一声，将自己方才被当成猴看的经历绘声绘色地又描述了一遍。
大公主大笑出声，上上下下打量了胤祺一遍：“胡说，咱们五弟长得这样可爱，再过几年便是一个玉树临风的少年郎，怎么会是猴子呢。说不定，那些人是见你好看。”
捂着嘴，眼睛笑弯了，二公主接嘴道：“不错不错，咱们五弟虽说以后称不上白面郎君，但还是能长成风度翩翩的小郎君的。”
一旁的胤祉和胤祐也被两位姐姐的话语逗乐了，胤祉微微背过身去，胤祐则低下了头肩膀微微抖动。
就连胤禛也有些忍俊不禁。
从前见面大多是在宫宴上，大家都端着架子，这两日胤祺才算是和这两位姐姐熟悉起来。但是一熟悉起来，才发现，姐姐们太会促狭人了。
“这是在笑什么呢？”
一道声音从院外传来，康熙走了进来，身旁带着荣妃，身后跟着胤禔和胤礽。
“汗阿玛。”
原本坐着的几位公主阿哥都起身，朝着康熙行礼。
微微抬手，示意他们起身，康熙又笑道：“方才老远就听到笑声了，是什么事这样高兴？”
荣妃进来之后扫了一眼全场，又收回了眼神看着前方，神情平静无波，她不喜欢这样热闹的场景。若非这次高位妃嫔不是病就是有事，她是不愿跟着去木兰秋狝的。
大公主平日里受宠，面圣的机会不少，对康熙并不害怕。此刻笑着将方才的话说了一遍，着重讲述了胤祺的话。
胤祺望天，不出一日，这知州府里上上下下都要知道自己曾经被人当猴子看了。
方才康熙已经听胤祺说过一遍了，便没什么反应。倒是胤禔，脸上的笑意丝毫不遮掩，让胤祺朝他白了一眼。
这里准备的位置是一个大圆桌，胤祺坐上去的时候还有些别扭。在宫里的时候大家都是分桌用膳，他还是第一回跟这么多人在一张桌子上面吃饭。
下面准备膳食的人知道皇宫里的御厨手艺极高，便想着上些遵化的特色菜，能让贵人们吃个稀奇。
食不言，若是自己私下里用膳还不用守这么严的规矩，但是在这么多人面前，胤祺乖乖闭上了嘴巴，将目光放在了自己面前的几道菜上。
兴许是之前没吃过，胤祺吃这些饭菜的时候只觉得别有一番风味。有一道炖鹅酱汁浓稠，吃上去很合口味。
用过了膳，康熙对着两个女儿和颜悦色地问候了一遍。路上有没有不舒服，这府里分配的院子好不好，膳食用得习不习惯等等，大公主和二公主皆笑着回应。
大公主和二公主感情甚笃，原本公主们能在额娘的宫中住到嫁人。但是二公主颇为喜欢姐姐，便在三弟胤祉搬到阿哥所后自己搬到了南三所去和姐姐做伴。
然后对着儿子们神情淡了下来，还随机挑了两个倒霉蛋问了一下功课。
看着三哥对着康熙的问题对答如流，胤祺有了一种不大好的预感。往日里在上书房的时候，汗阿玛是最喜欢对自己提问的，今儿莫非？
果然，胤祉答完之后，康熙的眼神转向了胤祺，也提了一个问。
好在并不算难，胤祺微微松了口气，随机将这个问题答上了。见康熙又去提问胤祐了，才放松下来。
问完功课后，康熙挥挥手让这些孩子们自己回去休息，他则携荣妃离去。
二公主看着额娘离去的背影，眼神飘忽了一瞬，但马上被大姐姐转移了注意力。
和四哥走出去，胤祺看了看灯火通明的花园，本想开口去看看。但又想到嫔妃和公主都在后院中，知州的家眷也都在后院，自己虽年纪还小，但去好像也不大合适。
便闭了嘴，和四哥一起走着回到了自己的院子。
知州府邸颇大，胤祺的院子是和胤禛胤祐挨着的，虽偏远些，但院内的面积颇大。
和四哥告别后，胤祺一进院子，就看到邬永联脸上挂着笑朝自己走来：“主子，您方才不是惦记着那摊子上的糕点吗？”
“怎么，你出去买了？”胤祺惊讶，在他眼里，邬永联是再守规矩不过的人，从来不会越矩。像私自出府这样的事情，除非自己吩咐了，不然他是绝对不会去做的。
邬永联摇了摇头，献宝似的端出来了一碟子点心：“这是托府里的小厮出去买的，他说这是遵化城里老字号的糕点，连知州府的格格也经常遣人去买呢。”
知州府的格格？本地人都经常吃的，那肯定好吃。胤祺眼睛亮亮的，拿起筷子夹起了一块塞到了嘴里。
这是一块红色的糕点，外面印着吉祥如意的图案，一咬开外皮酥脆，内里一股甜意涌到了喉间。却并不齁甜，再多咀嚼几下，品尝出了里面的香蕉干和玫瑰丝。
好吃得胤祺眼睛都眯了起来，不愧是老字号，这味道真的配得上名头。
“方才那小厮过来说，不知道贵人喜欢用什么口味的，就捡着一个味道拿了些。这有豆沙，玫瑰，山楂还有莲花馅的，您看看喜欢什么，明儿再遣人去买。”
虽然好吃，但方才胤祺在席面上已经吃了个八分饱。这糕点虽不大，但是用了三四块便觉得肚子已经在抗议了。
“剩下的你们分了吧，”胤祺放下筷子，“这倒是好吃，等咱们要走的时候买上两大包在路上吃。”
邬永联笑嘻嘻应了，又道：“那明儿咱们还穿着今儿买的衣裳出去吗？”
说起这一茬，胤祺又蔫儿了。也不知道汗阿玛明儿穿什么，希望今日自己的遭遇能让他明日穿得低调些，胤祺是真不想明天再被人当猴子看了。
“咱们自然穿，至于汗阿玛他们穿什么咱们也管不了。”胤祺眼珠子滴溜溜转了转，说不定明儿有机会自己偷溜呢。
毕竟康熙在遵化停这几日，不大可能只是为了玩。他若是有正事要办，那就顾不上自己了，那就是自己的机会了。
翌日
胤祺穿着从成衣店买来的衣裳，走出院子的时候正好看到了四哥。
“小五，你这是？”胤禛吃惊，看着胤祺一身粗布麻衣，老远瞧着差点把他认成小厮了。
笑嘻嘻地在胤禛面前转了一个圈，胤祺眼中满是笑意：“四哥，你看我这身打扮如何？今儿出去总算不会被当成猴子看了吧。”
“你今儿还要出去？”胤禛奇怪，上下看了看胤祺，“就你这身衣裳，方才远远瞧着，还以为是这知州府里的小厮。”
“那就行了。”胤祺满意了，昨儿成衣店里有不少的衣裳布料，胤祺选的就是较差的那一类，“汗阿玛昨儿不是逮着我出知州府了嘛，今儿要我带着他们出去瞧瞧。天知道，我昨儿也就在这一条街看了看。”
“那你快去吧，”胤禛无奈摇头，“可别让汗阿玛等了。”
他今日没有安排，准备在知州府中抄写《礼记》。时至今日，《礼记》他不过堪堪抄写了两遍。
点了点头，胤祺就到康熙的院中等着。这一路上，胤祺被拦了起码三次，有两次是康熙带来的侍卫拦着的，但胤祺一抬头，那些侍卫就放行了。
还有一次是被知州府中的小管事拦着的，那管事上上下下打量了胤祺一下。见这人身着粗布麻衣，但衣裳簇新，十分干净，自己从未在前院见过这人。
“你是谁？来这儿做什么？”越看越觉得不对劲，那小管事拦在了胤祺面前，语调不悦，“不自己做活，府里如今也是能让你乱走的？”
皇上带过来的人，身上穿着的衣裳比小厮们穿的粗布麻衣要好多了。倘若是宫女太监，衣裳上面就能看出来，所以这个管事笃定了这不是皇上带过来的人。
胤祺指了指自己：“我？我是……”
“凭你是谁，府里这样的大日子，你也敢随处乱走。若被贵人们怪罪了，管你老子娘是谁，知州大人都保不了你！”
邬永联听不下去了，从胤祺的身后冒出头来，神情不悦，张嘴就要说什么，胤祺就听到自己身后传来了声音。
“赵大，你这是做什么？”
一个身影急匆匆赶上前来，看了一眼胤祺后，连忙训斥道：“这是五阿哥，你方才做什么呢，竟敢对阿哥不敬！”
赫然是昨儿跟着康熙一起前来的知州。
赵大看了看胤祺的打扮，又看了看自家大人，连忙就要下跪。
“罢了罢了，”胤祺挥了挥手，“他也不认识我，自己下去做事吧。知州大人，咱们一起走吧。”
这位五阿哥在皇上面前都相当自在，往日在皇宫里的时候应当颇为得宠。钮赫低头看了看五阿哥的这身打扮，想来就是昨儿从外头买的。
“钮赫大人，咱们今儿去哪逛？”胤祺一边走着一边问道。
钮赫应道：“若是想看风景，那城外有一处风景绝佳之所在。若是想看民生，那这出了府邸，过两条街街上是城里有名的店，首饰布料粮油和珍宝都有。”
汗阿玛应当不会是想看风景的，那就是想看看民生了。那就他看民生，自己逛逛街了。
这样想着，胤祺走到了康熙暂住的地方。
一进院中，胤祺就看到二哥在院子里头站着，胤祺奇怪：“二哥怎么不进去？”
背手站着，胤礽转过头来，对着胤祺笑了笑，又对钮赫打了个招呼。才说道：“早上外头风光不错，就想着站一会，你用过早膳了吗？”
胤祺大咧咧摇了摇头，虽然这知州府中的厨房是一直等着贵人们传召的。但是他想着看看汗阿玛这里的饭菜糕点会不会更好吃一点，就饿着肚子过来了。
“没呢，汗阿玛不是让我一早就过来吗，又岂敢因为吃饭耽误了。”胤祺笑嘻嘻说道
胤礽微微摇了摇头，想要说什么，就听门被打开了。
“难得小五有这份心啊，”康熙从里面走了出来，似笑非笑看着胤祺，“倒是少见你这么上心。”
被康熙的眼神看得有点不自在，胤祺轻咳一声，不说话了。
康熙也没有揪着不放，而是传了早膳过来。
这桌面上的饭食很是丰富，但胤祺吃了一口就尝出来了这是乾清宫小厨房的做法。汗阿玛出来围猎还要带着厨子啊，早知道在自己院子里吃就行了，想吃乾清宫的饭菜可简单多了。
但毕竟是空腹过来了，即便心里有点后悔，胤祺还是吃了不少。
用罢了饭，见康熙和胤礽还是穿着他们那黄色的锦袍，胤祺已经能想象自己今日应当就是跟在他们身后的小厮了。
但是在要出门的时候，康熙和胤礽却换掉了身上的锦袍。
打开门出来，康熙一身员外的打扮，身上的绸缎远远比不上他往日里穿的。但是能看出剪裁缝合很是合身，看着就觉得属实。
手里还带着一把折扇，一打开来，颇有些读书人的感觉。
这个衣服一看就是宫里绣娘的作品，胤祺抬头看着康熙。这一山还比一山高啊，原来早早地就准备好了衣裳。
再一看胤礽，身上穿了件读书人的长衫，衣服上并没有多少的绣花。
这两位的衣裳都比胤祺的粗布麻衣要好看多了，也看着合适多了。
“这衣裳？”胤祺盯着他们的衣裳，幽幽道，“这是宫里头的绣娘手艺，汗阿玛早就准备好了？”
胤礽笑道：“这些东西是早就准备好了的，往年出来都是要去瞧瞧的。”
自己还是没经验，以后跟着出来可以让宫里的绣娘准备这些衣裳，自己身上这件颇为不合身。
一切准备好之后，胤祺坐上了胤礽的马车准备去瞧瞧方才钮赫说的那条热闹的街道。
第50章
即便是跟着康熙来的，胤祺在逛街的时候依旧兴致不减。在这个摊子上瞧瞧，又去那个摊子上寻摸寻摸。
许是因为胤祺的衣着和胤礽走在一起太过引人注目了，这一路上胤祺受到的眼神只比昨日少了一点点。
逛到中午，康熙不随意吃外头的饭，便打道回府了。
一回知州府，胤祺就打算开溜。汗阿玛院子里的厨子是从皇宫里带出来的，自己早就吃腻了，现在只想尝尝这知州府中的厨子手艺如何。
康熙虽看出了胤祺的想法，但是他用过午膳之后要召见官员，便摆了摆手任由胤祺走了。
此时去厨房叫膳食，那等他们做出来必然还要一段时间。胤祺思索片刻，准备去四哥那里蹭蹭饭，反正四哥肯定是在府邸里待着的。
到了胤禛的院子，坐在正厅喝了口茶水。即便汗阿玛三令五申不必过多准备，但这遵化知州为了接驾，恐怕还是预备了不少。四哥院子里的茶也能喝出来是今年的东西，洞庭湖的碧螺春价值不菲。
从前胤祺是喝不出这些东西的，茶水在他嘴里那些细微的差别他实在喝不大出来。但是这洞庭湖进贡的碧螺春是这段时间他院子里一直泡的，喝到这熟悉的味道，自然就喝出来了。
“你怎么来了，不是跟着汗阿玛出去逛了吗？”胤禛匆匆而来，衣袖处被墨水浸得有了星星点点的痕迹。
胤祺喝着茶，懒洋洋地说道：“汗阿玛不在外头用膳，就回来了。你方才在抄书？”
将自己的衣袖抬起来看了一眼，胤禛皱了皱眉，他很是爱洁。倘若是见旁人，那必然是要换身衣裳来见客的，但见胤祺却不必如此讲究了。
“四哥，你的午膳呢，我过来就来蹭饭的。”胤祺直起身子，迫不及待问道，“我可是真饿了，本来外头的点心铺子想着买一点的。但是二哥非说怕不干净，便没买。”
“你来就是这个？”胤禛好笑，“让苏培盛传膳吧，我先去换身衣裳再出来和你说话。”
苏培盛在一旁侍立着，听到这话满脸笑容地应了一声，跑出去叫外头的小厮去传膳了。
虽然没买成点心，但胤祺还买了不少别的小玩意。除了汗阿玛和二哥，大哥到七弟还有大姐二姐都分分到一点。
这些东西不值钱，胤祺拿着银锭子破开了换了不少的铜钱，买这些一半都没用上，送给她们不过是玩笑取乐。
过来就将给四哥的玩意带了过来，等胤禛换完衣裳出来，看见桌子上正摆着好几样小东西，拿起来一瞧。
“这是什么？”胤禛拿起来一看，这是一个长约一尺半的物件，上面的圆形的有较大些小孔倒像是笛子，下面是方的，有许多的小孔。
胤祺倚着椅子：“听那摊主说是叫什么口琴，从西洋传来的玩意，他们便用木头做了一样的，这东西是我今天买得最贵的东西了。四哥，你平日里有闲心抚琴，想着这个说不定你会喜欢。”
犹豫片刻，胤禛将那东西用手帕擦了擦，放到嘴边，吹出了一段声音。到底是五弟出去都惦记着自己的，胤禛收下东西后认真道谢了。
此时，膳食送过来了，胤祺直起身子，走到了摆着膳食的桌前。
这桌子上就多了许多往日里在京城里没见过的菜了，大厨虽手艺不如宫里的御厨，但胤祺吃起来颇为新鲜。
饱了之后，胤祺就决定回去睡个午觉了。自从到了上书房，自己这还没睡过午觉呢，今儿正好没别的事了，正好回院子里将上午买的东西送了，再睡会儿。
将东西让小太监们一一送过去后，胤祺反而睡不着了。或许是这么多天都没睡过午觉，现在竟一点儿困意都没有。
上午已经跟着汗阿玛出去过了，下午再出去肯定又要被逮了。
叹了口气，胤祺决定拿出自己带上的几本游记话本在院子里瞧瞧，自己还有好几本话本没看呢。
但是话本子刚翻开第一页，胤祺就听到自己院子外头传来了声音，大公主和二公主联袂而来。将话本用其他的书盖了一下，胤祺神色平常地将书递给邬永联，让他放回去。
“大姐姐二姐姐，你们怎么来了？”胤祺迎了上去，有点好奇。
这几日和这两位姐姐相处得不错，但是女眷应该有自己的活动，不知道这时候来找自己是有什么事？
“五弟，”大公主一点不客气，在胤祺对面坐了下来，“你方才送过来的礼物我们瞧了。”
二公主坐在了另一侧，也看着胤祺但是没有说话。
胤祺疑惑道：“那些是今儿跟着汗阿玛出去的时候看着新鲜买的，在宫里多半是瞧不见的，送给姐姐们看个稀奇，是不喜欢吗？”
摇了摇头，大公主脸上带着笑：“哪里，你送过来的东西我和二妹都很喜欢。过来是想问问你，再出去的时候多帮我们买些，宫里头送过来的玩意虽然精美，但款式没有你送过来的多。而且，我们回去后也好给下面的几位妹妹送东西。”
说着，大公主示意手工的宫女上前，在桌子上放上了一个沉甸甸的荷包。
宫外的东西，特别是胤祺还是在小摊子上买的，和宫里的东西制作绝对算不上多精良。但是没见过的东西总是稀奇的，既然五弟愿意送东西过来，让他帮忙买一些说不定也愿意。
胤祺看了看那个荷包，坚决地摇了摇头：“要买些东西的话，这几日若是我出去了，给姐姐买就是了。银子就算了，不瞒姐姐，我买这些东西，一锭银子都没花出去一半。”
“你就收着吧，”见胤祺答应了，大公主眉梢眼角都是笑意，“姐姐手里的银子肯定比你的多，若是用不了那么多，就当给你发的月钱了。”
大公主逢年过节受到的赏赐极多，内务府也不敢克扣这位受宠的公主。她在宫里并没有什么用银子的地方，手里攒得多，这拿出来的东西在她眼里实在不算什么。
推拒了好几回，见大公主神色坚决，二公主也在从旁劝，胤祺也只能收下了。这东西在皇子公主眼里也并不算多，毕竟若是再拒绝下去难免伤了情谊。
两位姐姐在胤祺这里略坐了一会儿便走了，他这里毕竟是前院。
送走了两位姐姐，胤祺将荷包拿起来颠了颠还蛮重的，正准备让邬永联拿去放好，就看到荷包口处有点松开，透出了一片金黄色。
胤祺一愣，将荷包打开，里面赫然放的是金子。一两金子差不多能换八两银子，自己这回差不多收了几十两的银子。
大姐姐出手还真是阔绰，胤祺心里想着，让邬永联拿下去了。
之后在知州府待了三天，胤祺在剩下的三天中几乎每日都会出去。想着宫里的额娘和弟弟，买了不少的东西。
拿了大姐姐的银子就要办事，胤祺给大公主那里送了好几箱子的东西。银子在这里实在很够花，胤祺买的东西都不算贵。
到了启程这日，胤祺骑在高头大马上，俯瞰着知州府的大门，其实，这遵化城中还有许多地方没逛到。倘若是自己来旅游，胤祺很是愿意再留两天，这件事胤祺做不了主。
从城内走到了城外，看着原本的街道变成了森林树木，听说这一路上不会再经过城池，直到走到承德。
有了这两日的修整，胤祺在马上又恢复了以往的活力。即便是下午的太阳，也没有办法阻止他的兴奋。
过了三四日，在安营扎寨的时候，听四哥说木兰秋狝还有一两日就到了。
周围也逐渐开始有了一些草原，平坦的草原上成群结队的牛羊，还有不少的骑着马穿着藏袍的人。
承德这里的天气可比京城要凉快多了，头顶上顶着的太阳，终于不再散发灼热的光。骑在高头大马上，胤祺久违地觉得颇为享受。
这里是内蒙古昭乌达盟等四旗的接壤处，围场的范围相当大，听闻被圈了三百里。这里已经驻扎了颇为多的营帐，是蒙古各部的王公贵族的。
但是最好的那一块地方专门空了出来，那是留给康熙的队伍的。
到了地方之后，下面的小太监和宫女开始搭建起了帐篷，要在这里停留半个月至一个月。马车上带的各式各样的家具或者装饰是在这时候挂的。
之前安营扎寨的时候，也不过只是将一部分必要的东西摆出来。
“小五，你看什么呢？快过来跟大哥比比赛马。”帐篷的事情不用这几位阿哥操心，胤祺觉得后背被什么东西轻轻地砸了一下。
转过头去，胤禔手里正拿着一个野果啃着，另一只手，拿着马鞭，对着胤祺挥了挥。
来到草原的大哥宛若被放出笼子的哈士奇，这两天胤祺不知道多少次看到他兴奋地跑马了。
开始的时候还有兴致跟着他一起。但是如今胤祺已经没了这个闲情逸致，只想骑着马到处逛逛，等帐篷搭好之后回去休息一会儿。
见胤祺不理他，胤禔自觉没趣。
胤祉是不会跟着他跑马的，胤禛也已经婉拒了好几次了。七弟虽然不会拒绝，但毕竟年纪太小了，和他跑马胤禔总有种欺负小孩子的感觉。
往日里也就胤祺捧他的场子，提着马鞭，任由座下的马儿在原地转圈。胤禔开始回想起去年来的时候，跟着一起赛马摔跤的那几位蒙古王爷的子嗣了。
都有谁家的来着，罢了，等会在汗阿玛的营帐内肯定会见到的。
下人们搭营帐的速度极快，特别是康熙那边有许多的蒙古王公等着拜见。侍卫和小太监们一起不过两刻钟，康熙的营帐就搭了起来，往里头搬着家具和装饰品。
一切准备好之后，也不过才过去了半个时辰。
胤祺下了马，自己的帐篷也已经搭起来了，就是东西还没搬进来。听闻明日汗阿玛要宴请蒙古各位王公，不过这些和自己没关系。
和自己有关系的是后日的下场狩猎，起码要拿到还不错的成绩，才能开口让汗阿玛减轻四哥的责罚。
来到草原，胤祺中午就吃上了烤全羊。
在外头架起了一个火堆，将一只小羊羔洗净去毛腌过整理好了之后，一整个放在了火堆上面烤着。
从前在宫里也是吃过烤全羊的，但是这样自己烤胤祺还是头一回。
自己用手轻轻转动着羊肉，眼见着羊肉的表面开始结上了一层褐红色的脆皮，慢慢开始散发出肉香味。肥油被烤得化了，一滴一滴地滴落在火上，让火苗不时蹿一下。
羊肉的香味传遍了这一片的营帐，胤禛闻着味道就过来了。
“你怎么自己动手？”胤禛皱着眉，他原本以为是五弟自己想烤肉吃，应当是让身旁的小太监们烤了，他最多在旁边看着才是。
胤祺此时手也有点酸了，示意旁边的小太监来接手，不甚在意道：“自己动手更有成就感嘛，马上这羊肉最外层的就能吃了，四哥你要留下来吃吗？”
听到小五的邀请，胤禛矜持地点了点头。
“这是在干什么呢？”胤祺还没说话，就听到了另一处的声响传来，胤祉也被这股子味道吸引过来了。
皇子们的营帐距离不远，中间隔着的也不过是奴才们的小营帐。胤祉能闻到这股味道胤祺并不惊讶，他惊讶的是三哥过来了。
三哥在胤祺这里算得上是比较高冷的了，刚来上书房的时候对自己示好过。但在自己拒绝了三哥的补课之后，三哥就恢复他的淡然了，和胤祺接触也不多。
看来还是美食诱人啊，胤祺在心里感叹着，顺便邀请了三哥一起留下吃烤全羊。
胤祉犹豫了一下，在胤祺的劝说中还是答应了下来。
除了烤全羊外，胤祺还在火堆下面埋了点别的东西。从前在网络上看到过烤红薯，还有窑鸡。
窑鸡时间不够，可以过段日子试试。但是红薯胤祺在方才烤羊肉的时候已经埋在了火堆下面，只等着过一会儿将这玩意翻出来。
胤祺自己弄了烤全羊，但是下面的人也不敢让阿哥们只吃烤全羊。等到烤全羊外面的熟了，胤祺拿着匕首削了外面的一层放在了大大的盘子里。
剩下的依旧放在火上烤，而盘子里的烤肉微微冒着热气，淡粉色的肉和红褐色的皮摆在上面颇为诱人。
索性就在外面吃了，邬永联找人搬了张较矮的桌子，胤祺直接席地而坐。
胤祉和胤禛犹豫了片刻，也跟胤祺一样坐了下来。
将盘子里的烤肉用匕首划拉成大大的肉块，胤祺放下了匕首，兴致勃勃将原本埋在下面的烤红薯挖了出来。
烤红薯灰扑扑的，上面还有一层灰，胤祉和胤禛都嫌弃地皱了皱眉，拒绝了胤祺的安利。胤祺将皮扒开，露出了里面橙色的内陷，三两口就吃了。
还挺甜的，胤祺品了品。他不大爱吃甜的，但是这红薯香甜软糯，味道实在不错。
吃过了红薯，看了看自己黑漆漆的手。胤祺犹豫了片刻，还是先去洗了手出来，等出来的时候，却见自己的烤羊肉已经所剩无几了。
“你们平日里可不是这样子的！”胤祺目瞪口呆，平日里一个个极为矜持，怎么今天就这样了，自己洗手这一会儿有三分钟吗。
胤祉优雅地用帕子擦了擦嘴巴，指了指火上烤着的肉，示意自己是看到这里还有烤着的肉才没给他留的。
而胤禛则假装没看到胤祺的目光，盯着火上的烤肉，眼神里露出了没吃饱的饿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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