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171 章 光怪陆离·其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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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怜花如今正与咸鱼派的掌门和大弟子在一起前去洛阳的路上。
同行者除了这两人,还有一位太平王世子。
在晓轻舟与玉罗刹父子俩前去西域之后大约一个月左右,王怜花收到了来自于母亲的信,叫他回去。
虽然早就向母亲解释过自己不归家的原因,但真要到了回去的那天,王怜花还是有些犹豫。
并非不想回去,而是不知该如何面对母亲……以及不知究竟是死是活的柴玉关。
步早很贴心地说和他一起去,重溟也告诉他,柴玉关还活得好好的。
“……”
王怜花没开口,但脸上分明写着“你怎么连这件事都知道”。
重溟面无波澜。
最终王怜花回去的路上多了三个同行者,掌门与重溟还好说,但宫九也要同行着实令人意外。这人有忠实的手下,却将他们打发离开,一个人与王怜花等人同行。
王怜花一直以为宫九非要和谁同行的话,一定是咸鱼派中最讨喜的那位成员——吉祥物旺财。
对此,宫九缓缓道:“它不是我的狗。”
所以旺财和乌渡一起去幽灵谷了。
王怜花心情复杂得不行,懒得说话,而让他心情更复杂的是,在前去洛阳的路上,这位太平王世子又向他们展示了各种各样的迷路方式。
重溟没有一点想找他的意思,说:“让他走,死不掉。”
掌门的语气很不赞同:“世子殿下很有用处。”
他又戴上了那张古怪的笑脸面具,王怜花怀疑一直怀疑面具才是他的本体。
冷酷的重溟飞快地表现了软化的姿态,露出“找他也无妨”的勉强又不情愿的神情。
王怜花:“……”
不管看多久,他还是不习惯重溟在掌门面前如此乖巧的画面。
旺财不在,要想找宫九只能向人询问,但不知为何,三人分头行动,最先找到宫九的一定是重溟。
王怜花毫不掩饰自己的好奇,对重溟道:“难道你是狗鼻子吗?”
重溟不说话,像是懒得理他,而掌门大人一伸手,拦在弟子面前,一本正经地道:“我们重溟是人,不要混淆他的物种啊。”
话一出口,重溟看他一眼,眸光闪动。掌门本人也抬手捂住面具,陷入沉默,仿佛对自己说的话感到很不好意思似的。
王怜花:“……”
宫九:“……”
步掌门在除弟子之外的人面前开朗又活泼,不管说的话是不是真心实意,但好歹有来有往,让人觉得他是真心的,唯独面对弟子、谈到有关弟子的事,掌门永远表现得相当……含蓄。
就像此刻,明明是自己要说维护弟子的话,摆出一副羞涩不好意思的样子的却是掌门本人。
而那被乌发遮掩、被面具挡住的耳朵,可能已经红得要滴血了。
王怜花心情复杂地说:“你自己说的话害羞什么啊。”
掌门大人放下扶面具的手,嘴硬道:“什么害羞?”
面具上笑眼弯弯似月牙,语气平淡,透露出一股深不可测的冷漠气息。
“……”
王怜花心想,步早真的怪会唬人的。
前去洛阳的路上就在宫九迷路和寻找迷路的九公子之间度过,王怜花从一开始的抱怨也到了后来的习惯,虽然这样的习惯让人心情相当复杂。
王怜花建议宫九养一条狗,世子殿下不咸不淡地说养狗很费事。
“不养一条怎么知道呢?”王怜花说。
宫九还没答话,掌门替他回答了:“因为再也遇不见像旺财那样聪明可爱威武神气的小狗了。对吧?”
“……”宫九瞥他一眼。
掌门的面具后传出得逞的笑声。
就连王怜花都觉得他很欠揍。
离洛阳越近,王怜花便愈发显得不安起来,他离家在外的理由堂堂正正,云梦仙子也知情,但到底是离家太久了。
他怕母亲知道他离开洛阳是为了避免面对柴玉关,更怕母亲知道后对他无动于衷。
步早默默地观察着王怜花的一举一动。
在云梦仙子的宅邸外,马车上,掌门大人往脸上戴面具,轻快的笑容被古怪的面具遮掩,语气也在戴上面具的瞬间变得冷酷而深沉。
“小王公子,你可以安心了。”掌门大人说,“你母亲一定不会责怪你离家太久的。”
王怜花:“?什么意思?”
掌门没有回答,径直下了马车,重溟与宫九也先后下车,王怜花没想明白,一头雾水地下车,带着三个看起来深沉又不好惹人敲响院门,进了院子。
云梦仙子早知他们这几l日要来,听到消息后便自出了小楼,亲自相迎。
她对传闻中的咸鱼派掌门很感兴趣,尤其在江湖中有了咸鱼派的弟子行走之后,咸鱼派的实力远超江湖平均水准一事已成了无可否认的事实。
云梦仙子驻颜有术,眉如远黛,眸光潋滟,王怜花上前问候,并向她介绍了掌门等人的身份。
“久仰大名。”云梦仙子也会说点场面话,“说来惭愧,我还没来得及向步掌门的弟子道谢。”
王怜花很想说他其实给了乌渡钱,这是一桩再正经不过的生意,但还是忍住这股冲动。
掌门负手而立,语气平静:“是他自己接下的生意,没必要对我道谢。”
云梦仙子又看了眼重溟与宫九,眼神微闪,没再多说:“诸位远道而来,路途辛劳,请下去歇息一下吧。若有需求,尽管吩咐侍女们便是。”
步掌门没动,道:“我有话要同仙子商量。”
云梦仙子见他如此姿态,笑容微敛,道:“非得此时不可么?”
掌门点头。
最终结果便是,王怜花一个人被关在了书房外,咸鱼派师徒和宫九进了书房。
王怜花在院门口瞪着紧闭的书房发呆。
……这就是步早说的母亲不会责怪他离家太久?
都把他一个人赶出来了,母亲当然没时间责怪他!
王怜花气冲冲地走了,当他洗漱沐浴更衣完毕,甚至吃完了填肚子的点心、看了一半从咸鱼派抄来的书,步早等人还没有从书房中出来。
他们究竟在谈什么?
王怜花很烦,他之后一定得跟步早说一说,再把他单独落下的话他就把那条小木鱼给烧了。
步早正在和云梦仙子谈之后要做的生意的事情,是正经事。宫九之所以也在其中,是因为步早要充分发挥他太平王世子与九公子的双重身份,为之后咸鱼派的经营提供便利。
云梦仙子当初为了找到柴玉关的下落,暗地里也培养了不少势力,如今这部分势力正在逐渐由王怜花接手,步早打算说服云梦仙子同意。
毕竟小王未成年,总得通知他娘一声吧。
尽管云梦仙子对步早提供的消息和内容感到惊讶,却依旧努力压抑着心情,不让自己的情绪外露。
她问道:“你的意思我明白了,只是为什么不叫怜花进来?”
王怜花至今还没有明着告诉别人的名字,步早不说了,他当然知道,而宫九则微微扬眉,露出意味不明的笑容。
云梦仙子投去疑问的眼神,步掌门道:“没什么,就是小王公子至今还没把他的名字告诉我们,而你方才说了。”
“……”云梦仙子没多说,望向桌面上步早拿出的图纸,不再绕弯,“我明白你的意思了,步掌门,你想得很远很远,但一切未有定论,事情不一定按你的想法发展。”
“所以不去做的话什么都不知道,一切皆有可能。”步掌门说,“和我合作,一点都不亏。”
云梦仙子露出一个嘲讽似的笑容:“怜花已经拿了你的信物,就算不找我,你终究会达成你的目的。”
“但你是他的母亲。”步掌门说。
云梦仙子长叹一声:“我明白了。但朝廷那边只靠一位太平王世子似乎发挥不了太大作用。”
宫九不语。
太平王世子在汴京相当于隐形人,存在感为零,虽然有皇室身份在,但起步显然会很困难。
对此,重溟开口道:“无需多虑,朝廷那边有更有用的人在。”
云梦仙子没再多说,众人出了书房,王怜花在厅中沉着脸,很不高兴地看着步早等人。
但一瞥见云梦仙子,他脸上的表情便微微收敛了一些。
步早没向王怜花解释他们的谈话,这一工作由云梦仙子完成,而本体与马甲带上一个九公子各自回到为他们准备的房间,打算歇息。
路上宫九问重溟:“朝廷那边的人是谁?”
他猜测有可能是神侯府那边的人,但神侯府不会过多参与进职责之外的事情,所以不可能是神侯府的人。
步早在这方面从不坦坦荡荡。重溟看他一眼,不说话。
而掌门没让九公子唱独角戏,懒洋洋地卖关子:“你迟早会知道的。说起来那位和你是一类人,世子殿下你一定会喜欢他的。”
宫九的眼神像深潭一般毫无情绪。
因为掌门总是时不时地拿鞭子抽这点调侃宫九,宫九已经懒得去想他此时所说的“一类人”究竟是什么含义了。
第二天天亮,王怜花气势汹汹地前来找客人算账。
“如果是那些内容的话大可以放我进书房叫我旁听的!”
“嗯,我想着你们母子重逢,多说一些可以联络感情。”
步掌门说。
王怜花语塞,好一会儿L没能开口。他和母亲确实说了许多许多话,但要当着他的面承认有点难为情。
重溟从他身边走过,站在掌门身边:“别挡路。”
王怜花瞪他一眼,转而问起他们之后的打算:“你们要去汴京?”
掌门点头。
王怜花懒得问他们要去找谁做什么,只是道:“下次再敢丢下我单独议事,你那条鱼我会烧得连灰也不剩。”
掌门在面具下无奈地笑,重溟则向王怜花投去一个冷飕飕的眼神:“就你知道的多。”
“没你知道的多。”
王怜花露出属于胜利者的笑容。
第 172 章 光怪陆离·其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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宫九直到到达汴京之后的第四天,才明白步早所说的“朝廷那边的人”,指的究竟是谁。
咸鱼派掌门与万物楼楼主一入汴京便引来不少关注,宫九不想引人注目,但这对师徒都不愿摘面具,一路走来,人群中最亮的仔。
神侯府的人很快得知他们到来的消息,入京的第二天,神侯府的人前与他们二人见了面。
尽管他们早就猜到太平王世子离京可能是去咸鱼派,但还是不得不承认他的效率高得惊人,还将咸鱼派掌门和重溟一起带来了汴京。
与戴面具的掌门正面接触过的只有冷血,追命在见到掌门之前,全靠猜想将自己见过的“卖面条的小步”和“咸鱼派掌门”的身影重合。
青山巍峨,碧湖泛波,无情被追命推着轮椅看到他这次要见的两人。
咸鱼派掌门那张古怪的笑脸面具比重溟的半边银面具还要夺目,师兄弟二人逐渐靠近,面具后的眼睛一直注视着两人,察觉不出任何情绪。
其实让人相当意外的是,主动提出要见面的是这对咸鱼派的师徒,由太平王世子牵线,双方在此相见。
无情向重溟致意:“重溟楼主,许久不见。”
重溟和他对视,没有说话,一如既往地冷淡。
但无情能够察觉出原本萦绕在他周身拒人千里的冰冷气氛消散了一些,重溟看过来的眼睛沉静而平和。
“我该叫你小步,还是步掌门?”追命的声音十分轻快,带着些许试探。
步掌门道:“随你喜欢,我无所谓。”
初次照面——也不算初次,总而言之,他们之间这次见面相当平静,咸鱼派掌门似乎真的只是为了让他们安心才特意邀请见面的。
“冷血捕头以前照顾过乌渡。”掌门如是说,“我不想你们对我有太多误解,所以才托世子殿下牵线,在这里与你们相见。”
掌门的表现让人很放心,就连重溟都没有像初次见面的时候那样时常阴晴不定出言挖苦,师徒二人的态度十分端正,端正得令无情和追命感到意外。
但能好好说话总比不近人情好很多,双方友好地结束了讨论,临走前追命还邀请步早有空可以去神侯府做客,如果旺财能来就更好了。
旺财充分发挥了自己身为吉祥物的作用,追命与无情至今对可爱活泼灵动的旺财念念不忘。
步早很开心,他所做的一切没有白费,咸鱼派从各个方面来讲都深入人心了。
与六扇门的两位捕头见过面,步早开始张罗起与某个人见面的事,宫九没有多等,便与步早所说的那个人见面了。
年轻人看起来乖巧而天真,衣着简朴随便,丝毫看不出是汴京城中最有名的神通侯,方应看。
方应看微笑着与面前的三人对视,眼中适时地流露出些许疑惑。他没有开口,只是聪明地保持着沉默。
他之所以会赴约,是因为今天清晨,他的枕头边出现了一封信。
信来自于万物楼,邀请他在一家酒楼相见。酒楼是方应看暗中的产业,即使疑惑,方应看还是捏着信沉思良久,卡着时间前来赴约。
他知道咸鱼派掌门和万物楼楼主随太平王世子一同回了汴京,正借住在太平王府,这本就让方应看在意无比,然而太平王府固若金汤,那三人又不见人影,难以查探。
但即便收到了重溟的邀请函,方应看也没有想到这三人会同时出现在自己面前。
步掌门向后一靠,双臂环胸,白色的笑脸面具正对着方应看。
若非地方狭窄,方应看总觉得他会抬起双腿腿搭在桌上—对方身上流露出的气质便蕴含着如此傲慢的意思,并非方应看多思多想。
掌门什么都没说,重溟便紧接着甩出几张纸,宫九也慢吞吞地抬起放在桌下的手,方应看这才发现他手里捏着几张纸。
方应看伸手将纸扒拉过来,心中思绪翻涌,拿起一张纸,低头扫了几眼,神情微凝。
这纸上所写的内容是绝不能为外人所知的事情,都是方应看以权以钱敛财的证据,事情十分详细没,若是让朝廷的人知晓,就算不会伤筋动骨,也会引来一堆麻烦。
宫九将手上的纸放在桌上。即使是他,也不得不承认方应看充分发挥了自己的神通侯的身份,连有些地方的知县知府都和他关系不错,为他大开方便之门。
方应看不动声色,翻了翻其余的几张纸,都是类似的内容。毫无疑问,这是一场沉默的威胁。
方应看抬眼,视线从面前三人身上扫过,最终落在戴着面具、最深不可测的的咸鱼派掌门身上。
那张原本只是显得有些奇怪的笑脸面具此时也变得碍眼刺目起来,满是令人憎恶的笑意。
咸鱼派掌门是毋庸置疑的主导者,重溟是他的大弟子,太平王世子……会与他们二人同行令人感到困惑。
方应看的脸上仍旧是那天真又稚嫩的神情,他缓缓开口道:“掌门大人,有话直说便是,何必来个下马威?”
掌门大人从面具后发出一声轻笑,只是微笑:“这怎么能叫下马威?方小侯爷能力出众,我很欣赏。”
方应看道:“若论能力出众,没人比得上贵派门下弟子……尤其是万物楼的重溟楼主。”
“……”
出乎方应看意料的是,咸鱼派掌门竟然停顿了一瞬,过了一会儿,他才说道:“我门下的弟子当然能力出众了,重溟是我的大弟子,更是如此。”
更加出乎方小侯爷意料的是,咸鱼派掌门在说这话的时候伸手扶了扶面具,尽管他的面具戴得很牢,一点都没歪;而万物楼楼主重溟更是在悄悄瞥了眼掌门之后扭头,微微垂眼。
太平王世子冷漠地望着桌面上的纸,仿佛能看出一朵花儿来。
方应看:……?
他没有多想,正色道:“三位一起来见我,必是有话要说,不妨坦言,在下洗耳恭听。”
听他这么说,重溟又甩出一叠纸,方应看眼角一抽,不明白为什么他们没一个人打算亲口向他解释。
难道写字比开口强吗?
宫九倒明白为什么,那些写着方应看所做的事的纸不说,此时重溟甩出来的纸,他和云梦仙子都看过,不过是循环利用罢了,被步早选中做合作伙伴的人都是一样的待遇。
方应看沉默地看起重溟甩出的纸张,看着看着,面上流露出奇异的神情,丝毫没有之前如同面具一般的天真与稚嫩。
他显得野心勃勃,抬眼时,眼底有蓬勃燃烧的火苗。
宫九大概能明白为什么步早会说方应看与自己有些相像了,被毫无波澜的面具遮掩的是旺盛的欲望。只是非要说谁最像谁的话,宫九反而认为方应看与步早更像。
……一样的演技。
方应看道:“世子殿下也是你选中的合作者吗?”
掌门点头:“这么说也没错,但比起被我选中,他更像是主动送上门来的。”
宫九向大言不惭的掌门投去冷冷一瞥,但才看过去没多久,眼前闪过一道黑影,宫九看去,重溟收回衣袖,眼神中充满警告的意味。
“……”宫九收回视线。
重溟的改变实在惊人,他好像压根没有自己当初在宫九面前冷着脸纠正自己身份的记忆。
但其实在那个时候,宫九就有重溟是在嘴硬的感觉。事实证明,确实如此。
方应看将他俩都交锋看在眼里,若有所思,而掌门则安静地靠在椅子上,在面具下向他投来不含任何情绪的目光。
“为什么找我?”方应看问。
“因为你很出色。”掌门说,“你有野心。”
方应看知道自己没有拒绝的权利,不是因为咸鱼派掌门的夸赞和认可,而是这些摆在桌上的证据。
他毫不怀疑,假若自己拒绝,咸鱼派掌门会用这些证据明着威胁他。
一开始甩出这些证据,便已经是一种无言的威胁了。
与咸鱼派掌门的野心相比,他的野心反倒尔尔。
“好。我同意了。”方应看微笑着说,“我能知道你的名字么?掌门大人?”
“我姓步。”掌门说,“步履的步。”
“步掌门。”方应看又露出那种面具一般天真而稚嫩的笑容,“日后请多指教。顺带一提,我真的很喜欢旺财,它如今在家还是在哪里?”
旺财是块砖,哪里需要哪里搬,是个用来引出话题的好狗。方应看想知道步掌门对自己有多少容忍度——譬如能否愿意让他知道和咸鱼派有关的事情、或是让他前去咸鱼派做客的可能性。
“旺财和乌渡在外面闯荡江湖呢,小侯爷不必担心,以后你去咸鱼派做客,旺财一定会在的。”
步掌门语气亲切地说,他站起身,居高临下,向前倾身,笑脸面具与方应看距离拉近,月牙般的笑眼下是真正饱含笑意的眼睛。
那双眼睛,方应看隐隐觉得自己在哪里见过。
步掌门不过凑近一瞬,便站直了身体,拉开距离,原本坐着的重溟与宫九也跟着站起身,三人表露出离开的意思,方应看不打算留他们,视线飘向桌上的纸张,还没开口,重溟与掌门便伸手将那些纸拿了回去,整理好后抱在怀中。
方应看:“……”
竟然要带走吗?
掌门对他道:“请安心。”
语气很像在说“请安息”。
方应看没有多说,就算将那些消息拿到手里,也无法消除他们的记忆。他微笑着目送众人离开。
太平王世子落在最后,他在这次的谈话中似乎没有发挥什么作用,但他在场,让方应看考虑的内容更多了一些。
临出门前,太平王世子对方应看道:“他叫步早。早晚的早。”
方应看一怔。
他应当听过这个名字,但却没有更深的印象了。
宫九见方应看陷入回忆,满意地离开了。
果然,步早也在方应看面前晃悠过。
……
方应看在返回神侯府的路上,依旧没有想起来自己是在何时听到“步早”这个名字的。
他太过困惑,方应看不记得自己与名叫“步早”的人打过交道,百思不得其解之下,他回府后便向手下询问。
手下们迟疑良久,有一人说道:“之前望仙楼招了一个厨子,做了半个月左右的时间就走了,那个厨子便叫步早。”
方应看一怔:“什么时候的事?”
“去年夏天的时候。”那人补充了一下,“小侯爷您还去过一趟望仙楼,夸过那个厨子。”
“……”
方应看隐隐约约有那么一点印象。
那个厨子裹着头巾,面对他的夸奖,羞涩又安静地微笑。
对方有一双琥珀似的眼睛。
原来在那么久之前,咸鱼派掌门就出现在他身边了。
第 173 章 光怪陆离·其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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掌门和大师兄形影不离,二师兄和吉祥物如影随形,小师弟孤身一人走江湖。
马甲要充分利用,告别罗刹教众人,晓轻舟回到中原,便前往移花宫,打算将移花宫也拉拢到日后的事业之中。
毕竟移花宫也是要吃饭喝水的。
晓轻舟出现秀玉谷之外时,守门的弟子吃了一惊,立刻向邀月宫主禀报。
因为移花宫男人不能进,邀月是亲自出门与他见面的。
但某种程度上……反而显得相当重视晓轻舟。
步早乐得忍不住笑。
邀月自觉自己主动出门确实有些奇怪,但她更不想打发晓轻舟离开。
距上次见面已有一年以上,咸鱼派的三名弟子在江湖上搅风搅雨,令人无法忽视。邀月同样能听到有关他们的事情,说不在意是不可能的。
晓轻舟站在树下,笑眼弯弯,道:“邀月宫主,好久不见,不请我进去坐一坐吗?”
邀月没有接茬,直截了当地道:“有话直说。”
晓轻舟将一叠纸递给她。
计划书详细且省事,相信邀月也更喜欢这种方便的方式。
“我想与你做一个生意。”步早坦言,这种时候没有必要卖关子,更何况邀月并不是卖关子的对象。
邀月没有伸手,双眸微眯,神色冷漠:“你认为凭我们多年前的那点交情,你和我便关系很好了吗?”
步早无奈。
“可事实如此啊,邀月宫主。”漂亮美人微笑,“移花宫之外,我是你最熟悉的人了。多年前的交情虽小,却也是一份交情,看在这份交情的份上,我才请那位姑娘向你通报的。”
——否则他大可以直接闯进绣玉谷,就像他进入恶人谷,进入幽灵山庄一样。
邀月听出了他的言下之意,此时面前的晓轻舟与过去的她记忆里的“小姑娘”有些许重叠,但不同的是,当初的晓轻舟弱小无比,是色厉内荏,需要她的保护;然而此刻的晓轻舟则是在轻描淡写地陈述一个事实。
“……”邀月深深地看了眼晓轻舟,从他手中接过那叠纸张,翻看起来。她看了多久,晓轻舟便在树下转了多久。
松树高耸入云,地面布满松针,青草绵延铺展,其中布满星星点点的蓝色小花,山谷入口处,移花宫的二宫主略带疑惑地望着树下的两道人影。
那道身着粉衣的身影高挑潇洒,即使隔了那么远,依旧有一种令人无法移开视线的吸引力。
怜星知道对方是咸鱼派的弟子,晓轻舟,但对于他与自己姐姐邀月曾经的交集一无所知,即使江湖中略有传言,邀月也并未向怜星解释。
此时此刻,怜星相当疑惑于对方的来意。
她也好奇,为何对方明明是个男人,姐姐却还是愿意见他。
邀月起先看得十分粗略,须臾之后便专注起来,当她看完时,步早已经编好了一个花环,绿色草叶,蓝色小花,在阳光下十分动人。
“这应当是咸鱼派与移花宫的合作才对。”邀月冷冷开口,“为何不是你的师父亲自来见我?”
“掌门很忙,我代替掌门传达他的意思。”晓轻舟说。
“我看不出他的诚意。”邀月说。
“诚意……你方才看的这些,都是掌门的诚意。”
步早不太明白邀月此时计较诚意有什么意义,因为邀月的表情能看出她对计划书中的东西很感兴趣。
“你之前对你的师父,是半点都不提的。”邀月说,“如今倒是为他说起话来。”
……原来如此。步早恍然大悟。
晓轻舟露出无奈的笑容,轻声道:“无论如何……他都是我的师父啊。”
邀月没再多说:“我答应你。但不是因为我们之前的交情,而是因为里面的内容确实有趣。”
晓轻舟道:“宫主有远见。”
邀月转身要走,步早眨了眨眼,看着她手里的那叠纸。
“……你难道还想拿回去?”邀月有点难以置信。
晓轻舟摇摇头:“没有。”
邀月看他一眼,转身就走,真的不打算把手里的计划书留下来。
步早:。又要累手抄书了。
而且邀月竟然真的不打算请他进移花宫,步早不得不佩服邀月身体力行恪守宫规的决心——看来就算是“天下第一美人”晓轻舟也不能让她破例。
毕竟他不是“天下第一美男子”嘛。
想了想,步早在她身后又补了一句,道:“咸鱼派的弟子中多是男子,但神水宫的少主在咸鱼派门下学习,日后我会尽量安排你们与她合作。”
邀月脚步一顿。
……神水宫何时有了一位少主?
她回头,晓轻舟站在原地,仿佛知道她会回头似的,唇畔笑意浅淡,莫名有些狡黠。
最终,晓轻舟还是没有进去移花宫,而邀月走了回来,向他询问神水宫的少宫主究竟是怎么一回事。
远处的怜星看得茫然无比。
……
乌渡与旺财此时正身在幽灵谷。
叶孤鸿将幽灵谷管得很好,晓轻舟离开之前将每个人揍了一顿,笑着威胁一顿,山庄中的恶人们便怂得不行。
比起逃走之后被晓轻舟借用万物楼的力量找到下落找上门杀死杀死,还不如在幽灵山庄这个熟悉的地方保住小命。
当初冷血捕头带人前来处理幽灵山庄的事情,有些人还在悬赏令上挂着,证据确凿,这部分人与木道人被一并带走了,剩下的人都是些歪瓜裂枣、但也勉强能派得上用场的人。
叶孤鸿许久没出幽灵山庄了,他虽是武当派的俗家弟子,但在发生了那么多事情之后无颜再回武当派面对师父。而他的名字也被叶家人从家谱中去除,天下之大,只有幽灵山庄是他的归处。
乌渡的到来打破了幽灵山庄内死寂的气氛,旺财的叫声响亮又清脆,每天清晨和夜晚都会在山谷上方盘旋。
与本体和其余马甲的操作一样,乌渡也向幽灵谷的人传达了掌门的意思,与他们不同的是,乌渡十分靠谱又认真,解答他们的疑问是也相当有礼貌。
这让连做噩梦时都会梦见恶人谷谷主的幽灵谷众人感动不已,甚至有几分受宠若惊。
毕竟乌渡是咸鱼派最靠谱的弟子嘛,步早尊重并遵守自己写下的人设。
如果是晓轻舟在这里,是不会解释的。
叶孤鸿对江湖上的事并不清楚,从晓轻舟等人离开之后,幽灵谷中所有人都在当家里蹲,见乌渡转达的是咸鱼派掌门的意思,他便找时间询问乌渡:“你们师兄弟已经和好了吗?”“和好了。”乌渡弯起眼睛。
旺财:“汪!”
叶孤鸿默默点头。
对于乌渡转达的事,幽灵谷的人没有拒绝的权利,也没有生出拒绝的意思,他们只要按照安排好的计划行动就好,之后会有咸鱼派的其余弟子前来与他们汇合,共同合作。
叶孤鸿对咸鱼派如今的情况也不大了解,听到乌渡说起其余的弟子,茫然好久,对此,乌渡正视着他,简短地解释了咸鱼派的情况,随后给予友好的建议:“你可以多出去走一走。”
叶孤鸿的妹妹,叶雪便在春天到来之际离开了幽灵谷四处闯荡,期间并未回信,叶孤鸿还没有从之前遭受的打击中走出,完全没有他妹妹那样心胸开阔。
“……”叶孤鸿无言点头。
他顿了顿,道:“我也能向玉少主一样……在咸鱼派中进修吗?”
步早求之不得。来咸鱼派的人越多,对咸鱼派的地位稳固越有用。
“当然,掌门师父会很欢迎你来的。”乌渡如是说。
仿佛是为了应和乌渡的话似的,一旁慢悠悠地晃着尾巴的旺财抬起头,“汪汪”叫了两声,声音清脆。
叶孤鸿看着面前眼神真诚的一人一狗,十分感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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陆小凤离开咸鱼派之后也去了杭州,如今正在百花楼做客。
他这段时间经历丰富,而思来想去,无法抑制住自己想要与人分享的心情,陆小凤下山之后,一路游山玩水,到了百花楼,将自己经历的事情告诉了花满楼。
而步早就是咸鱼派掌门的事情,花满楼也知晓了。
和所有人一样,花满楼也为步早的真实身份而感到惊讶,但他并不认为步早在自己面前表现出来的样子是伪装的,他只相信自己所感受到的事情。
步早在他面前爽朗微笑的声音,提着食篮兴冲冲地迈入百花楼,俯身垂首轻嗅窗边鲜花,在船上拨弄湖水,伸手摘荷叶作伞遮阳时……
温和而真挚,像一汪照满日光的清泉。
花满楼认为这做不得假。
陆小凤安静地倾听花满楼对步早的评价,听着听着,嘴角微勾,扬起笑脸。
咸鱼派掌门那副傲慢冷酷的模样有很大的水分,步早究竟什么时候才能彻底摘下那张面具呢?
“汪!”
一声犬吠响起,爪子触地的哒哒声响起,陆小凤还没有反应过来,花满楼已经站起身,“望”向楼梯。
黑金色交加的毛发柔顺水滑,眼睛亮晶晶的,鼻头湿润,胡子抖动,叫声清脆。
“嗷汪!!”
“旺财!”陆小凤惊喜地起身。
旺财哒哒哒地奔来,撞进花满楼怀里,又愉快地叫了一声。
在他身后,戴着面罩的黑衣少年现身,眼睛乌黑明亮,眼神温和不已。
“乌渡!”陆小凤有点开心,“你和旺财怎么来了?”
乌渡道:“我带旺财看看它认识的朋友。”
旺财在花满楼怀里扭来扭去,他闻言笑道:“谢谢你,我真的好久没见旺财了。”
乌渡礼貌地说:“不用谢我。当初谢谢你照顾旺财。”
陆小凤抬手:“哎哎,别说什么谢不谢啦,多见外。”
旺财从花满楼怀中跳下,在地上摇头摆尾甩起毛,花满楼听着这声音,笑着请乌渡坐下。
正如陆小凤所说,他们之间根本没必要如此见外,很快便熟悉起来。
步早来见花满楼是一回事,他虽然知道花满楼不会因为“小步”的真实身份而对他产生恶感,却还是有点好奇对方的心情,大概是因为花满楼实在是个温柔的大好人吧。
这样反而更令人在乎。
确认花满楼是真的不介意小步的双重身份后,步早开始以乌渡的身份考察新的合作伙伴。
花家家大业大,是江南首富,也是一个合作的好伙伴。
要玩就搞一波大的,步早并不满足于一两个合作伙伴,毕竟日后咸鱼派的业务会全面发展,路子越多越好。
系统安静地观察着玩家的行动,总觉得玩家好像把一款模拟武侠游戏玩成了另一种新的游戏。
〖系统认为玩家的发展路线很有参考意义。〗
直到今天,系统也还是没有发现玩家可以听见它的心音播报。
第 174 章 亦真亦幻·其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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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师兄的动物园#
(一)
这也许是在做梦。
高耸入云的树,层层叠叠枝叶之后的蓝天与云,从身周穿拂而过的风。
宫九晃了下尾巴。
尾巴。
宫九转头,覆盖着白色皮毛的身躯,毛绒绒的蓬松尾巴,以及有着尖尖指甲的爪子。
他好像梦到自己变成了一只狐狸。
(二)
宫九是个路痴,就算在梦里他也会迷路,更别说这其实并不是一场梦。
路痴九公子在森林中越走越远,给前来寻找他的玩家增添了很多麻烦。
步早:说真的,好想让他饿得半死不活走不动路再去找他。
系统:有可能他会在玩家你找到他之前被吃掉。
咸鱼山里是有老虎的。
(三)
因为是游戏,所以系统是如此向玩家解释的,这是一个新玩法,为了正在筹备中的模拟江湖2.0收集更多的情报,所以为试玩的玩家设置了这样的一场奇遇。
步早的试玩仍在继续,系统这么做也是收到了指示,无可厚非,步早自己同样觉得很有趣,而宫九并不是第一个变成动物的NPC。
大师兄的动物园里已经有了其他动物。
(四)
宫九身在咸鱼派时,每逢深夜,时常能听到山中野兽长啸。
月光如水,一人的寂寥深夜,野兽的声音是一种无形的陪伴。
而如今,他见到了那无形陪伴的真身……之一。
一只吊睛白额大虫,正在三丈远的地方,对他虎视眈眈。
作为一场梦来说,未免太真实了。宫九就算在梦里,也不会让自己成为被捕食者。
大虫一声虎啸,即使隔着这么远的距离也能感受到从中散发出的热气与腥气。
当然,这也可能是错觉。
宫九不想命丧虎口,但环顾四周,只有一棵长藤从树上坠下,在风中轻晃,而他现在是狐狸而不是猴子。
咸鱼派大师兄,万物楼楼主就是在此时登场的。“大壮。”清冷的声音在树丛后响起,“别吃他,他难吃。”
窸窸窣窣声过后,重溟的身影从树丛后走出,狐狸的瞳孔中倒映出他的模样。
银面具,黑衣裳,垂在一侧肩头的发辫用红绳绑着,确实是万物楼楼主重溟。
但他竟然在和老虎对话,他真的是重溟吗?
这个梦未免太不可理喻了。
更不理喻的事情在随后发生,大老虎甩了甩尾巴,从喉中发出一声粗犷压抑的叫声,但那听起来并不含有威胁之意,反而像是一种委屈的抱怨。
“不行。”重溟说。
“嗷呜!”大壮如是说。
“吃了他你会闹肚子,之后我给你送你喜欢的。”重溟说。
“嗷呜。”大壮满意了,“嗷呜呜嗷呜!”
“好。”
宫九:……
奇怪的梦,奇怪的重溟,奇怪的老虎。
奇怪的世界。
(五)
在目睹了万物楼楼主与名叫大壮的老虎对话之后,宫九被重溟揪了起来,随后目睹了重溟与大壮互相道别。
这种远超常理的发展令九公子呆若木鸡,被重溟并不温柔地揪在手里时也忘了反抗,一路上头脑风暴,就这样被重溟带回了咸鱼派。
在做梦……在变成狐狸之前,宫九身在太平王府,所以他才会先入为主的认为自己在做梦,但就算不是做梦,骤然间从太平王府出现在咸鱼山同样不科学。
九公子被重溟安置在一个小院,狐狸的嗅觉十分敏锐,他嗅见了其他动物的气味。
重溟离开,不知道要去做什么。宫九安静地蹲在原地,思考着之后该如何行动。
随后,一只公鸡出现在他的面前。
雄赳赳,气昂昂,颜色鲜亮,尾羽在日光下泛着七彩的光泽。
众所周知,狐狸吃鸡。
宫九心中迸发出一股食欲,并听到腹中传出一声咕咕声。
“咕咕!!”大公鸡似乎也听见了这声腹鸣,呆滞片刻,非常人性化地转身就跑,与宫九拉开距离。
“叽叽叽叽叽叽。”
一串猴子叫响起,像是在嘲笑公鸡的举动。
宫九循声望去,一只拿着桃子的猴子正在树上咧着嘴,呲着大牙笑得相当灿烂。
大公鸡:“咕咕咕咕!!”
猴子:“叽叽叽叽叽。”
他们好像在对话。
宫九沉默,片刻之后,他开口:“唧。”
(六)
物种不同,当然是听不懂彼此的话的,所以对话更不可能。
(七)
不知跑去做什么的重溟在一鸡一猴一狐狸面面相觑时返回。
见他到来,公鸡向前迈了几步。
重溟平静地看他一眼,随后俯下身,捏着狐狸的后颈皮将狐狸揪起来,转身离开。
宫九对此时的状况仍旧处于难以置信的状态,任由重溟带他离开,在他们身后,公鸡迈爪跟上,猴子跃下树枝。
公鸡:“咕咕咕咕咕。”
猴子:“叽叽叽叽叽。”
(八)
这是一场不成对话的对话。
(九)
重溟是带宫九去洗澡的。
昨天夜里下了一场大雨,宫九一个人在山间乱晃,脏兮兮,黏哒哒,白狐狸成了泥狐狸。
重溟愿意揪他回来已经是相当善良了。
将宫九放到盆里时,这只狐狸剧烈地挣扎起来。
重溟伸手握住他的两只耳朵:“安静点。如果你想我可以把你送回去喂大壮。”
宫九:“唧唧唧唧唧。”
大公鸡和猴子围在盆边探头探脑,相当人性化,像在看宫九的热闹。
“咕咕咕咕咕。”
“叽叽叽叽叽。”
重溟伸手拨开他俩,“别碍事。”
“叽叽叽。”
“咕咕咕。”
宫九:唧唧唧。
(十)
陆小凤是在两天前发现自己变成了一只鸡,回神时他正埋头翻土,一只蜈蚣扭着身子从他爪子边逃走。
重溟在山脚下将他捡了回去。
司空摘星则是在发现自己变成了一只猴子,在桃树下发呆时遇见了带着一只鸡上山的重溟。
重溟左手一只鸡,右手一只猴,把他俩带上了山。
尽管物种不同语言不通,但陆小凤与司空摘星在重溟捡来狐狸的前一天晚上在泥地里写字,已经成功相认。
对于重溟捡来的这只狐狸,他们同样好奇对方会不会也是变成动物的人。
还有可能是熟人。
但这只狐狸呆呆傻傻的,两人瞅着它,怀疑它可能就是一只普通的狐狸。
(十一)
宫九和木盆边的一鸡一猴对视。
也许不是他的错觉,眼前的这两只动物实在太像人了。
“唧。”
一开口,宫九又立刻闭上了嘴。
“叽叽叽叽叽!!”猴子大声叫起来,并将手中的果核掷向狐狸。
果核打在狐狸的耳朵上,掉进污浊的水中,随波荡漾。
重溟捞起果核,甩到一边,看了眼猴子,没有说话。
“叽叽叽叽。”司空摘星说。
“闭嘴。”重溟说。
“咕咕咕!”陆小凤说。
重溟干脆不理他了。
(十二)
宫九被重溟洗干净之后便被放到一边,他甩了甩身子,一旁的陆小凤与司空摘星被甩了一身水,不由对他怒目而视。
“叽叽叽叽!”
“咕咕咕咕!”
“唧唧。”宫九笑了。
旺财过来的时候,便看到他们打得鸡飞狐跳猴子笑,掉了一地鸡毛。
“汪汪汪!”
旺财的霸气叫声像按下了停止键,三只动物纷纷停下无谓的争斗,转而望向这只咸鱼派的吉祥物。
“汪汪汪,汪汪汪汪汪!”
旺财如是说。
它的语气既不是威胁也不是震慑,反而有几分像老大哥一样在语重心长的教诲。
总之就是很可爱。
(十三)
宫九占据了旺财身边最近的位置,一张狐狸脸板得严肃无比,但眼睛微眯,像在得意地笑。
司空摘星扑了过去,他也想站在旺财身边。
“叽叽叽叽叽!!”
陆小凤瞥了眼一狐一猴,收拢翅膀,慢吞吞地踱到旺财身边。
“咕咕。”
旺财歪着脑袋看他:“汪汪呜。”
陆小凤:“咕咕咕。”
听不懂但不妨碍他俩之间的对话,陆小凤十分满足,如果这是一场梦,那大概是一场美梦了。
可惜这不是梦,而是现实。
所以为什么他会变成一只鸡啊!!难道是因为司空摘星天天叫他陆小鸡吗?!
倘若真要脱离人籍他倒想变成一只凤凰。
陆小凤纠结地想。
(十四)
步早问过系统,为什么陆小凤会是一只鸡。
系统回答说,因为这个世界没有凤凰。而从程序设计上来讲,设计一只鸡更简单。
毕竟凤凰一出场,一定是要有各种特效花样的。
太有道理了,步早接受了这个回答。
(十五)
狐狸和猴子的战斗力旗鼓相当,毕竟他们如今不是人,武功全失,一招一式都被本能所驱动,野性十足,狐狸毛和猴子毛飞了一地。
掌门大人在旺财到来之后也来了,陆小凤和旺财肩并肩站了许久,不经意间回头,瞥见掌门的面具,方才惊觉步早正站在树荫里,笑脸面具覆着一层阴影,而他甚至没发现对方是何时来的。
像鬼一样登场的掌门成功让后知后觉的狐狸和猴子安静下来,所有动物都沉默地望着他。
原本与掌门面对面时没有太大的感觉,但如今以地上动物的视角去看掌门,只觉得一股难言的阴森深沉感扑面而来。
而面对重溟时……他们好像一点都没有类似的感受,反而心中有一种若有若无的亲近感、安心感。
有了掌门做对比,鸡、狐狸与猴子终于发现了这个事实,并陷入沉思。
甚至现在想到重溟,也觉得心中暖洋洋的。
(十六)
重溟在给宫九狐狸洗澡时身上的衣裳被打湿、还沾了一身泥点子,换了一身衣裳才在陆小凤等人面前现身。
而这时他们正在和掌门“快乐”地玩耍。
由于动物的本能作祟,他们对掌门更想敬而远之,但在那之前,他们是正常的人,理智与情感盖过了本能,鸡、猴子与狐狸仗着动物的身份前去接触步早,要么啄腿,要么揪头发,要么蹲在他的脚上不动弹。
掌门不生气,他在面具下微笑,无奈又宠溺地说:“你们这群小笨蛋。”
动物本能在这一刻鼓响,陆小凤飞远了,司空摘星跳到树上,宫九跑到旺财身边,他们都警惕地望着掌门。
“汪汪,汪汪汪,嗷汪。”
旺财如老大哥一般,如此说道。
(十七)
重溟现身,沉默地站在屋檐下。
掌门看向他。
师徒二人之间陷入短暂的静谧。
没人知道他们私下如何相处,但不管是陆小凤还是司空摘星,各自在场时,他们眼中的重溟与掌门之间看起来还是挺和谐的。
重溟开口了,硬梆梆地道:“你们回来了。”
掌门干巴巴地回应:“嗯。”
鸡、猴子与狐狸陷入沉默。
他俩现在一点也不像在外人面前时那样和谐,反而有一种微妙的尴尬。
第 175 章 亦真亦幻·其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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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八)
旺财:“汪汪汪汪。”
掌门指着分散在各处的鸡猴狐狸,问:“怎么把它们带回来了?”
“他们好玩。”
重溟简短地回答,随后道:“这次出去,有什么好事吗?掌门你看起来似乎心情很好。”
掌门微笑:“有好事发生,我给你带了礼物,你应该会喜欢的。”
撇开刚见面时的微妙尴尬,之后师徒间的对话就显得亲昵了许多。
掌门似乎在努力拉近与重溟的距离,而重溟也很给面子地给予了回应——他嘴角微翘,显得很开心。
重溟平常笑起来时似乎总带有几分讽刺,看人像在看笑话,难以琢磨又令人不喜。
但他这时只是浅浅地笑了一下,却莫名流露出一股天真欢欣的意味,震得三人呆在原地,心情微妙。
……原来重溟也会露出这样的笑容啊。
(十九)
掌门带回来的是一只乌云踏雪猫与一只……黑豹子。
乌云踏雪猫十分矜持地舔着爪子,在意识到自己做什么时又懊恼地放下,动物本能驱使的行为是无意识的行为,他总会无意识地做出各种猫咪会做的事。
一旁的黑豹子比乌云踏雪猫高两倍,体型精壮,懒洋洋地甩着尾巴,一副天老大地老二他老三的姿态在院中闲逛,已经完全适应了豹子的身体。
看到那只毛皮油亮的黑豹子的瞬间,陆小凤的心情更复杂了:
为什么他就是一只鸡!!
(二十)
乌云踏雪猫的真实身份是身在洛阳的王怜花,有记忆时他正盘卧在树丛的阴影中,茫然无比,树丛窸窸窣窣晃动片刻,钻出来一个狗头。
旺财的眼睛倒映出王怜花的模样,处于震惊之中的王怜花被旺财叨着后颈皮去与掌门汇合。
旺财和掌门在外行走,在咸鱼派已经闯出名号、打下一番事业的现在,他们正处于不太忙的时期,很有闲情逸致。
王怜花被掌门带在身边约有一日,勉强习惯了自己变成猫的事情,旺财在一个池塘边扯回来一只差点被淹死的黑豹。当时的王怜花相当无语,旺财真是什么东西都往回捡,如此自来熟很容易吃亏的。
黑豹的动作相当人性化,跟在掌门身边的当晚,他和王怜花对了暗号——用爪子在地上写字,知道了彼此的身份。
虽然同为猫科动物,但语言还是不通的。
(二十一)
黑豹的真实身份是罗刹教教主,玉罗刹。
教主大人变成动物前身在万梅山庄,对许久不见的儿子表达一腔父爱,顺带向他解释玉天宝开始接触教中事务的原因。
虽然西门吹雪一点都不在乎。
父爱没表达完,睁眼成了一只飘在池塘里的黑豹,甚至还被好久不见的旺财叨上了岸,见到了掌门和一只乌云踏雪猫。
而这只猫,是和他有着一样遭遇的王怜花。
玉罗刹只有一个感想,比起猫,还是旺财更可爱一些。
(二十二)
掌门在和动物相处时不戴面具,俊秀的面容无时不刻地展露在变成动物的两人面前。
——这位掌门相当心大,竟然放任一只黑豹、一只野兽呆在自己的身边,甚至还不栓绳子。
当然,这不意味着玉罗刹想给自己栓绳子,他只是对步早的毫无防备感到难以置信。
动物与人可是不一样的。
掌门的脖子看起来脆弱无比,青色的血管十分明显,仿佛一口就能咬断。
教主大人当然不会错过这样的机会,他不想杀步早,但不介意尝试杀步早。
掌门闭眼沉睡时,黑豹伏地弓腰,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袭向他——
随后他被掌门一掌摁在床上,床铺梆梆硬,玉罗刹和掌门对视。
而掌门抬起另一只手,似笑非笑地扯他的胡须,一下又一下。
“大黑啊……你可真是个调皮蛋。”
动物的本能在那一刻发作,理智却让玉罗刹很不甘心,但又不得不服——他如果不服,掌门像是能把他所有胡子都拔掉。
王怜花在桌上纵观全程,见此默默抬爪要舔,舌头刚碰到黑色肉垫,骤然惊醒,憋屈地放下爪子。
一旁的旺财歪着脑袋看他,眼睛明亮,胡子微微抖动,看起来相当可爱。王怜花和它对视,开口:“喵喵喵。”
“汪汪汪。”
旺财如是说。
(二十三)
经历了这样那样的事,怜花喵和教主豹跟随掌门旺财回到了咸鱼派,虽然状况奇妙又古怪,但咸鱼派里总归是他们熟悉的地方。
两只猫科动物与其他三只不同科的动物汇合,视线交错,互相看一看,都从那满是灵性的眼神中看出点微妙之处来。
都这么多变成动物的人了,再多几个好像也不奇怪。
“咕咕咕。”
“叽叽叽。”
“唧唧。”
“喵。”
“嘤嘤。”
不成对话的对话再度上演,吵闹程度翻了一倍。
黑豹的声音太不符合他威武的形象,陆小凤莫名地感到一阵安慰。
(二十四)
掌门看着一院子动物叹气,以玉罗刹为起点,视线从他们身上扫过,看不出他究竟在想什么。
“重溟,你要养他们吗?”
掌门问道。
“暂且养一段时间。”
重溟的发言让动物五人组十分安心。
掌门面上流露出若有所思的神色,他的声音听起来很愉快:“既然这样,得给他们分一个房间了。”
重溟说:“那只豹子,有可能会吃鸡。”
掌门说:“那给大黑套上嘴笼。”
“嗷嗷嗷嗷!!”
黑豹发出一声怒吼,威风凛凛。
陆小凤有点沮丧,所有动物里,就他最弱。
(二十五)
众人围坐在院中,面面相觑,气氛严肃无比。
“咕咕咕咕。”“嘤。”
“叽叽叽叽。”“唧唧唧。”
“喵嗷!”
一次无效对话就此结束,该在地上写字的写字,该甩尾巴的甩尾巴。
(二十六)
对于是否要向咸鱼派的人暴露自己的身份,众人商量了一晚上,没有商量出头绪。
认为应该向他们求助的有陆小凤,而其余人都不想向咸鱼派的师徒暴露自己的身份。
陆小凤:“咕咕咕咕咕!!”
难道就这样子一直当动物吗!
司空摘星:“叽叽叽叽,叽叽。”
假如暴露身份的话,会被嘲笑一辈子的。
王怜花:“喵喵喵。”
说不定连现在的待遇都没有了。
玉罗刹:“嘤嘤嘤,嗷嘤。”
也许步早还会趁机掌控罗刹教,玉天宝那家伙也绝对不会多想。
宫九:“唧唧唧唧,唧。”
动物可以做许多人不能做的事。
陆小凤:“………………咕咕!!”
他还以为这群人早和步早构建了不一般的信赖关系呢!都合作那么久了怎么还是这么防备步早?!
(二十七)
多数大于少数,众人暂且按兵不动,开始以动物的眼睛观察起咸鱼派的师徒。
没有人会在不通人言的动物面前遮掩,他们确实目睹了平常见不到的场面。
比如美人出浴图——司空摘星默默地和浴桶里的晓轻舟对视。
这真的只是一场意外,猴子的身体和人类的身体相比差距大了去了,但别有一番滋味,司空摘星在林间恣意的跳跃,在房顶上放纵的奔跑,但谁能想到脚底的瓦片那么不牢靠,他猴爪一踩上去整只猴就滑下去了呢?
谁又能想到晓轻舟沐浴不栓窗,司空摘星一撞就撞开了呢?
虽然都是大男人,也没人会特意偷看晓轻舟洗澡……
但不得不说的是,司空摘星从未见过比他还美的人,那是一种与性别无关的美。
屋内水汽飘荡,面颊泛红,眼睫盈珠,双眸中似有雾气氤氲,水珠顺着修长白皙的脖颈下滑,落入水锁骨,肩头沾着几缕湿发……
司空摘星猴傻了。
而晓轻舟忽地露微微一笑,随后抬手射出一道水柱击中窗户扇,窗户合拢,而挂在窗边的司空摘星被撞落在地,还未等他反应过来,裹好衣物的晓轻舟便推门而出,伸手手将他拎了起来。
司空摘星眨眼卖萌,晓轻舟微微一笑:“你这小猢狲真是调皮捣蛋。”
司空摘星:“叽叽叽!”
树上的王怜花舔舔爪子,甩甩尾巴,幸灾乐祸地笑。晓轻舟带着司空摘星去见重溟,重溟正在和旺财以及狐狸宫九一起赏月,圆月如盘,月华如水,旺财在重溟腿上摇尾巴。
“这只猴子偷看我洗澡。”晓轻舟说。
“叽叽叽叽!!”不是故意的!
司空摘星很委屈。
宫九扭头看司空摘星,眼神平静,但司空摘星莫名看出几分鄙夷。
“叽叽!!”司空摘星大声说。
重溟道:“他是一只猴子。”
晓轻舟丢下司空摘星,道:“你要养的猴子,看好他——话说这只狐狸是不是一直跟着旺财?它是公的还是母的?物种不同,不能□□的。”
司空摘星稳稳落地,旋即听到以上这番话,猴身一滞,望向宫九。
重溟道:“是只公的,先前捡到他时他脏兮兮的,我给他洗过澡。”
宫九的眼神像死了一样平静。
晓轻舟笑了起来,道:“我看看。”
宫九的眼神更死了,但他的身体还活着,他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窜逃而出——
被晓轻舟一把揪住后颈皮。
“唧!”
狐狸唧唧叫起来。
“叽叽叽叽。”
猴子叽叽笑起来。
晓轻舟晃了晃手中的白狐狸,笑眼盈盈:“我怎么觉得你能听懂人话?你难道是只狐妖吗。”
白狐狸:“唧唧。”
(二十八)
重溟与晓轻舟之间的对话不显生疏,反而有几分亲昵,这两人在师门重聚和好之后在外人面前依旧显得若即若离,却不成想私下是如此相处的。
陆小凤很为他俩高兴,即使变成了一只鸡也无法抑制住他的开心。
但司空摘星有话要说:可恶!晓轻舟对猴一点也不温柔啊!!
宫九颇有同感。
晓轻舟对狐也一点都不温柔。
与晓轻舟相比,重溟竟然显得可亲可爱可敬了一点。
(二十九)
白狐狸趴在地上沉默,旺财走到他身边,抬爪拍拍狐狸的脑袋:“汪!”
“唧唧。”宫九说。
“汪汪汪。”旺财如是说。
司空摘星:“叽叽!!”
“汪汪。”旺财左爪按狐,右爪摸猴。
陆小凤在一旁想凑上去,听到晓轻舟悠悠感叹:“怎么喜欢旺财的都是公的呢?”
“……”
陆小凤的爪子悬在空中,片刻之后,默默放下。
对啊,为什么都是公的呢?
因为他们几个都是男人啊。
(三十)
玉罗刹正在探索咸鱼派。
他一直觉得咸鱼派还有许多不为人所知的秘密,比如为什么咸鱼派会如此干净,以及重溟经营万物楼所培养的手下的下落。
虽说重溟与掌门和好,玉罗刹也与他们开始合作,却始终不曾见到万物楼中除重溟之外的任何人。
而步早对此毫不在乎,玉罗刹试探过步早,对方只对重溟的成就感到骄傲,再多的压根不关心。
而他看出了玉罗刹的求知欲,虽没有直接点出,却挪开面具对玉罗刹意味深长地笑,眼睛太通透,看得玉罗刹想让他重新带回面具。
如今,玉罗刹就要亲自探索咸鱼派的秘密。
黑色的豹子在月光下油光发亮,落地无声,晃来晃去的尾巴能够彰显他不平静的心情。
豹子的嗅觉十分敏锐,玉罗刹循着咸鱼派师徒气味息最浓郁的一条路前去探索。
而这条路通往的地方却是一片无人打理、恣意生长的小块花田。
月光下,花田中鲜花摇曳,花香扑鼻,但咸鱼派师徒的气息依旧若隐若现。
玉罗刹沉思,咸鱼派那几个难道还会在这儿赏花?
花香太浓,玉罗刹控制不住地打了个喷嚏。
花丛中冒出一个人影,玉罗刹注意到时,对方已经来到了他面前。
是乌渡。
玉罗刹和乌渡已经打过许多交道了,对乌渡的性格了如指掌,见到他并不烦心,反而觉得不是其余人实在太好了。
乌渡疑惑地看着黑豹:“大黑,你怎么在这里?”
玉罗刹发出一声低吼:“嗷嘤!”
乌渡看了他一会儿,微笑起来,走出花丛,玉罗刹这才发现他手中捧着一束花。
“大黑,走,我们去找掌门。”乌渡的声音很柔和。
玉罗刹不想走,但乌渡胳膊一伸,揽着他的脖子便往前走了。
地面印上两道长长的爪子划痕,玉罗刹是被乌渡强行拖走的。路上两人的脑袋紧紧挨在一起,乌渡将手中的花束送到玉罗刹鼻前,开心地说:“大黑,你觉得好闻吗?”
教主大人惊愕不已,没有回应。
乌渡是一点都不怕被他这只豹子一口咬掉脑袋吗?
第 176 章 亦真亦幻·其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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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十一)
乌渡和玉罗刹找到掌门时,对方正在逗王怜花。
木棍搭配绳子再加几根陆小凤的鸡毛,一根完美的逗猫棒出现了。
猫的的本能有时候相当难以抑制,就算能控制住自己不舔爪子,但一簇飘来飘去的鸡毛就连人都无法忽视,更别说猫了。
玉罗刹无言地看着那只乌云踏雪猫,如果忽略对方的真实身份是王怜花,那确实是一只相当可爱的小猫咪。
掌门没带面具,笑容柔软,与偶尔摘下面具时露出的带着揶揄或调侃意味的微笑截然不同。
乌渡脚步无声,但臂间架着一只黑豹,动静不小,王怜花抬爪抓鸡毛扑了个空,落地转头一看,和一人一豹对上视线。
黑豹咧咧嘴,像是在笑。
“…………”
小猫炸毛了。
为什么呢?大概是因为觉得太丢脸了。
(三十二)
“掌门师父。”
乌渡将他摘的花举到掌门面前,一脸坦坦荡荡,丝毫不觉得难为情。
掌门干咳一声,因为没戴面具,月光下,他的脸上流露出了些许不自在,似乎是在害羞。
难免不让人觉得,在他平日里戴着面具的时候,面具之下也是这样的表情。
掌门扔掉手中的逗猫棒,从花束中摘出一朵红色的小花,别在乌渡发间,没说话,嘴角微翘。
乌渡在他抬手时便顺从地微微低头,任由掌门将那朵花插在发间,待掌门收回手,他低头看看怀里的鲜花,视线转向一旁因目睹了这番场景而瞪圆双眼、嘴巴微张的两只猫科动物。
有点傻,有点呆,一点都没有做人时的聪明劲。
掌门从花束中又抽出一朵黄花,笑眯眯地走向大黑豹,不等他反应,掌门便已经将那朵黄色的花缠在了他的尾巴上。
黑黢黢的一只大黑豹绑上一朵鲜艳的小黄花,豹比花娇。
王怜花并不吝于嘲笑:“喵喵~”
乌渡趁他不备,往他脑袋上套了一个小花环,王怜花一惊,摇头甩耳,反倒将花环彻底套在了脖子上。两朵小黄花点缀,可爱翻倍。
玉罗刹同样不吝于嘲笑:“嘤嘤~”
王怜花觉得这么大一只黑豹叫声却那么娇,更值得嘲笑。
(三十三)
掌门揉着玉罗刹的大黑脑袋,声音夹得甜腻不像话:“谁是世上最乖的黑豹子?是大黑~”
玉罗刹:“。”
这就是步早的第三张面孔吗?
简直没眼看。
(三十四)
王怜花倒是很舒适自在地卧在乌渡怀中,咸鱼派里除旺财之外乌渡最好,性格认真宽容,对动物更是如此。
可以说无论王怜花做什么乌渡都不会生气。
乌渡伸手轻柔地抚摸怀里小猫的脑袋,王怜花舒适地抖了抖耳朵,对在掌门魔爪之下反抗不能的憋屈玉罗刹邪魅一笑,投之以幸灾乐祸的眼神。
玉·黑豹·罗刹:……我一口就能咬掉你的小脑袋。
(三十五)
装饰了新鲜小花的一猫一豹出现在其余几人面前时得到了非同一般的赞扬。
重溟眼睛弯弯,一改之前阴沉孤僻的模样,就连那张冰冷的银面具都没能遮挡住他面上的笑意。
他轻声说:“很可爱。”
乌渡站起身,将怀里的小猫往他面前送,王怜花大惊,伸出爪子钩着乌渡的衣襟,不肯去。
虽然重溟闻起来很香看起来像发着光,但让他乖乖待在重溟怀里——开什么玩笑!
晓轻舟若有所思地看了这只浑身散发着拒绝之意的小猫:“好奇怪,竟然有讨厌师兄的动物。”
闻言,王怜花整只猫不由一僵。
乌渡低下头和猫对视,没有说话,但他的眼神很困惑。
重溟有点失落:“其实这次捡来的几个动物,和我都不太亲。不知道为什么。”
被点的几个:“……”
还能为什么?因为他们是人啦!
掌门一直默默听着,闻言站起身,像是要看看这只拒绝弟子的小猫。王怜花从乌渡肩头瞥见他走近,来不及多想,下意识地跳向重溟,被重溟一把抱住。
掌门说:“哎呀,他这不是很喜欢你嘛。”
重溟微微笑了笑,小心翼翼地调整了怀中小猫咪的姿势。
王怜花莫名觉得安心又舒适,暖洋洋的,不自觉地蹭了蹭重溟放在脑袋边的手。
“叽叽。”司空摘星捂嘴叽叽笑。
“——”
王怜花骤然回神,既羞又窘,尤其是其余的动物都正一眨也不眨地看着他。
看什么看!没见他现在是一只猫吗!
“喵喵喵!”
重溟伸手揉揉他的头,眼神柔软,手法舒适,王怜花不由得眯起眼睛,尾巴尖晃来晃去。
如果忽略重溟怀中小猫的真实身份的话,眼前的这幅画面相当温馨又可爱。
(三十六)
重溟是个很讨动物喜欢的人。
这点在日常与重溟的往来时便能有所体悟,比如时不时地会飞来蹲在他肩头的各种鸟,路过的小狗,窗外走过的猫……
但直到莫名其妙变成了动物,他们才意识到重溟是不一般的讨动物喜欢。
“大壮”——宫九第一天在山中遇见的那只大老虎,像小猫咪一样在重溟手下打滚。
鸡猴狐猫豹在离他们有一段距离的坡上望见了这幅景象,目瞪口呆。
这已经不是普通的讨动物喜欢了,反而像是拥有驯兽的天赋……
王怜花心想,该不会重溟真能听懂动物说话。
既然如此,怎么为什么对他们的叫声一点反应都没有?
王怜花盯着草坪上和大壮玩得很开心的重溟,陷入沉思。
重溟正靠在大壮身上,与老虎相比,他不算矮的个子都显得小了许多。
王怜花倒是想去,但听乌渡的意思是那只叫“大壮”的老虎不喜欢除了重溟以外的人,而王怜花这样的小猫咪,它一口就能咽下。
坡上掌门等人铺了垫子,席地而坐,远处青山巍峨,碧湖泛波,湖边有一丛旺盛生长的鲜花,随风摇曳,清风捎来花香。
现在是咸鱼派的野营时间。
旺财爬上黑豹的背,昂首挺胸,毛发飘逸,在风中神气又威武,乌渡则盘腿坐在黑豹身侧,小心翼翼地安抚着黑豹,希望他不要生气。
黑豹没有太大的反应,懒洋洋地甩尾巴。毕竟只是一个旺财而已,如果其余人和其余动物要爬他的身子,玉罗刹一定立刻咬他们一口。
掌门和晓轻舟回头看这一人一狗一豹,面上的神情十分柔和。
陆小凤则绕着他俩跑来跑去,还是很想向他们表露自己的身份——这鸡他一点都当不下去了,之前他独自一鸡去见留在咸鱼派里的其余弟子,竟然有人问能不能宰了他吃,要不是有人认识他是重溟养的鸡,怕不是真要被放血拔毛,开膛破肚了!
“咕咕咕咕咕!!”
“喵嗷!!”
“唧!”
王怜花、宫九和司空摘星正左右围堵,但凡陆小凤在地上划出些什么痕迹,立刻上去又踩又踏,不想叫他暴露身份。
被乌渡揉脑袋揉得心烦意乱的玉教主目睹了这番场景,很是欣慰。
他对自己与咸鱼派的关系可是有自知之明的,倘若步早知道了他们的真实身份,指不定会突发奇想打算尝试一下豹子肉狐狸肉什么的……
总之一定要先瞒住!
(三十七)
鸡会不会累,陆小凤以前不知道,但现在他知道了。
鸡是会累的。
尤其是狐狸宫九在拦他的过程中不知有意还是无意,时不时地伸爪子动鼻子,一副琢磨该如何吃鸡的样子,让陆小凤更加心累。
就像陆小凤要克制住翻泥巴吃虫的本能一样,宫九也在与吃鸡的欲望抗衡。
理解是能理解……但宫九看他的眼神分明是看猎物的眼神啊!这人真的有在抑制自己的食欲吗!
(三十八)
事实上,宫九十分享受于与食欲抗衡的过程,这种浓烈的欲望与想要被人鞭打的欲望不同,是宫九从未体验过的。
吸溜。
吸溜。
(三十九)
在看到那只狐狸流口水的时候,陆小鸡放弃了向步早暴露身份,收拢翅膀,往司空摘星身边躲了躲。
猴子好歹是吃素的。
掌门和晓轻舟一直饶有兴致地看着他们追追打打,面上流露出的神色让人感叹他们不愧是师徒,要说谁与掌门最相似,不是孤僻的重溟,也不是靠谱的乌渡,而是看似纯良实则对什么都无所谓的晓轻舟。
见他们终于停下,掌门微微歪头:“你们是不是太聪明了?”
所有人一僵。
掌门继续说:“说起来,又是鸡又是猴,让我想到陆小凤和司空摘星……”
陆小凤竖起尾巴,司空摘星稍稍向前倾身,都想听听步早对他们是什么评价。
然而让人遗憾的是,掌门之后没再开口,只是微微弯唇,笑了一下,言尽而意无穷。
反正不是讨厌。
陆小凤引吭高歌,鸡鸣震天,王怜花跳到他身上,双爪一伸,按住他的脖子,鸡鸣戛然而止。
下方和大壮浓情蜜意的大师兄抬头,看到这幅画面,立刻起身赶来,而他露头时掌门已经伸手揪起了小猫咪。
“真是一只淘气鬼。”掌门说,“你不是应该捉老鼠吗?怎么这么喜欢这只鸡?”
“喵嗷!”王怜花说。
“还是一只掉毛的淘气鬼。”
晓轻舟伸手摸摸小猫咪的脑袋,把他从掌门怀里揪出来,扔给重溟,重溟接了个正着,随后轻轻安抚着有些受惊的小猫咪。
“带他去找大壮玩一玩怎样?”晓轻舟若无其事地说着很可怕的话,“不是说猫为虎师,教虎百为,唯不教上树,让他去教大壮怎么爬树不是正好吗。”
“……”王怜花在重溟怀里亮出爪子,朝他哈气:“哈————!!”
晓轻舟对小猫咪和善地微笑。
王怜花哈气哈得更狠了,但与此同时,整只猫也往重溟怀中挤了又挤。
这一定是动物的本能。
第 177 章 亦真亦幻·其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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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四十)
动物的本能是一种很神奇的属性,人也有本能,但某种程度上来说,人是不如动物敏锐的。
动物有比人类要敏锐的嗅觉、听觉、感知能力,这导致在变成动物之后,陆小凤等人变得十分敏感。
譬如掌门或是晓轻舟稍微笑一笑,几人便汗毛倒竖——虽然动物也没有汗毛,总之莫名有种毛骨悚然的感觉。
当然,大多数时候这对师徒是不会这样的笑的,面对他们这几只鸡猴狐豹猫,掌门与晓轻舟都在比面对他们本人时宽容柔和不止一倍。
对此,玉罗刹有话要说。
步早面对他本人时都是笑里藏刀意味深长,但面对他这只豹子,却是喜爱有加,甚至只给他取了名字。
大黑这名字逊得要死,要说言简意赅大俗即大雅勉强也算,但因为是步早取的,玉罗刹怎么听都觉得这个名字不好。
纯粹的个人偏见与心理因素作祟。
重溟和乌渡都是会对动物说话的人,尤其是重溟,摸着黑豹子的耳朵,告诉他为什么掌门唯独这么中意他这只豹子的原因。
因为大壮——那只老虎见了他就跑,而大黑不跑。
玉罗刹:……
假如教主大人知道代餐这个词,恐怕会强烈控诉掌门的行为。
(四十一)
重溟讨动物喜欢的本领是独一无二的天赋,都是玩家的马甲,其实并没有什么遗憾不遗憾的,之所以这么中意教主大人化身的黑豹,只有一个原因。
《玩家日记节选》:好玩。非常好玩。还想玩,玩一辈子也可以。
《系统的玩家观察日志节选》:亲爱的玩家似乎很喜欢动物,因人设而不能表达亲近态度的角色——玉罗刹玉教主以及太平王世子宫九都在变成动物后得到了玩家本体·掌门的喜爱。
系统认为这一反差十分具有参考意义,可以在日后的2.0版本中使用。
步早:不不,那不全是因为人设。真要说的话人和动物毕竟是不同的,比如手感叫声之类的完全没有可比性。
一句话概括,有些人不当人的时候还是很讨喜的。
(四十二)
尽管认为以动物之身可以很好地查探咸鱼派内部,但走遍咸鱼派,毫无破绽,依旧是做人时曾去过的地方。
玉罗刹倒是想过以步掌门对自己这只豹子的偏爱,说不定会被他带去某些秘密场所,然而让他失望的是,步早的行踪十分正常,他甚至都没有瞧见步早有什么避着人做事的行为。
但玉罗刹坚信,咸鱼派一定有他不知道的秘密!
否则一定解释不了为什么一到白天外面的广场便干干净净一尘不染,一片落叶都不见。其他拜入咸鱼派的弟子在前院只需日常打扫,没人前来打扫这座位于大山深处的门派。
玉罗刹怀疑咸鱼派暗中培养有不见光的死士——罗刹教内也培养有死士,只听命于他一个人,以步早的能力,不应该没有。
(四十三)
教主大人终于忍不住将自己的发现与其余两人分享。
这两人分别是王怜花与宫九。
陆小凤不用说,他是个十分坦荡的人,并不在乎咸鱼派的秘密,而司空摘星……这只猴子沉迷于当猴子,天天逗鸡遛狗,在林间跳跃长啸,也不在乎咸鱼派有什么秘密。
看着他俩嘻嘻哈哈,玉罗刹总有一种“杀鸡儆猴”的冲动。
但与那两人不同,王怜花和宫九有自己的势力,即便和他俩过去的往来都浮于表面,玉罗刹认为他们和自己一样,对咸鱼派的秘密抱有好奇心。
可是出乎教主大人意料的是,王怜花与宫九对一起合作探索咸鱼派的秘密没有太大的兴趣。
“喵喵喵喵喵。”
王怜花一边喵一边用爪子在地上写字,他对咸鱼派的秘密不感兴趣,早在意识到咸鱼派的实力之后,王怜花放在第一位的事情便是偷师学艺,绝不浪费自己得到的咸鱼派信物。
在实力不足的情况下知道的事情越多,死得越快,王怜花深谙此理,除此之外,他也没有与咸鱼派为敌的理由。
玉罗刹:……
“唧唧唧。”
宫九也伸出爪子在地上写字,面对玉罗刹的邀请他之所以拒绝,是因为他早已私下偷偷查探过了,一无所获。
九公子很干脆地放弃了,当人时没有收获情有可原,但连在不通人言的动物面前都藏得如此之深,即使再查下去也是空费时间,徒劳无功。
还不如趁这段时间与许久没有见过面的旺财一起潇潇洒洒纵横山林,顺带进一步了解咸鱼派的安排、以及观察咸鱼派师徒的弱点——虽然弱点没看见,只看见了他们其乐融融与对外时截然不同的温馨模样。
玉罗刹:……
原以为有两个同伙,不成想从始至终竟是孤身一豹。
心情太憋屈,玉罗刹抬爪一顿乱踩,将这一猫一狐方才写的字样全踩乱,免得被咸鱼派的人发现不对。
“喵嗷!”
被黑豹的尾巴甩到脑壳的小猫愤怒地表达自己的不满,而白狐狸早在黑豹靠近之前轻快地跃走,拉开距离。
宫九对咸鱼派的秘密从始至终都没有太大的兴趣,即使已经在修习步早提供的功法,但他与步早仍有天壤之别。
步早的年纪依旧成谜,没有人敢对他摸骨把脉判断他的年龄,但根据乌渡说多年前见到他时他便是如今的模样,也许步早是三十来岁的年纪。
可无论怎么看,步早都很年轻,与宫九的年龄不相上下。面对步早时,宫九的心情总是十分微妙,困惑之余,还有一种紧迫感。
这对宫九来说也是一种十分难得的情绪。
眼前因为一个扫尾而引发的事件已经发展到黑豹将乌云踏雪猫按在地上,宫九动了动耳朵,干脆利落地转身,尾巴在空中划出一个优美的弧度。
随后他顿在原地。
树下有一道披着绿荫的身影,距他三丈远,发间一根红木簪,双瞳如琥珀,盈满日光,神色淡淡。
——是步早。
宫九微微炸毛,他甚至不知道步早是什么时候出现在那里的,短暂的疑问之后,宫九镇定下来。
玉罗刹正对着这棵树,没有任何反应,想必步早就是刚刚出现在那棵树下的。
但步早会不会在他们商量之前,便已经出现在这里了?
各种猜想疑问在宫九脑海中盘旋,但未知带来的感觉同样十分新奇,他甚至有点享受了。
白毛狐狸的尾巴在身后轻晃,耳朵抖了抖,眯起了眼睛,像在微笑。
步早:……竟然不吃这一套?真遗憾。
狐狸身后,乌云踏雪猫正咬着黑豹子的耳朵不松手,可谓是同类相残,可悲可叹。
掌门从狐狸身边经过,将王怜花从玉罗刹的脑袋上揪了下来,摁在怀里不让他动弹:“不要欺负大黑。”、
玉罗刹见到他后猛甩尾巴,尾巴砸地,声音嘭嘭响。王怜花对他哈气,掌门低头,双目澄澈,泛着几分柔和的笑意,王怜花顿时收了声。
掌门摸了摸他的脑袋,很轻柔:“大黑一口就能咬掉你的脑袋,你胆子怎么这么大?”
王怜花:“……喵!”
虽然说的是事实,但胆子大又怎么了!
(四十四)
陆小凤依旧在考虑如何从鸡变回人,他们如今身在咸鱼派,一朝变成动物,还不知江湖上是什么情况,是否有人寻找他们的下落。
司空摘星:“叽叽叽。”
陆小凤:“咕咕咕。”
一鸡一猴在咸鱼派中没有打听到关于自己的消息——这也是情有可原,毕竟变成动物也才几天功夫,消息传得再快也不可能传到咸鱼派这里,于是陆小凤和司空摘星也考虑过下山打听自己的消息,但在看到被浓郁树木遮掩的山路之后,两人果断打消了这个念头。
通往山下的路上布满了机关,作为人时倒可以破解躲避,但就他们现在的模样,不说避不开机关,简直是给山间那些野兽们送上门的猎物。
尤其是陆小凤这只鸡。
(四十五)
陆小凤和司空摘星一鸡一猴遇见了身后跟着三只动物的掌门。
掌门私下一人时的模样与平日里没什么太大的差别,只是只是更加安静,安静的时候便会显得十分冷淡。
他默默地编着草环。
鸡猴狐豹猫不知道做什么,又好奇掌门怎么会这么无聊,便也安安静静地待在他身边。
今日重溟等三人都去指点咸鱼派的其他弟子了,掌门无事可做,像个空巢老人一样。
旺财溜溜达达走过来,欢快地“汪汪”叫了两声,它偶尔也会有一只狗瞎逛的时刻,那时候谁也找不见它的身影,就算靠着动物的敏锐嗅觉也无能为力。
掌门朝旺财招手,旺财撞进他怀里,随后掌门为它戴上草环,绿叶草环与红绳相互映衬,更加亮眼。
之后,掌门为每一个动物都编了一只草环,郑重其事地为他们挂在脖子上。
望着他们都戴上草环的模样,掌门面上流露出满意的神情。
……看来他是真的无聊。
众人低头看看脖子间的草环,忍不住如此想道。
当初步早在所有弟子下山之后也跟着下山,也有可能是因为独自一人寂寞。
(四十六)
重溟在私下的状态与面对外人时截然不同。
更准确的说,是除自己的师父与两位师弟、以及吉祥物旺财和其余不会说话的动物之外的存在。
在变成动物、待在咸鱼派的这些日子里,众人对这一事实有了充分的认知。
重溟会温柔的笑,会摘下面具擦拭上面的灰迹,而掌门等人则态度如常。距他们和好已经经过了两年以上的时间,私下是这种状态也合情合理。
但宫九是第一次见到重溟摘下面具的样子,结果看来看去,只有他一人最吃惊,陆小凤就算了,连玉罗刹似乎也见过重溟真容。
宫九:……
他认为,玉罗刹藏得太深了。
(四十七)
乌渡是个表里如一的人。
在变成动物之前,众人对此就有了深刻的认知。
毕竟乌渡可是在杀人时沾了血都能一边擦拭一边语气礼貌的和人对话,情绪稳定的不像话,眼神也温和得不像在杀人。
最近两年的乌渡已经不能算是一名杀手了,,即使咸鱼派的生意已经发展起来,他仍旧执着于“收钱办事”这一原则,大部分时候他只要给钱,他什么都会做。
乌渡对动物们相当友善,王怜花很喜欢往他身上踩,尤其喜欢蹲在他的脑袋上俯视所有人。
因为乌渡有着一张娃娃脸,个子却很高。
但晓轻舟只要瞧见他待在乌渡头上的场景,都会毫不留情地将他揪下来。
晓轻舟对动物们的态度很一般,只对旺财表达过喜爱,而其余动物,他所做的表达亲近的行为仅限于喂点吃的喝的。
晓轻舟独自一人时的状态更为有趣,他平日面对其余人总是带着三分若有若无的笑意,一双桃花眼波光潋滟,看人时莫名透着几分深情,而周边无人时,他也安静下来,则会显得有些漠然。
像与重溟倒换一般。
王怜花对此很是感慨,乌渡是怎么在这群表里不一的师父师兄弟之间长成如此模样的?
乌渡没长歪真是万幸。
(四十八)
距他们变成动物、齐聚咸鱼派大约八天左右,在外行走的弟子赶回咸鱼派,带来了有关江湖上的消息。
他神情凝重地说:“掌门,我听说陆大侠失踪了。”
陆大侠失踪前正在杭州,与朋友花七公子散心游玩,据说去买点酒喝,却一去不回,没人看见他的去向。
陆小凤本尊深沉地立在一旁。
他为了快点喝酒抄了近路,江湖人的近路不是屋顶就是小巷,不被人注意到也情有可原。
掌门若有所思。
重溟握着一叠纸走入院中,表情有些阴沉:“掌门,我也收到了消息,像陆小凤那样失踪的人不少。”
他先说了几个名字,司空摘星宫九王怜花玉罗刹,都分散在院子里光明正大的偷听。
掌门摸了摸下巴:“失踪了?那正好,群龙无首……总得有个头啊。”
玉罗刹:……
这句话绝对指的是他的罗刹教!
不是玉罗刹自以为是,而是因为与他相比,步早对王怜花和宫九两人的态度有微妙的不同——王怜花是云梦仙子的独子,云梦仙子也很配合,宫九身为太平王世子与神通侯勾勾搭搭,是官府方面的暗线,只有罗刹教的教主是谁都无所谓。
玉罗刹恨恨地伸爪刨地,他有时候完全想不通为什么自己与步早之间会是这样的微妙关系,控制不住地防备揣测步早,但真应了他的想法却又让人烦恼。
他刨地的动静不小,墙头的王怜花、树上的司空摘星都向他投去视线,从他甩来甩去的尾巴上猜到他心情不好。
这也是变成动物不太好的一点,稍有不快就会不自觉地表现出来,比如王怜花,他不快时除了哈气还会呼呼哼气,司空摘星则是叽叽叫。
陆小凤天天咯咯哒,没差别。
重溟与前来禀报的弟子很认真地在考虑掌门的提议,那弟子想了想,道:“为避纷争,总得名正言顺,玉少主与咱们很亲近,再派几个弟子过去,应当不是大问题。”
言下之意为之后便可以循序渐进,将罗刹教掌控在咸鱼派手里。
步早:……
“开玩笑,我只是说说而已。”掌门如此说道,“玉教主只是野心大一点罢了,他是个好教主。”
玉罗刹刨地的动作停了下来,他望向掌门。
这还是他第一次从步早嘴里听到好话——之前在他跟前伪装当厨子时说过的话不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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