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一刻还说要拉开距离, 这会儿却因为即将发生的事，没办法保持距离，夏恩觉得有些尴尬。
但这种尴尬很短暂, 他控制情绪的能力还在, 也顾不上其他人是怎么看他的，直接示意雷伊出来。
总算，雷伊这一点倒是和原先一样，无所顾忌地站起来，也不问他原因, 就走出了控制室, 还关上了舱门。
他和他站在门外, 门里的人都在面面相觑，也都在猜测，夏恩在陛下这里的特殊待遇确实多了点, 现在谁都看得出来了。
就连依米尔的艾文斯也看出来了, 一脸吃瓜的表情，巴不得自己就在这艘星舰上。
“你有话想对我说？”
不知道是不是夏恩的错觉，他觉得雷伊似乎隐约有些期待，可期待什么呢？
“对，我想说……”夏恩有些纠结, 怎么对雷伊说明。
他总不能说，因为他从系统这里知道了可能发生的剧情, 因为依米尔星的政权很快就要分裂了？
艾文斯会流亡, 总统先生会在议会上被杀？
而这全都是因为他们想和科雷恩学习技术，想改革, 而引起了反对党派的反击？
夏恩忽然说不出话来，他要是说了, 雷伊会问他怎么知道的，而他无法解释，他不喜欢隐瞒的感觉，可这些事确实又无法说明。
他只是凭着一时冲动，把雷伊叫了出来，叫出来之后怎么说，却成了一件难题。
“外面的那些星舰，会是星盗吗？我记得我第一次从地球到科林，路上也遇到了星盗，他们是为了打劫你的抑制剂。”
只是为了问这些？雷伊有些疑惑，夏恩从来不是胆小的人。
“还不知道是什么来路，不用担心，我们这么多星舰，填充槽的武器也够，在远程路上遇到这种事再平常不过了。”
因为夏恩看起来确实有些忧虑，所以雷伊还是安慰了他，他其实在等着夏恩为他解释，为什么说希望所有人都活着，还有救世主，又是什么意思。
不过看起来，夏恩完全不记得了，他酒醉时候说的话。
雷伊不知道夏恩到底隐藏着什么秘密，过去他可以不追究，可一而再，再而三的，每次他想要再拉近一点他们的关系，夏恩就会逃走。
这似乎就是夏恩的态度。
这是不是和夏恩隐藏的秘密相关？雷伊考虑过，准备等这次出访结束之后，再好好和夏恩谈一次。
最近是没有时间了，雷伊要处理的事确实很多，毕竟他出访在外，科雷恩还有很多公务，要通过远程的方式传递到他这里，他每天的日程都排得很满。
在两个人在门外走廊交谈的时候，控制室发出叫声，“警戒！超出安全距离！”
那几艘来路不明的星舰包围过来，明显是冲着他们来的，科雷恩全员警戒，只等对方进入射程就发起攻击。
对方是出现在队伍的左翼，右翼是依米尔星的星舰，艾文斯通过视讯正在担心，和西隆讨论，要不要帮助科雷恩，对方是否需要他们帮助。
西隆持反对意见，“也不看看对方是谁，科雷恩也许只会觉得我们多事，而且这会影响到他们的作战方式。”
艾文斯也承认，确实如此，可到底对方也是他们请来的客人，难道在家门口出事了，他们也没有任何表示吗？
要是科雷恩误会以为是他们下的黑手，那可怎么办？
艾文斯的顾虑也有他的道理，西隆正在考虑，还没等结果出来，他们的星舰被遭到了攻击。
原来对方堂而皇之的出现在科雷恩那边，只是虚晃一招，他们真正的目标是依米尔的星舰！
这下轮到艾文斯傻眼，他还担心什么被误会，现在绝对不会被误会了，对方的目标是依米尔星舰。
依米尔星人毫无防备，艾文斯前一刻还在吃瓜，这一刻就面临危机，现在他要考虑的反而是科雷恩会不会出手相助，会不会出于谨慎，谨慎观望。
“依米尔内乱了。”在对方遭到攻击的同一时刻，夏恩非常肯定地对雷伊这么说。
这一次，雷伊用一种意味深长的表情看着他，什么也没说，但夏恩就是知道，这是雷伊对他的情报来源，表示出谨慎的态度。
他不相信他？夏恩第一时间勾起一个含义不明的笑，若无其事地续道：“没什么，我猜的。”
他转身要走，被雷伊一把抓住了手腕，“你不能每次都扔下一句话，就要对方无条件相信你，之前每一次，我都没有问，那现在呢？你愿不愿意说？”
“那现在你是不相信我，是吗？”夏恩回过头，他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感到一丝怒火，其实雷伊说的完全没错。
“我没有不相信，但我要对帝国负责。”雷伊一开口，语调深沉，仿佛是发现夏恩的不悦，那双灰蓝色的眼眸如同某种猛禽一般，盯着夏恩。
“公平些，我可以无条件相信你，但你是不是也该相信我？你所知道的这些事，到底是从哪里知道的？你还有什么秘密是不能告诉我的？”
本来不想问的，却还是在夏恩的面前脱口而出，雷伊发现自己一点都不冷静，一点都不像日常处理帝国事务的自己。
夏恩一时语塞，他真的不知道该怎么说，就在两个人纠缠不清的时候，视讯那一头的艾文斯坐不住了。
“请求科雷恩的支援！”他主动开口求助。
戴蒙斯从里面出来，谨慎地张望了一下，免得看到些不该看的，远处两个人影站着，果然脸色都有些异样。
“陛下，依米尔星求援，对方的火力不小，他们缺乏作战经验。”戴蒙斯低着头，远远地汇报。
这种时候确实不适合讨论私人的事，雷伊吸了口气，看夏恩还是不肯透露他的情报来源，“那随便你吧。”他放开夏恩。
雷伊转头回了控制室，观察战局，准备出手，同时想到夏恩说的，依米尔可能内乱，于是连线了依米尔星的联邦总统。
那边通讯一直没有脸上，就像失去了信号一样。
夏恩站在门外，看着舱门里大家忙碌起来，有条不紊，科雷恩的作战素质很强，雷伊有很多时间都是去训练场练习，每一个科雷恩军官，时常会去参加演戏，没有人会畏惧战争。
甚至可能有些迫不及待，想要验证自己训练的成果。
科雷恩上下，从不热衷于战争，但也从不畏惧，雷伊是其中的表率，他全神贯注，指挥着舰队对依米尔星舰展开救援。
贝斯塔和摩尔莎从座位上站了起来，他们做好了出战的准备，正在穿上作战服，两个人一言不发，没有对雷伊的指挥有半点质疑。
两个人在舱门走出去的时候，遇到了夏恩，看着夏恩站在走廊上，好像还是一副和他无关的样子，摩尔莎一面将火红色的头发扎起来，在经过夏恩身边的时候，发出一声冷笑。
那是嘲弄一样的笑声，是充满了鄙夷的，她看不惯夏恩，也看不上他，这样的人到底是怎么留在陛下身边的？
陛下还对他这么宽容，简直匪夷所思。
贝斯塔没有像她一样表达出敌意，但也若有似无地朝他瞥去一眼，第九军团近来风头正盛，他真的很想知道，夏恩到底是深藏不露，还是纯粹的侥幸。
这一场大战一开始，就十分胶着，对方做了完全的准备，用了合围的战术，他们不止几艘星舰，突然出现在依米尔星舰船外围的就是利用了某种特殊科技，仪器根本检测不到他们。
哪怕检测到，也是错误的信号。
“这是我们联邦新的研究产物，是用自然界的木系能量做为动力，这种引擎是监测不到的，就像隐形战舰一样。”艾文斯的话，似乎在指向一个结果。
对方能获得最新的技术，要么是自己人，要么就是有内鬼泄露，无论如何都表明，要解决艾文斯他们这些星舰的，是依米尔星人。
艾文斯的表情沉重起来，看不出一点笑意，在他身后的西隆直接说道：“其实这一次联邦想要开展新的贸易，是有些反对的声音的。”
反对派，反派军？依米尔要内战了吗？大家纷纷猜测议论。
和夏恩说的一样。
在大家凝重的气氛里，雷伊的心思却飘到了别的地方，夏恩又一次说中了。
雷伊没有派夏恩出战，在别人眼里就已经是一种特别的态度，夏恩也没有自请出战，因为他知道，这就是艾文斯开始流亡的开端。
他去不去，都不会改变这个结果，他想做的是让艾文斯能提早结束内战，这样到了关键时刻，依米尔星再也不会是科雷恩的敌人。
否则，依米尔星就会在战争爆发之后，站在科雷恩的对立面，因为依米尔星的反叛军得到过星盟的好处，若非如此，他们也没有那么多经费来打内战。
双方开战，在宇宙中爆发出炫丽的花火，战争很残酷，这一刻看起来却绚丽夺目，夏恩站在舷窗，已经知道这一战的结局。
因为对方所使用的新科技，依米尔星的星舰损毁的很厉害，被自家的技术打的毫无招架之力，让艾文斯气到跳脚。
可他根本联系不上自己的父亲，总统失联，其他军队也失联，好像整个依米尔只剩下他带出来的这三支星舰。
科雷恩是提供了帮助，但是对方派出的星舰很多，就像不要钱一样，反物质导弹也直接一个接一个的丢过来。
雷伊没有暴躁，他翻开星图，既然依米尔星现在有太多不确定因素，不如去别的地方，等确定依米尔星的形势之后再做决定。
在他翻看星图的时候，夏恩就站在边上，他看着雷伊，雷伊看得出，他有话想说，但他没有说话，而是抬起手。
在那么多的行星里，他手指一点，被他所指的是潘多星。
这是科雷恩曾经发掘过冰川资源的星球，为此和伽马星直接闹掰了，这里的外缘还有科雷恩的采冰挖掘船。
雷伊刚才也看到这里，在夏恩点上它的时候，和夏恩四目相对。
还愿意相信我吗？
夏恩那双湛蓝色的眼睛，仿佛在无声询问。
第132章 第 132 章
雷伊本来也是在犹豫, 他还有些不能确定是否要选择潘多行星。
潘多的条件并不适宜人类停留，它的内核由冰和岩石组成，最低温度, 可能直接能把人冻上, 要是没有机甲防御，人类根本无法在行星上立足。
就算他们一直待在星舰里，路上所带的食物也会消耗完，他们必须在短时间内想办法确认依米尔的政局，然后快速做出下一步的决定。
其实不光是潘多, 去任何一个其他行星, 都面临同样的问题。
区别是, 夏恩选择了潘多。
那双如同湖水般清澈澄净的眼眸，没有任何犹豫或是不确定，注视着雷伊, 等待着他的决定。
雷伊只考虑了一秒钟, 就下达了指令。
“去潘多。”
在他的指挥下，星舰早就偏离了航道，在一次次交火之中逐渐后撤，跃迁转移，出现在了潘多行星的周边区域。
潘多很冷, 冰川能够被采集运回科雷恩，被净化制作成水胶囊, 在地球的水源逐渐干涸之后, 所有的人类都在想方设法的通过别的方式，采集到能够饮用的水。
之所以制作营养素药丸, 而不是营养液，就是因为水资源本来就紧缺, 能够做药丸的，根本不会去用水，这太奢侈了。
夏恩也是在科林待了一段时间才知道的，科雷恩的饮用水和其他使用水，都有不同的纯净级别，有的水是循环使用的，比如洗澡的水。
水经过处理之后，已经非常干净，但还没有到可以饮用的级别，哪怕经过烧煮，也还是有些人类无法代谢的成分，算不上安全。
所以发掘冰川，并且开采，绝对是一件非常重要的事，潘多行星附近一直有科雷恩的巡逻船，开采用的挖掘船就在巡逻船的保护之下。
巡逻船是用来及时发现星盗的，在看到突然跃迁出现的星舰之后，巡逻船的舰长如临大敌，差点就要动手了。
但是等看清星舰上的科雷恩徽章，接通了视讯，才确认真的是皇帝陛下的舰船，一开始是高兴的，等知道科雷恩这些星舰的处境，巡逻船上的几个军官又担心起来。
凭他们几个人，怎么保护陛下的安全啊？！
巡逻船本来就不是用来作战的，要是依米尔内乱，大批星舰杀过来，岂不是直接变成炮灰？
他们倒是不怕牺牲，可要是没保护好陛下，让陛下有个万一，他们这些人，每个都将成为科雷恩的罪人。
巡逻舰的负责人心里压力特别大，他本来就只是来看守冰川的，没能想到会遇上这样的大事。
科雷恩的六艘星舰，在交战中坏了一艘，其他的都有不同程度的损伤。
而依米尔星的舰船，因为是对方火力的集中点，三艘都坏了，艾文斯所在的那艘星舰，还是用运输机被拖着，像是处理废弃星舰那样，拖到了这里。
都留在潘多外圈，目标太明显，哪怕这里充满了陨石碎块，还有一些破损的星舰，在茫茫宇宙之中慢慢飘浮到了这里。
好像这里是被人遗忘的角落。
但雷伊不敢掉以轻心，他下令在潘多行星上着陆，让巡逻舰继续保持巡航的状态，挖掘舰也继续在行星外圈作业，一切照旧。
没有人会质疑皇帝陛下的命令，但摩尔莎是亲眼看到的，夏恩先选了潘多，为此她对于即将着陆的潘多行星产生了极大的质疑。
贝斯塔还是一贯的沉默，他毫无异议的执行命令，星舰慢慢在不知道是寒冰还是岩石的表面上降落了。
所有的星舰都发出收缩的声音，在疾速降低的温度之下，在舰船里的每个人都感觉到一阵彻骨的寒意。
潘多太冷了，星舰里的温度还没来得及自动调节，大家都打了个寒战，夏恩也没想到，这里冷到让人连说话都苦难。
只有雷伊好像没有受影响那样，下令把艾文斯和西隆一行人接过来，大家离开星舰就必须船上机甲行动。
夏恩看着雷伊下达一个个命令，也看着他所知道的剧情正在慢慢变成现实。
可是接下来，他准备帮助艾文斯，让依米尔早一点结束内战，这样才能在未来为科雷恩争取到值得信赖的盟友。
“帮助依米尔，你以后不会后悔的，不管要付出多少代价，花多少人力物力，都值得。”夏恩不打算再掩饰他知道些什么了，舷窗之外的冰雪岩石，在他的眼睛里反射出耀眼的亮光。
“你有预见能力？”雷伊听说过，有这样的能力者，非常非常稀少，任何一个都会成为几个国家争抢的瑰宝。
“我也希望我有，可惜并不是。”夏恩不想撒谎，也不愿意多事，“或者你就当做我有这样的能力，行吗？”
他明显不愿意多说，但说话的样子很认真，表示不是随便开玩笑的，别人最好能相信，否则就会后悔。
雷伊不愿意后悔，他会听取他的意见。
可另一方面，雷伊想到夏恩隐藏着某个秘密，不肯告诉他，这让他的心里非常不舒服，就好像本来的默契和信任里，多出了一粒有棱角的石子，无论怎么安放，都无所适从。
夏恩顾不上雷伊的反应了，依米尔的内乱已经就在眼前，相比雷伊的感受，他只能优先处理面前的危机。
他知道，这也许也是一种逃避。
他以为自己的内心非常坚定，此时却发现，他的坚定不堪一击。
他要让进度条早点缩短，早一点解除科雷恩的危机，他怕再这样下去，他没办法再直视雷伊的眼睛。
他怕他会后悔前不久的决定，因为和雷伊之间的进展很快，他以为自己能抽身的，很快陷落，往往代表着不那么深刻。
可为什么，看到雷伊仿佛对他失望的眼神，他的心里会这么难受？
难道被美色所迷，两个人上过床之后，就真的会和原先不一样了？
答案越来越明晰，可夏恩并不想承认。
那些曾经来到这个世界，接受了任务，又放弃或失败的人，可能也曾经有过这样的挣扎。
想到这里，曾经在梦境中见到的毁灭，见到的死亡和战争再度浮现在眼前，夏恩面对着窗外一片冰雪岩石，看到舷窗上映出自己的脸。
额前的碎发垂落，挡住了一部分眉眼，好像就是为了遮掩住他的迟疑和纠结，掩盖住内心的脆弱……
他一拳砸在了舷窗上。
在他的拳头碰到舷窗之前，他被猛地抓住，还有一声有些凶的低吼，“不要你的手了？”
夏恩的手因为用力过度而颤抖，他本来就是用尽了全力的，雷伊的手掌抵在他的拳头前面，捏住了他。
想到再差一步，夏恩的骨节可能都要碎裂，语气就变得重了。
“你知不知道为了抵御外面的温度，现在星舰里把防御值调高了？你的手这么砸过去，你是不想要它了是不是！”
因为经历过战斗，又面对着困境，雷伊身上属于战士的那部分忽然突显出来，整个人的气质变得无比犀利。
他的语气还是很平稳低沉，但那种强硬的不可违逆的感觉，前所未有的明晰。
夏恩深吸了口气，“抱歉，我在想事情，走神了。”
他要收回手，雷伊却紧紧捏着，他收不回来，索性看着他，雷伊面无表情的样子，让他觉得自己为他造成了困扰和麻烦。
“我保证这是暂时的，我会证明我是一个称职的军团长。”他想留在雷伊的身边，但不是以私人关系者的身份。
雷伊不说话。
他的反应让夏恩确认，自己终于让对方感到烦躁和不快了，而且确实是他自己先反复的，雷伊只是给出了合理的反应。
其实夏恩也设想过，完成任务之后，万一无法回到原来世界的状况，到时候他是不是该对雷伊说出一切？
可怎么说呢？还是什么都不说？继续和雷伊保持这样的关系？然后心安理得的沉沦下去，挽回他，成为他的情人？
这让他觉得自己很无耻。
好像得不到一方，就屈就另一方，雷伊仿佛成了他的备选，成了一种退路。
他做不出来。
夏恩承认自己是有感情洁癖的，否则也不会在娱乐圈内混了那么久，也没有真正意义上和别人好好维系过一段感情。
到了这里，雷伊出现的猝不及防，又成了他任务的关键，他无法回避，就随波逐流了，完成任务变成了一个很好的，放任自己的理由。
以前他可以装傻，他可以对自己说，这不过是移情作用，是因为这个角色，是因为雷伊本身太有魅力。
他所察觉的情愫，不过是特定环境下的产物，并不代表什么。
这是一种情感冲动，很快就会淡去的。
他在心里一次次对自己这么说着，在两个人之间划下看不出的线，夏恩完全没想到，自己也会有这一天。
雷伊终于松开了。
夏恩收回手，若无其事放到背后的手掌逐渐紧握，握到指节发白，握到掌心发颤。
雷伊已经去安排工作，还有许多事要做，打探依米尔的消息，和科雷恩联系，休整星舰，还有艾文斯已经接到了他们的这艘星舰上，他必须和他谈一谈。
艾文斯出现在星舰里的时候，面色苍白，他有种茫然无助的神色，在看到雷伊的时候好像看到了希望。
“雷伊陛下！”他小跑过来，仰头抓着雷伊的手臂，“请一定要救救我父亲！”
“只要科雷恩出手相助，我愿意付出任何代价！”艾文斯极力保持平静，可还是目光含泪，他肯用一切去换依米尔的和平。
所有人都看向了雷伊。
战争是残酷的，但这对科雷恩而言又是有利的，所有人等待着皇帝陛下的反应，雷伊扶着艾文斯，让他先坐下休息。
他对他很客气，言语相对来说比较温和，这对科雷恩皇帝来说，已经算是非常和颜悦色了，也非常难得，毕竟他大部分时候都是冷着脸，一派漠然表情的。
他对艾文斯的态度，和对其他国家的官员不一样。
夏恩知道雷伊听进他的话了，他一定会抓住这个机会，为科雷恩谋求最大的利益，这样的话，等到了某一天，科雷恩会少一个敌人，多一位盟友。
这就是他想要的，在雷伊扶着艾文斯坐下的同时，夏恩在人群里悄悄打开系统面板，原本好像被冻结一样的进度条，正在缓慢缩短。
夏恩没有感到惊喜，这在他的意料之中。
视线转移到雷伊扶着艾文斯的手上，又忍不住敛下眉眼，刚才一直紧握的手掌一直没有松开，此时此刻，又捏得更紧了些。
他静静地站在人群里，察觉到周围偶尔投射过来的目光。
那些眼神里似乎有些同情，也有嘲笑，好像在笑他的不自量力，好像雷伊稍微对艾文斯亲切一些，就已经在预示着艾文斯会成为陛下的新欢，而他夏恩，已经是过去式，即将被丢弃。
似乎从他出现之后，许多人再也不信这位皇帝陛下是清心寡欲的了。
夏恩觉得可笑，可嘴角无论如何也无法牵动，他注视着雷伊和艾文斯交谈，没有听清他们在说什么，耳边的声音好像只是声音，并不能化成词句被他理解。
而同时，他的眼角的余光看到一台机甲，从星舰的舷窗之外一闪而过。
潘多这样的环境，外面怎么会有其他机甲？这个行星应该是没有人的。
可那确实是机甲的影子，像在窥视什么，在夏恩转过头去的时候飞快地往后退。
第133章 第 133 章
“是谁在那里？”夏恩追到舷窗边上, 对加伦使了个眼色。
加伦马上明白了他的意思，冲到监控台去调整角度。
监控光屏上，那台机甲穿梭在冰雪里, 在雪岩之间跳跃, 要不是确定那里有人，肉眼可能都捕捉不到他的身影。
但是设备可以监测到，那里确实有一个生命体在移动。
艾文斯神色紧张，他猜测是追兵跟上来了，要是他也被抓走, 依米尔星就真的完了。
他紧紧抓着雷伊的袖口, 在他身后, 西隆异常沉默，也没有去关注出现在舷窗外的人。
雷伊下令抓捕，很快就有机甲离开星舰, 夏恩回过头, 正好对上西隆略显阴沉的面孔。
西隆回避了他的目光，表现出若无其事的样子，夏恩却好像从中察觉道一丝异样，然后想到西隆是艾文斯的老师……那……
出现在星舰外的人被贝斯塔抓到了，贝斯塔带着几名部下, 他们的机甲走的是敏捷路线，明明应该是笨重的大家伙, 偏让他用出了鬼影一般的效果。
夏恩仔细回想, 以前确实很少听见第四军团的名号，似乎他们轻易不会出现在人前, 再加上贝斯塔的画风，他大概率是机动部队, 也可能负责侦查。
让夏恩感到意外的是，被抓回来的居然是老熟人，唐纳修。
当他被贝斯塔提着扔到星舰里，夏恩确认这确实是唐纳修没错。
唐纳修当初确实是被调动到潘多来挖矿的，他看起来和原先的样子不一样，他变了很多。
机甲残破不堪，眼神却变得锐利不少，桀骜不驯的样子又多了几分狡诈，本来就是个如同郊狼似的家伙，现在看起来已经和星盗差不多了。
唐纳修原来是第九军团的主力，要是没有夏恩，他就是军团的核心，因为夏恩的缘故，他被雷伊惩罚了，被丢到了潘多。
他在潘多星球过得非常凄惨，日复一日的挖掘，一挖就是几个月，然后让运输机把巨大的冰块送回去。
没有娱乐，没有女人，周围的同僚都是眼神阴狠的角色，他一点都讨不到好处，反而差点被人当成小羊羔给吃了。
这样的日子对他来说像地狱一样，他过了半年就受不了了，一个人从挖掘的星舰上溜到潘多行星上。
这里非常冷，食物资源也匮乏，所以唐纳修溜走的时候带了不少食品罐头，各种压缩食物，还有水胶囊。
他就躲在潘多行星上，准备等服役期到了再溜进星舰回去，藏在里面回科林或是回地球。
像这种挖掘的工作，半途中有人失踪太正常了，宇宙里随时都有人崩溃，某一天就这么消失了，没有人会在意。
唐纳修是有点小聪明的，但他又还不够聪明，在看到有星舰降落的时候，没有躲得远远的，还上来查探，这就被逮了个正着。
夏恩看着他，不知道说什么好，批评一顿，继续扔回去，有用吗？
他想把这个麻烦交给雷伊，唐纳修一看这架势，知道自己可能会被丢给军部，到了军部，等待他的可就是军法处置，就不知道最后会怎么样了。
心思转了几圈，很快就有了决断，“陛下，要是我能告诉你一个关于潘多的秘密，是不是可以从轻发落？将功补过？”
什么事能称得上功劳？
唐纳修半跪在控制室的空地上，像是帝国最虔诚的信徒，抬着头，露出一点谄媚的笑。
“潘多星，其实有生命体。”
“这里分成星体外圈和内圈，内圈是潘多的核心，这里有生命，而且应该算是……人类吧。”
唐纳修露出古怪的表情，好像他也无法定义，那些到底还算不算是人。
异星种族？能在这样恶劣的条件下活下来的，一定不会是人类。
可唐纳修叙述起来，又好像那些确实是人。
人类能活下来，潘多就一定有食物，他们这些星舰，还有星舰上的人，都需要补给，否则就只能暂时退回去，路上会不会遇到依米尔星的反叛军还不好说。
艾文斯很担心雷伊会带着科雷恩的星舰直接折返，毕竟科雷恩不爱管闲事是出了名的。
皇帝雷伊从来也没有什么乐善好施的名声，而依米尔又太需要帮助了。
艾文斯几乎是抓着雷伊不放的，雷伊神色淡淡，没有拒绝，也没有答应，他好像是在考虑。
大家不知不觉都安静下来，是等待黑晶派援军来，还是潜伏在这个潘多，等待机会？
依米尔的反叛军不是星盗，那是正规军，联邦国分裂，不是小事，要是科雷恩贸然相助，派增援的星舰过来，又要被说干涉别国的政治。
能在这里的都不是第一次接触政治的小白，就连夏恩也记得，当初只是因为这里发现的冰川，和伽马星动手，科雷恩就被星盟舆论攻击了。
不过他选择这里也是有原因的，“不用叫增援，边上就是伽马KB23，沙赫部长应该在，要是有什么万一，他过来应该也用不了多久。”
雷伊也是这么想的，他没有说话，但露出了赞同的表情，对夏恩点了点头。
夏恩的想法完全是和他同步的，他本来就是个合格的军团长，并不会因为在他身边，而被遮掩住光芒。
他早就想让夏恩像这样，在帝国的行动中展露智慧和锋芒，就像他在仿生人混乱事件里做出的贡献一样。
可越是这么想，越是把夏恩当做一个军团长，当做他的部下，他就越觉得曾经对夏恩发出的邀请，要他成为他的所有物，是一件非常混账的事。
夏恩是因此而对他失望？他有秘密隐瞒自己，是因为无法信任？
雷伊的内心有着各种猜测，但别人并看不出皇帝陛下的异样。
其他人正在恍然大悟，陛下为什么会做出这样的决定，没想到夏恩还能考虑到这一层。
艾文斯有些失望，没有增援，那只凭眼前这几艘星舰怎么和反叛军交手？
可也不敢流露出任何不满来，科雷恩肯帮他，已经很好了，他不能再提过分的要求。
因为唐纳修提供的情报，雷伊准备派人搜索潘多星，如果这里有可以利用的资源，那就要利用起来。
大家分头行动，星舰里的所有能源都是有限的，要是真的没有收获，可能就需要去打扰沙赫。
隔壁伽马星正在交战，若非万不得已，雷伊不会改变命令让沙赫来潘多。
星舰准备轮班，有人留守，有人出去巡查，然后大家互换，为期七天，要是七天之内再没有结果，无论人是否能到齐，都要离开潘多，哪怕以少对多，也只能和依米尔的反叛军一战。
事情拖得越久，越是不妙，雷伊经历过比这更残酷的战争，并不觉得有什么，镇定地下达命令。
身为皇帝陛下，雷伊本来应该留守的，但科雷恩的皇帝和别的国家不同，雷伊从来不会躲在军士背后。
他不仅擅长战斗，还是科雷恩最强的战士。
艾文斯想起老师的话，必要时候，要不择手段地抓住科雷恩这根救命稻草，所以他一直都跟在雷伊边上，就像一个尾巴。
夏恩反而很安静，就像在发言之后就尽量降低存在感一样，站在角落里。
但他依然很耀眼，在雷伊安排任务，下达指令的时候，同样站在角落的西隆无法避免的看向了他。
那不是爱慕的眼神，西隆站在夏恩边上，手里捏着一个科雷恩的水胶囊，仿佛是试探一般，开始闲聊，“你会加入搜索队吗？”
“我听从陛下的安排。”夏恩靠着舷窗，透过舷窗上玻璃的反射，看着雷伊的双手在控制台上飞快挪动，下达一个个指令，同时还他也留意到，有另一个人正在做和自己一样的事。
西隆也在透过舷窗看背后，只不过西隆的目光一直围绕着艾文斯。
这样的师生关系，究竟是西隆的一厢情愿，还是艾文斯也有同样的情感？对于依米尔的习俗，夏恩始终觉得很特别。
“看到自己喜欢的人对别人献殷勤是什么感觉？”夏恩也不知道是出于什么心情，问出这句话。
“是我，让他这么做的。”西隆看起来很斯文，有一些学者的气质，他的眸色深沉，隐藏着一丝不易察觉的痛苦。
夏恩有些意外，但是几乎是在一瞬间就明白，艾文斯未必是喜欢上了雷伊，他只是听从了老师的话。
要用尽办法，让科雷恩提供帮助。
哪怕在必要的时候，用自己做交换，只需要雷伊有一点点同情他，可怜他，怜惜他，只要能换来科雷恩的帮助。
因为这是他现在仅有的筹码，他也可以用贸易权来交换，但那无异于画饼，加上自己本身，才更能显出诚意和决心。
西隆的内心并不愿意这么做，却还是要提出这样的建议，看着自己所爱的人去对别人献殷勤。
因为这是正确的事。
艾文斯很听话，果然在努力讨好雷伊，雷伊居然也并不拒绝，夏恩不知道雷伊是不是故意的，他收回目光，不想再看。
“看到自己所爱的人和别人太亲近，果然是会痛苦的吧。”西隆忽然这么说。
他说着这句话的时候，看向夏恩。
是爱吗？夏恩无法界定，但想到自己和雷伊之间的关系，他忽然觉得和西隆非常相识，非常接近。
他们都在做自己认为对的事情，哪怕心里并不好受，甚至开始有一种呼吸也难以为继的感觉。
但因为这是正确的事，所以必须继续下去。
夏恩并不愿意回想，可此时此刻，已经被他下意识想要遗忘的那次通讯，还是再度浮现在脑海中。
“……陛下一直是进行日常检查的，这是惯例，最近的一次检查，胡安医生很惊讶，因为是他建议陛下去接近你，但是没想到……”
结果表明，雷伊确实戒除了情感抑制剂，可他同时他的精神力也和夏恩产生了强烈的联系，这种反应在数据上的检测结果，比什么都要触目惊心。
霍曼有些不知道该怎么说，一段话，说得结结巴巴，期期艾艾。
“可能是你那次掉进矿洞里，为了救你，进行了精神连接导致的，也可能就是出于陛下本身的情感，总之结果就是……你取代了抑制剂，能抑制陛下的精神力失控，但也导致陛下可能对你本身，产生类似上瘾的症状。”
“胡安医生不敢对别人说，这种症状已经可以归类到病态，因为陛下的精神力太强了，稍许的波动对别人来说也是可怕的，鉴于……不知道你们往后会怎么样，胡安医生建议进行戒断。”
“这也是整个皇室的决定。”
当时霍曼的声音听起来没有任何底气，有些心虚和害怕，说得颤颤巍巍，轻得和蚊子一样，可落在夏恩的耳朵里，就像天上突然炸响惊雷，留下一阵不断回荡的嗡鸣。
后来霍曼还说了什么，他已经听不见了，所有的声音都离得很远。
他刚开始担心自己会离开，刚开始设想雷伊会怎么样，犹豫是不是该让这段失控的关系冷却下来，正确答案就已经摆在了他的面前。
这是什么时候发生的事呢？夏恩甚至不太记得了，他只记得当时胸口很重，很沉，随着霍曼的话，等到他开始晕眩，才发现自己忘记了呼吸。
身体的本能，比他自己大脑的认知更快一步地给出反应，他只记得当时自己捂住了胸口，心脏仿佛捆绑上了铁石，一直一直被拉着往下坠去。
在如同坠入冰冷海水的困顿感里，他才后知后觉的恍然大悟，原来他早就爱上了雷伊。
第134章 第 134 章
意外总是比计划来得快, 没有等到分头去查探潘多星，潘多的雪暴期就来了。
这里的雪暴不是真的下雪，但比下雪还要可怕, 行星上的一切被挤压, 被低温冰冻，冻成如同钻石一样的冰粒。
无法抵御的，都在极寒之下崩裂，形成石块般的晶石，看起来很美, 但这种美丽要用生命作为代价。
科雷恩的随行工作人员, 前一刻还在检查外部零件, 因为图方便没有进入机甲，只用了升级版的太空服。
本来这种太空服在宇宙中是能短暂行动的，不会受到影响, 可在雪暴突然来临的时候, 他根本没来得及做出反应。
他在所有人的面前一层层剥落成了碎块，每一块都带着殷红的血迹，他的身体被环境挤压，仿佛某种高科技的技术，又像是一种可怕的魔法, 在高压和强冷之下化成一摊冰晶，掉落到了地上。
谁也不想面对这样的雪暴期, 地面的冰岩也爆裂, 在极寒下星舰发出吱吱格格的噪音，好像下一刻就要被挤碎。
所有人都穿上了太空服, 能操控机甲的纷纷进入机械舱进行装备。
这本来只是一次出访和交流，谁能想到变成这样？机甲装备不足, 有的人只能蜷缩在同僚的机甲控制舱里，从星舰里逃了出去。
夏恩这次没有带他的月光机甲，只有赛巴斯存在于无所不在的智脑系统中，在忙乱之中，大家都在各自寻找能够一起组队的伙伴。
艾文斯一直跟着雷伊，理所当然地就近原则，就要登上雷伊的天使审判Ⅰ级机甲。
在他身后，西隆没有忙于找寻防护装备，在所有人都忙乱的场景之下，他显得尤为突出。
艾文斯终于察觉到他的注视，“老师？”他用目光询问。
西隆对他点点头，“你自己小心。”
“科雷恩的规矩，身为皇帝，我不会躲在别人背后，艾文斯，和我一组并不能保证你的安全，反而可能是一种危险，你做好准备了吗？”
在艾文斯站在控制舱下面，等着被控制舱吸纳进去的时候，雷伊忽然开口发问。
艾文斯愣住了，他是想活命，不是想找死，科雷恩的皇帝是很强，但那是在面对敌人的时候，而现在他们面对的是雪暴。
“老师？”他下意识回头，这个风险值得吗？
科雷恩皇帝的名号无人不知，可要西隆真的点头，他又无法接受如果有个万一，任何事都有概率，出事的概率多大？西隆终究不敢点头。
于是艾文斯选择回到西隆的身边，然后不着痕迹地呼了一口气。
雷伊坐在机甲控制舱里，没有更多时间给其他人考虑了，大家各自准备出舱。
而这个时候，雷伊朝夏恩伸出手，“你敢吗？”
敢一起冲在危险的最前面，敢面对意外，甚至准备好受伤和牺牲吗？
透过光屏，雷伊没有任何表情，仿佛这就是他日常之中无比普通的一天，他的邀请仿佛也只是问对方愿不愿意一起去吃个饭，无比寻常。
两个人对望着，周围又变得无比安静，所有人都下意识暂停了自己的动作，只为了确认皇帝陛下的动向。
夏恩在他的视野之中，缓缓扬起嘴角，湛蓝色的眼眸如同湖水，表面的沉静之下，翻涌着波澜。
“有什么不敢，这是我和你一起选的行星。”
夏恩是微笑着回答的，神色如常，非常镇定，他跳上了机甲的手掌，被雷伊捧在手里。
真的到了这个时候，所有的顾虑又好像都不存在了。
什么任务、时间线和剧情，什么拯救世界，什么必要的戒断，未知的危险，所有的所有都在这一刻化作了微不足道的尘埃。
按照夏恩的推测，他和雷伊不会有事，所有的危机总会解决，可内心又有一个声音在说，哪怕他的推测错误，哪怕他和雷伊会在这场雪暴里变成冰冻的晶体颗粒，那至少他们在一台机甲里，最终也会碎成一体吧。
当这么想着的时候，夏恩并未觉得悲伤，也没有什么悲壮的感觉，反而异常平静，甚至有种尘埃落定的淡然。
他到了机甲的控制舱里，坐到雷伊身边，机舱里没有多余的座位，夏恩坐在边上的空地上，又回想起雷伊第一次说要教他使用机甲的时候。
如果最初他没有和雷伊相识，一切又会是什么样呢？
如果他始终把雷伊当作一个NPC，而不是一个活生生的人，他是不是会更快完成任务，更快离开这个世界？
如果他没有放任自己的情感，自以为靠演技就能糊弄过去，是不是就不会被这个世界同化？能始终保持警醒，毫不留恋？
可现在说什么都晚了，这些如果都不存在。
夏恩演过很多角色，唯独没有真正彻底地去爱过一个人，而此刻，他被这种懊恼和悔恨所刺痛。
他以为自己应该后悔遇到雷伊。
可要是真的假设自己从未遇到雷伊，无法形容的窒息感又像雪崩要将他掩埋一样，向他席卷而来。
“你在想什么？！叫你抓住扶手！”雷伊的吼声突然在夏恩耳边炸开。
他看着他，冷峻到就像失去了人类情感的表情，眼底有一种关切和担忧一闪而过。
雷伊的机甲已经离开星舰，正在快速行进，所有人都撤离了，登上机甲甚至运输机。
一长排的队伍，试图在这片雪暴之中寻觅一个相对安全的休息地。
唐纳修作为最熟悉这里的人，他在前方带队，但是没有人真的相信他会那么好心，所有的眼睛都盯着他。
唐纳修其实也没有弄什么花招，他只是加快了速度，就已经有机甲无法跟上了，本来就只是作为运输使用的运输机，也早就在雪暴之中掉队。
人群分散开来，通讯讯号因为雪暴而变得微弱难以捕捉，大部队走散了。
雷伊很冷静，在他真正登上皇位之前那些年，他就在第一军团里，他参加过战役，也去未知行星探索过。
他还紧紧跟着唐纳修，同时还要分心去照看夏恩。
夏恩不对劲，这种不对劲太明显了，明显到他不用多费心思就能察觉到他的沉默。
夏恩那副对什么都无所谓的表情，那种在笑容之下的坚持，都好像被什么击溃了一样。
他明显神不思蜀，而雷伊无法追问，至少现在不能。
景物快速后退，夏恩的视野之中不断出现白色的风暴，好像在下钻石雨一样，会有冰晶砸落，带着些许血渍。
有人在行进之中终于还是没能逃开这场灾难。
人类在异星，在这种自然的威压之下什么都不是，夏恩的思绪就像停滞了一样，他甚至一点都没有感觉到恐惧。
他的右手不知道什么时候被雷伊抓过去，放在他座椅的扶手上，夏恩顺着扶手看过去，看到雷伊的腰侧，看到他宽阔的肩膀，挺直的背脊，整齐扣起的衣领……
他看到雷伊的侧脸，紧绷的脸部线条，无比深邃的眼眸，专注到仿佛这个世界只剩下他眼前的这一片天地。
“现在知道看我了？之前都在发什么呆？”雷伊架势着机甲，在夏恩的注视之下，分神关注起他来。
夏恩摇头，“没什么，只是在想一些事。”
“一些和我有关的事？你到底有什么想和我说的，无论什么时候你都可以直接说。”雷伊把机甲停了下来，在逐渐变轻的引擎声里，夏恩听见自己的心跳。
说来好笑，他演过那么多剧集，电影，充满了爱恨情仇，自己反而不敢真的投入那么多。
“你想多了，我没什么，只是有些不习惯这里的吧。”夏恩试图转移话题，“你停在这里没关系？其他人呢？”
“还说没什么，你都没听见我在信号断开之前让他们去联系沙赫吗？”
雷伊的机甲性能非常优越，矗立在雪暴之中，周围发出金属收缩的声音，但对机甲内部影响不大。
雷伊转动座椅，正对着侧面的夏恩，他居高临下，皱着眉，仿佛对什么产生了怀疑那样，手指托起夏恩的脸颊。
“你到底怎么了？”和外界狂躁的雪暴截然相反，雷伊问得很轻，甚至可以说是温柔的。
雪暴和冰晶在他眼底映照出大片的白光。
夏恩在白光里看到了自己，茫然的，心事重重的，甚至是无措的自己。
这完全不像原来洒脱的他，他懊恼地皱眉，想要推开雷伊，但根本无法如愿，雷伊简直是钳制住了他，不让他逃避。
“说要变强的是你，说会站在我边上帮助我的也是你，到了现在，怎么，遇到危险了，你就要逃了吗？”雷伊抬起他的脸，像要好好看清他的表情那样凑近。
“根本不是因为什么危险，这些又算得了什么？我们会度过危机的，如果不能，就算死在这里又怎么样？我根本不在乎。”夏恩耸肩，微微抿起嘴唇。
他不知道这是不是算个笑话，在他明知自己被雷伊吸引着，在两个人什么都做过之后，才忽然发现自己原来早就爱上对方。
雷伊对他只是上瘾，只是一种依赖，其中有爱意的成分吗？要是爱情，会像豢养宠物那样，在房间里装上监控，只为了方便自己查看吗？
可要不是爱情，他对他又是这么纵容，在他面前，他完全不是别人眼里的皇帝陛下。
雷伊就只是雷伊。
夏恩以前没有想过，他和雷伊之间究竟该如何定义，只是顺应着本能接受了他。
因为开始的太顺理成章，如今倒过来，再来追究他们之间是否存在爱情，简直矫情到连他自己都不知道该说什么好。
所以他不想说了，无论雷伊怎么想，这一切终将结束。
可心里的不甘又是怎么回事？夏恩觉得很烦躁。
他决定不再难为自己，转而看向罪魁祸首，这时候他再看雷伊的眼神也就变得复杂起来。
雷伊正在准备食物，说是食物，也只是开个罐头罢了，这是星舰上储存最方便的食品，而且还是在考虑到口感的情况下。
因为夏恩不爱吃营养素，雷伊还在分派食物的时候，优先选择了罐头，明明这个时候携带和食用更方便的营养素才是最优选择的。
夏恩看着他打开，没有勺子，雷伊用手指挖了一点尝了尝，不知道为什么，即使是这种时候，即使是这种看起来粗野的动作，被雷伊做出来也一点都不难看。
“唐纳修跑了，我们要节约能源，等雪暴小一点再行动。”这是在对夏恩解释，雷伊说着，就把罐头递了过去。
“我们离开星舰之前你就没吃什么东西，吃一点。”他又恢复了皇帝陛下的状态，用那种命令式的语气对他说。
夏恩忽然有一种逆反心理，他想对雷伊说些什么。
可一看到雷伊的脸，想到他们两个现在落到潘多的雪暴之中，不知道能源什么时候耗尽，不知道食物什么时候吃完，这时候雷伊还为他而选择了食物罐头，他就什么都没能说出口。
最终还是接了过去，捧着罐头，低头吃了起来。
浓密的眼睫随着他的动作上下轻颤，低头的模样，有一种野生动物忽然乖顺的微妙感觉，让雷伊忍不住摸了摸他的头。
夏恩动作一顿，出于理智的考虑，他应该避开的，但自己也不知道出于什么原因而没有避开。
发现到自己的感情这件事，让他整个人对雷伊的碰触忽然无比敏感，无比在意。
他是一直知道自己是喜欢雷伊的，可是没想到会到这种程度，要不是这个男人的存在，他在这个世界也许根本不会这么纠结。
一想到这里，他连咀嚼食物都变得用力起来，看他吃得恶狠狠的，雷伊反而笑了起来，“看来你是真的很饿了。”
他继续在他的发顶摸摸，有一种不自觉的宠溺。
第135章 第 135 章
夏恩的头发很软, 很滑，有一种蓬松的触感，手指穿过去, 雷伊轻轻揉摸了几下, 就察觉到夏恩的视线。
透过刘海碎发，夏恩的视线带着强烈的情绪，关掉引擎之后，机甲内部变得有些窒闷和冰冷，其实罐头并不那么美味, 而夏恩也食不知味。
他并不喜欢隐瞒, 却不知道该怎么诉说。
他就像被卡在了游戏的剧情线里, 不愿意触发下一步，但是也不能永远停留在这个时间点，任由战争爆发的结局发生。
他把这种进退两难归咎于雷伊, 如果不是爱上他, 他又何至于这么狼狈？
他知道这很没道理，但他就是忽然不想遵循过去的理智。
“到底怎么了？”雷伊居然看起来心情并不太糟，捏了捏夏恩吃东西的脸颊。
夏恩总是很注意仪态的，这是演员的素养和习惯，现在被雷伊捏起脸, 就像吃到腮帮子鼓胀的松鼠，分外可爱。
这和他平时的形象太反差了, 雷伊闷声发笑。
夏恩皱眉瞪视对方, 在他为了所有这些糟心的事而烦躁的时候，雷伊的行为完全在状况外, 这让他更加不爽了。
“霍曼说，胡安医生对你的诊断结果是建议你离我远一点。”他放下食品罐头, 就像报复雷伊一样，脱口而出。
雷伊慢慢收住了笑容，那双灰蓝色的眼眸骤然凌厉，映照在他眼底的雪光就像刀光。
夏恩正对着他，在长长的静默里，听见雷伊发出一声叹息。
“结果还是霍曼这家伙对你多嘴了吗？”
“你知道？”夏恩无比错愕，手里的食品罐头甚至被他捏得有些许变形。
雷伊淡淡颔首，若无其事的，视线从夏恩耳畔一直穿过机甲的控制舱，从透明的光屏望到了机甲之外。
外面越是狂暴，雷伊看起来反而越是冷静，他摘下连接机甲的头盔，精神力彻底和机甲断开，露出头盔之下有些潮湿的黑色头发。
他看起来确实是游刃有余的，但夏恩也在他的机甲里，这让雷伊花费了更多精神力，来让自己专心。
而他从来没有那么分心过，因为夏恩的存在，也因为夏恩的不对劲，现在他总算知道夏恩这是怎么回事了，反而有种松了一口气的感觉。
“这就是你一直在意的事？因为霍曼那个家伙说了这样的话，所以你很在意？”雷伊有些潮湿的黑发垂落在额头前，让他看起来比平时多了一丝狂野的味道。
就像脱离了皇帝的身份，变成他自己，有一种不那么理智的随性，他抓着头发从椅子上站起来，稍微动了动脖子，然后索性和夏恩一样，席地坐下。
“那些皇室都是远亲，只是挂着虚名，整天还很拿自己当一回事，你不用在乎他们怎么说。”
雷伊的描述让夏恩想起莱茵家族那些已经不在地球的族人，那些同样属于远亲的家族成员。
“我不在乎他们，那你呢？上瘾什么的，听起来就不是什么好事吧。”夏恩想把吃剩的罐头放在边上，然后它就被雷伊接了过去。
“在胡安之前，我自己早就发现了。”雷伊把罐头里没吃完的东西都吃掉了，那是已经被做成碎块状的鱼肉或是鸡肉之类的东西。
他舔着手指，像品尝什么美味，自然的动作让夏恩相信，雷伊确实曾经跟着军团去执行任务，确实像个普通的战士那样，经历过很多。
“上瘾又怎么样呢？”
他用那种冷静又克制的表情，说着截然相反的话，“对象是你的话，其实我并不介意，毕竟要戒断的话太痛苦了，你和我这么契合，叫人上瘾那是再正常不过的事了。”
“哪一种契合？”夏恩已经料想到了答案，但还是问了。
雷伊因为他的疑问而感到疑惑，“你希望是哪一种呢？”
他吃完了罐头，把它扔进了处理废弃物的凹槽里。
仿佛答案应该是理所当然的，夏恩听到内部处理废弃物的程序音，心不在焉地想起来，塔米娜说过，雷伊从小是被智脑系统教养大的，他对感情的理解和人类都不一样。
雷伊也许根本不懂得什么感情，也许他对他的偏爱只是一种独占欲，就像孩子对待玩具一样。
这种认识让夏恩的嘴巴里泛出一种苦涩的味道来。
“那个罐头真难吃。”他笑着，让雷伊为他开了一个水胶囊，然后把整瓶水灌了下去。
喝了那么多水，嘴巴里还是觉得很苦，苦到整颗心都要颤抖。
夏恩想要站起来大骂，骂这个操蛋的任务，骂这该死的位面，还有骂这见鬼的系统！
要是他听从皇室，为了雷伊好，就该离他远一点。
可如果想让这个位面脱离最后的毁灭结局，他就需要在雷伊身边，时时关注科雷恩的动向，甚至利用自己对雷伊的影响，来左右局势，避免走上错误的道路。
这是相悖的。
更别说还有他的选择，倘若因为雷伊而不舍得离开，就要做好同世界一起毁灭的准备。
这特么是玩弄感情是吧？这个系统就是用来考验人性，或是享受人类备受折磨的样子？
夏恩不止一次骂过，但赛巴斯是无辜的，他并不是原装系统，而且现在，夏恩再骂他也不会出现了。
因为赛巴斯同样无法给出解答。
所有的愤怒，最后也只成为了一声苦笑，夏恩趴在窗口，看到潘多的雪暴。
这幅与众不同的场景，让人印象深刻，一种冷意也正在慢慢穿透机甲，传递进来。
雷伊从边上翻出一条毯子，盖在夏恩身上，“看起来雪暴暂时不会有变化，我们再等一等。”
“要是艾文斯跟着你的机甲，现在在这里看雪暴的就是他了。”夏恩抓过毯子，一直盖到肩上，趴在窗口，看着外面仿佛世界末日般的场景。
白色的飓风和冰晶，偶尔带出的血色和很快凝结的冰晶，有时候会有那种结晶体撞在机甲上，发出砰砰的声响。
“我不会让别人上机甲的，天使审判就算检修也都是我自己动手，别人我信不过。”雷伊很高，坐下之后盘起了长腿，本来就不大的空间立马变得局促。
“那为什么问我要不要上来？”
怪不得，其他人那时候这么静默，夏恩本来还以为只是因为大家在关注皇帝陛下的动向和决定。
雷伊很奇怪地看了他一眼，理所当然地回答，“因为是你啊。”还用说吗？
他回答得太自然了，夏恩不知道该怎么去理解，“有时候我真不知道，你说的话，做的事，究竟是自己想这么说这么做，还是以前从系统里学的，套用了一些行为模式……”
是出自本心，还是认为应该这么做？
夏恩也没想到自己会有这么一天，开始在意这些无所谓的细节，那些原来被他觉得矫情的感情戏，忽然都变得可以理解。
他苦中作乐地想，要是回去，是不是可以多接一些现代都市剧了，比起以前，他现在的理解会更加深刻。
雪暴没有变小，而直到黑夜本该降临的时候，外面也依然是白茫茫的一片，夹杂着阴沉沉的灰色。
其他人不知道都躲在哪里，是不是也像他们一样蛰伏着，还是寻到了更安全的地方。
夏恩没有去理会，他累了，长时间的注视外面也让他的双眼刺痛，等他想起雪盲这件事的时候，眼睛里已经控制不住地流下眼泪来。
“你不是挺聪明的，这时候怎么就这么傻呢？”雷伊笑他，搓热了双掌，把一只手覆盖在夏恩的眼睛上。
“时间还不太久，不会有事的。”他盖住了夏恩的眼睛，安慰着。
半张脸都被遮挡住，只露出鼻尖和嘴唇，还有尖尖的下巴，棱角分明，看起来很精致，让夏恩的嘴唇显得更加美丽娇嫩。
这是夏恩不喜欢的部分，却是雷伊喜欢的部分。
夏恩的嘴唇天生就带着弧度，嘴角微翘，就像带着微笑，薄薄的嘴唇上，唇珠的形状优美，当半张脸被遮住的时候，他露出的部分就变得更加诱人起来。
“冷吗？”雷伊的声音很近，呼吸也近在咫尺。
当双眼被捂住，人的其他感官就变得敏锐，夏恩闻到雷伊身上的味道，他的皮肤上带着沐浴剂的气味，衣服上有机甲的金属味道。
“我不知道。”雷伊忽然开口。
夏恩看不见对方的表情，也不明白他这句突然的话到底是什么意思，他眨了眨眼，睫毛刷在雷伊的掌心里。
发现夏恩马上就要避开他捂住他的手，雷伊的另一只手在他脑后一托，不然他乱动。
“我不知道我所做的事，究竟是因为系统数据，还是因为我想这么做，已经连我自己也分不清，但我知道你和其他人都不一样。”
雷伊捂住夏恩的眼睛，只要不注视那双湖水般叫人沉溺的眼眸，他就能冷静地分析自己，而不是沉溺夏恩的目光之中。
“你是这么鲜活……”雷伊保持着动作，缓慢靠近，嘴唇贴上夏恩的唇瓣。
“这么真实。”他贴着夏恩的嘴唇，说话的时候，嘴唇轻轻磨蹭，辗转着。
他气息就吹拂在夏恩齿间，夏恩靠在窗口，周围越是充斥冷意，越是能感受到雷伊嘴唇的温热。
温热的，柔软的，轻轻在他嘴角碰触的吻，如此真实的，又如此脱离现实。
像是谷云星紫色的云海，明明是黑发的雷伊，因为身份和他自带的威严感，总是给夏恩一种深紫色的印象。
因为他们在谷云星上所有的肢体交缠，还是仅仅因为紫色显得尊贵又华丽？
“不用去顾虑别人怎么说，你只要想着我，看着我就好了。”雷伊的话语声如此温柔，因为看不到对方的表情，而让夏恩越发能察觉到这种言语里的温柔。
“不用管什么戒断，就让我对你上瘾吧——”雷伊的语调里，有一种近似于蛊惑的声调。
夏恩分明心里很混乱，却发现自己依然眷恋雷伊的亲吻，眷恋唇上的热度，他有一种想把一切都告诉雷伊的冲动，他想把身上的重担卸下，或者至少多一个人来分担。
可是就算雷伊相信，那也只是徒增他的烦恼罢了，现在并不是合适的时机。
“对我上瘾的话，你会被所有军团长笑话的，皇帝陛下。”夏恩觉得自己找的理由很扯淡，雷伊并不是那种会在意别人眼光的人。
“那就让他们笑话吧，我不在乎，而且他们根本不敢这么做。”
雷伊说的才是真相，他还捂着夏恩的眼睛，就像把他的脸捧在手心里那样。
托在夏恩脑后的手，没有放松，雷伊就这么把夏恩按在窗口，继续轻吻了他。
第136章 第 136 章
夏恩无法拒绝, 就像之前的每一次。
只是这一次，雷伊没有以往那么热烈地吻他，反而是特别温存的, 仿佛是察觉到了他内心的动摇, 甚至变得非常小心翼翼。
他就像在试探他的反应，像在确认，他们之间是否存在什么问题。
雷伊过去是从来不懂得什么感情的，也许唯一能明确的是他对于科雷恩的爱，至于其他人类, 他从未有过尝试。
那是浪费时间的事。
直到夏恩出现为止, 雷伊从未有过情感上的困扰, 可他现在有了，他不知道夏恩在想些什么，但他总能察觉夏恩潜意识里想要逃跑。
两个人相拥亲吻, 拥抱纠缠得越是热烈, 之后夏恩就越是会在不经意间露出一种深思的表情。
那时候，他就算在他的怀里，心思也是游移的，雷伊问过塔米娜，却被塔米娜反问。
“那是你喜欢的人啊, 你自己怎么不去问他？”
至于霍曼，早就定义了, 夏恩是他的“良药”, 好像他的存在，仅仅只是为了稳定精神力。
喜欢, 这是肯定的，但夏恩对他而言只是一种代替抑制剂的药吗？
雷伊可以假设抑制剂不存在, 却无法假设夏恩不存在，他绝不等同于他的良药，他应该是更重要的，更美好的……
没等雷伊想下去，忽然听见夏恩问他。
“要是有一天，我再也不能对精神力免疫，对你没用了，会怎么样？或者有一天，你对我不再有欲望，是不是你就不会执着于我了？”
夏恩拉下他的手，骤然闯入雷伊视线的眼眸，直直地看着他，仿佛等他一个回答，就能做出某种决定。
雷伊的心跳骤然加剧，就连面对生死关头他也没有这么忐忑过，就像抓在手里的一道风，哪怕他拼命握住，去留的选择也不在他的手中。
“我无法想象对你不再产生欲望的那一天，也许那时候是因为我已动弹不了了呢。”总是高高在上的皇帝陛下，捧着夏恩的手，好像自嘲似的诉说心声。
他就盘膝坐在夏恩面前，接受所有的质疑和盘问，姿态平和甚至有些小心。
雪暴带来的冷意和不断砸在机甲金属外壳上的冰晶，让他们两个人好像处在另外的一个时空里。
两个人的声音在这里回荡着，些许回声让夏恩的声线变得更加好听了，有一种悠远的味道。
“我总有一天会离开的，你应该知道这个世上没有人能一直陪伴你，亲爱的陛下，胡安医生的建议并没有错，他也只不过是为了你将来的安全和健康考虑。”
夏恩的声音在这种悠远之下显得有些飘渺，他不看眼前的雷伊，转头看着机甲之外。
外面的灰白色，如同末日已经降临，从茫茫的雪色一直延伸到远处的灰，夏恩抱紧了毯子，把自己蜷缩进去。
“胡安没有错？”雷伊抱着手臂，不太赞同的样子。
“胡安的建议是从医学角度，但从我的角度，只要你一直在我身边，一切都不是什么问题，我不明白，为什么你们都这么大惊小怪的。”
“只要你不离开我就好了。”他注视着夏恩的侧脸，凝视的目光宛若实质，“还是你正在打算离开？如果是，那我需要一个理由。”
雷伊的下颚紧绷着，他的手按到了胸口，那枚一直垂挂在他胸前的戒指，任何时候他都没有摘下过。
夏恩因为他的动作，也摩挲着自己的指间，却不敢和雷伊的眼神对视，有些许的心虚，“哪有什么理由，我也没有说现在就离开啊。”
“那就是代表着，以后会？”雷伊的每一个提问，都让夏恩无法回答。
但他的表情已经给出了回答。
那一瞬间，雷伊表情像是遭到了背叛，因为夏恩给出的反应，雷伊整个人都紧绷起来，平静已久的精神力如同海啸掀起汹涌的巨浪。
空气变得很黏稠，在机甲控制舱这块狭小的空间里，所有的控制设备，显示器都开始震荡，仿佛在和无形的力量拉扯。
这种强大的力量已经明显到，连夏恩都能察觉到一股压迫感，从机甲内部像浪潮一样朝着四面八方肆虐而去。
与之相呼应的是外间的白色雪暴，本来就狂暴的环境变本加厉，机甲内部的吱嘎声陡然变得剧烈，夏恩看到雷伊的灰蓝色双眸逐渐变得深，变暗，变成了黑洞般的墨色。
像两个漩涡，精神力狂暴着，引动周遭的一切。
这会变成一场更大的灾难的，还有那些躲在别的地方的机甲或是运输机或是别的什么人……
夏恩脑中一片混乱，他有些慌，试图安抚雷伊，却第一次不知道从何下手。
雷伊闭了闭眼睛，深吸着气，可什么都没有改变。
“这不是……我想要的……”他也并不想失控的，雷伊尽量保持着理智，但这显然对他太难了。
他艰难开口，声音艰涩，就像有另一个他，一个凌驾于所有力量之上的存在，那种暴虐的力量正在让他逐渐失去对身体的掌控力。
他已经努力克制了，可精神力并不是理智可以控制的东西。
当他意识到夏恩可能离他而去的时候，这种久违的失控感就像突然出现的宇宙黑洞，宏大而不可抗拒的，以一种绝对不可抗拒的姿态，一点一点把他吸了进去。
他被吸进黑洞里，并且终将在这种人类本不可以驾驭的力量之下，化作灰烬，只剩下一个躯壳，剩下毁灭的本能。
他是要控制住局面而不是加速毁灭啊，夏恩的大脑里不断飘过咒骂，该死的！该死的！该死的！
不，他不会眼睁睁地看着雷伊毁灭这个行星，如果其他人因此而死，等雷伊清醒之后该怎么面对？
他的部下，他的军团，他的子民甚至是别国的子民，全都因他而消逝？在这里被他的力量摧毁？
雷伊再怎么被人说是暴君，可在夏恩眼里雷伊从来不是一个冷血的人，甚至相反的，他的感情丰沛，热烈又浓重，只是被隐藏在理智之下，在效率第一的规则里，从来不会轻易显露。
而他见过他其他面，感知过他的热情，也懂得他的温柔。
夏恩失去了其他的意识，脑海中只有一个念头，不能让雷伊在这里失控。
不能有任何一个人，因此而受到伤害，他的这个念头有些自私，这甚至不是为了保护别人，而是因为他想保护雷伊。
灵光一现地，想起最初的时候。
他毫不犹豫地伸出手，手指就像穿透某种黏稠的胶水一样，穿透空气，攥住雷伊的衣领。
每一个动作都变得艰难，他紧咬着牙关，并没有发现在强烈的意念之下，他的双瞳开始变成灿金色。
狂暴的力量就像找到了宣泄的渠道，开始平稳下来，而夏恩双眼里的灿金越来越绚烂，他全然不知的，只感到眼前事物变得很慢，身上很热。
他靠近雷伊，无比缓慢地贴上了他的嘴唇。
整个狂暴的世界，好像忽然间安静下来，没有再听见雪暴的呼啸，也再没有晶体砸向机甲金属的敲击声，机甲内部停止了震荡。
一瞬间，耳边无比安静，只有心跳声，稳定地跳动着。
在彼此的心跳声里，夏恩吻住了雷伊的唇，唇角是坚毅的弧度，微微抿着，可以感受到棱角分明，感受到那种紧绷，有一种淡漠和威严的味道。
夏恩的手臂环绕过雷伊的脖子，拉近他，寻找着他们都舒适的角度。
他会把那种淡漠吞咽下去，然后把雷伊的威严感撕碎，他知道雷伊面对他的时候，会被他轻易点燃。
毯子从他肩头掉落下去，他背靠对机甲的金属壳，跪坐在雷伊面前，倾身吻他。
不知道什么时候起，雷伊开始回应，在彼此逐渐剧烈的心跳声里，雷伊的双唇贴着他的，呼吸交融。
雷伊的双臂环绕上了夏恩的腰部，又攀上了背部，他把他搂到自己怀中，一遍一遍地，抚摸他的背脊，就像在抚慰自己不安定的心。
“不准离开。”他几乎是在命令，然后又发现自己过于强硬，又用一种更柔和的方式，继续对他说着。
“不要离开。”
“不要离开我。”
“夏恩……”雷伊贴着他的嘴唇，叫他名字的方式如同呢喃，温柔到让人发颤。
只是被这么叫着名字，后脊就爬上一阵酥麻，他在雷伊的怀抱里浑浑噩噩，发热的身体涌上热潮，他后知后觉地想起来，自己好像能吸收对方的精神力。
这是过量了吗？
因为身体无法承载过于强大的力量，所以提出了抗议？
夏恩的头脑逐渐发热，他听见自己发出含义不明的声音，模模糊糊地回答，“我们只是这样的关系，不是吗？”
“只是身体上的关系，只是各取所需，你怎么能要求更多呢？雷伊，这不公平……”
“哪里不公平？”
“你只渴求我的身体，而我却想要更多，我甚至不该要求，不该去想……这不公平，我不想连感情也一起赔进去。”夏恩发出痛苦的呻.吟。
他靠在雷伊的肩膀上，脸孔发红，就像发了高热，被压下去的情感就像冲垮了堤坝的海潮，翻腾着喧嚣着，想要在这里把什么都说出来。
他埋着头，不断发笑，笑自己，“我怎么会爱上你？这是现世报吗，因为我过去拒绝的那些感情，为了那些我可能伤害过的人……我来到这里，是不是一种惩罚？”
“爱？”雷伊被这个字撼动了，搂在夏恩腰上的手臂一紧。
第137章 第 137 章
雷伊想要看夏恩此刻的表情, 他往后退开一些，可夏恩根本不愿意。
他的下巴搁在雷伊的肩膀上，跪坐在他怀里, 刘海碎发像褪了色的稀金, 呈现细碎的银光，他的手指紧紧攥着雷伊后背的衣料。
夏恩就像过载的机器，攀附在雷伊的肩膀上，不让他看到自己的表情。
他想象不出自己说这些话的时候是什么样子。
吸收过多精神力的身体非常不对劲，他的大脑也沸腾着, 就像被煮开的水, 不断冒出一个个画面, 他想起坐在轮椅上的安德。
老安德就是因为承载了太多的宇宙能量才会瘫痪的，雷伊的精神力应该不至于到那种程度吧。
夏恩的脑海中跳出的场景，此起彼伏, 那些跳跃着的画面, 终于定格在很久以前。
那是在原来的时空，如今看起来甚至让夏恩觉得有些陌生的现代世界，圈内总是和他竞争的韩慕冶，亦敌亦友的家伙，用那副欠抽的傲慢挑剔的样子看着他, 说过这样的话。
“你啊，从来不真正接受别人的感情, 是因为你不懂得回应吧？还是不敢？毕竟你总是躲在角色背后, 反正结局你都知道了嘛，让你安心, 是不是？”
“夏恩，你学那么多东西, 并且引以为豪，这不恰恰说明你缺乏安全感吗？”
他当时反唇相讥，和韩慕冶互怼起来，可事实上，韩慕冶的影帝不是白拿的，他有着惊人的洞察人心的能力，现在看来，也许还真的被他说对了。
“夏恩，看着我，你再说一遍？”机甲控制室里，雷伊搂着夏恩的手稍稍放松了，声音却开始有些紧张。
他像是惊讶，又像是震动，以至于他的音调上扬，夏恩的意识被雷伊的声音拉了回来，努力让沸腾的思绪平静。
“不，我什么都没说。”他捂着脸，掩面吸了一口气，“你忘了吧。”他不想被雷伊看到自己此刻的脸。
那一定是难堪的，失控的，他无法进行任何的表情管理，他没有办法做出任何的演绎，他无法伪装，也无法掩饰。
在此时此刻，在雷伊面前，在外间那大片雪白和灰霾之下，宇宙的浩瀚让他感到自己无比的渺小，所有的情感被无限放大。
他听见自己剧烈的心跳声，掩住脸孔的手被雷伊拉下来，雷伊固执地想要看到他此刻的样子。
“不可能，我没办法忘记，我明明听见你说了，再说一次？”雷伊抓开夏恩的手，用自己的双掌捧起他的脸。
重新恢复成灰蓝色的眼眸，灼灼生光，紧紧盯着夏恩，他看到发红的面庞，垂下的眼眸不肯和他对视，微抿的嘴唇，犹豫着张开，又紧紧闭起。
雷伊想要从这双微红的唇瓣里，听见刚才的话。
可让夏恩承认自己爱上一个人，比他想的还要难，心里认识到还不算，还要再说一次，夏恩做不出来。
他转开头，想要离开雷伊的怀抱，好像这样就能拉开他们之间的距离，撇清他们之间的关系，可他并没有能够如愿。
雷伊完全不放开他，他扣住了夏恩的后背，捏紧了他的腰，把他往自己的怀里带，“为什么不愿意再说一次？你改变主意了吗？”
面对自己的感情，不知道为什么让夏恩感到羞耻，他的潇洒从容就像从来没有存在过一样，只剩下满脸绯红。
他恼羞成怒地挣扎，甚至忽然不敢和雷伊对视，在机甲控制舱狭窄的空间里，这显得有些困难。
“是你听错了！”他试图转移话题，他想站起来，但是被脚下的毯子绊了一下，朝着控制舱中间的座椅倒过去。
雷伊接住了他，一把捞住他的细腰，顺势把他放在座椅上，双手撑住了两边，居高临下。
他把夏恩困住了，困在这逼仄的空间里，雷伊的存在感瞬间变得无比强烈，他的背后映照出外面如同末日的苍白。
冰晶不断坠落，这个世界似乎只剩下他们，身处于这个机甲之中。
雷伊身上的纯黑色的军服代表着帝国的威严，上面发亮的金属衣扣在夏恩面前闪着光，雷伊往下注视的眼睛里也在闪着光。
灼灼的，直接的，发亮的眼底简直可以映照出夏恩此刻的狼狈，他感到自己已经无路可退。
“我没有听错，我听见了，不准你不承认，你说你爱上我了。”雷伊用的是肯定的句式。
从来没有过这样的意识，却在听见这样的话的时候，让雷伊感到无比的震撼，还有一种喜悦。
这种感觉难以用言语描述，在系统给的所有数据里，都有这样的描述存在，但情感是无法量化的，雷伊使用抑制剂期间，更是隔绝了所有的情绪，直到现在。
直到此时此刻，夏恩的一个字，就让他的心底沸腾起来。
有一种温热熨帖的感觉将他包围，让雷伊的嘴角无法抑制地上扬，他忽然感到非常不满足。
他想要更多。
“再说一次。”他俯下身，就如祈求那样，对夏恩提出要求。
姿态却摆出了不由夏恩抗拒的样子，夏恩的视野里全是雷伊，还有雷伊的眼神……
他转开头，“不要这样看着我！”
明明早就和对方做过了所有亲密的事，可一旦意识到他对雷伊不只是喜欢，不仅是受到吸引，而是爱情，他整个人就想像鸵鸟一样逃离，或是把头埋起来。
“你不知道帝国面临着什么，我不可…….不可以爱你，不能爱你。”他的表情无奈，看着控制舱的操纵杆，看着光屏，唯独不敢去看雷伊。
“可是你已经爱了，是吗？”雷伊的嘴唇在他耳边厮磨，“你为帝国所做的事，你的付出和努力，你此前所做的一切，是为了站在我的身边吗？”
“雷伊你真是太狂妄了，我做的就只能是为了你吗？”夏恩忽然生出一种怒火，他猛地把雷伊推开。
为什么他要一个人辛辛苦苦做任务，还要为自己不该存在的感情而感到纠结，可对方却只关心他是不是真的爱他？！
帝国会走向灭亡！所有人都会死！
这句话就噎在夏恩的喉头，差一点脱口而出，又被他死死地咬在齿缝之间，雷伊被夏恩推得后退几步，背后撞上了机甲内舱的金属壳，朝他看过去，看到怒红的面颊，就像花朵盛放。
“不是为了我，就是为了帝国，为了家人，你拼命的姿态那么美，我想把你藏起来。”也许从他在夏恩的公寓里装上监控开始，他就想这么做了。
想一个人偷偷看着他，知道夏恩在他视线所及的地方，就会觉得放心。
在夏恩说出那些话之后，雷伊忽然明白到这种独占的背后，是某种他早就知道却从未意识过的情感。
“还有你说错了，我渴求的才不只是你的身体。”
“如果是，我只要把你关起来，只拥抱你的身体就好，为什么还要你站到人前，把你展现给所有人呢？你根本不知道，我其实一点都不想那么做，但身为皇帝，这是我必须做的事，不然对你的才能就是一种浪费。”
这时候他又成了理智地遵守规则的皇帝陛下，夏恩坐在椅子里，双掌盖住了自己的脸，“别说了，让我们都理智一些吧。”
他想要就此打住，可雷伊不答应。
“现在不说，你以后就会装作没有这回事，然后摆出淡然的姿态来，好像什么对你来说都无所谓，理智？我已经够理智了，这次我不会听你的。”
雷伊朝他走过去，“你看起来洒脱，原来其实是个胆小鬼。”
夏恩倏地抬头，被双掌覆盖的脸庞透出红痕，一双眼睛瞪着雷伊，雷伊不为所动，他走近他，蹲下身，和夏恩对视。
“你知道我是被系统教养长大的，我不懂得感情，简单高效，才是我的做事方式，可这并不代表我没有感情，为什么，你不问我是怎么看待你的呢？”
“只是渴求你的身体，这就是你一直以来的看法吗？”
“在你眼里，我们就是这样的关系吗？”雷伊摇着头，“我不明白你有多少顾虑，可这和感情本身并没有关系。”
“爱情，难道不是两个人之间的事吗？排除所有其他的因素，排除那些外在的影响，只是你，和我之间的事？”
雷伊看着夏恩，问得很平静，夏恩无法回答雷伊的提问，也无法移开目光。
在感情上雷伊竟然比他纯粹得多，纯粹到就像亘古以来始终存在于宇宙的星河，不知从何时开始流转，但无比耀眼夺目。
他几乎要败下阵来，想要把所有一切都告诉对方，但雷伊的拥抱和亲吻比他的话来得更早，他像安抚小动物那样，小心翼翼地抱住了他。
“抱歉，我对你提过不好的要求，让你成为我的所有物，所以才会让你有误会，可是我早就改正了，是不是？”
“不要再拒绝我，不要想逃跑，承认爱我不会伤害到你，我保证，我不会辜负你给的感情，好不好？”
仿佛看准了夏恩是吃软不吃硬，雷伊半跪在地上，低下头，手指在夏恩戴着戒指的手上摩挲。
然后他把夏恩的手放到了唇边，抬头看着他，“你看，我早就把你定下了，这是古老的地球传统吧，我知道，我记得 。”
夏恩目光跳动，看着雷伊捧起他的手，温热的呼吸也落在他的手背上。
科雷恩的皇帝陛下就这么跪在夏恩的眼前，像是给予了某种承诺那样，亲吻了他的手背。
在雷伊的身后，那里有一望无际的白色，雪暴仿佛一道天幕，半跪在他面前的雷伊和他的黑色军服以一种无法磨灭的姿态映在夏恩的眼中。
第138章 第 138 章
潘多的雪暴非常可怕, 唐纳修确实是知道点什么的，他带的这条路，通往一个地势凹陷的地方。
这应该就是他说的内圈, 更安全一些, 并且有生命体的地方。
但是唐纳修很快逃跑了，他当然不会傻到带着所有人到达目的地之后再让自己被抓起来，这在意料之中。
大家分散开来，在行进队伍里逐渐走散，在雪暴停止之前, 所有人都无法互相联系, 只能自求多福。
已经走进内圈的, 周遭的环境比外圈好得多，不用任何能量就能抵抗雪暴的侵袭，在雪暴停下之前, 只需要静静等待就好了。
但是雪暴什么时候停止呢, 谁也不知道。
在这种情况下，却依然没有一个帝国军人对皇帝陛下的选择产生质疑，这是一种盲目的信任。
某一处，一台如同夜色般深沉的黑色机甲，停驻在雪暴之中, 被周围的彻骨冰寒冻在地面上，机甲外壳逐渐出现一层白霜。
机甲内部很冷, 夏恩占据了控制舱里的操作椅, 浑身燥热，雷伊失控的精神力过于狂暴, 他吸收了他的力量，就像身体消化不良一样, 头昏脑胀。
关于“爱”这个课题，两个人都是初次接触，夏恩突如其来的话语，就像触发了雷伊的某种机制。
他回忆和夏恩每一次见面，回忆和他的每一次拥抱，重温脑海中因他而起的欲望……
夏恩是不同的，为何会这么不同，答案其实早就显而易见。
“好一点吗？”雷伊蹲在椅子边上，打开水胶囊，把水喂到夏恩有些干涸的唇边。
夏恩喝得很慢，自从两个人那样交谈过之后，他就不太明白到底该如何定义和雷伊的关系，而这会对他的任务会产生影响吗？
他试图召唤赛巴斯，但仿佛无处不在的赛巴斯这次并没有回应他。
也许是在这场雪暴之中受到影响，和所有不能通讯的系统一样，受到了干扰，也许因为赛巴斯并不是高于位面的存在，而只是一个野生系统。
夏恩在心里细细盘算过，要是把任务告诉雷伊，也许会加快完成的进度。
可雷伊知道之后，又会怎么看待他呢？
当他冷静下来之后，只觉得自己浑身疼痛，从内而外的痛，就像每一条神经都在向他抗议。
“你的精神力究竟有多强大？”他终于忍不住抱怨，喝过水的干涸嘴唇舒展开来，水的味道在这时候无比甘甜。
他舔了舔嘴唇，雷伊的目光顿时深幽起来，但还是认真想了想，才回答，“我不知道，当时仪器爆了。”
这剧情夏恩倒也不陌生，所以说雷伊的超S级精神力，事实上约等于无法测出，属于深不可测的那一种。
夏恩嘴角隐隐抽搐，想起自己当时的测试来。
“我们是绝配。”雷伊也想到了夏恩的测试，笑起来，摸摸他的头，被夏恩抗议似的躲开。
“不要把我当成小动物。”他很想强调，他并不比雷伊弱多少，只是现在身体情况让他失去了说这句话的底气。
作为莱茵家族的成员，夏恩的体质也着实叫他自己有些头疼，身体组织是很强悍，但他使用力量过度会变得嗜睡，而吸收太多力量，无处可用的时候，又让他浑身难受。
他含着水胶囊的吸口，有些生气，那隐隐不甘的样子无比生动，雷伊忍不住在他脸颊上亲了一口。
“我说过，被保护并不代表你是弱者，你也不要总是逞强，你在帝国遇到舆论危机的时候也帮过我，你觉得我脆弱吗？”雷伊戳了戳夏恩的脸颊。
因为喝水而有些鼓起的侧脸，在雷伊看来非常可爱，这是夏恩绝对不会对别人露出的表情和模样。
这一点夏恩自己也没有发现，他对着别人，大部分时候总是会让自己显得很游刃有余，好像什么都难不住他那样。
他像某种虚张声势的动物，用强大的外表和能力来掩饰自己，这是一种自我保护，甚至带着一种表演成分。
当雷伊对夏恩透露出这个意思，说出他感受的时候，夏恩明显地愣了一会儿，然后垂下眼眸，“原来如此，已经被你看透了啊。”
“怎么，终于知道我是怎么样的人了，很失望吗？”他低着头，又喝了一口水。
“你说呢？”雷伊伸手抹去夏恩嘴角的水渍，手指从他湿润微红的嘴唇上擦过去。
夏恩蜷缩在驾驶舱唯一的椅子上，毯子象征性地盖在双膝上，他这两天有些发烧，而根据雷伊的判断，他们现在就停留在潘多的内圈核心区域和外圈之间。
危险系数不大，只是需要时间等待。
等雪暴过去，正常情况下可能需要几天的时间。
食品罐头还要留着，尽量减少消耗，而水胶囊，因为夏恩发烧的缘故，消耗得有些快。
所以他喝得很慢，他很清楚水资源有多宝贵，潘多星的冰川也是要等拖回去之后进行再处理，才有可能被使用。
机甲外壳上，冰晶敲击的声音还是断断续续的，外面越是喧嚣，越是显得机甲里面很安静。
夏恩因为身体不适，开始觉得疲倦，他闭着眼睛，忍耐着神经的跳动，他知道雷伊就在边上，于是把腿上的毯子给了他。
“我身上不冷，你比较需要它。”
雷伊没有拒绝，只是表示要是夏恩需要，一定要拿回去，然后郑重其事地对他说教，“你看，我得到帮助，也并不会让我变弱，是不是？”
“所以呢？”
“所以，你承认爱我，也不会改变什么，你为什么不再说一次呢？”雷伊盘膝坐在地上，抬头看着夏恩。
他挑着眉毛的样子，让夏恩想起新闻里看到他和其他国家谈判的时候，就是这样的表情。
看着克制礼貌，隐约装作漫不经心，而其实已经设下陷阱的狡猾猎人。
夏恩语塞，简直哭笑不得，他不知道为什么一切在雷伊的眼里，好像全然不是问题。
他闭着眼睛，轻轻呼出一口气。
雷伊不再追问了，过了很久都没有发出任何声音，于是夏恩听见了自己微微发沉的呼吸。
在半睡半醒地眯了一会儿，不知道过了多久，等他迷迷糊糊醒来，发现雷伊就一直在他边上注视着他，甚至连姿势都没有变过。
雷伊的样子有些严肃，他看起来并不高兴，至少不像他诱哄夏恩吐露爱意的时候那么愉快。
“怎么？”夏恩不确定是不是在他睡迷糊的时候发生了什么，顿时警戒起来。
看他要坐起来，雷伊按住他，“没事，我只是在想，要不是我精神力失控，你也不会这样。”
他说得淡淡的，夏恩却在忽然之间明白过来，刚才雷伊一直在看着他睡，而在他睡着的时候，雷伊一直在自责。
在别人眼中不近人情的皇帝陛下，其实也有很多人性化的时候，雷伊每一次情绪起伏，似乎都和自己有关。
夏恩这么想着，想到雷伊之所以会精神力失控，也是因为他表达了可能会离开的意愿。
真的是一不小心，就差点触发末日危机。
夏恩心有余悸，他爱上雷伊不是最可怕的，可怕的是他失去本心，或是随波逐流，像过去的那些玩家一样，以为自己为了这里所爱的家人、情人而牺牲回去的机会，事实上却是把这个位面所有人的性命一起葬送了。
梦里的一切再度浮现，夏恩没有忘记那些战火和硝烟。
他可以不喜欢做救世主，但决计不能成为这个宇宙毁灭的罪魁祸首。
人的情绪和心境很容易受到环境影响，而他们到了潘多，雪暴和依米尔星内乱这样的突发事件，显然就是他情绪不稳的诱因。
也许，也因为霍曼传达的那一番话。
“是我不该说那样的话，也许，你说得没错，我一直是个强装成强者的胆小鬼。”夏恩松开外套，抱着膝，有些苦恼地抓着头发。
“你不是，你为帝国做了那么多事，为我做了那么多事，雷克斯人现在说起你，连表情就要僵了，那可是雷克斯人。”
“不过你确实不该胡说什么也许要离开的话，这是为了所有人的安全。”这一次雷伊不是开玩笑的，他已经能感觉到，夏恩对他而言有多重要。
只是说说而已，只是假设，就已经让他无法控制自己的能力，用任何方式都不行，他甚至在想，就算有抑制剂，可能也不会起效吧。
夏恩抱着膝，对着面前的光屏，这是雷伊的机甲，比他的月光稍高一些，从这里望过去，能看到一望无际的潘多，白灰色的，仿佛世界已经毁灭，只剩下这片空无。
浩瀚无垠的宇宙里，潘多只是一颗不起眼的行星，而他在潘多，也只是随时会被雪暴抹去的一个脆弱生命。
和他一样的生命体，在这个时空里，在这个位面，不知道还有多少。
这些生命此刻并不知晓，但在未来的某一天，他们终将会因为战争而从这个世界消失，陨灭。
夏恩无比感慨，有一种活着的庆幸，还有一种难过悲哀。
“我爱上你了，雷伊。”
和那样的结局相比，夏恩忽然觉得承认自己的感情并不是那么难的事情。
他的声音在安静无比的空间里慢慢回荡着，一点点散开。
无论如何都没能让夏恩再说一次，这时候却这么轻易地对他开口，雷伊不知道该高兴，还是该感到害怕，他起身，弯腰，搂住椅子里的夏恩。
“怎么就这么说了呢？我以为你有你的骄傲。”
“想说就说了，也没有什么大不了的，你怎么想已经不重要了。”生命如此脆弱，人生如此短暂，他的人生，后面一半还不知道会怎么样。
哪里还有骄傲的资格。
夏恩由着雷伊抱着他，感受到拥抱越来越紧，他又笑着低语“我爱你啊，雷伊。”
回应他的是雷伊的亲吻，在驾驶舱的光屏之前，在苍白灰暗的雪暴之下，仿佛等待了几万个光年，终于等来了他的一句话，雷伊的亲吻，灼热炽烈。
他热烈地拥抱了他，又无法控制的一次次亲吻下去，好像永远不会有尽头那样，又或者，此刻就已经是世界的尽头。
夏恩身上的热力在被雷伊吻了之后更加狂烈的涌上，他索性敞开了外衣，雷伊看了他一眼，他马上明白了他的意思。
他问他，可以吗？
夏恩用亲吻来做回应。
黑色的军服掉落在地上，夏恩倒在椅子上，座椅足够宽敞，但并不足以挤进两个人。
于是修长的腿搭在了座椅扶手上，夏恩抓着扶手仰起的头的时候，刘海往后散落，露出光洁的额头。
他的脸颊发红，雷伊的亲吻从他的颈边一直慢慢往下。
第139章 第 139 章
潘多的雪暴期, 来得突然，停的时候却是断断续续的，就像下雨, 缠绵不去。
纯黑色的机甲在一片雪暴之中如同一尊雕像般伫立, 为了节约能量而停了机，浑身被白色笼罩着。
像一座冰雕，透出里面的黑色外壳。
只有氧气循环系统在机甲内部，独立存在着，不断运作, 控制舱唯一的座椅上布满红痕的身体像开到盛处的花。
夏恩的四肢无力地挂在座椅和靠背上, 从机舱外照射进来的纯白, 像在他的身上打上了一束极亮的光，让他整个人像透明的一样。
黑色座椅上，冷白色的皮肤蒙着一层细密的薄汗, 湿漉漉的, 白晃晃的扎眼，那些红痕从颈边一直延伸到胸口，再到腰侧，还一直延伸到腰际。
雷伊穿着皇室军服的黑色身影就在他面前，挡住了那斑驳的红色吻印。
那双水蓝色的, 迷蒙的双眼注视着控制舱外，脸上的汗水在光下就像冰晶, 他的睫毛是潮湿的, 因为汗水而结成了一簇一簇，眼睛里还有水痕。
潮湿的目光有些涣散, 微张的嘴唇是艳丽的殷红色，像熟透的莓果, 轻轻咬过去就会抿到甜美的汁液。
雷伊果然这么做了，他低头吻了夏恩的嘴唇，发烫的舌尖马上缠绕上了他的，就像已经成了本能一样。
空气里多了吸吮和吞咽的声音，雷伊的手掌抓住了夏恩纤瘦的脚踝，高高举起，夏恩发出几声呜咽，迷蒙的目光就像定住了一样，被架在雷伊肩膀上的足弓骤然绷紧。
发红的脸像要烧起来，夏恩的叫声被雷伊吞了下去，他连抬手的力气都快没有了，只能无力地把双臂挂在雷伊的脖子上。
控制舱里的空气泛着水汽，让机甲内部蒙上了一层水雾，被架在椅子上的夏恩思绪涣散，整个人都已经无法动弹。
他的脑海中不断回荡着，雷伊一次次在他耳边说的话，“要是这就是末日和尽头，除了帝国的责任，我没有任何遗憾。”
“如果这都不算爱，我不知道还能是什么。”
“我也爱你啊，傻瓜。”
吐息声和雷伊的声音，像低音和弦，不断旋转又旋转，夏恩这一次完全跟不上节奏，他本来就因为能量过载而身上发烫，他和雷伊做的事让他简直快要爆炸了。
大脑要爆炸，身体也要爆炸，他就像高速运转的机器，快要无法负荷承载过大的能量，最终只能发出颤抖的哀鸣。
夏恩早就无法表情管理，失神的脸上挂满泪痕，生理性的泪水沾湿了雷伊的皇室军服，肩上的佩章也染上了泪水，雷伊松开的领口里面，有夏恩的咬痕。
雷伊的黑色军服早就充满褶皱，还被弄湿了，控制舱的透明视窗蒙着厚厚的水雾，隐隐约约透出交错的人影。
夏恩整个人颤抖着，手掌抓向两侧，在蒙着水汽的视窗上留下指印，水蒸气往下滴落，留下一道道蜿蜒的水痕，他望向窗外，视野里全是层层的白。
他的呼吸也在视窗上留下白雾，外间的冷意好像一点都无法影响到机甲里面，周遭温暖如春，又炙热的仿佛他记忆里的灼夏，能让视线里的一切都扭曲变形一样的高温。
在仿佛没有尽头的白色里，夏恩忽然看到远处有一点黑影。
那是帝国的机甲，只要这时候雷伊启动他的天使审判，就能形成小队伍的会合，一起行动的话，安全性会好很多。
夏恩扭过头，雷伊已经堵上了他的嘴，用他的吻。
放开夏恩之后，雷伊才不疾不徐地说道：“我不需要别人的保护，至于队伍，等暴雪过去，通讯恢复之后很快就能把队伍重新召集起来，急什么，你这么想让别人来打扰我们吗？”
夏恩花了一点时间才慢慢理解雷伊的意思，不是他思想不集中，而是他根本没办法集中，他还坐在雷伊的身上……
那条毯子被垫在他和雷伊下面，已经被折腾得不成样子，夏恩吸着气，想了想，这时候要是真的被人发现了，反而更尴尬。
“控制舱里，好像没有淋浴的地方。”他忽然想起来。
“是没有。”雷伊一脸平静，搂着夏恩的腰，贴到他的颈边，“只能等我们去了内圈，找到休息的地方再说。”
夏恩已经一个手指头都不想动了，自暴自弃地不再去考虑那些问题。
雷雨早年是时常去军团里出任务的，最艰苦的时候在机甲里几天几夜，不眠不休，不吃不喝，当然也没有洗漱，说起过往，他觉得现在并算不了什么。
两个人牺牲了一件衬衣和一瓶水胶囊，草草擦了擦身，夏恩的部分都是雷伊来完成的，在确定雷伊的心意之后，夏恩也不再装什么，摆明了就是懒得动，动不了了。
雷伊倒也不计较，先替夏恩擦，先擦上半身，再往下擦，然后被夏恩拦住了，“你保证，只是擦一擦。”
“我保证。”雷伊哭笑不得，“我有这么没信用吗？”
“你以前也不是没有前科。”夏恩嘀咕吐槽，这时候才有点觉得冷，然后发现自己过载的能量似乎也正常了，再也没有发烧的感觉。
看他缩了缩肩膀，雷伊把夏恩的外套拿起来，披在他身上，幸好之前脱了，没有弄脏，反而是雷伊自己的，已经都是皱褶，还有些干涸的白色印子。
夏恩披着自己的外套，左右看了看，也只能捡起地上的同样不能看的毯子，找了一个还算干净的角，沾了点水。
摆出若无其事的样子替雷伊擦了，就是脸色有些发红。
雷伊就看着他，面带微笑，笑得夏恩更加不好意思起来，天知道，他以前当演员的时候以为自己已经够厚脸皮的了。
经过这里的机甲不知道是谁的，离得太远，隔着暴雪也根本看不清，对方也没有看到他们，但是去的是内圈的方向。
雷伊一点都不急，等两个人整理完毕，穿戴整齐，至少看起来能见人之后，那一台机甲早就没影了。
夏恩的心情其实有点复杂，他已经做好了向雷伊坦诚一切的准备，其实根本没有什么最好最合适的时机，只是他一直不想去面对而已。
“既然没能把你当成NPC，那你就有权利知道，毕竟你才是科雷恩的皇帝，是要对帝国负责的人。”
他在雷伊重新坐上椅子的时候，决定趁着现在，他们彼此坦诚，说出所有的真相。
雷伊听见他这么说，有些疑惑，但他内心一直也是有疑问的，夏恩明显是有什么事情是在瞒着他。
于是完全没有打断他，就听夏恩从他演出的意外开始说起。
夏恩淡淡说着，一点一滴追溯过往，很意外的是，他没有太多的懊恼和不舍，而是一种怀念的感觉，像在诉说着一个上辈子的梦境。
从意外来到这里，到他发现游戏任务，发现赛巴斯，到他为了拯救兄长妹妹的私心，开始挣扎求生。
他也有过随波逐流的想法，但周围一个个鲜活的人让他慢慢也开始认真起来。
还有雷伊，夏恩一点也没有掩饰，一开始他确实想利用雷伊的地位，来提供便利，好早些完成任务回去。
可是后来，很多事逐渐失去了控制，人的心从来不能随着自己的安排去爱去恨，他陷落了。
他开始习惯自己是科雷恩的子民，开始明白到，他对雷伊不只是欣赏和喜欢，他们之间的吸引，不只是身体。
夏恩就这么说着，空气里还飘散着情事后的气息，他看着雷伊，专注地寻找他眼底的情绪。
他有些忐忑，不知道雷伊会给出什么样的反应。
等他说完，雷伊也一直没有说话，就像还在消化他刚才的那些话，那些超脱了现实，本来应该更早一些告诉他的话。
“……这些事和你有关，我其实应该早点告诉你的。”
夏恩的脸上还残留着几抹红晕，他所说的内容却一点都没有旖旎的气氛，反而攸关生死。
不仅是科雷恩的生死，而是整个宇宙。
听起来这有些荒谬，夏恩在雷伊长久的静默里，开始担心自己是不是说得太多，太毫无保留了。
他是不是该说一部分，让雷伊更好接受一些？
就在夏恩后悔的时候，雷伊深吸一口气，吐了出来，好像想让自己冷静一下那样，低声说道：“给我一点时间，让我想一想。”
夏恩点头，这种事对谁来说，都是一个很大冲击，尤其是雷伊这样的统治者，这可能是他在位以来，遇到的最大的危机。
空气里的情糜气息，在冷意中慢慢消散。
终于，雷伊转向夏恩，“这就是你一直以来隐瞒着我的事，也是因为这样你才说不敢爱我，那什么，你现在又愿意说了呢？”
夏恩苦笑，照实回答，“不说不行了，已经承认对你的感情，我做不到继续隐瞒下去，我不想在说爱你之后，还骗你。”
雷伊有些满意地点点头，“那你有没有想过，虽然我也爱你，但在你告诉我这些事情之后，也许我会改变想法，也许会觉得你一直在欺骗我？”
夏恩的脸色一变，原本随意摆在身侧的手，手指慢慢收紧。
“也不是没想过。”他的声音有些发涩，“所以我也犹豫过，本来想着，我们就保持那样的关系就好，不要谈什么感情。”
“可你还是说了。”
“被你逼得没办法。”夏恩一笑，“现在反而没有那么多得失的想法，我爱你，和你无关，这句话听过吗？”
说开之后，夏恩放松了很多，就像卸下了心里的重担，“无论你是什么反应，不管你会不会恨我，事情都已经这样了，我只想完成任务，让所有人都能活下去。”
“无论等待我的是什么结局。”他伸手擦去模糊的视窗上残留的水雾。
视窗外面，雪暴终于停了。
第140章 第 140 章
雪暴一停, 通讯立刻恢复了，分散在各个地方的机甲汇聚到一起。
运输机有损毁，机甲有损伤, 也有人员伤亡, 但总算整体伤亡还不算大。
依米尔星的一行人，大概也算是运气好，同时也有科雷恩的机甲跟着，基本没有任何损失。
他们终于到了唐纳修所说的内圈区域。
潘多的内圈区域温度更高一点，再也没有那么冰寒的冷意, 他们的设备和机甲不用再高负荷运转来抵抗外部气温。
一切都在向好的方向发展, 除了一件事。
先达到内圈的一行人, 遇到了唐纳修说的生命体，潘多星球上还有生命，不是荒芜一片, 这已经够叫人吃惊了。
在大家想来, 应该也就是某些异星生物，可万万没想到的是，看起来居然是人类？！
人类究竟是怎么在这里存活下去的？这里的气候条件完全不适宜人类生存，更何况还没有任何食物。
人类怎么可能存活下去呢？
加伦自告奋勇出去查探，自家老板上了皇帝陛下的机甲, 加伦就一直跟着运输机，跟在第四第五两位团长后面, 运气不错没有掉队。
自从加伦成了加伦2.0, 自觉已经不是寻常人类，胆气足了不止一点, 夏恩不在，但是第九军团的存在感不能弱, 所以才主动提出的。
可他没想到，那些人类已经不算是人，浑身覆满了一层如同白色霉斑的菌丝，如同行尸走肉一般，眼球腐烂，浑身干瘪，朝着他咬过来。
吓得加伦连忙回来，把情况说了，所有人这才确认，这里所谓的生命体根本不是真的人类，或者他们曾经是，但早已经被异星菌种感染。
他们成了菌种的养分，早就已经没有人类的血肉，大脑也在逐渐萎缩，失去了本来的思考能力。
简单地说，就和丧尸一样，本来是人类，但现在不是了。
所以唐纳修才说了那样的话，半真半假，有意误导。
他确实如愿了，所有人都被拖进了潘多星的内圈，有没有食物，不确定，但能确定的是，他们这些人，已经成为这些异种的食物了。
被感染之后，只会继续扩散感染，他们成了目标，才脱离雪暴，新的危机又到来了。
但叫人意外的是，在这种危急的时刻，有一个意想不到的人发挥了特别的能力，那就是艾文斯。
依米尔人和大自然之间仿佛有一种天然的连接，就算是在潘多星也一样。
在危急关头，艾文斯不知道使用了什么能力，地底居然长出了树藤。
硬生生长出的一大片树藤，成了天然屏障，阻挡住了那些不断从冰岩底下冒出来的异种。
雷伊的天使审判，是最后到的，谁也不知道皇帝陛下为什么会那么晚，明明恢复通讯的时候，他的机甲就在外圈边缘。
通话的时候，光屏上能看到两个人的脸，夏恩和雷伊表情都不算轻松。
难道是吵架了？加伦又开始操心起来，不过现在不是担心那些的时候，这些变异的人类该怎么办？
雷伊和夏恩到的时候，正看到艾文斯满脸苍白，他所在的机甲，手掌按在了冰岩之上，冰岩底下发出震荡，从地底伸出有一股力量慢慢酝酿。
夏恩对各种能量都十分敏感，顿时察觉到艾文斯的能力很特别，并不是像格鲁特人那样，直接操控植物。
他感应的是地壳内部的力量，改变的是行星的本身。
如果仅仅是植物系能力，在这缺乏生长条件的环境里，怕是什么都长不出来的。
原来这就是依米尔星的力量。
能和整个行星共振，这种能量太稀有也太可怕了，这只是艾文斯一个人，要是所有依米尔星人聚集到一起，那他们岂不是能轻易改变每一个行星。
这几乎和造物主一样。
所有人都震惊了，就算是骄傲的科雷恩人，也不能不被依米尔的特殊能力所震撼，也算是知道了，为什么艾文斯情愿求助别人，也不愿意显露自己的能力。
这种能力被人知道，依米尔星人，怕是很快会成为攻击的对象。
有时候特别并不是什么好事。
“大家放心，在依米尔，只有艾文斯有这么强的沟通能力，其他人做不到这些，我也仅仅只能提供一点辅助罢了。”关键时刻，西隆对大家作出说明。
这是为了打消大家的疑虑，其他人的表情虽然看不出来，但气氛稍微没有那么慎重和紧绷了。
艾文斯看到夏恩的时候，苍白的脸上已经在滴汗，他要维持树藤屏障，本身消耗很大，看到科雷恩皇帝和夏恩回来了，心里一松，反倒有种坚持不住的感觉。
被感染的人类异种马上从树藤的间隙挤了进来，就像被压缩过，生生硬挤，甚至挤到手脚变形，干涸的血肉贴在骨架上，眼球掉落，还在努力朝着机甲靠近。
他们开始用手指去撕机甲，这怎么可能成功，本来大家并不紧张，可没想到，被他们的手碰过的机甲，竟然也长出如同霉斑一样的白毛。
那一块用特殊金属材质制作的机甲外壳，马上就霉变坍塌下去，甚至还有蔓延的趋势，而被摸过的外壳，竟然能轻易就被撕开了。
里面的机师顿时暴露在潘多可怕的低温环境里，这台机甲的人员没过多久，就在低温和丧尸异种的围攻之下，要么成为冰晶碎裂，没来得及被冻住的，也被啃食了。
这比纯纯的丧尸更可怕。
夏恩不敢掉以轻心，“无论怎么样都必须帮助依米尔，为了科雷恩的未来。”
他现在说什么，雷伊都不会追问他为什么会知道。
夏恩说的就是必然会发生的事，所以现在最重要的就是拖延时间，等到隔壁行星的沙赫带着增援和物资赶过来。
这时候顾不得保存能量了，雷伊下令，“开火！”
机甲装配的激光炮纷纷扫射，被感染的异种被轰成碎片，可是有更多的异种丧尸就像被唤醒了一样，从地底爬了出来。
低温环境令他们冬眠，机甲的高温高热，让他们苏醒。
丧尸军团前赴后继，就像永远消灭不完，艾文斯已经支持不住了，西隆抱住他退到后面。
雷伊操纵机甲冲在最前方，躲避着越来越多的异种丧尸，夏恩在边上帮不上忙，只能眼睁睁看着。
“赛巴斯，有没有什么办法？”自从通讯恢复之后，他果然能召唤塞巴斯蒂安了。
【要是我有办法，这个位面早就被我拯救了，还用等到你出现吗？】
赛巴斯还是用他特有的风格回应了夏恩，夏恩翻出控制面板，看了看末日进度条，本来只是平常心，随便看看，没想到竟然很让人意外。
原本居高不下，退了又进的红色血条，居然降低到一半，颜色也变成了柔和的蓝，再也不是触目惊心的血红色了。
【惊不惊喜，意不意外，玩家夏恩，恭喜你即将成为拯救世界的男人】
是因为他把世界的真相告诉了雷伊？
夏恩应该是高兴的，可表情波澜不惊，甚至内心有一丝沉重，距离完成任务越近，他和雷伊的时间就越少了。
何况，雷伊一直都没有正面回复他对于这件事的看法。
他也在思考两个人的未来，想想以前还顾虑什么军团长和皇帝陛下，没想到那根本不算什么。
那么快就要考虑任务完成和分别了。
在夏恩胡思乱想的时候，雷伊一直在控制机甲战斗，前赴后继的丧尸异种，就像杀不完的从地底涌出来。
失去了植物屏障，所有人都面对一场硬仗，激光炮的能量都来自机甲本身，大家的火力都有限，但是又不能不抵抗。
这场仗打得十分憋屈，第五军团的摩尔莎终于忍不住边打边骂，“要是每个人都有机甲都能出力，也不会这么累！我们这是要死在这里吗？！”
夏恩不能驾驶其他的机甲，只能使用月光，摩尔莎的这句话虽然不是针对他的，但是他也在被她骂的行列之内。
夏恩没有吭声，雷伊也没有发言，光是对付这些丧尸就已经花费了他所有精神力。
因为他的精神力最强，所以他理所当然冲在第一线，大部分丧尸是被他挡住了，除了要消灭他们，还要提防不能被这些已经不是人类的生物抓破机甲，否则就是等着被啃食或者感染。
夏恩还在机甲上，自己也维系着帝国和依米尔的希望，雷伊完全不敢掉以轻心。
战斗对他来说虽然并不困难，可消耗非常大。
雷伊的精神力已经爆发过一次，也算是有过损耗，而这样的战斗，持续了整整两天。
夏恩在边上看到雷伊的鬓角渗出汗水，他的操作还是很稳，动作迅猛，全神贯注，夏恩不敢打扰，生怕影响他。
然后他忽然开口说道：“你先休息一下，停到高处去，它们上不来的地方。”
这里都是平地，唯一的高处是艾文斯造的树藤，不过高度也是有限，但是雷伊完全没有提出任何疑问。
在战圈里，黑色机甲陡然一下跃起，落到了树上。
树藤是架不住机甲的重量的，只能停留很短的时间，夏恩知道，所以动作很快，“抓住树枝！打开控制舱！把我放下去！”
不知道什么时候他已经穿上了太空保护服，雷伊只犹豫了一秒钟，就放他出去了。
他选择相信他。
夏恩落在树上，他的手抓住了艾文斯制造的树枝，那片绿意就在他掌心里，他屏除所有杂念。
在不断涌上的丧尸群里，一簇簇从地底窜了出来，刚开始还是小苗，很快就成了碗口大的树干，再后来逐渐壮大，和原来的树藤缠绕在一起。
艾文斯满脸惊讶，西隆也感到不可置信。
“他明明没有依米尔星的血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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