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071章 P
靳于砷并没有醉, 意识清醒,身体的那点虚浮感的确有,但他宁愿自己是神志不清的混沌。
车辆启动, 经过一处减速带, 车身轻微震颤, 靳于砷眯起眼,似跌入雾色的深渊里。他仍抓着汤之念的腕没有放开,修长的手指轻易将她包裹,手背上几根青筋明显凸起。
汤之念还没来得及说些什么,靳于砷的忽然斜靠在她的身上。他眯着眼,眉头紧蹙, 看起来很不舒适。
今晚饭桌上,靳于砷动筷不多, 酒却是一杯接着一杯。正常人这个时候早就应该不省人事了, 他还能站住, 也算是好酒量了。
汤之念捉摸不透靳于砷,她也懒得去琢磨。侧头看一眼他, 公事又机械化地询问:“Zak总, 你是不是不舒服?”
靳于砷没出声, 双目紧闭。
汤之念就当他是睡着了。这样挺好,不折腾别人, 也不折腾自己, 安安静静睡觉, 对谁都好。然而就在下一秒,他靠在她脖颈处的脑袋蹭了蹭, 语气低沉又暗哑:“汤之念,你这个人是不是没有心?”
安静的车厢内, 靳于砷的话就像是一枚闷声的钉,一下一下地在汤之念的心间敲击。
汤之念不确定他究竟是醒还是醉,他仍闭着眼,脖颈因为酒精的原因泛红。
她沉默,因为她也没有什么照顾酒醉人的经验。但她这时候的沉默,更多的是在想,他这句话究竟指的事现在?还是以前?
汤之念心下虚了几分,垂眸看一眼靳于砷。
后车厢的顶光开着,光线柔和,靳于砷微仰头,凸起的喉结处似明晃晃镶嵌的宝石。
这些年,汤之念见过很多人,也接触过不少异性,可是不得不承认,几乎没有人能够比得上靳于砷。
这人开始折腾她:“我头疼。”
汤之念几不可闻叹口气,尽职尽责:“那我替你揉揉?”
他没回答,也算是一种无声的沉默。
离得近,两个人几乎没有任何阻隔地贴在一起。靳于砷身上的气息完全将汤之念包裹,夏日衣着本就少,隔着一层单薄衣物,他炽热的皮肤似乎能够灼到她。
上车已经有好一会儿了,他的手掌还用力禁锢着她,双手袖子卷起到手肘,手背上用力的青色筋脉有几分暴力的欲气。
汤之念脑门渗出一层汗,动动自己的手腕,提醒他放开:“不然我没办法给你揉。”
靳于砷睁开眼,混沌的双眸里夹杂一丝血色,略有一些防备的姿态看她。看起来是醉的,至少此时的模样少了白日里的戾气,看着有些无害。
汤之念莫名被他这种小心翼翼的神色取悦,语气也轻柔一些:“你这样抓着我,我也没办法给你揉呀。”
靳于砷到底还是放了手,像个乖小孩,安安静静地靠在汤之念身上。
他态度好,她也无话可说。
汤之念将手指按在靳于砷的太阳穴上,轻轻按压,她不确定自己的手法是否正确,只能问他:“这样舒服吗?”
靳于砷闭着眼,凸起的喉结滚了滚,溢出一个闷声,算是回答。
滚烫的身体再经过这样一番拨弄,早就已经变成一团火。他已经算是有极大的忍耐力,可是汤之念身上的馨香就像是推波助澜的燃料,无疑会让这团火越烧越旺。
在无数个深夜里,靳于砷埋怨汤之念,恨汤之念,甚至想咬碎了她的骨头将她生吞。
可他终究还是不忍。
那些烙印在脑海里的甜美记忆,就像是同等量的砒霜。
男人身上的热气、唇齿内探出的气息、皮肤上的温度,从汤之念触感敏捷的指尖游弋,似有一种微妙的化学反应在发酵。
汤之念可以确定的是,自己并不排斥与靳于砷这种肌肤之间的亲近。她的手自然地碰触他的脸颊,感受他皮肤上的细滑,掌心的温度与他交融,心间似有风雨欲来的凌乱,算不上平静。
几分钟过去,彼此之间保持着一静一动,长久的按压,汤之念的手指有些泛酸。她停下,观察他的反应。
好像真睡着了,紧闭着双眸,乌黑的眼睫垂下一片阴影,眉眼的轮廓深邃,鼻骨高挺。
这张脸,让汤之念觉得陌生又熟悉,终究是从少年变成了男人的模样。
车厢内安静,汤之念任由靳于砷靠在自己的身上,不打扰他休息。
不知过了多久,车辆驶入闹市区,汤之念侧头看了眼窗外路况,她这一块不熟,低声问李叔:“这是哪儿?”
李叔跟着回答:“马上就到小靳先生的住处了。”
汤之念点点头,让李叔把她随意放在一个地铁口就行。
李叔似有些为难:“念念,你看小靳先生这会儿醉成这样,我一个大老爷们儿的也不会照顾。要不然这样,先把小靳先生送回家,我再送你。”
汤之念还不至于这点情面都不讲,对李叔说:“不用劳烦送我,我等会儿一个人回去就行。”
“那怎么行,这大晚上的,你有一个女孩子家家的。”
汤之念笑:“这些年也都是这么过来的,有时候加班到夜里十一二点,回到家都深夜了。”
李叔一脸欣慰:“你妈现在好吗?那年自你走后,你妈不久也离开了,一晃那么多年过去。”
“挺好的,她现在在我们小镇上开了家面馆,顺带照顾我外婆。”
“那好,那好。”
李叔说他这几年一直在给靳家开车,就是最近一段时间才调到川城。他一大把年纪了,本来是不想折腾的,毕竟一家老小都在恒誉市。可是靳家开的报酬实在可观,没人能拒绝得了。
李叔想着再干几年退休,到时候用攒下的钱去游山玩水。
汤之念挺支持:“多走走,趁着身体还行,看看祖国大好河山。”
李叔说:“就是,否则老了有心也走不动了。”
说话间,车辆驶入小区地下停车库。
这个小区汤之念倒是知道,邻江的位置,寸土寸金,应该算是川城目前房价最高的地方。只不过,川城的房价就算最高,也抵不上恒誉市的五分之一。
内陆和沿海的确的差距在房价上一目了然。
恒誉市的经济发展迅速,GDP位列全国前茅。川城的人均幸福指数高,没有太大的生活压力。
车辆停稳的同时,靳于砷也睁开了眼。但他仍旧不清醒的样子,再次抓住汤之念的手腕。
没办法,在李叔的注视下,汤之念只能搀扶靳于砷下车。
高档小区一梯一户的设计,地下车库的电梯直达靳于砷所住的楼层。
李叔却不进电梯,对汤之念说:“这样,我去买点醒酒的药,一会儿给你们送过来。”
汤之念点点头:“那您路上小心。”
李叔笑:“开了一辈子的车了,倒还是第一次有人对我说这话。”
电梯门缓缓关闭,开始运行。
汤之念有些吃力地搀扶着靳于砷,好容易等电梯打开了,她又吃力地拉着靳于砷出去,将他带到家门前。
“密码是多少?”汤之念问。
靳于砷没回答,汤之念索性拉着他的手去按指纹。
“滴”电子密码锁被打开。
汤之念扶着靳于砷的胳膊,准备带他进屋,玄关处的感应灯自动亮起。却不料,靳于砷反手抓住她的手腕,轻轻一拽,彼此的位置发生转换。
汤之念跌进靳于砷怀中,根本由不得她思考太多,他宽大的肩膀遮住她视野里的光,压迫感随之倾泻下来。
靳于砷将汤之念按在门上,整个人靠近,锋利的双眸像夜里的鹰,彼此双唇间的距离只剩下几张薄纸的厚度。
汤之念心下一颤,喊他名字:“靳于砷!”
不再是左一句Zak总,右一句Zak总,完全是情急之下的条件反射。
靳于砷顿了顿,微抬头,在橙黄光下注视汤之念的脸,从眉眼到鼻骨,最后停留在微启的红唇上。
他像一只巡视领地的凶兽,仔细地看着自己到手的猎物。
汤之念无法动弹,他力气太大,单手禁锢她的双手,让她免去徒劳的挣扎。
“靳于砷,你清醒一点。”
靳于砷实在太清醒,清醒地知道周遭发生的一切。但他不想清醒,没有一丝犹豫吻了上去,在汤之念惊呼的一瞬,顺利撬开紧闭的唇齿。
是该怪他侵略性十足,还是怪她防备心太弱。
汤之念挣扎的身体逐渐发麻,却想起那日自己在醉酒时,那个如梦似幻的场景如现在一般。她被按在门上,无力回击,脚下虚浮。
所以,那并不是什么梦。
晃神的一瞬,下唇被轻咬,汤之念倒抽一口气,闷哼一声。
靳于砷的手掌贴她腰窝,隔着单薄的布料轻轻摩挲。略带薄茧的指尖不经意撩开一寸衣物,粗粝的指腹擦过她的皮肤。
汤之念颤栗,呼吸不再自然,甚至有些气喘。她越是要挣扎,越是被他禁锢,双手被扣住抬高,他危险地盯着她。
“靳于砷。”她声音破碎地喊他名字,倒也不是怕,比起那日醉酒,现在的她十分清醒地感知着自己的身体被他吸引。
思想上的抗拒和身体上的吸引形成奇异的割裂感。
或许是干渴太久的身体想要得到一些滋润和抚慰,竟让她的意志力开始削弱。
就当是放纵一晚,又能怎么样?
汤之念只想让靳于砷放开她的双手,这个姿势让她不舒服。可他被酒精红了眼,用舌尖在她的唇齿内疯狂搅动,不让她有说话的机会。
靳于砷吻得凶狠,似要将她生吞了的姿态,一直到汤之念破碎地喊疼,他才退开。
他用手指轻抚她红肿的双唇,并不算安抚的动作,似笑非笑地看她:“活该。”
汤之念被吻得脚底发软,还残存的一份意志让她瞪大双眼,然后在靳于砷猝不及防时,一口咬住他的下唇。
是真的咬,咬出血痕,彼此唇齿充斥上铁锈般的血腥味。
“你才活该。”
她不甘示弱。
永远都是如此,她在他面前只是伪装成柔弱的小兔子,实则是一只披着兔皮的狼。
靳于砷用拇指指腹擦拭下唇的血迹,再次低头去吻她。这次汤之念敏捷躲过,他的吻落在她耳廓上。也行,他不挑,用舌尖在她耳郭来来回回地轻舔,看着怀里的人像浮萍一般起起伏伏地颤栗。
还不够,他俯身,吮着她的耳垂。
“靳于砷。”汤之念咬着牙,勉强让自己的气息正常,“你放开我。”
“不放。”他霸道又野蛮,语气似幼稚的孩童,好像还是醉的。
汤之念有商有量的语气:“可是我手腕疼。”
“疼死你算了。”
很显然,和一个喝醉的人是没有什么好说的。
“让我抱抱你好不好?”汤之念脸上闪过一丝狡黠,语气也委屈。
这话让靳于砷一凛,他停下索求无度般的吻,低着头,不算清明的目光看着她。橙黄的光线洒他一肩,衬得他整个人陷在温柔里。
靳于砷似在斟酌,脸上有疑虑她的话究竟是真是假。
这一刻的他看起来多少有些楚楚可怜,像是被遗弃在路边的纯白色大型猎犬,明明应该是最凶狠的,却又是最忠诚于自己的主人的。
而后,他缓缓松开手。
汤之念的腕上陡然一松,她脑海里一闪而过的不忍,犹豫了半秒钟,到底还是缓缓伸手,圈住他的腰。
这一刻,她的心间似有密密麻麻的气泡在爆破,眼底有莫名的湿气,她将脸埋进他的怀里。
这个不在计划之内的拥抱,似隔了千山万水,两千多个日日夜夜。
靳于砷单手圈着汤之念,将下巴抵在她的肩上。他忽然庆幸自己这个时候并没有喝醉,清楚地感觉她真实地存在,牢牢地在他的怀中。
熟悉的气息和酒精交织,像是将汤之念浸泡在温软的柔情蜜意里。而后,她感觉到什么。
这种感觉太熟悉了,即便是隔了六年,那种烙印在脑海中的记忆仍然如新。
他完全不是会节制的人,禁欲系的外表只不过晃人眼的伪装,最会得寸进尺,欲求不满。
一碰到她就像是触碰到某处开关。
汤之念瞬间清醒过来,眼底一片精明,着急喊他:“靳于砷。”
“嗯?”他也似醒了。
靳于砷微微松开,不料怀里的人猛推他一把。
他踉跄往后倒退两步,让她有机可乘,迅速逃脱。
靳于砷看着汤之念离去的背影,并没有追上前。他靠在门上,用指腹轻轻触碰下唇的伤口,脸上的混沌感瞬间烟消云散,剩下淡漠的灰败。
“骗子。”
第072章 P+
*
“今天靳于砷敢喝醉了酒强吻你, 明天就敢和你躺在一张床上,你不怕吗?”
每当夜里十一点,沈偲觉得自己的嘴巴就开始发疯, 不找点吃的过过瘾, 根本睡不着。
汤之念洗漱完毕换了清凉的睡衣, 擦拭自己的长发,想了想回答。
“怕,也不怕。”
醉酒之后真的会什么都不记得吗?其实不见得。
汤之念仅有过一次醉酒的经验,顶多是分不清现实还是梦境,不至于什么都不记得。有一点可以确定的是,酒的确可以壮人胆。血液升温, 皮肤发烫,灵魂短暂出走, 以至于会做出一些平时不敢做的事情。在不违法犯罪的前提下, 这种感觉说来有点妙。
其实, 若是及时行乐,汤之念反倒能够接受, 她就是怕彼此之间有太多的牵涉和纠缠。
否则今晚她就不会逃回家了。
沈偲啧啧两声:“你可真够可以的。”
朋友眼中的汤之念永远清醒独立, 她的确不负众望。但人性是一种很复杂的东西, 她独立的同时,也不妨碍偶尔在夜深人静时需要短暂的依靠。
汤之念毕业后的第二份工作是在一家全国前五百强的私企做内部计划。有别于她出社会接触的第一份工作, 计划工作非常考验个人能力。因为在制作计划的同时, 不仅需要协调公司上下各个部门的关系, 产量、效率、品质、成本……缺一不可。
汤之念还记得,当时自己作为一个新人, 不管是部门的主管还是底下的一个小操作员,没有人将她的话当一回事。她没有实际的职权, 只能做协调的工作,既要与外部客户协商,又要与内部管理员协调。老板只要一个结果,不管过程。有能力就做,没能力就滚蛋。在这个就业形势严峻的当下,很多单位并不在意人才流失,因为人才早已经泛滥。
推卸责任、打太极,是私企里存在最多的现象。
好在,汤之念能力还算是出众,摸着石头过河,敢拼敢闯。她不怕与老员工软磨硬泡,面对外部客户时不屈不挠。一个月后,她顺利接手新工作,还算是做的有声有色。唯一烦恼的是,她的手机要保持二十四小时开机。经常,凌晨一两点工作群里狂轰滥炸:即将完成的零部件在最后一道工序的时候报废、外协的零件迟迟不归、打样出来的产品品质不符合客户要求……
犹记得,有一次凌晨一点,打样部的同事在群里发消息,说找不到特定的打样材料,试验无法推进。
一大早就要交样的东西,各个部门推诿。总经理发话,让计划做好协调的工作。这件事就又压到了汤之念的身上。
其实并不难处理,汤之念手机上有不少客户的联系方式,也不顾不得大晚上会打扰到对方,厚着脸皮去借材料。
那个夜晚大雨,汤之念独自一人前后一顿忙活,在路边等车的时候整个人又湿又冷。
在那一刻,她脑海里隐隐冒出一些脆弱的念头,多希望自己有魔法,能够让夜里不下雨,能够让自己长一双会飞的翅膀。
不久后,Mill出现了。
Mill主动联系汤之念,说自己是猎头,想挖她去一家外企做总助。
对于当时的汤之念来说,总助这种带着光环的位置,根本不去奢望。她防备心也重,根本没拿Mill的话当成一回事。
可是Mill坚持不懈,似要用柔软的滴水去穿透她这个冥顽不灵的石头,一次又一次地敲击。
就这样,随着不断深入的接触,汤之念第一次答应Mill出去见一面。
可能是对美女没有抵抗力,第一眼见到Mill,汤之念便推翻了之前对她的所有想象。Mill就像是一朵盛开在暗夜里的火红玫瑰,婀娜多姿,带着尖刺。她妆容精致,穿着品味不俗,谈吐举止优雅又不失俏皮。
那次见面以后,汤之念和Mill对彼此颇有点一见如故的好感,顺理成章地成为了朋友。
如今汤之念再去回顾这一切,难免不去带入靳于砷。若他编织了这么大一个网,就为了等她跳进去,那也是良苦用心了。
沈偲曾有意无意地问过汤之念对靳于砷这个人到底是什么情感。
汤之念并没有正面回答。
很多时候,当一个人在面对生计与健康都苦觅无果时,是无暇顾及情感的。快节奏的社会环境下,能到得爱、拥有爱是一件很奢侈的事情,汤之念不去奢望。
是以,当沈偲得知汤之念的老板是靳于砷时,差点惊掉下巴,她还贯会总结:“你以前当他的小保姆,现在当他的秘书,在外人看来,你是牢牢地被他压制着。”
但知道的内情的人恐怕不会这么想。
到底是谁压制着谁,这还真不好说。
即便金钱上能够钳制对方一时,可是在感情上却永远是个下位者。
汤之念不去想那么复杂,无论是以前当小保姆还是现在当秘书,总归她没有一点损失,用自己的劳动所得换取相应的利益,这很合情合理。
“所以,你明天还会去上班吗?”沈偲盘着腿坐在沙发上嗦粉。
汤之念点头:“去啊,在挑选到比FLF总助更好的工作以前,我不会走的。”
*
第二天一早,汤之念准时到公司报到,没有提前太多,也不可能迟到。
她目前并没有被安排什么工作,只等靳于砷的安排。只不过靳于砷从来都是最松弛的那个,公司九点钟的打卡时间,他一般都是将近十一点才出现在顶楼。因为早上起不来,也懒得早起,只要是他出席的会议从来都是安排在下午。
昨天新秘书报到,难得他九点就到办公室坐着。
靳于砷今天倒也来了个大早,只不过一直在楼下转悠,没上楼。他一层楼一层楼慢悠悠地闲逛,心情看似不错。
FLF的大楼除了办公区,其他地方都很好玩。靳于砷经常会在五楼的健身房锻炼,也会在旁边打拳。
一楼的大厅里摆着一架钢琴,也不是摆设,只要是感兴趣的都可以去弹。靳于砷偶尔心血来潮经过时会用指尖在黑白键盘上走一圈,他不弹,很久没弹了,早就生疏了。
上午十一点,靳于砷终于转回自己的办公楼层。
汤之念的位置迎面靳于砷的到来,她恭敬地起身和他打招呼:“Zak总好。”
靳于砷似没听到她的问好,径直推门进自己的办公室。
没多久,内线响起,靳于砷让汤之念给他准备一份早餐。
这会儿都已经快十一点了,他还要吃早餐。
不过汤之念公事公办,五分钟后用给靳于砷送去一份三明治和一杯温牛奶。
靳于砷这会儿倒没有“不务正业”地搭乐高,他手上是一份原创动画剧本,大概才翻阅了前两页。
汤之念将东西送到之后就退出了办公室,没和靳于砷有什么交流。但她还是注意到了靳于砷嘴唇上的那处伤,看起来似乎比昨晚还要严重。
可明明她昨晚也没有咬得多狠……
总裁大人今天穿着休闲,既不穿西装也不打领带。一头利落短发露出比例完美的额头,白色短袖外搭一件日系短袖衬衫,下身直筒牛仔长裤,脚下一双看不出品牌的灰白色运动鞋,走路带风,乍眼一看像个清爽的男大学生。
那个将人按在门上亲吻的霸道男人,仿佛和现在判若两人。
昨晚唯一存在过的蛛丝马迹,大概是靳于砷下唇被咬破的伤痕。他的嘴唇本来是自然的粉色,因为那道伤口显得有些突兀。
殊不知,这一上午,靳于砷就是顶着唇上这个意味不明的伤口招摇过市,让所有人浮想联翩。
没人知道他究竟是有心还是无意,但是所有人都很意外的是,从来不会在大早上出现在办公区的Zak总,今天不仅来得早,还对员工们嘘寒问暖。
员工们看到靳于砷嘴唇上那道突兀的伤口,想关心,又不敢问。
毕竟是私事。
倒还真有个人不明所以,问靳于砷:“Zak总,你的嘴唇怎么了?是不是上火?”
靳于砷用指腹摸摸自己红肿的下唇,脸上笑意温柔,漫不经心地回答:“被猫咬的。”
这话,任谁听得都不由想入非非。
但这位老实的男同事还当真了,老老实实建议:“猫的性子太野不好,你这最好还是要去打狂犬疫苗。”
靳于砷听后一脸似笑非笑,拍拍这位同事的肩膀:“你不懂。”
然后关于靳于砷的八卦就在办公区疯狂传开了。
要知道,靳于砷可是在整个FLF排名第一的单身汉,长得帅又有钱,关键是他非常尊重公司女同事,是广大女同事眼中的理想情人。
洗手间里,几个女同事互相议论:
“你们今天看到Zak总没有?他的嘴唇被人咬破了。”
“不是说被猫咬的嘛?”
“这种话你都信?肯定是女人咬的啊!”
“可他不是没有女朋友吗?呜呜呜,我心碎碎。”
“你可别呜呜呜了,就算他没有女朋友,也轮不到你。”
“做个梦还不行嘛……”
叶开畅到办公室里没多久,也听到相关八卦。
办公室里氛围好,大家开开玩笑都很正常,一个女同事一脸伤心,问叶开畅:“Wil总,你知道Zak总被咬伤事件吗?”
叶开畅一脸茫然:“什么被咬伤事件?”
女同事耐心解释,有人传言Zak总的嘴唇是被他女朋友咬伤的,但是有人又传言Zak总亲自辟谣是被猫给咬的。
这一个大上午的,大家无心工作,就指着老板的花边新闻打发时间了。
叶开畅今天来得稍迟了一些,还没和靳于砷碰面。他听完顿时来了兴致,加入八卦阵营。但在传播谣言之前,他要亲自去看看Zak总被咬伤事件究竟是怎么个咬伤法。
进入电梯,顺利登上顶楼。
没多久汤之念见到叶开畅,恭敬起身打招呼:“Wil总,你好。”
叶开畅笑笑:“得了,你还跟我客气什么。”
“应该的。”
“Zak呢?”
“在办公室里。”
叶开畅点点头,也不敲门,直接推门进去。一进门就见到了八卦主角顶着一张被咬伤的下唇,正在翻阅剧本。
靳于砷好似并不好奇叶开畅的到来,自顾自看剧本,这会儿翻阅到了四分之一处。
叶开畅走近,仔细打量靳于砷,直接走到他办公桌前靠着。
“啧啧。”叶开畅笑着摇摇头,“这只猫咬得可真厉害。”
靳于砷也没恼,放下剧本:“看够没?”
“当然没看够,我得拍下来发给Kelsen,给他也看看。”
“行,拍得帅一点。”他还比了个剪刀手。
叶开畅骂了句脏话:“Zak,你别太骚!跟孔雀开屏似的。”
靳于砷懒洋洋靠在椅子上,微仰头看叶开畅:“要你管。”
“我才懒得管你。”
说话间,汤之念主动敲门站在靳于砷办公室门口。
午休时间到,汤之念主要是想问靳于砷,要不要给他准备午餐。
还不等靳于砷回答,叶开畅说:“汤汤,你管他那么多。这家伙是让你当秘书,不是让你来当保姆的。要吃让他自己下去,再不然他的营养师会给他送午餐的。”
汤之念虽然心知肚明,但还是要征求靳于砷的意见,毕竟他才是她的老板。
靳于砷今天心情看似不错,朝汤之念扬扬下巴:“你自己去吧。”
“好。”
汤之念乐得轻松,淡笑着关上门下楼。
这顿午餐汤之念想吃得随意些,主要是想空出一点时间去撸猫撸狗。
产业园区更多的时候像个大学校园,这里企业多,绿化完善,年轻人也多。FLF入驻之后,大楼的隔壁就多了一个宠物喂养区域,里面有小猫小狗,特别适合喜欢宠物但是有没办法养宠物的年轻人。
汤之念昨天没吃到那份肉片,今天又去重新买。点完餐,坐在位置上等待,刷了一会儿手机。
巧的是,坐在自己身旁的几位似乎是FLF的员工,正在谈论靳于砷。
“我打听过了,Zak总没有女朋友!所以他的嘴唇肯定是被猫咬的。”
汤之念心里一个咯噔,刷手机的指尖一顿。
“真的假的?”
“是Wil总有一次在聚会的时候透露的,他说Zak总年少时有过一段感情,但是不幸被人抛弃,他就再也没有谈过恋爱了。”
听到八卦的同事一脸震惊:“怎么可能!是哪个不知好歹的居然会抛弃Zak总!她到底怎么想的!”
“先不管那个女的这么想的,反正Zak总很可怜的,他当年一个人在美国抽烟酗酒,还得了躁郁症,据说一次生病差点死在公寓里,幸好被人早点发现。”
“我草,看来Zak总被感情伤得挺深啊!”
汤之念坐在位置一动不动,一脸汗颜,也怀疑这些八卦的真实性。
突然,其中一位正在八卦的女生伸手戳戳汤之念的手臂,有礼貌地问:“小姐姐,可以用一下你餐桌上的醋吗?”
汤之念回过神,微微笑着把自己桌上的醋递给对方。那人接过后,小声和旁边的人嘀咕着什么,把话题从靳于砷转移到了她身上。
“我草,这个小姐姐好漂亮啊啊啊啊。”说话的女生这会儿压抑着声音,声线里也是难掩的激动。
“我刚才看到她的员工牌了,好像也是咱们公司的。”
“哪个部门的啊,我怎么没见过。”
“可能是新来的吧。”
汤之念略有些尴尬地拨了拨头发,抬头看了眼,自己的肉片怎么还没送过来。
其实汤之念经常能够收获各种对她外貌上的赞美,开心之余还是会觉得有些不好意思。
她今天将长发全部披着,画了淡妆,穿一条长裙,无论从哪个角度看都很仙。她一直引以为傲的就是自己的发质,几乎不怎么折腾,常年都是黑色,偶尔做个造型也都是用卷发棒做一次性的。
不多时,面前一片阴影投下,汤之念以为是老板将做好的肉片端过来,抬头,不想却是靳于砷。
靳于砷这一身的装扮,看起来完全不像哪家公司的老总,更像是来体验人生的大少爷。
“Zak总。”
很显然,坐在汤之念身旁的几位女生也注意到了靳于砷,她们几个一脸紧张又八卦,同时朝靳于砷打招呼。
靳于砷在公司里不算难相处,但是他这张深邃的面庞自带威严,看着就有一种生人勿近的冷漠感。
在员工面前,靳于砷从来不摆什么架子,他也经常会在餐区用餐,多数是和叶开畅一起。
员工同他打招呼,他也会面带微笑回应。
靳于砷径直坐在汤之念面前,与此同时,位置对面的老板也将她点好的肉片送上来。
汤之念看看肉片,又看看靳于砷,没有动勺子。
“Zak总,你要吃吗?”她问。
“加醋了吗?”他一脸理所应当。
汤之念摇头:“没有。”
隔壁桌的以为靳于砷是要加醋,连忙把刚才从汤之念这里借过来的醋还回来。
显然是把他们的对话一字不落地听进去。
靳于砷也不客气,汤之念只好让肉片店的老板再做一份。
汤之念与靳于砷面对面,旁边几双眼睛虎视眈眈。
靳于砷没在意那些眼光,他自幼习惯了被注视,就当旁边的人是空气。拿起勺子,舀了一勺肉片轻轻吹了吹,放入口中。
勺子刚碰到嘴唇,他蹙着眉轻轻倒抽一口气:“嘶……”
汤之念难免问:“怎么了?”
嘴唇上的咬伤过了一晚上早就有了愈合的趋势,但是某个人故意不让伤口愈合。
靳于砷放下勺子,抬眼,一脸认真严肃地看着汤之念:“你昨晚对我做了什么?”
汤之念:“?”
一旁八卦的同事:“???”
不是。
他是故意的吗?
大庭广众之下,把话说得那么暧昧不明。
汤之念淡淡吸一口气,维持脸上的平静:“Zak总,昨晚你和Wil总一起用餐,贪杯了一些,喝多了。”
“喝多了?”靳于砷似在回忆,原本就严肃的脸上更多了一分凌厉,“是谁送我回去的?”
汤之念:“是我和司机李叔一同送你。”
靳于砷靠在椅子上,一字一句:“哦,那我的嘴唇呢?被谁咬的?”
汤之念咬咬牙,仍旧平静:“您忘了吗?是被猫咬的。”
两个人之间似有无形的暗流在涌动,一个一脸正经,一个玩世不恭。
靳于砷眯了眯眼:“你确定?”
第073章 P++
餐厅里顶光明媚, 衬靳于砷一脸散漫的痞坏劲儿。他这张脸从来和正直儒雅搭不上边,深邃浓颜系,自带一股压迫性。这会儿眼尾漾起意味不明的笑, 视线紧锁汤之念, 琥珀色的眼眸里似在酝酿什么。
旁边不断投来各种打探目光, 靳于砷全然不在乎,他一张棱角分明的侧脸,略显漫不经心,又自带一分攻击性,强势且不羁。
这人在这里仿佛与其他男性不在同一个图层,帅得太张扬, 显得格格不入。
靳于砷就这么肆无忌惮地坐在汤之念这个小职工的面前,说这些让人浮想联翩的话语。
汤之念无可奈何, 甚至能想象到半下午整个FLF将会充斥多少相关八卦。
她低头低低呼吸一口气, 再抬头时, 看向靳于砷的双眼纯洁无害,声线清澈恬静:“可能司机李叔更清楚吧, 您应该问问他。”
典型地撇开自己的关系。
“是吗?”靳于砷淡淡扬眉, 那分痞坏的劲儿看起来就更足。
“昨晚您喝得太多, 李叔给您买了解酒药,我回家了, 也不清楚后来发生了什么。”
靳于砷一副耐心十足模样, 仔细听着汤之念的话, 嘴角勾起一抹坏笑。
其实后来事情的发展是:李叔在买回解酒药的时候碰到了下电梯汤之念,他没上楼, 无论如何都要先送汤之念回去,否则不安心。
原话是:“小靳先生要是知道让你小姑娘家家大晚上的单独回去, 怕是要怪我了,你也知道他的脾气。”跟狗似的。
同为天涯打工人,汤之念明白李叔的为难。好在她租住的地方离得不算远,十五分钟的车程。
至于靳于砷后续在家发生了什么,汤之念的确不知道。所以她更不知道,靳于砷又在自家的酒柜里拿了瓶威士忌,喝了大半瓶。
汤之念解释完,随即跟着说:“Zak总,快趁热吃肉片吧。”
吃的也不能堵住你的嘴。
靳于砷这才不紧不慢地低头吃东西,他吃相算不上优雅,但也很少会大快朵颐,每次吃东西都一副没有食欲的样子。吃得慢,也不走心,叫一旁看的人没有食欲。
汤之念印象中有一次,靳于砷似乎睡了一整天没吃东西,他心血来潮说想吃牛肉堡,让她去买。她叫了个外卖,赚取中间商差价得了三位数的“跑腿费”,一个星期的零花钱算是有着落。
分量超级足的一个牛肉堡,全是真材实料,汁水丰盈,夹杂了上好的芝士片。靳于砷难得吃得野蛮了一些,但汉堡这东西就别想能吃得有多优雅。他唇角沾了芝士,自己没察觉,叫汤之念看见了,在一旁笑得前仰后翻,指指他唇角。他多在乎自己形象的一个臭屁男高,拽着汤之念的手,非要让她擦拭。
汤之念不肯,和他讨价还价:擦嘴巴也要计费的,你给不给钱?
靳于砷一脸坏笑,猝不及防将手指上沾染的芝士抹到她唇角,气得汤之念反手给他一顿猛锤。
汤之念可是真的捶靳于砷,完全下意识的举动,不过她那小拳头砸在他的身上,跟按摩似的,他根本没有什么痛感。
靳于砷倒在地毯上仍由她打,等她打完后,一脸危险的神色看她,说:汤之念,你行,今天敢打我,明天就敢上房揭瓦。
汤之念顿了一下,随即豁出去了,又打他一下,嚣张的不行:我就打你!你不尊重人,我打你怎么了!
靳于砷没反抗,最后反倒无奈妥协:行了行了,那我给你擦擦?
……
不多时,肉片店的老板出餐,将肉片送到汤之念的餐桌上。
汤之念顾不上靳于砷食欲如何,反正她食欲挺好。
她往肉片里倒了大量的醋,看得靳于砷眉头紧蹙。也不管他的观感,自顾自埋头开吃。
刚出锅的肉片有些烫,汤之念舀一勺放在唇边轻轻吹了吹,再轻咬一口。这算是地方特色食物,在川城少见。上好的后腿瘦肉磨成肉泥,与红薯粉搅拌,加入适当调料,口感松而韧,咬下去Q弹。
肉片口味清淡,保留了食物最原汁原味的口感,对食材的新鲜度十分讲究。
几分钟过去,汤之念吃了大半碗,剩下一小部分实在不吃完,准备起身离开这个是非之地。
靳于砷忽然叫住她:“你就吃这么一点?”
汤之念点点头:“嗯。”
毕竟是肉类,饱腹感很足。
靳于砷嗤一声:“秘书小姐,中国目前有多少人正在饿肚子,你知道吗?”
汤之念当然知道。
这人是绕着弯的说她浪费食物。
汤之念心虚,这个道理她肯定懂。可实在吃不下,吃多了容易积食,那种滋味不好受。
想想,原本已经放下勺子的手,又去拿勺子。
靳于砷又漫不经心开口:“吃不下还硬撑,你是不是有点傻?”
他说完,将她没吃完的那小半碗挪到自己面前。
汤之念都要疯了。
他难道不知道旁边有多少双虎视眈眈的眼睛吗?
他当然知道。
“Zak总,我下次会注意的。”她去抢自己的碗。
靳于砷按着她的腕:“我还不够吃。”
“我再给您点一碗。”
“用得着这么浪费?”靳于砷倨傲的眼尾上挑,“我又不是……”没吃过你的口水。
汤之念强行打断,把自己的碗抢回来:“我还没有吃饱。”
靳于砷不再和她争。
汤之念快速吃完,放下勺子:“Zak总,我先走……”
靳于砷打断她:“我和你一起。”
汤之念微笑:“我现在不上楼,打算去旁边的宠物喂养区看看。”
“嗯,我也去那儿。”
汤之念:“……”
难得,靳于砷吃光了自己碗里的东西。
汤之念不知道的是,上次那一份他也吃光了。
*
后来汤之念才知道,园区内的宠物喂养区就是FLF设立的。说是宠物,其实都是一些流浪的猫狗,它们被救助来到这里后,浑身上下洗得干干净净,有些还穿上了漂亮的衣服,被喂养得白白胖胖,很招人喜爱。
投喂的方式很简单,扫码免费领取罐头或者食物。
工作人员无疑认识靳于砷,见到他来,立马打招呼:“Zak总。”
靳于砷点点头,随手拿了两份食物,一份递给汤之念。汤之念接过,对他说了声谢谢。
而后靳于砷也没再搭理汤之念,自顾自走进投喂区域,朝不远处喊了声:“达达,come on!”
他一边朝一只模样酷似柴犬的中华田园犬喊,一边鼓掌,模样乖戾。
汤之念随之也进入,她找到一只肉嘟嘟的大白猫,投喂了点猫条,那只猫就往她身上黏。
不远处,靳于砷屈膝半蹲在地上,一边抚摸那只叫达达的小狗,一边给它投喂。
达达在靳于砷面前狂摇尾巴,屁股都要甩到一边去了,靳于砷一巴掌拍它屁股:“行了,别晃了。”
达达是三个月前送到宠物喂养区的一只小土狗。
靳于砷送来的。
当时的达达估摸着也才两三个月大小,被遗弃在路边。李叔开车载靳于砷经过时差点碾上这小东西,他惊呼一声踩下刹车,随即下车查看。
当时靳于砷降下车窗,懒洋洋用手支着下颚,看着李叔把小狗赶到路边,一边赶一边骂:“你这畜生,再往路中间走就没有那么好运了。”
小家伙耷拉着耳朵,看起来又乖又可怜,叫声虚弱。
靳于砷喊李叔:“捡过来吧,别真给撞死了。”
一晃又三个月过去,达达成了宠物喂养区的小明星,它很聪明,见谁都不认生,被投喂得胖嘟嘟,毛发看起来又亮又柔顺。
事实证明,看起来不起眼的小土狗,只要精心照料,也会变得漂漂亮亮。
靳于砷隔三差五会来看看达达,总是一副不善的模样,实则他最关心达达。
一把将这肉球拎起来,掂量了一番,没好气拍拍它脑袋:“别叫达达了,你干脆改名叫猪算了。”
达达好像听懂了靳于砷的话,汪汪两声。
靳于砷“嚯”了一声,“你还敢还嘴?”
说着猛拍一把达达那结实的大腿,“啪”的一声,达达皮厚结实,根本没有痛感。
不远处,汤之念怀里抱着一只小猫咪,视线不经意地停留在靳于砷的身上,就像是粘连的粘稠胶水,忽然挪不开目光。
靳于砷的身上总会有一种莫名的割裂感,明明他外形酷冷,但有时候说话却又很纯粹,没有那么多弯弯绕绕,邻家男孩似的。
汤之念深深记得,在靳于砷面前是不能提狗的,他年幼时养过一只叫绵绵的拉布拉多,后来不幸被投毒。
一晃那么多年过去,或许他早已经释怀,重新去接纳。
晃神的一瞬,靳于砷突然侧头,直直望过来,与汤之念目光对视。
汤之念急促躲避,在对方看来倒是有几分心虚。
这里的宠物都被喂得胖嘟嘟的,也不怕人,不管有没有吃的,让人怎么摸都行。
旁边有游戏区,设置答题活动,主要的目的在于让更多的人关注流浪动物。连续答对几道题目之后会有小纪念品,钥匙扣啊,卡牌什么的。
汤之念撸了一会儿猫,也积极地去参加了一下答题活动。
轮到汤之念,工作人员问:“世界流浪动物日是几月几号?”
汤之念顿住,这个问题她还真答不上来。
“每年的4月4日。”靳于砷低沉的声线突然出现在汤之念身旁,“最常见的常见流浪动物是流浪猫和流浪狗。”
回答正确。
工作人员继续提问:“当狗非常害怕的时候,尾巴会怎么样?”
这题汤之念会,抢着回答:“低垂,并将尾巴夹杂在两后腿之间。”
回答正确。
工作人员:“如果被流浪猫狗抓伤严重,最好在什么时间内注射狂犬疫苗?”
汤之念:“应该是二十四小时之内吧。”
工作人员点头:“回答正确。”
靳于砷跟着问工作人员:“我的伤口算严重吗?”
工作人员:“Zak总是被什么东西弄伤的?”
靳于砷一脸意味不明:“小猫咬的。”
工作人员认真看了眼:“不算严重,但最好还是要在二十四小时之内注射狂犬疫苗。”
“好的,谢谢。”
三道题目答对,工作人员给汤之念发了一个小钥匙扣。
汤之念接过钥匙扣,转身就走。
她真的服了靳于砷,走到哪儿都要显摆他嘴唇上的伤。
当时真应该再咬重一点。
从宠物区离开后,汤之念准备回办公室,又很巧的和在餐厅的那几个女生搭乘同一部电梯。
几个人在电梯里沉默,另外几个女生时不时偷偷看一眼汤之念,想找她搭讪又不敢,小动作不断。
汤之念见她们扭捏,主动且大方地打招呼:“你们好,我是新来的总秘汤之念。”
几个女生一脸惊讶,紧跟着热情回应:“原来你就是Zak总的秘书呀,我们是动捕部的。”
汤之念不太清楚动捕部是做什么的,很好奇地问了一句。
女生很积极地回答:“就是动画捕捉,广泛运用在虚拟现实领域,电影和游戏领域里面。姐姐要是感兴趣的话也可以来玩玩。”
“好呀。”
她们几个人到达自己所在的楼层,和汤之念摆摆手:“再见姐姐,有机会来玩哦。”
“嗯嗯,再见。”
电梯门刚关上,汤之念就接到了靳于砷的电话,她等了好一会儿才缓缓接通。
靳于砷问她:“人呢?”
“我回办公室了。”
“我不在办公室,你回去干什么?”
靳于砷的态度很明确,你是我的秘书,你就要应该为我这个总裁服务。他这想法放在所有资本家眼里都是没错的,毕竟他花钱雇人,能干就干,不能干有的是人挤破脑袋想要总秘的位置。
不过现在是午休时间,汤之念有理有据:“我要休息。”
那头停了一秒,说:“行。”
电话挂断,汤之念到达所在楼层。她走到自己的位置上坐下,打算眯一会儿。夏天日长,中午不休息一下,下午的精力难免跟不上。
靳于砷上来时看到的就是这样一番景象。
汤之念双手圈拢放在桌上,脑袋枕在手臂上,趴在办公桌上闭着眼。一张干净清纯的脸,安静睡觉时看着很乖。她以前就瘦,现在也好不到哪里去,身体不吸收的原因,怎么吃都胖不起来。倒也奇怪,瘦而不柴,该长肉的地方长肉。
倒是迎合了时下畸形的审美。
汤之念的美不具攻击性,但不代表她的性格柔软。
靳于砷的视线像是一台精准的扫描仪,从汤之念的长发到脸,白皙的脖颈,带有曲线的身体。她身上的每一寸,他都虔诚地亲吻过,抚弄过。一晃多年过去,几乎没有什么变化。
靳于砷的脚步不由放轻,他今天穿的舒适底运动鞋,踩在瓷砖上没有什么声响。加上刻意轻缓的步伐,几乎可以说是神不知鬼不觉站在汤之念的面前。
汤之念这会儿并没有睡着,她闭着眼在酝酿睡意,脑海里却自动放映与靳于砷激吻的画面。诡异的画面,延伸出了不堪入目的动作,他手上轻浮,往下试探,指尖挑开单薄布料。
汤之念呼吸一沉,猛得一睁开眼,不料却见脑海中的那个人站在自己眼前。
靳于砷正垂眸看着她,眼底一片散漫。
汤之念一凛,怔怔看着靳于砷,像是被他吓到,一时之间没有说话。
秘书桌前有两张椅子,靳于砷大大咧咧坐下,问她:“梦到什么了?反应那么大。”
汤之念否认:“什么都没梦到,我没睡着。”
“那是被我吓的?”
“不是。”
靳于砷点点头:“旁边有休息室,你可以去那儿午休。”
“不了,还有十几分钟就上班了。”
靳于砷坐在椅子上敞着长腿,一只手搭在椅背上,一只手搭在办公桌上,修长的指尖轻轻敲打桌面。他看看她,又看看她整齐的桌面。
“我发现你总是很喜欢跟我唱反调。”
汤之念再次否认:“Zak总,您可能有所误会,我只是为了更好的服务于您。”
“服务我?”靳于砷微扬眉,他今天这身休闲又不失潮范的穿搭,看起来倒有几分干净的少年感。
可他说的话就没有那么讨喜了:“说说看,你都是怎么服务的?”
汤之念默了默,不知道靳于砷这会儿又要挑什么骨头。
“咬了人不负责,这就是你的服务?”
“Zak总!”汤之念拧着眉,“这事可以翻篇了吗?”
“你认为呢?”靳于砷一副无赖样。
“我认为,既然我对你在Mill酒吧对我做的事情既往不咎,你也不必咄咄逼人。”
靳于砷反问:“我对你做什么了?”
“趁人之危,在一个女人醉酒的时候轻薄无理,这恐怕不是什么君子所为。”
“那你呢?”他算是变相地承认自己那晚的所作所为,矜贵的脸上盛气凌人,“汤之念,你的行为又算什么?”
当年留下一条短信,不给任何一个缘由,消失在他的世界。
那段时间的甜蜜和如胶似漆,仿佛是一剂重重的耳光,叫他头晕目眩。
汤之念一脸平静:“就当扯平。”
“好一个扯平。”
偌大的顶层,只他们两个人,彼此之间针尖对麦芒,谁也不肯低头。
最终,靳于砷似懒得和她多说,抬手看了眼腕上的运动型手表,说,“我给你半个小时的时间到隔壁休息室休息,之后陪我打拳。”
“打拳?”汤之念眼底有淡淡疑惑,她没有尝试过这种运动。
可以打你吗?
第074章 Q
哪家正经公司的老板会在上班时间打拳?
靳于砷就是这个不正经公司的不正经老板。
FLF大楼内部供员工休闲娱乐地方不少, 包括但不局限于:按摩、唱K、台球、篮球……
靳于砷这个老总经常会来打球或者打拳。需要两人或者多人配合的竞技类项目,他也会找公司员工一起搭档。他一直觉得,劳逸结合才能让工作事半功倍。公司并不提倡加班文化, 可若是碰到重要项目需要员工加班, 各种福利也是拉满。
这种隐形的福利几乎可以说没有多少公司能够做得到。
可FLF最与众不同的地方在于, 公司里居然设有母婴室。
即便这个母婴室或许并没有多少人能用得上,但是靳于砷说了,每个女人都有选择当妈妈或者不当妈妈的权力。但是无论如何,不能让当了妈妈的人在这个社会上遭受阻力。
公司欢迎有能力的妈妈来上班,提供她们更便捷的工作氛围。人事招聘的时候,也不会因为对方是女性而“区别”对待。
可以说, FLF几乎是整个园区唯一一家男女比例协调的公司,男女比例基本在1:1。
汤之念午休结束, 从休息室里走出来, 却见靳于砷正坐在她的位置上。
不知道靳于砷坐在她的位置上等了多久, 他手上是上午没看完的那份剧本,这会儿看到三分之二处了。很难想象靳于砷这种人是怎么静得下来看文字的, 但他的确是很喜欢看书的一个人。看得也杂, 小说、哲学、历史、心理学等等, 觉得有兴趣就看。
汤之念脚步顿了顿,到底还是硬着头皮朝他走过去。
靳于砷几乎没有在旁边的休息室待过, 他一般来公司都很迟了, 不会再浪费时间在公司睡觉。
听到脚步声, 靳于砷抬起头。
刚睡醒的汤之念脸上少了一丝精明,多了一分懵懂。在靳于砷看来, 这种毫无攻击性的她最可爱。当然,她有多样的美。坚韧如蒲草般的, 无拘无束如旷野里的风般的,或是颓废消沉如暗夜里的火。
靳于砷放下剧本,朝汤之念打了个响指:“跟我来。”
“好。”汤之念打起精神,跟在靳于砷身边。
乘坐电梯,直达三楼。期间汤之念用手捂着嘴巴悄悄打了个哈切,模样看起来很乖。
靳于砷微微侧身斜靠在电梯上,双手抱臂,模样慵懒。余光见汤之念一副没睡醒的样子,抬起手腕看了眼表上的时间。
她这一觉不多不少刚刚好半个小时。
“还没睡够?”他问。
汤之念摇摇头,已经睡得很好了。
这一觉她睡得很舒服,休息室里光线昏暗,没有杂音,配有舒适的休息床,对打工人来说太友好了。
一般公司也有这种福利,但是比不上这里的环境舒适。
汤之念打心底里喜欢FLF的公司氛围。
到达三楼,这一层基本上就是各种娱乐项目。
这个点大家都在办公,显得冷冷清清。几个工作人员正在打扫卫生,见到靳于砷,主动打招呼:“Zak总好。”
靳于砷朝他们微微点了点头,侧头看一眼落在后头的汤之念,缓下脚步等她。
汤之念见状,加快脚步走到他身边。
很快来到拳击室,已经有教练在等待靳于砷。
靳于砷示意汤之念去换衣服,让她把头发扎起来。
“我也要打吗?”汤之念不明所以,“可是我不会。”
“少废话,会教你。”
“哦。”
工作人员走到汤之念身边,对她做了个请的手势。汤之念跟着人走到更衣间,领到一套全新的训练服,再用皮筋将长发绑成高马尾。
等汤之念换好衣服出来的时候,靳于砷也换了一套衣服。他穿一套纯黑色,原本戴在腕上的手表已经摘下,换成护腕,整个人的气质摇身一变。
汤之念全然不知道自己接下来要做什么,听靳于砷吩咐,他让她到自己面前,她就呆呆地走过去。几乎是她刚一走近,靳于砷忽然扣住她的肩膀,将她整个人反转,单手按着她的腰,差点将她撂倒在地。
这一个全程几乎不过一两秒的时间,汤之念根本没有反应过来,只觉自己天旋地转,下意识伸手抓住什么。
靳于砷没让汤之念摔倒在地,他托着她,居高临下:“怎么一点防范意识都没有?”
汤之念要掉不掉的,绑成马尾的长发垂落在柔软的地垫上,双手抓着靳于砷的手臂,企图站起来。可是靳于砷力气大,摆明了不让她起来。
汤之念憋红了脸:“我不会啊,你放开我。”
“你确定?”靳于砷手上一松,又立即抱住她,她离地垫不过几厘米的距离,没真掉下去。
汤之念觉得自己是飘荡在半空中的浮游,下一秒掉进深渊。
靳于砷引导她:“试试反击。”
既然他都这么说了,汤之念也不客气。正好把这两天憋在心里的气一股脑地撒他身上,挥拳对他一阵乱打。
靳于砷看着瘦,可是该有的肌肉线条一点不少。汤之念动作间不小心撩起他的下摆的衣服,明晃晃的腹肌要漏不漏的,最让人垂涎。
靳于砷都被汤之念逗笑了:“真要碰到个人想对你做点什么,你这点三脚猫的功夫,恐怕早被人弄死了。”
汤之念不信:“现在法治社会,谁敢动我。”
“留点心吧。”靳于砷说着将汤之念一把提起来,两人面对面,他沉下脸来,认真又严肃,“那天在Mill的酒吧,要不是碰上我,你不知道被别人弄成什么样。”
汤之念咬牙,小声嘀咕:“碰上你也不是什么好事。”
靳于砷冷冷:“我没聋。”
汤之念装聋作哑。
靳于砷朝汤之念勾勾手指,语调漫不经心的:“过来,试图撂倒我。”
汤之念犹豫一秒,一步上前企图用脚去勾靳于砷的小腿。她的想法没错,因为一米八八的靳于砷过于高大,她肯定没有办法推倒他。可是靳于砷的反应很快,她的脚刚碰到他,反被他一把抓住膝盖。然后她被禁锢,单脚点地,下意识地抓住他的手臂,给自己支撑点。
靳于砷放开她,说:“再来。”
汤之念继续,这次改变了攻势,打算绕到靳于砷的身后。可还不等她有什么动作,靳于砷伸手抓住她的腕,将她一把扯进自己的怀里。
两人面对着面,皮肤贴着皮肤,呼吸间是彼此的气息。
这种近身格斗的运动项目,难免容易擦枪走火。
汤之念挣扎,面红耳赤。两个人的皮肤摩擦,似产生了某种反应,逐渐升温。尤其是汤之念,呼吸急促,好像跟人大战了几百个回合。反观靳于砷,他一脸平静,似乎根本不受任何事物的影响。他就只是单手圈着她的腰,也让她没有办法动弹。
这一次,靳于砷再加一只手,改为双手圈着她,居高临下:“撂倒我对你来说可能难度太大,你先先试着挣脱我。”
汤之念气喘吁吁:“什么方法都可以吗?”
靳于砷点头:“当然。”
汤之念先是反手掰靳于砷的手指,无果;再用手捶打他的胸膛,无果;接着趁他不备整个人往下一缩,可他力气实在太大,她根本动不了。
靳于砷实在忍无可忍,提醒:“笨蛋,用肘部击打我的脸。”
汤之念将信将疑,却也听从指示,抬起手肘,正要用力击打靳于砷的脸,却被他敏捷躲过。
“不是你让我用肘部的嘛?”她不悦。
“你是觉得我傻吗?站在这里让你打。”他笑。
“那我到底该怎么做?”
“如果遇到类似情况,你可以先将身体往后仰,拉开一些彼此的距离,再用肘部击打对方的脸部,记得要连续攻击,如果你动作够快,也可以选择对方脆弱的部位,例如裆部,眼睛。”
汤之念了然地点点头,好胜心十足:“我知道了!”
靳于砷仍旧保持着双手圈着汤之念的姿势,朝她扬扬眉:“来,继续挣脱我。”
汤之念按照靳于砷的提示,先往后仰拉开一些距离。但是紧接着,她并没有按照靳于砷刚才的提示去攻击裆部或者眼睛,她仰起头,一口咬在靳于砷的下巴。
靳于砷吃一记闷亏,手上一松,汤之念立即往下缩,敏捷地从他怀里逃出,连滚带爬地远离他。
汤之念高兴地像个孩子:“我赢了!”
靳于砷往后退一步,倒也没恼,伸手摸了摸自己的下巴,笑得意味不明:“留印子了吗?”
汤之念摇头:“没有。”
这么一点咬痕,即便是有印子,也会在短时间内消散。她才不敢随随便便在他身上留什么印子,免得他又到处显摆。
靳于砷一直知道汤之念聪明,她会举一反三,更知道灵活变通。教她的东西,她都能够在短时间内学会,多多少少会让施教者有一定的成就感。
两个人一来一回的试探,靳于砷让着汤之念的同时教她正确姿势。
彼此之间肢体接触,呼吸混为一通,似有什么暧昧气息在蔓延发酵,但是谁都没管。
最后一下,靳于砷稍不留意,将汤之念压倒在地上,他整个人覆在她的身体上方,单手撑在地垫上,不忘护住她的后脑勺。
“摔疼没?”他问。
低沉暗哑的声线,自上方传来。
汤之念摇摇头。
“不疼。”
她仰躺在地上,之前绑好的马尾这会儿松松垮垮,满脸的汗。她已经没有什么力气反击,更懒得去挣扎,索性就躺着,看着他脖颈上晶莹的汗水,因为说话而上下滚动的喉结。
靳于砷似乎也不着急起来,他维持着姿势没动,垂眸看着身下的人。运动让汤之念面颊红润,双唇张开吐气,胸腔跟着上下起伏。
他没说话,凸起的喉结再次滚了滚,瞳孔的颜色似乎略微加深一些。
汤之念清楚看到靳于砷面部神色的变化,她渐渐竖起防备姿势。如同被猛兽盯上的猎物,一动不动。但这个时候,若是有任何一点风吹草动,都会造成死亡般的追逐。
忽然,旁边响起掌声。
早已经围观多时的叶开畅啧啧两声,手上的动作不停:“精彩!精彩!”
汤之念一惊,猛推一把靳于砷,将他从自己身上推开,跟着站起来,和他划分楚河汉界。
靳于砷翻了个身,先是单膝坐在地垫上,接着缓缓起身,朝不远处的叶开畅扬扬下巴:“上来,我们打一局。”
叶开畅感慨一声,阴阳怪气:“我可不像Zak总这样清闲,还能教秘书防身术。”
靳于砷脸色臭得不行:“不能行就直说,少在这里放屁。”
这话倒也激了叶开畅一把:“你说谁不行?”
“这里除了你还有谁?”
“OK,你给我两分钟时间。”叶开畅撸撸袖子。
“懂,你的能力也就只有两分钟。”
叶开畅一把摘下眼镜,也懒得去换衣服了,大步朝靳于砷走过去。
靳于砷不忘抽空提醒汤之念:“你到一边儿看戏去。”
汤之念乐得自在,一蹦一跳地走到一旁。
一场运动下来,大汗淋漓,体内分泌大量多巴胺,心情很不错。
汤之念坐在最佳观赏的位置上,拧开矿泉水,不忘呐喊:“Wil总加油!”
靳于砷眯了眯眼,朝汤之念扫来一记警告:“秘书小姐,你胳膊肘往哪儿拐?”
叶开畅笑得一脸腹黑:“就朝我拐,怎么了?”
汤之念仰头喝水,不理会靳于砷。
那边,叶开畅朝靳于砷猛挥拳头过去,靳于砷敏捷躲过,再顺势朝他腹部一记拳打。
两个人高马大的大男人,站在擂台上不分伯仲,实则都没有往对方身上的要害挥拳。他们关系太好了,从小到大如同亲兄弟,一起上学一起开公司。但凡有一点观念不和,立即解释清楚,不留任何不快到第二天。
这种暴力美学汤之念欣赏不来,不过她并不排斥去学。万一哪天真遇到什么坏人,也当是防身。
不多时,那边台上的人已经下来。
靳于砷朝汤之念的方向走过来,接过旁边人递来的毛巾擦拭脸上的汗水。他脸色沉沉,完全没了刚才的好心情。
汤之念抬头,看向叶开畅的方向,问:“Wil总,你赢了吗?”
叶开畅耸耸肩:“打了个平手。”
靳于砷气势汹汹在汤之念身旁的位置坐下,不由分说拿起她喝过一半的那瓶矿水泉,仰头,一口气全部喝光。一滴冰凉的水滴从他的唇角溢出,从下颚滑落到凸起的喉结,最后隐没在黑色的训练服上。他喝完水,顺势将矿泉水瓶捏瘪,随意将水瓶扔进一旁的垃圾桶。
接下去的日子,汤之念隔三差五的就要来陪靳于砷打拳,她像是一个人兴沙袋,任由他摆布。在这个过程当中,汤之念倒也学得了一些防身术,对付靳于砷可能不行,但是对付别人应该绰绰有余。
*
这份新工作对汤之念来说并不算困难,起码比起她前面三份工作而言,简直就像是在“玩”。她倒看得很开,这辈子躺也躺不平,卷也卷不赢,摆也摆不烂,那就既来之则安之。
不要给自己太多的压力和局限性,毕竟还年轻,拥有无限可能。
汤之念从来没有奢望自己成为一个对这个社会有用的人,国家的发展似乎也不需要她出什么力,她就把自己当成一颗小杂草,在夹缝中也能茁壮成长。
现在她每□□.九晚五,不需要加班,留给自己的业余时间就很多。下班回家心血来潮还会做上一顿饭,再在夜晚换上运动套装戴上耳机出门慢跑一圈。
沈偲这个懒骨头别提有多佩服汤之念:“为什么你上了一天的班?还能这样精力充沛?”
汤之念耸耸肩:“或许是我去了一家不错的单位?”
抛开靳于砷这个人龟毛的上司之外,汤之念真心觉得FLF是家不错的公司。
沈偲在连续几日跟着汤之念一起夜跑之后,终于忍不住偷懒:“我今天可以不去吗?实在不想跑了呜呜呜。”
汤之念不勉强:“行,我一个小时后回来。”
沈偲有点不太放心:“那你一个人要小心哦。”
“嗯,我就在步道上跑步,不会有什么事的。”
这个城市的治安环境一直在全国名列前茅,再说了,汤之念这段时间还学了一些防身术,没什么可怕的。
从小区出去,沿着步道慢跑一圈,用时一个小时,也差不多可以绕回家。
汤之念很喜欢在夏日的夜晚戴上耳机,自由地驰骋在热风当中,身体随着慢跑开始升温,不断出汗。
浑身被汗水浇透,整个人仿佛焕然一新。
这一圈跑下来,远比汤之念想象中要疲惫一些。她扎高马尾,穿一身速干运动服,脚踩慢跑鞋,脖子上挂着一条毛巾。剩下的一小截路,她慢慢悠悠地往回走,调整自己的呼吸频率,顺便擦擦脸上的汗水。
小区的楼下有不少商铺,小超市、烧烤摊、水果铺……充满了烟火气。这个地段十分宜居,衣食住行都方便。
汤之念习惯性到水果铺里买些水果带回去。
到了夏季,水果铺和街头到处都是卖西瓜的。不过再硬的水果,到了西瓜面前都要认怂。
水果店的另一个显眼位置放着一堆榴莲,品相一般,有些开了口,更多的是歪瓜裂枣。客单价高昂的榴莲,即便是在盛夏,也远不如西瓜有性价比。
汤之念犹豫不决,她喜欢西瓜,也喜欢榴莲。
美味价廉的西瓜,和难得奢侈一把的榴莲,这确实不太好做选择。
不过最后,她还是选择在自己经济范围内较为轻松负担的西瓜。
汤之念拎着一颗不大不小的西瓜准备回家,从小区的大门进去,需要再走一段路,期间会路过花坛,一小截鹅软石小路。
这里绿化完善,不过到底是有十几年的房龄的小区,绿荫道两边的香樟树枝繁叶茂,树干粗壮。到了夏天,难免招惹蚊虫。
灯光泛黄的路灯下,一辆黑色的劳斯莱斯低调地停在汤之念所住的那栋楼下,让人难以忽视的存在。
汤之念脚步顿了顿,还不等她上前,背后忽然有人擒住她的手腕。熟悉的气息侵入她的周身,她下意识地反抗,利用最近几日和靳于砷所学,躬身,反摄住对方手腕。但身后的人显然更清楚她要出什么招式,扣住她的腰,将她用力往自己身上一带。
汤之念后背跌进一具滚烫的胸前,她咬着牙挣扎,听到身后带着低哑的笑意:“啧,这几天都白学了。”
她侧头,看清楚靳于砷那张肆意的脸:“你怎么在这儿?”
“路过。”
靳于砷随即放开汤之念,懒懒斜靠在车身上看着汤之念。
他穿一身白衣短裤,脚踩一双白色板鞋,潮男的清新装扮,手上拿着一杯冒着凉气的冰饮,看起来像是附近遛弯经过。
汤之念才不信他的鬼话。
靳于砷笑了笑,低头轻咬吸管,指尖沾染上塑料杯壁上冒出的水汽。他看一眼汤之念手上的西瓜,吊儿郎当的语气:“不请我上去坐坐?”
“不方便。”
“OK。”靳于砷不强求,“陪我去吃晚饭。”
汤之念微蹙眉:“你到现在都还没吃晚饭吗?”
都已经九点多了。
靳于砷微扬眉:“是啊,万恶的资本家,忙着剥削劳动人民,哪有什么时间吃饭。”
汤之念嗤了一声:“Zak总,有必要提醒你,现在属于我的私人时间。”
“私人时间?恐怕你搞错了,从你和FLF签下合同的那一刻起,你的所有时间都属于我。”
“你这完全有悖于《劳动法》,那我可以去告你。”
“汤之念,中国人的人情世故你是一点也不懂?”
“不想懂。”
靳于砷不想和她啰嗦,上前一步抓住汤之念的手腕,由不得她选择。
“秘书小姐,麻烦你识趣一点,你的老板已经八个小时没进食了。”
“谁让你不吃饭的。”汤之念小声吐槽,但到底没有再挣脱靳于砷的桎梏。
两人一路从小区走出来,沿着刚才汤之念回家时的路程,再到小区门口。烧烤摊和大排档冒着滚滚烟火气,夏日坐在露天吃夜宵的人不少。
靳于砷也懒得挑了,随便挑了个摊子坐下,让汤之念点餐。
他依旧还是一副大少爷的做派,催促她麻利点。
小区楼下的这个排挡汤之念经常和沈偲一起来吃,味道不错,价格也合适。考虑到靳于砷的口味,汤之念拿着菜单选了一些清淡的口味,还特地提醒店家不要加辣。
点完餐之后,汤之念没忘记独守空闺的沈偲,给她发了条短信,问她要不要吃点什么,顺便告诉她自己晚一些回来。
沈偲不客气,罗列了一串烧烤名单。
汤之念回完消息抬头,靳于砷正抱着饮料咬着吸管,脸上有淡淡的倦色。大概是嫌弃饮料底下全是冰块没什么味道,他将塑料杯随手放在桌上,看样子是不会再喝了。
店里出餐速度很快,没多久就将汤之念点的东西上齐。她以为靳于砷会嫌弃,没想到他这次倒是什么话都没有说,慢条斯理地剥开一次性筷子,一道菜一道菜地品鉴起这家大排档。
汤之念晚上刚跑完步,没打算进食,她好奇问靳于砷:“味道怎么样?”
靳于砷一点也不留情面:“重油重盐,难吃。”
汤之念:“……”
虽说东西不符合靳于砷的口味,他倒也勉强自己一点点吃了下去。
不多时,汤之念放在桌上的手机振动,她放下喝了一半的矿泉水,拿起手机看了眼。
是顾邢,问她最近有没有空。
汤之念已经爽过了顾邢一次邀约,这次也不好再推拒,她在手机键盘上敲敲打打,说自己明晚有空。
顾邢:【行,那我安排个地方,你和沈偲都来。】
汤之念:【没问题。不过先说好,这次我们买单。】
顾邢:【好,不跟你们抢。】
话虽如此,但每次有聚会,顾邢都是抢着付钱的那一个。
汤之念手机再次振动,是顾邢发来一个定位和地址。
她回一个ok的手势,锁上手机屏幕。一抬头,靳于砷正毫不掩饰地盯着她,脸色一般。他胃口全无,干脆扔下筷子,一副二世祖模样,不吃了。
汤之念也不惯着他,行,那就结账,各回各家。
她甚至抢着付钱:“Zak总,这顿我请,慢走,不送。”
“就这么着急赶我走?”
“时间不早,明天还要被资本家剥削,当然得回去好好休息。”汤之念一脸妥帖笑容:“您说对吗?”
第075章 Q+
*
汤之念跟着导航到达餐厅时, 已经迟到了将近十分钟。她本来想图个省事打出租车,没想到一路堵车。
到了之后才发现,今天是顾邢生日。
来的人除了汤之念和沈偲外, 还有顾邢的几个同学和同事。
沈偲见汤之念双手空空, 私下小声问她:“你怎么没给顾邢准备生日礼物?”
汤之念难得窘迫:“我给忘了。”
前段时间汤之念还老惦记着给顾邢准备什么生日礼物, 左右挑选不下来,加上最近的事情一多,就把这件事给忘了。
沈偲一脸看戏的表情幸灾乐祸:“你啊你,亏顾帅对你那么上心,你是对他一点也不上心。”
感情的事情里没有对错,沈偲这个旁观者看得清楚。
如果两个人之间没有可能, 其实汤之念这种“冷淡”的态度反倒不会让对方多想,杜绝暧昧。
人还没完全到齐, 汤之念拉着顾邢到一旁和他道歉。她心里过意不去, 觉得自己挺不够意思的。
其实生日礼物倒是其次, 关键是一份心意。
顾邢笑着摇摇头:“傻瓜,你又不是不知道, 我一向没有过生日的习惯。是栗杉非要说约个地方吃饭, 正好大家好久没聚了。”
“抱歉抱歉, 下次给你补上礼物。”汤之念双手作揖,道歉态度很端正。
顾邢拍拍汤之念肩膀:“别瞎忙活, 我一个大老爷们儿的, 没那么矫情。”
误会解释开, 倒也没有什么。
汤之念问:“栗杉呢?”
“还在路上。”
顾邢今天一身白衣黑裤,偏向商务的着装, 显得整个人多了几分成熟。事实上,他一直比同龄人要早熟一些。原生家庭的不幸, 让他不得不早早肩负起养家的责任。从小到大一直蓄寸头,只是因为寸头可以减少理发的频次。这种几乎贴头皮的发型最考验五官,可他这张脸生得好,显得又拽又酷。
年少时顾邢常常哀怨命运不公,为什么有些人生下来含着金汤匙,而他却像是阴沟里的老鼠人人喊打。那时候他用乖戾的外形去武装自己,用激烈的话语当成自己的铠甲。
随着年岁的增长,顾邢见过的人越多,他越发谦卑,也不再怨天尤人。如今他眉眼里压着正直儒雅,少了当年的锋芒毕露。
珊珊来迟的栗杉终于在所有人饿死前到来。
栗杉一脸歉意,双手合十做膜拜动作:“抱歉抱歉,我一会儿自罚三杯。”
栗杉一头黑长直,穿辣妹风的吊带紧身上衣,五官精致,看起来又酷又飒。
她身边还站着一个人——谢彭越。
谢彭越算是不请自来,女朋友栗杉要参加朋友聚会,他厚脸皮说,既然是栗杉的朋友,那就是他的朋友。
这话倒也没有毛病,毕竟谢彭越以前和顾邢打过不少球赛,也算是英雄惜英雄。
得知今天是顾邢的生日,谢彭越更是出手大方,买了一只手表送给他。
算起来,谢彭越之所以能够和栗杉结缘,倒是和顾邢有那么一点关系。
还是学生时,栗杉就和顾邢同班同学。那次顾邢代表恒誉实验与恒誉国际打球,栗杉到场为同学加油,不巧被谢彭越的篮球砸中。此后,栗杉和谢彭越之间就展开了一段孽缘。
汤之念大学和栗杉同系不同班,不过因为都认识顾邢,走得就近了些。不过汤之念听说栗杉在大学前夕就和谢彭越分手了,没想到两个人现在又手牵手走在一起,看来是一段破镜重圆的故事。
汤之念不由想起上一次在餐厅里撞见谢彭越和栗杉激吻,脸上笑容意味不明。
这次再见,谢彭越将那头灰白的头发已经重新染回了黑色。他这张脸帅得很招摇,就算头上顶着五颜六色,也盖不住那分张扬。
谢彭越几步走过来,特地跟汤之念介绍女友栗杉:“汤妹来,叫嫂子!”
还不等汤之念说什么,一旁栗杉皱起眉头,猛掐谢彭越:“你够了!”
谢彭越一脸委屈又无辜,戏精上身:“好啊!你是不是还不打算承认我的身份?”
栗杉嫌弃地一把捂住谢彭越的嘴,强行将他按在位置上,让他少说点话,威胁道:“否则,你懂的。”
谢彭越懂。
不就是不让他亲不让他摸吗?
行!他忍!
人到齐,开始用餐。席间说说笑笑,气氛倒是很活络。
这家餐厅是川城有名的融合菜馆,口味也偏清淡,倒是很符合他们的胃口。
沈偲是第一次见谢彭越,她一直知道汤之念和他的关系,不免感慨:“所以恒誉市是遍地帅哥吗?”
一个顾邢,一个谢彭越,一个靳于砷,都帅得各有特色。
汤之念对沈偲说:“你还没见过叶开畅,他长得也很帅,属于……斯文败类的那一挂。戴金边眼镜,穿西装打领带,满肚子阴谋诡计。”
这句话正好叫一旁的谢彭越听到。
谢彭越啧啧两声,“汤妹,你说老叶的坏话可被我听到了,快想点办法贿赂贿赂我。”
汤之念嘿嘿一笑,顺着台阶小声在谢彭越耳边说:“我知道栗杉在大学的时候的所有事情哦。”
谢彭越眯了眯眼:“怎么?难道她大学的时候交过男朋友?”
汤之念扬扬眉,神色狡黠。
谢彭越当即爆粗口:“草。”
他为她守身如玉,给她童子之身。
她倒好!
谢大少爷不开心了,抿着唇,黑着脸。
那边栗杉一圈寒暄完,走回来见谢彭越一脸闷闷不乐的样子,她也没多想,伸手摸了摸他的脑袋,把他那头精致打理的头发弄得乱糟糟的。谢彭越五官优越,平日行事骚包又臭屁,隔三差五换发型,穿衣打扮有自己的风格。上一次把头□□白,现在的发质摸着有点糙。
栗杉还玩得挺过瘾,愈发衬得谢彭越像只虚张声势的阿拉斯加犬,徒有威猛的外形,实则攻击能力还不如一只小泰迪。
席间不知怎么的聊起了工作,谈到了汤之念正在FLF上班。
谢彭越恍然大悟般,问汤之念:“汤妹,所以你现在是在给Zak做秘书?”
汤之念没否认:“是的。”
谢彭越啧一声,这事他居然是最后一个才知道,不爽极了。
不过另外一边,顾邢的眸色暗了暗,看向汤之念的双眼里多了一分落寞。他也是到现在才知道,靳于砷居然也在川城。而汤之念新入职的单位竟然就是靳于砷的公司,她是他的秘书。
年少时,顾邢曾将靳于砷幻想为假想敌。可事实上,人家根本对他不屑一顾。
这种感觉让顾邢觉得自己就像一只跳梁小丑,把自己画得浓妆艳抹,却最惹人可笑。
汤之念抬头,不经意与顾邢视线相交,顾邢没有避让,反朝她笑了笑:“多年没有见过靳于砷了,正好我们都是恒誉市的,算是真正的老乡旧识,不如邀请他一同过来叙叙。”
汤之念心情复杂。
谢彭越看热闹不嫌事大,唯恐天下不乱:“好啊,我给他打个电话。”
靳于砷没接电话,接电话的却是叶开畅。
叶开畅说吃饭就不用了:“这样,让Zak做东,大家来Mill的酒吧玩玩。”
一行人这会儿吃完晚饭,正愁找哪个地方聚一聚。
Mill的酒吧不算太闹,又有Live house,倒也适合聚会。
热闹喧嚣的酒吧街,这里环境良好,闹归闹,但是不乱,周围零零散散停着几辆高不可攀的豪车。许多漂亮俊逸的男女出没,是潮人的聚集地。
梧桐树在昏黄的路灯下,树影斜斜洒了满地。
淡淡的烟雾笼了靳于砷一身,他吸了一口,两颊微微凹陷,琥珀色的眼睛眯着,看着特别雅痞。
这口烟直接吸入肺腑,很快,灰白色烟雾从薄唇里滚了出来。
在烟雾中,靳于砷抬头朝汤之念的方向看过去,也一并掐灭了手中的烟蒂,随手扔在一旁的垃圾桶中。
汤之念从顾邢那辆国产的白色小轿车上下来,她和顾邢说话,不知道聊到什么,笑容满面。
她没有看见靳于砷。
这场景有些似曾相识。
烟雾还未完全散去,靳于砷的目光穿透那层薄薄的雾,将视线落在汤之念和顾邢的身上。
汤之念刚迈入大学的不久,靳于砷来过一趟她的大学。他太恨她了,发了疯的寻找她的踪迹。
如果有心,没有什么查不到。
那个炽热的盛夏,汤之念横跨千山万水的一条短信,却像是慑人心魄的冰刀,狠狠刺向靳于砷的骨血。
【靳于砷,好好保重哦。别找我,我也不想见你。】
在这条短信之前,靳于砷每天都在期盼着汤之念的到来。他在学校附近买下来一套房子,也买了一辆代步的跑车,畅想着未来两个人留学的生活。他打算找两个人佣人,一个负责打扫卫生,一个负责做饭。
至于汤之念,她只要负责好好读书,好好爱他。她想做什么,他都不会阻止,需要钱他就出,需要人他就上。
靳于砷从未对任何人说过,他之所以让她做自己的“小保姆”,其实是私心想帮她。他知道她从乡下来没什么钱,知道她骨子里刚烈的性格,更知道她坚韧如蒲草一般的意志力。所以他才会这样绕着弯的,又是帮她补习英语,又是帮她提前规划。
但是这些并不需要让别人知道,她感受不到他的良苦用心也没关系,只要他们现在能好好的在一起。
甚至,所有人都不知道的是,汤之念之所以能来恒誉国际高中读书,是靳于砷提醒的叶如之。
——“你要真舍不得汤阿姨,就把她女儿接过来啊,反正学校多她一个不多。”
靳于砷懒懒靠在沙发上打游戏,看似漫不经心。
叶如之闻言恍然大悟:“谁说不是呢!既然汤元回老家是想陪女儿读书,我把她女儿接过来就不得了!”
命运的齿轮,从一早就开始转动。
可是这条“分手”的短信却打得靳于砷一个措手不及,等他回电,却显示电话号码无法接通。
正值开学,靳于砷发了疯似的,托各种关系打听汤之念的消息,最后却见到了靳宏峻。
靳宏峻出现在靳于砷的公寓里时,穿一套笔挺的西装,脚踩光洁如新的皮鞋。他不请自来,双手背在身后,巡视一般的高傲姿态,在靳于砷的公寓里一番打量。
见到失魂落魄的靳于砷,靳宏峻并不意外,他坐在客厅的沙发上,双腿交叠,一脸矜贵无情:“Zak,别浪费时间了。”
靳于砷后知后觉:“是你!你对她做了什么?”
靳宏峻英俊的脸上看不出一丝岁月痕迹,他微仰头看着靳于砷,笑容阴毒:“我没对她做什么,只是同她简单明了地分析一些利弊,令人欣慰的是,她是个聪明的孩子,知道做取舍。”
“取舍?”靳于砷上前一把扯住靳宏峻的的衣领,少年力大无比,满脸戾气,“你让她取舍什么?”
“我想,这是我和她之间的事情,没必要让你知道吧。”靳宏峻拍拍靳于砷的手,一脸恨铁不成钢,“啧,你怎么一点也不像我?”
“像你?像你抛妻弃子,在外面找小三?”
“怎么?你看不惯?”靳宏峻很可惜,“道德感太强的人,一般成不了什么大事。”
靳于砷再碰靳宏峻一点都觉得恶心,一把将他推开。
“别把我想得那么恶毒,我既没有威胁她,也没有恐吓她,相反,我给了她最需要的帮助。”靳宏峻跌坐在沙发上,仍旧矜贵模样,轻轻扯了扯自己的领口。
其实那段时间靳于砷一直有所预感,他知道汤之念心里有事。他看到过她准备高考的各种习题,知道她对自己的未来并不明确,但没关系,他可以等她考虑清楚。
汤之念参加完IB的大考后回去家乡,靳于砷想过她或许再也不会回来。但没关系,他会去找她,向她表明心意。如果她要留在国内,他不会强行干预,尊重她的选择。顶多,他来回频繁一些,也不是什么大问题。
可是她来了,她来到恒誉市和他一起庆祝十八周岁的生日。
她收到了斯坦福offer的那个晚上,他们陷入爱河。
靳于砷以为一切都已经尘埃落定,那段时间他泡在蜜罐子里,彼此之间甜言蜜语地畅谈未来,她从未否认。
……
从美国飞回来的途中,靳于砷发了一场高烧,染上流感。
落地川城前,他吃了一片退烧药,勉强抑制住了这场突如其来的高烧。可这并不算是突如其来,因为身体早已经有预警,他每天只睡两三个小时,时常在梦中惊醒,茶饭不思,抵抗力严重下降。
这个时候,任何一点风吹草动,都容易对他造成伤害。
这场高烧让靳于砷浑浑噩噩,身体虚浮。他站在大学的门口,看着来来往往的年轻男女,从日暮到夜深,终于见到汤之念。
汤之念不知何时将长发剪短,可他还是在人群中一眼看到她。看到她穿最简单的素色的短袖,搭了一条长裤,依旧还是青春朝气,似乎并不受任何事物影响。
而她身边那个人,居然是顾邢。
顾邢,这个人仿佛存在在靳于砷脑海深处的记忆里,猛然被拽出,似带着鲜血的记忆,让他浑身僵冷刺痛。
汤之念嘴角挂着笑意,不知道在与顾邢说些什么,抓住他的手臂,将身体靠在他的身上,俨然一副亲密模样。
“顾大帅哥,你要拒绝人就直接拒绝,拉我冒充什么女友?”她贴在顾邢的耳边,说着旁人听不到的耳语。
靳于砷的脚下如被灌了几千斤的水泥,迈不开步伐。所有的信念在一瞬间轰然倒塌,他用意志力支撑的身体再也支撑不住,缓缓闭上双眼。
——【别找我,我也不想见你。】
所以,这才是真正的答案吗?
“天,他怎么了!”
“快打120!”
汤之念听到那一处的喧闹声,也看到有人开始往一个中心聚集,似乎发生了什么事。她侧头看了眼,本想过去看看,但到底还是作罢。
“顾邢,先说好,今天这事你可欠我一个人情。”
??
“行行行,欠你一百个都没有问题,我不赖账。”
……
烟雾最终全部散去,霓虹清晰。
在靳于砷转身朝酒吧走去时,汤之念发现了他的身影。他换了与白天不同的一套装束,黑色衬衫搭黑色长裤,身上的气质也莫名有些暗沉,整个人像是淹没在夜色之中,叫人看了心下一悸。
第076章 Q++
*
那几年, 靳于砷看起来过得并不算糟糕,起码在外人看来是这样。大少爷有钱,隔三差五的办party, 狐朋狗友一大堆, 染上了烟酒, 每天纸醉金迷。
他不去上课,偶尔去一趟学校,也都是下午才出现。
美国这种地方,对肤色的排异早已经不是一两天。靳于砷一个黄种人,就算在恒誉市再怎么豪横,来到了这里就像强龙压不过地头蛇, 少不了被针对。可他完全不要命的架势,谁敢给挑衅, 他敢拿枪指着对方头顶。
别人狠, 他更狠, 你敢动我,我就敢让你死。就是这份狠劲儿, 很快闯出了一番名声。
在这个持枪合法的国度, 靳于砷在美国待满三个月, 拥有狩猎执照,合理合法购得长枪。21岁后, 他又合法购得手枪。
来美国半年, 学校里没有人敢针对这个叫Zak的中国人, 无论是在白人圈还是黑人圈,他都混得有声有色。
当时和靳于砷关系最好的, 应该是一个叫谢之煜的香港人。
就这两个中国人,在留学圈名声大噪, 但凡有中国留子遇到麻烦,首先是想到找这二位帮忙。
他们也是真的“爱管闲事”,八竿子打不到的关系,说帮就帮。这种忙并不是说帮一次就万事大吉,往往要惹上一堆的麻烦事,得不偿失。
最可怕的一次,靳于砷差点被人一枪爆头,幸而他动作敏捷,迅速逃脱,否则这条命算是没了。
叶开畅实在看不下去靳于砷这副模样,将烂醉如泥的人拉起来,一拳揍过去。
“看看你现在这副鬼样子!有病就去治,别一天到晚在这里发疯!”叶开畅双手拎着靳于砷的衣领,又将倒地的他拉起来。
谢彭越在旁边好言相劝:“你轻一点轻一点,这家伙现在醉成这样,什么话都听不进去。”
叶开畅不近人情:“你也闭嘴!你们两个人半斤八两,都好不到哪里去!”
谢彭越心虚,但他懂靳于砷心里的苦。
同是天涯沦落人,只怪哥们儿太纯真。
叶开畅有心,不想让靳于砷这样浑噩下去,就差拿着教鞭在人身边敲打,苦口婆心。
“Zak,这么多年的交情,朋友做得成也罢,做不成也罢,我不会看着你继续堕落下去。”
靳于砷冷笑,问:“什么叫堕落?”
那时候,美利坚的整个华人圈,谁不知道Zak是个人物。
算起来,他帮过的人没有千个也有百个,头顶功德满满。说句搞笑的,他要真放下屠刀,就能立地成佛。
“那就帮帮你自己吧。”叶开畅好言好语,“你要是想汤之念,我帮你去找她。”
“闭嘴!”靳于砷冷着脸,“别提她。”
“OK,我不提。你要真成佛了,就发发慈悲,把以前的Zak找回来。”叶开畅拍拍靳于砷的肩膀,“良言难劝该死鬼,你从来都是最清醒的一个人,经此一遭,更应该明白,有些事情或许是身不由己。”
……
纸醉金迷的销金窟,充斥着和烟酒、糜烂。
汤之念一行人到楼上的包间时,却寻不见那道熟悉的黑色身影。
顾邢似乎非常期待见到靳于砷,进了包间后用目光四处搜寻。
包间门被推开,进来的是叶开畅,他身后尾随进来服务人员带来酒水也饮料,像高高在上的金主似的,说:“大家随意吃喝,玩得开心。”
一旁的沈偲扯了扯汤之念的衣角,问:“这个人不会就是叶开畅吧?”
汤之念点点头:“回答正确。”
“靠,白衬衫搭金边眼镜,还真的是斯文败类中的极品!”
“怎么,你喜欢啊?”
“不不不,我才不喜欢!”
酒吧喧闹,二楼的包间相对要好一些,大家开始摇骰子玩游戏。几杯酒下肚,又开始找新游戏。幼稚又百玩不厌的真心话大冒险,永远是聚会中的首选。
谢彭越爱玩,拉着栗杉一起。汤之念没有什么兴趣,不过大家在一起玩得开心,她不参与参与,显得有些异类。
小概率的事情,几圈下来都没有轮到汤之念。
谢彭越操盘,倒是好几次转到栗杉,一个问题接着一个问题:
——“你初恋是谁?”
——“大学交往过几个男朋友?”
——“现在最爱的人是谁。”
……
分明有点假公济私。
得到满意的答案,谢彭越勾着栗杉的脖子,也不顾众人异样的目光,直接打个啵。
栗杉嫌弃死了,捂着谢彭越的嘴,不让他亲。
靳于砷推门进来的时候,包间里正热闹,他的出现像是带着一道山雨欲来的暗黑气场,穿一件亮面丝质的黑色衬衫,袖口上拉至手肘的部分,腕上戴一条银色手链,更衬皮肤冷白。黑衬衫衣摆随意地扎进裤腰里,显腰窄瘦,欲气满满。
矜贵深邃的一张脸,即便是没有出声,也掩盖不住那股毫不遮掩的盛气凌人。
包间里的人下意识朝靳于砷望去。
靳于砷手上拿着一份小礼物,视线往包间扫一圈,最终落在顾邢的身上。
顾邢站起来,似特地迎靳于砷的到来,朝他打招呼。
靳于砷倒也没有摆出高不可攀的样子,几步走过去,将手上的那份礼物递给顾邢。
“听说你生日。”他竟祝顾邢生日快乐。
顾邢笑:“我们之间不用这么客气。”
“我们之间?”靳于砷微扬眉,气质更显乖戾,“我们之间什么关系?”
“五六年没见,接近于陌生人的关系。”顾邢的语气里略带若有似无的嘲讽。
“既然是陌生人,为什么又想叙叙?”
“大概是自尊心作怪。”顾邢十分坦诚,“想看看靳大少爷现在过得怎么样。”
靳于砷笑得意味不明:“我过得好与不好,和你这个陌生人有关系吗?”
“或许有,或许没有,谁知道呢。”
汤之念就坐在顾邢的身边,听这两个人的“寒暄”,更像是两道无形的暗流在涌动。
靳于砷随意往沙发上一座,一副理所当然,摆出在公司里高高在上的总裁大人模样,使唤汤之念倒酒。
汤之念根本不理会靳于砷。
不在公司,汤之念也不用对靳于砷维持着对待上司般的敬业和耐心。
甚至,她可以无视他的存在。
靳于砷等了会儿,见汤之念不为所动,侧眸看她一眼。
在靳于砷的注视下,汤之念倒了一杯酒,只不过,下一秒,她自己举起酒杯喝了一大口,神色嚣张。
她朝靳于砷扬扬眉,一脸狡黠:“不好意思,现在不是上班时间。”
摆明了,老娘不伺候。
靳于砷笑了笑,一只手搭在沙发靠背处,腕上那条银色手链在头顶灯下折出一道光。
汤之念手上是一杯威士忌烈酒,口感圆滑柔顺,带有成熟和复杂的香气。第一口下去虽然觉得辣舌头,但是留在唇齿内的香气似有后劲,带有焦糖、香草的甜美,会让人忍不住想再尝一口。
正准备喝第二口,搭在身后沙发靠背上的那只手轻轻扯了扯她的头发。
倒也不疼,汤之念条件反射地向后一仰,瞪大眼睛看靳于砷。
“自己是什么酒量不清楚?”靳于砷好整以暇地靠在沙发上,语气里有淡淡讽意。
上一次,也是相同的位置,汤之念接过Mill递来的酒,因为贪杯,又因为信任对方,毫无防备。
汤之念不甘示弱:“我酒量在女生当中算不错的。”
“不错?像上次那种不错法?”他漫不经心说着暧昧不清的话,修长的手指把玩着汤之念的发梢。
汤之念用力甩了一下长发,拍开靳于砷那只不安分的手。
靳于砷倒也没有说什么。不过不久之后,包间里推门进来了几位浓妆艳抹的漂亮女孩,看样子和叶开畅等人认识,是这里的熟客。其中一人目标似乎非常明确,直接朝靳于砷的方向走过来。
女孩长发披肩,穿清凉吊带和亮片短裙,直接往靳于砷身边挤。汤之念好好坐在那里,被人一屁股挤到一边去。
顾邢眼疾手快扶了汤之念一把:“没事吧?”
汤之念摇摇头。
“Zak,我给你倒酒好不好?”女孩就差把自己整个人贴到靳于砷身上。
靳于砷懒洋洋靠坐着,懒懒掀起眼皮,不冷不淡一句:“好啊。”
女生立马喜笑颜开,开始倒酒,加冰块。纤纤玉指做了长长闪闪的美甲,一双手在灯光下像拨动的艺术品。
她一脸谄媚,狐狸精似的将酒递给靳于砷。
靳于砷看了眼,没接,问:“什么酒?”
“威士忌。”
他摇头:“我不爱喝。”
“那你爱喝什么?我重新给你倒。”
靳于砷朝女生勾了勾手指,女孩立马羞赧贴近。他低声在她耳边说一句什么,让她又羞又恼。
汤之念往旁边挪了挪,离这两人远一点。没成想,这一挪动位置,真心话大冒险的转盘指针却直指她的方向。
“真心话还是大冒险?”看热闹不嫌事大的人朝她问。
汤之念领略过他们刚才玩真心话大冒险,要么是去楼下随便找个人搭讪,要么是和在场的异性当众拥抱,不算很过分,却也将暧昧氛围拉满。
年轻男女喜欢这种刺激冒险,借着游戏做平日里不敢做的事情,半发泄半冒险。
汤之念想了想,选真心话。
真心话并不一定要真心,反正话从她口中说出,没有第二个人知道。
谢彭越跟着问:“汤妹,问个简单的问题,初吻还在吗?”
这问题的确很简单,汤之念不假思索:“不在。”
谢彭越双眼一亮,跟着问:“什么时候没的?”
汤之念脑子转得快:“这是第二个问题了。”
“OK。”谢彭越倒也不耍赖,继续转转盘,这次指针指向了靳于砷。
靳于砷不是玩不起的人,以前玩得开,纸醉金迷的生活,他要是说自己算老二,没人敢认第一。
指针转向他,他依旧还是懒洋洋地靠在那里,双腿交叠,说:“真心话。”
谢彭越这次直接问:“Zak,你初吻在什么时候?”
靳于砷不假思索:“高中。”
“妈的,你高中那会儿就没初吻了?”谢彭越的初吻可是愣等到栗杉十八岁过后,他比栗杉大一岁,等于十九岁才第一次接吻。
“不行?”
“行,你可真行!”
谢彭越眼睛都瞪圆了,不敢置信看着靳于砷,又看看一旁的汤之念。
所以这两人究竟什么时候开始暗度陈仓的?
被无辜带下水的汤之念端起桌上自己喝了一口的威士忌,正打算喝,顾邢拦着她:“少喝点。”
那头游戏继续进行,还不等汤之念喝酒,再次转向她。
这次谢彭越干脆不问汤之念选真心话或大冒险,直接问:“汤妹,你初吻在什么时候?”
汤之念顿了顿,说:“我选大冒险吧。”
在场唏嘘声一片。
谢彭越笑:“行,大冒险是拥抱在场一位异性,这不算为难吧。”
的确不算为难。
就近原则,汤之念看向旁边的顾邢,问他:“可以抱你一下吗?”
顾邢的回答是张开双手。
他态度大大方方,没有一分暧昧的念头。
汤之念简单地和顾邢抱了一下,正打算退开,不料顾邢却禁锢着她。
“等会儿。”顾邢声线低哑,轻拍汤之念的后背,“原本我还心存一些妄念,但是今天见到了靳于砷。我就知道,我在你心里的位置永远也比不上他。”
真心话大冒险的沉默已经是明确的答案。
仿佛是最后一次贪婪的靠近,触摸永远不属于自己的怀抱。顾邢深吸一口气,继续说:“那年平安夜,我坐在台下看你演唱歌曲,似乎从那个时候起就喜欢上了你。尽管不想承认,但第一次主动接近你,并不是因为靳于砷。”
高三毕业的那年暑假,顾邢曾经主动联系过汤之念,问她会选择什么大学。
汤之念仿佛随口给他一个答案,于是他坚定地填下第一志愿。
汤之念没有挣扎,安静听着顾邢说话。她嗅着他身上淡淡的香气,似洗衣液残余的樱花香。
陌生的,但也是好闻的。
汤之念回想起工作时和顾邢交往的那短暂三个月,更像是她为了放纵自己去接纳别人的心血来潮,最后发现,自己似乎足够冷血无情。
“对不起。”汤之念说。
顾邢笑得几分苦涩:“你什么错都没有。”
贪婪的人是他,痴心妄想的人是他,她只是不喜欢他,没有一点错。
另一头,光影摇晃,靳于砷终于接过身旁女生递过来的酒,仰头,一饮而尽。
第077章 R
“够了够了, 这都多久了你们两个人还抱在一起呢!”
“你们两个人也太明目张胆了吧!要不然我们走?”
“注意点影响哈哈哈。”
顾邢与汤之念抱在一起的时间足有一分钟,说长不长,但对于这种做做样子的大冒险, 有谁会抱在一起这么久?
周围响起哄闹声。
尤其今天又是顾邢的生日, 所有人想当然会以为这两个人之间是否会擦出点什么火花。
顾邢和汤之念刚一分开, 就有人起哄闹:“顾帅!继续啊!”
意思是让顾邢趁机追求汤之念。
靳于砷手上端着一杯酒,懒懒看过去,视线落在顾邢身上。
顾邢摆摆手,让大家别闹。
他知道自己和汤之念之间绝无可能了。
其实汤之念和顾邢走得近不是一天两天的事情。他们大学同学,毕业之后又短暂地成为同事。如果真要有点什么,早就发生了。可是一直到进入社会工作后, 他们才有过短暂的一段交往。
那段交往并没有几个人知道,顾邢不是高调的人, 汤之念谈恋爱洒脱得像单身。乃至最后分开, 也没有人知道什么内情。
如果没有靳于砷的话, 顾邢或许还会存有一丝天真的妄念。可是今晚汤之念与靳于砷的那点互动,别人看不出来什么, 顾邢却看得清清楚楚。汤之念在任何人面前都是平静的、从容的, 唯独在靳于砷面前, 她展现最无防备的一面,像是一个俏皮的女生, 说话时脸上不经意展露的狡黠和娇俏, 是在任何异性面前都不曾有的。
靳于砷玩弄汤之念的发梢, 她甩开,他又故意靠近。两个人在昏暗包间里, 你一言我一语的看似不给对方什么好脸色,幼稚如七八岁的小学生。可是在汤之念低头捡骰子时, 靳于砷自然地用手挡住尖利的桌角,以免她磕伤。
或许连汤之念自己都没有发觉,换成是一般人,她除了没有耐性之外,恐怕早就不给对方什么好果子吃了。
可这个人是靳于砷,她下意识地放纵他的放肆,一次又一次的容忍他挑战自己的底线。
这似乎是专属于他们之间的某种默契。
如果汤之念不愿意,她完全可以在知道靳于砷就是FLF总裁的时候就撂挑子不干。
可她却留了下来。
“来来来,游戏继续。”
谢彭越的本意是想让汤之念去抱靳于砷,再不济,她来抱他这个没有血缘的大哥也不成问题。谁成想,汤之念居然去抱顾邢。
反观不远处的靳于砷,他喝了一杯酒,看戏似的看着这两个人相拥又分开,脸上浮现意味不明的笑容,像是在盘算着什么似的,看起来又痞又坏。
谢彭越忍不住走近,用手肘撞撞靳于砷:“你们两个现在什么情况?”
靳于砷没回答,问谢彭越有没有烟。
谢彭越耸耸肩:“我女朋友管着呢,不让我抽。”
话里的语气别提有多傲娇,那哪是不让他抽烟啊,简直是让他有炫耀的资本。
最近这段时间有人给谢彭越递烟,他都是那句话:“不抽,女朋友管得紧,要跟我闹的。”
用川城的话说,谢彭越这就算是典型的耙耳朵。
“你也少抽点吧。”谢彭越朝靳于砷扬扬眉。
靳于砷让谢彭越有多远滚多远,最见不得他这副小人得志的样子。
谢彭越幼稚朝靳于砷做个鬼脸:“脾气那么臭,活该你没老婆。”
“也不知道是谁,被甩之后屁也不敢放一个,倒是爱哭得很。”
“那是过去!过去式了!”谢彭越抓狂,“我们现在好得很。”
“哦。”
靳于砷起身,也没留什么话,径直从包间里离开。
原本坐在靳于砷身边倒酒的女生立马追出去,声线妩媚:“Zak,你去哪儿呀,等等我。”
靳于砷没回答也没拒绝,似乎算是默认。
汤之念的视线顺着两人离去的方向又转过来,正好与顾邢对视。
顾邢一脸坦荡朝她挑挑眉:“看来某人生气了。”
汤之念知道顾邢说的那人是谁,跟着道:“他有什么可气的。”
话说出口,才警觉自己的语气有些莫名其妙的嗔怒。
顾邢笑了笑:“那你呢?生气了吗?”
汤之念蹙蹙眉:“我生什么气。”
从学生时代起,靳于砷身边就不乏追求者。汤之念早就习惯了。
游戏继续进行,汤之念这次选择退出,坐在一旁看楼下的乐队表演。
一转头,身边的沈偲早不知所踪。
实则十几分钟前,沈偲见靳于砷来到包间,特地给汤之念打了声招呼,说自己去楼下看看。这才空了个位置,靳于砷顺势坐在汤之念身旁的空位。
这会儿汤之念定睛一看,站在乐队旁的那个人不就是沈偲。
沈偲跃跃欲试地站在舞台旁,手握话筒,长发披肩。
她今天画了点淡妆,原本就好看的五官更显精致。穿一条碎花的短裙,看起来娇娇小小,只身在这个空旷的舞台上显得有几分突兀。
或许沈偲是心血来潮,或许早就跃跃欲试,但她一向是大胆的人,想做什么就去做,从不内耗自己。大概在不久前,沈偲询问酒吧负责人,可否让她上台演唱一首。
负责人见沈偲是从叶开畅所在的包间里下来,立即点头同意。客人想要唱一首歌而已,这不是不可协调的问题。
汤之念知道,这个舞台从现在起属于沈偲。
沈偲动人的声线终于要在这个夜晚肆意绽放。
汤之念端起桌上的酒杯,走出包间,站在二楼最佳的视野区,俯身靠在栏杆上。
即使这个世界上只有一个观众,她也将是沈偲最忠实的观众。
区别于前几首重金属音乐,沈偲准备演唱的这首Helium偏向抒情。没有重音乐鼓点作为伴奏,更考验演唱者本身的实力。
在很久之前,汤之念就对谢彭越说过,她唱歌不算好的,要是他们能听沈偲唱歌,才知道什么叫差距。
“When I've hit the ground
当我狠狠坠入谷底时,
You're all I need
所思所想全是你……”[1]
汤之念抿了一口酒,侧头,见不远处同样俯身靠在栏杆上的叶开畅。他少见地摘下眼镜放在手上,漫不经心俯瞰着舞台上的沈偲。
在沈偲近乎完美无瑕的声线中,汤之念似要找到认同一般,她不断地探寻,发现一楼卡座里的很多客人都在认真聆听。
在一处昏暗的角落,谢彭越抱着栗杉将她抵在墙角,伴随动情音乐,重重的吻落下去。
汤之念着急收回目光,手腕陡然被人握紧,她还来不及看清身旁的人是谁,熟悉的气息钻入她的肺腑。
手指尖触碰到柔软丝滑的真丝衬衫布料,来不及抓牢,被带入一个包间。
宽大有力的手掌紧紧地贴在汤之念的腰身,似乎稍一用力就要将她捏碎。
熟悉的男香,夹杂烟与酒,是六年后的靳于砷身上最常有的味道。
汤之念抬起头,终于看清眼前的人。
靳于砷深邃的眼眸拓印在她脸上,单手托着她的下颚,粗粝的指腹在她细腻的脸颊上摩挲。
“告诉我,今天的你是清醒的吗?”
气氛暧昧又压抑,汤之念呼吸间全是靳于砷的气息。她心跳渐快,手掌贴在靳于砷的手臂上。
“回答我!”他似没了耐心,黑色丝质衬衫显得整个人气质阴暗,和好人搭不上边。
换成一般人面对这样的靳于砷,可能早就腿软了。
汤之念迎面直视他,同样没什么好语气:“你凶什么?”
“我凶?”靳于砷粗粝的指腹从汤之念的脸颊游弋到她的唇畔,“看着你和你那位前男友抱得难舍难分,我难道应该高兴?”
汤之念一凛,她和顾邢那段短暂的交往,身边知晓的人三个手指头数得过来。
“你怎么知道的?”
靳于砷冷笑:“同一所大学,校园情侣,还需要我继续说下去吗?”
汤之念蹙眉,意识到彼此之间似乎有点认知差。
她和顾邢短暂的交往只三个月,在大学期间不过是普通的朋友。
“我呢?我算什么?”托住下颚的手指收紧,在她白皙的脸颊上留下几个指痕。
汤之念蹙眉,挣扎:“疼……”
“你能感觉到疼吗?”靳于砷冷嗤一声,放开汤之念的一瞬,炽热似火的吻落下来,狠狠舔咬她的唇畔,在她再次惊呼时,顺利撬开她的唇齿,用力吮吸舔咬。
彼此都清醒的当下,汤之念竟没有挣扎。
狂热湿烫的吻,让汤之念双腿发软,她用手指紧紧抓住他的手臂,似反击,也似发泄,从被动夺回主动权。她从来知道怎样拿捏他,吮吸他闯入的舌尖,微凉的手指攀上他的脖颈。
门外的音乐声时而倾泻进来,整个包间里充斥着沉重的呼吸和接吻的水啧声。
彼此位置不知何时发生对调,靳于砷敞开双腿坐在沙发上,汤之念分开双腿坐在他的身上,紧密相贴。
分开的一瞬,靳于砷将额抵着汤之念的额,苦涩从喉间滚出:“你也这样吻过他,是吗?”
汤之念呼吸不稳,不想回答这个问题。
“说话!”
汤之念一身反骨,胸间起伏:“你不是都知道吗?还问什么!?”
“和他接吻有比我爽吗?”
汤之念的回答是狠狠甩了靳于砷一巴掌。
“啪”的一声,清脆闷响。
她干脆果断,力的作用相互,掌心火辣。
不给靳于砷思考和反应的时间,汤之念迅速低头,咬上他的舌尖。与此同时,靳于砷反客为主,将汤之念按在沙发上。
这一巴掌非但没让靳于砷恼怒,反倒是点燃火把的火苗,带着雀跃的光芒。他更显兴奋,比刚才更深,更狠,吻得难舍难分。
盘旋在酒吧的音乐从从Helium到I hate myself for loving you,暴烈清晰的鼓点,加强了夜场的不羁狂野。
灯光肆意,酒精沉醉。这时候只需要尽情释放,无需考虑白天的自己是个正人君子或知性高雅。
或许是时候破茧成蝶,挣脱层层束缚。
沈偲的声线有一种魔力,安静的时候如缓慢流淌的冰泉,爆发的时候如炽热火焰上舞蹈的头号玩家。只需要给她一点时间,整个舞台完全属于她。
音乐声仿佛一道流动传递的火把,从楼下卡座上跟着节奏晃动的夜旅人,到二楼最佳位置的栏杆处。叶开畅重新戴上眼镜,双手懒懒撑着,看着台上爆发的女生。他接过身旁侍者递来的加冰威士忌,不疾不徐抿一口。
“叶少认识?”
叶开畅眼镜片下近乎无情的神色,手里拿着一只装着威士忌的六角杯,淡淡摇头:“不认识。”
飘荡的火星从摇摇晃晃的过道来到隐秘的角落,谢彭越压着栗杉在墙角,男女亲昵地说着耳语。
热恋期的恋人,不知道在说什么荤话,耳红的却是男人。
“现在走?试试在车上?”
谢彭越瞪大双眼:“你确定?”
“这有什么不确定的,胆小鬼。”
“说谁胆小鬼?宝宝,你完了。”
生日聚会的主角安静坐在沙发上,看似被光环包裹,却又显得孤单寂寞。
有人拍拍顾邢的肩膀,朝他努努下巴,让他来玩游戏:“别老是坐着呀。”
顾邢温润笑笑,说自己这会儿有点累。外型酷拽的男人,这些年收敛了脾性,倒是变得温和许多。
火点变成清白烟雾,悄然钻进一间紧紧关闭的包间房门,躁动的重金属音乐掩盖不住包间里的气息交缠。宽大粗粝的手掌撩开一寸单薄布料,贴上细腻皮肤。
“汤之念你敢打我?”靳于砷压抑着懒坏笑意的声线,被更多的欲念代替。
汤之念才不怕他:“打的就是你!”
“你再敢打一下试试。”
试试就试试。
汤之念刚举起手,被靳于砷反抓住手拉到头顶。
靳于砷像是挣脱束缚后熊熊燃烧的落日黄昏,将小心压抑的情感全部释放,唯一承接的人只能是汤之念。他的吻落在她的额上,眉眼上,鼻尖上。不给一个痛快,略过轻咬的红唇,继续落在起伏的脖颈上。
落在下风的汤之念躺在沙发上微微颤栗,炽热的火星似乎烙在她的皮肤上,滚烫发麻。
她并不急于去反攻,反倒如享受一般,感受着干渴的气息得到浸润,肆意吞吐承接,还有身体上微妙的变化。
汤之念实在太了解靳于砷,知道到最终他会因忍耐不住而在此吻上她的唇。
果然,比重金属更为暴烈的吻在汤之念的唇齿内反复碾压,靳于砷贪婪地夺走她的所有呼吸。似乎只有这样紧紧相拥,疯狂索吻,才能将她真正的占为己有。
可内心深处的试探和妒忌在疯狂拉扯,只想让她属于他一个人。
靳于砷身上平整无痕的丝质黑色衬衫凌乱又波折,被汤之念的手指反复碾揉,她到底还是彻底沦陷,不管不顾想要一场酣畅淋漓的快活。终于将主动权交回到自己的手中,指尖埋入刺短的发中,起身将彼此位置对调。
汤之念双腿分开坐在靳于砷身上,居高临下,看清底下被烈焰浇注如铁一般的男人。他有一张绝佳的脸庞,白皙的脸颊上指痕清晰,却更染一丝欲气,像是一朵盛开的罂粟,引诱着不问世事的少女沉沦。
可是精彩的故事往往有着巧妙绝伦的反转,看似纯洁无瑕的小白花,引导着他。她一向是大胆的,尤其在酒精的作用下。
光面绸缎的布料,手感极佳,但更令人失去理智的部位,他最清楚不过。
“靳于砷,要继续吗?”
她看似在给他选择的机会,实则主导权从头至尾在她的手上。
靳于砷凸起的喉结上下滚动,额角的汗水密密麻麻渗出,他似乎在竭尽所能隐忍着,抱着她压在沙发上,艰难地将几乎粘连在上方的手抽出。
在汤之念疑惑的目光中,靳于砷慢条斯理地亲吻她的唇角,又纯洁地亲亲她的脸颊。
“汤之念,这一次由我喊停。”
靳于砷用骨节分明的手指整理她凌乱的衣物,拉了拉衣领,扯了扯裙摆,最后轻轻拍拍她的脸颊。
十足浪荡的做派,像是吃干抹净后不负责任的浪子。他唇角含着笑意,微微扬眉,看起来足够懒坏。
“乖乖,要我抱你起来吗?”他眼底的欲念未消,整张脸氤氲着浓浓的色气。黑色衬衫凌乱得不像话,却更像是本就应该有的样子,桀骜不驯。
“你!”别后悔。
汤之念咬了咬牙,最终一把将靳于砷推开。
或许,得不到的永远在骚动。
这场原本应该旗开得胜的战争,汤之念最后一败涂地,叫她短暂的灰心丧气。但她总是能很快调整心态,在深夜独自一人,拉开床头的抽屉柜拿出小玩具,尽情释放自己。
可令人无解的是,她的潜意识里反复出现他炽热的呼吸和体温,像挥散不去的浓雾,让人出现短暂的缺氧。
在深夜的落地窗前,靳于砷手中握着一只透明的玻璃酒杯,眼前是数不尽的万家灯火和城市最绚烂的夜景,他眸色暗了暗,仰头饮下烈酒。
这段不断纠缠又反抗的感情当中,没有人是胜利者,但迟早会有一个结果。
靳于砷从未想过胜利,可是他难得陷入混沌与迷茫之中,如果汤之念从未出现在他的世界之中,这一切是否又将重新洗牌。
可是这个世界上注定不会有这种如果。
第078章 R+
*
日子照旧, 夜晚的糜烂和混乱,等日出之时,就像被阳光抹去的铅笔划痕, 擦拭得干干净净, 但是单薄纸张上最终还是留下浅浅印记。
在暑期席卷整个川城时, FLF为所有员工们组织了一次为期5天4晚的团建,不占据周末时光。
如此一来,前后算起来有整整一周的假期。公司人性化地给员工两项选择,要么选择一起去团建,要么选择休息5天。
但团建还有一个诱人的地方在于,团建期间会不定时地给参与员工□□大奖, 包括但不限于:手机、电脑、平板、电冰箱……
这一次,公司的高层也会一起参加。
大部分公司的员工总是会下意识的排斥领导和高层, 但在FLF绝对不会有这种情况发生。
还能有什么, 一个Wil总, 一个Zak总,都有着不输于时下当红流量小生的颜值, 关键是这两个人都没有老板架子。
叶开畅这个斯文败类, 平日里唇角总是带着一抹笑意。可是说来也奇怪, 他身上似乎有一股无名的气场,明明看着是笑意盈盈的, 却好像能在下一秒从他冰冷的眼镜片里飞出小刀。
靳于砷这个人就更不用说了, 他就像是一只沉睡的凶兽。用老虎来形容他再合适不过, 通常情况下他看起来总是懒洋洋的,可是一到决策时, 他精神焕发,一招见血。
所以就算老板再怎么没有架子, 员工们也不敢在他们面前放肆。
老板毕竟是老板。
团建的地点就选在省内的少数名族自治区,好山好水好风光,重点是那里的温度适宜。即便是盛夏,那里的白天也需要穿一件薄外套,与已经发布高温预警的川城形成鲜明对比,简直就是天堂。
汤之念一直想着抽个时间去自治区避暑,除了当地的气候适宜,更重要的是风景优美。她去过中国很多地方旅游,却唯独忽略了这里,本来想着就在省内什么时候去都可以,可是这些年不是忙着学业就是忙着打工,拖着一直没去成,没想到这次赶上了员工团建,也算是完成了一次旅行的心愿。
自高铁开通以后,到达自治区的时间比原来的车程缩短到了只有四个多小时。
为期五天的行程,几乎每个人都提着一个大行李箱,汤之念也不例外。她怕冷,带了几件厚实的衣服。
托了Zak总的福,汤之念可以坐上商务座。比起二等座,商务座的位置不仅宽敞舒适,还有高铁乘务人员的服务。
三个多小时的时间,靳于砷坐上了位置之后就闲散靠在那里捧着游戏机开始厮杀。天气热,但是高铁车厢内温度只有二十多摄氏度,他穿一件白色T恤外搭一件短袖的衬衫,十分清爽的搭配,没打发蜡,头发自然地耷拉在额前,清晨的阳光撒在他的脸上,多了几分平日里在公司里不多见的少年气,乍眼一看还真像是去出游的大学生。
汤之念怕高铁上冷,早早的就给自己准备好了一件外套。上车后,她和靳于砷两个人几乎没有什么对话交流,穿上一次性的拖鞋戴上眼罩,闷头就睡。
彼此之间氛围古怪,自上次顾邢的生日聚会后,汤之念和靳于砷之间反倒退回到了正常上下级的关系。在工作中,靳于砷不刻意给汤之念纠错找麻烦,汤之念也尽职尽责完成自己的本职工作。
在任何人看来,汤之念无疑找到了一份好工作,最直观的体现就是报酬。她现在的年薪高于以前十倍有余,在短期内视线了经济自由。但她在出行时仍然不会选择价格高昂的商务座,而是选择低廉又适合自己的二等座。这就和她自幼长大的价值观分不开。
汤之念很清楚,她的财富来得快,可能去得也快。靳于砷心情好把她招致麾下,像是猛兽逗弄自己的猎物,玩弄在股掌之间。可是汤之念想要的人生,对未来规划全部被打乱。
为此,汤之念失眠过一段时间。
高铁到达之后,还需要再乘坐一个小时的大巴。
公司安排好的车早早的就等候在高铁站外,只能大家伙儿统一上车后再发车。
从高铁上下来,迎面就是一股凉爽的微风,温度适宜。
汤之念睡了一路,磨磨蹭蹭在最后一个下车,为的就是离靳于砷远一点。
这一次叶开畅一同前行,靳于砷和他走在一块。
汤之念慢吞吞下车时伸了个懒腰,正准备随大流出站,身后有人喊她:“Zora姐!”
是上次在餐厅里认识的几个动捕部的女生。
她们看到汤之念独自一人,所以才主动提出和她一起。
“你们叫我汤汤吧。”
几个人年龄相仿,汤之念也不摆什么架子。
“我是郁恬雅,可以叫我甜甜。”
“我是阮盼,大家都叫我盼盼。”
“整挺好,我名字就是ABB的格式,我叫周茜茜。”
也就一会儿的功夫,汤之念和她们几个人打成了一片,有说有笑。
上了指定的车后,汤之念和周茜茜一起坐一排。
刚落座,坐在前排的郁恬雅转过头来,发现新大陆似的语气:“Zak总和Wil总坐我们这辆车诶!”
汤之念闻言跟着抬头看了眼。
靳于砷和叶开畅还真的上了她们坐的这辆车。
周茜茜跟着说:“啊?老板坐我们这辆车啊?感觉和老板坐同一辆车好别扭啊。”
郁恬雅:“这有什么别扭的,多养眼啊!”
阮盼:“你们有没有发现,Zak总和Wil总身上都是香香的?”
既然是团建,汤之念这个总裁秘书不需要为总裁服务,也不用多去猜测靳于砷上这辆车的原因。
靳于砷爱上哪辆车上哪辆车,反正她离他远远的。
大巴车缓缓行驶,开始往蜿蜒盘旋的山道行驶,让汤之念有点头晕。
虽然随着年龄的增长虽然不易晕车,可是碰上这种山路也难免会觉得难受。早上吃得清淡,肚子里仍像是在翻江倒海,有点想吐。
周茜茜见汤之念蹙着眉,问她:“你不舒服吗?晕车了?”
汤之念点头:“有点。”
无语的是,今天的大姨妈也在作祟,小腹坠疼。
周茜茜安抚汤之念:“我给你一个橘子吃,可能会感觉好一些。”
为了保险起见,周茜茜站起来朝司机大声索要黑色塑料袋,紧跟着整个车厢的人都望向她。周茜茜指了指身旁,说汤之念晕车了。
这个时候,坐在第一排的靳于砷也侧过了头。
同事们倒是挺热心肠,又是给汤之念递塑料袋,又是给她拿橘子,还有人提醒说开了窗吹吹风会舒服许多。
不多时,汤之念的手机震动,是靳于砷的消息。
Zak:【过来坐前面】
汤之念瞥了眼屏幕上的文字,选择忽略这条消息。
到达目的地后,汤之念没有紧跟随大部队的脚步,她独自一个人坐在有阳光的地方缓了缓。这里的温度实在舒适,就算是坐在阳光,也像是沐浴在深秋的暖阳里,清凉的微风缓缓拂面,赶走了身体上的不适感。
汤之念正发着呆,眼前的阳光被一道阴影阻挡。下意识抬起头,见到靳于砷。他人高马大,如青松般矗立在她面前,丝毫不避嫌。事实上,他也用不着避嫌。她是他的秘书,他是她的老板。
“不是让你来前面?”
身边不远处还有不少员工在打卡拍照,汤之念避嫌地说:“我刚才在休息,没看手机。”
两个人距离近,靳于砷见汤之念脸色实在不好,问:“怎么了?”
“没怎么。”
汤之念觉得保险起见还是离靳于砷远一点为妙。
怎料她刚站起来,靳于砷就拉住她的手腕。正巧不远处的周茜茜不放心侧头看过来打探,吓得汤之念连忙去甩靳于砷的手。
偏偏还甩不掉了,靳于砷跟块牛皮糖似的,仗着自己力气大,直接拽着汤之念往偏处走。
“靳于砷,你干嘛呀?”
“有笔账还要找你清算。”靳于砷凉薄的声线自汤之念头顶上方传来,“省省力气吧。”
汤之念好气啊。她紧张得要死,深怕会被哪个同事看见,于是干脆跟随靳于砷的步伐,见机行事。
靳于砷却无声嗤笑,半推半抱带汤之念刷卡进了一个房间。
自治区这边的名宿不像酒店式的高建筑,这里面积很大,全部都是当地的建筑风格,一户一院的设计,房间与房间之间私密性不错。
到了房间门口,靳于砷一脸戏谑地问汤之念能不能走路,要不要抱她进去。他总是一副吊儿郎当的样子,那表情在汤之念看来绝不是关心。
汤之念真是谢谢他:“好啊,你抱我啊。”
靳于砷果然作势要去抱她,汤之念又反悔:“靳于砷,你非得要同事们误会我们的关系吗?”
靳于砷反问:“我们什么关系?”
汤之念:“什么关系都没有!”
靳于砷:“什么关系都没有,你心虚什么?”
汤之念哑口无言。
“我……”话还没从嘴里蹦出来,汤之念就被靳于砷按在门后吻住唇。
她怔了一下,随即给了靳于砷趁虚而入的机会,他轻而易举并轻车熟路地撬开她的唇齿。
汤之念想要说出口的话全部咽回了肚子里,带着靳于砷唇齿间熟悉的薄荷清冽,脑子也乱成一团浆糊。不争气的是,她很快就被他攻陷,嘴里发出情难自禁的哼唧声,双手下意识以熟悉的姿势勾住靳于砷的脖颈。
这段时间他们之间一直保持着距离,亲昵的热吻和拥抱很快唤醒彼此之间身体的记忆。
即便他们之间已经接过成千上百次的吻,但每一次的亲昵都让汤之念无法招架。亦如他们上一次在昏暗的酒吧时那般,靳于砷单手勾着她的腰,另一只手扣着她的后颈。他是完全的主导者,温柔地一步步攻略城池,手指轻轻蹭着她后颈处细腻的皮肤,让她放松。
靳于砷靠在沙发上,他没继续,懒懒地仰着头,凸起的喉结明显,一只手轻轻扣着汤之念的下巴,问她:“所以,你的心里还有顾邢吗?”
什么鬼?
汤之念的心情咻的一下down下来,堪比从过山车上垂直掉落。
与此同时,她的手机响起,让她一惊。
是同事周茜茜打来的。
靳于砷垂眸瞥见来电显示,他松开禁锢她的姿态,双手搭在沙发扶手上。从汤之念的角度看,这个人简直妥妥的一个情场浪子模样。
要接电话,汤之念朝靳于砷做了个嘘声的动作。
接通,周茜茜的声音很洪亮:“汤汤,你人呢?”
汤之念心里一个咯噔。
周茜茜:“我怎么一转头你人就不见了?”
汤之念想都没想撒了个谎:“哦,我找卫生间去了……”
周茜茜:“在哪个卫生间呀?你人现在还难受吗?要我来找你吗?”
汤之念:“你不用来,我马上就好了。”
周茜茜:“行,我让他们把我们安排在一个房间,你答应吗?”
汤之念心虚地看一眼自己面前的人:“没问题。”
“行。”
电话挂断后,汤之念也好像是恢复了理智,她迅速从靳于砷的身上起来,顺便理了理自己的衣服,对他说:“靳于砷,希望你做事情考虑后果,我不是你的玩物。”
靳于砷微抿唇,仰着头看汤之念。
汤之念一脸淡然:“至于你说的,我心里有没有顾邢,那也不关你的事。”
说完,她转身离开。
*
午餐过后稍作休息,下午的活动展开。
大部队先一起在陶艺室做陶泥,接着就到户外做丛林穿越拓展的项目和小游戏,等这些结束之后有半个小时的自由活动时间,再来就是晚上的篝火烧烤。
汤之念没吃午餐,稍微缓了一会儿,感觉舒适了许多。她拿着相机在附近拍了一点照片,接着跟着大部队一起去了陶艺室。
几个女生坐在一起有说有笑,顺便聊聊老板的八卦。
郁恬雅永远是八卦的引导着:“认真的,你们有没有看到Zak总今天有点不一样?”
“哪里不一样?是不是看着更帅了。”
郁恬雅:“也不是……”
女生的第六感很奇怪,郁恬雅觉得Zak肯定谈恋爱了。
做完陶艺后,一帮人浩浩荡荡地去户外。周茜茜挽着汤之念的手,东张西望。汤之念问她在找什么,周茜茜说:“在找Zak总和Wil总啊,他们好像都没来。”
汤之念不在意:“他们不来也好,来了大家反倒放不开。”
旁边的郁恬雅说:“不是啊,刚才Zak总也来陶艺室了,不过来一会儿就走了。汤汤,Zak总是来找你的吗?”
汤之念:“不是。”
说老板,老板就到。
Zak总裁大人不就站在户外拓展项目旁?
汤之念看向一旁的周茜茜:“让你乌鸦嘴!”
周茜茜:“我怎么能是乌鸦嘴呢!你看大家多期待Zak总的到来!”
总之,汤之念一点也不期待。
下午的阳光相较而言要烈一些,有一种在川城初夏的感觉,这里早晚温差大,有些同事都脱掉了外套。
靳于砷单穿一件素色的圆领短袖,下半身是一条运动款式的长裤,脚踩一双白色板鞋,乍眼一看有种初夏的清爽感。不能否认的是,这位老总不仅颜值高,审美水准也高。
有了老板参与,拘束感当中又夹杂一丝亢奋。大家都想看老板打头阵先来一轮项目。
冲关项目简单也好玩,能调动整体的活跃性。当然,关卡是逐步增加难度的。
在大家的起哄下,打冲锋的却是Wil总。
教练简单指导过后,叶开畅直接跳过那些初级挑战项目,选择了攀岩。
叶开畅动作利落,顺利登顶。
接着,轮到了在一旁懒洋洋观看的靳于砷。
靳于砷也没有扭捏,就在所有人以为他要登顶时,他忽然踩空落了下来。底下众人惊呼,幸好他身上挂着一条安全绳。不过垂直落下的姿势也挺帅气,安全绳勾起他下摆一截衣服。
有惊无险,但到底是让一帮人看到了点什么,惊呼:“救命!老板居然有腹肌!”
“我也看到了!刚才衣服撩起来的时候,腹肌好明显啊!”
眼尖的周茜茜也看得清清楚楚:“这是我的能看的嘛!老板身材真好啊!”
汤之念一脸不以为意,毕竟她早就见怪不怪了。
知道靳于砷身材好也不是一天两天的事情,为此她还做过很多昏头的事,包括但不限于用舌尖一点点沿着靳于砷的腹肌线条舔舐。
其实不止是腹肌,靳于砷的人鱼线也很好看,当然,胸肌也不错。
想到某些少儿不宜的画面,汤之念的脸颊发烫。
周茜茜以为汤之念热:“要不要去阴凉的地方?”
汤之念刚想说不用,就见有个女同事拿着医药箱从她身边跑过去带起一阵风,对方径直朝靳于砷的方向飞奔过去。
汤之念并不知道那个女同事叫什么名字。
一旁的周茜茜已经开始小声吐槽:“太厉害了,我要是有这么厚的脸皮,早就当上老板娘了。”
郁恬雅:“那可不一定,你想当老板娘也不一定有这个资本。”
周茜茜气急败坏地掐郁恬雅:“啊啊啊,你什么意思啊!”
同事说起来,汤之念这才知道,靳于砷的手指因为攀岩下滑时受伤了,似乎还流了不少血。
原本打算去阴凉处的汤之念又下意识地朝靳于砷的方向看过去。
他们的距离不算太远,她能够清楚看到他手指上的红色血迹。
那位女同事站在靳于砷的身边,小心又仔细地抓住他的手,帮忙处理伤口。
靳于砷面无表情地由着对方包扎,忽然抬起头,正对上汤之念望过来的视线。
汤之念莫名心虚,扭头不看靳于砷,拉着周茜茜等人离开。
*
下午的户外拓展让一帮人大呼过瘾,在办公室久坐的社畜偶尔参加这种活动,也感觉挺新鲜。加上这里风景优美,一抬头便是漫山遍野的白色花朵,恣意绽放。乍眼一看,这延绵起伏的白色花山就像是春日里的雪海,心灵似乎被这雪白的颜色洗涤一番。
或许是没有吃午餐的原因,晚餐时汤之念倒是胃口大开。她手上拿着一个盘子到处求投喂,大家也都十分热心肠地提供美食,一来一往,拉近了彼此之间的距离。可能这就是团建的美妙之处,平时汤之念可能和这些同事都没有任何交集,但现在能够打成一片。
到了晚上八点左右,气温降低到需要穿一件棉服才能御寒,篝火燃起。就挺幼稚又老掉牙的游戏,丢手绢。规则说清楚明白后,大家围在篝火前坐成一圈。
结果证明,大家都玩得不亦乐乎。
作为老板的靳于砷和叶开畅都没有参与,大家便不再束手束脚。
几圈下来,现场的气氛已经很嗨。不知道是谁把红色手绢丢到汤之念身后。
同事助兴鼓掌并呐喊,汤之念散落在肩上的长发和长裙随着奔跑划出一道波浪弧度。
现场是草地,其实并不存在什么安全隐患,偏偏不巧,轮到汤之念的时候,倒霉催的她脚下一绊,就这么结结实实摔了一跤。
还不等汤之念反应过来,准确地说,是还不等现场所有人的反应时,就在汤之念身后不远处的靳于砷几步冲到了她的面前。
“没事吧?”靳于砷的声线自汤之念头顶上方响起,与此同时他将她半抱着拉起来。
原本激动在游戏中的同事们也发现汤之念摔倒,大家下意识看过来。
大家就见平日里高不可攀的老板立在汤之念跟前,可以说,他几乎是紧紧抱着她,又是拉她的手,又是帮她整理衣服。
疼当然是挺疼的,汤之念摔倒时下意识用双手撑在地上,即便现场铺着草,可到底会有一些坚硬的砂石。
汤之念当时没有注意靳于砷的关心,更没有注意同事们一个个意味不明的眼神。她只觉得手掌心火辣辣的疼,摊开一看,有擦伤。
靳于砷蹙着眉,深情严肃地查看汤之念的双手:“我带你去处理一下。”
汤之念反应过来大家都看着自己,下意识挣脱开靳于砷的手,并刻意地远离他一步。她拍了拍掌心的污渍,一脸无所谓:“我没事啊,大家继续玩游戏。”
靳于砷脸色阴沉:“秘书小姐,你在团建期间受伤公司要承担相应的责任。”
汤之念没看靳于砷,只说:“可是我真的没事。”
靳于砷冷着脸:“行。”
大家都被靳于砷的模样吓到了,他那副严肃速冷的样子,就跟知道因为底下员工的失误损失一张大单没什么两样。
汤之念真没觉得自己摔这一跤有什么,倒是靳于砷这样让人觉得有些小题大做。
篝火结束,汤之念准备回自己的房间,不料独自一人落单走到一处阴暗的地方被人拽走。
是靳于砷。
如果不是汤之念熟悉靳于砷身上的气息,恐怕要当场报警了。
靳于砷把汤之念拽回了自己的房间,接着熟练地为她处理手上的伤口,先是用碘伏消毒,再用生理盐水洗刷伤口里面可能参与的砂石。
汤之念也不挣扎,淡淡地看着靳于砷,等他处理完了,才不疾不徐地说:“靳于砷,我想辞职。”
靳于砷闻言缓缓抬头,那双锋利的眼眸紧紧盯着汤之念,一眨不眨。
挺好的。
她总是有本事,在温情的下一秒给人致命的一击。
第079章 R++
“为什么?”
让汤之念感到意外的是, 靳于砷没有发疯。
靳于砷只是平静地看着汤之念,难得的理智。他换了白天的休闲装束,此时一身的黑色, 夜里凉, 他身上是一件黑色的短款羽绒服, 衬得肩膀很宽。
很难想象,现在川城的气温在三十五摄氏度,而这里不到十度。
汤之念动了动掌心,伤口处的疼痛似在提醒着她什么。
“觉得没劲。”汤之念。
靳于砷本就坐在沙发上,这会儿干脆懒懒靠着,有商有量的姿态询问汤之念:“怎么个没劲儿法?”
汤之念也说不上来。
现在她的工资是高了, 可是忽然觉得很没意思。在来到FLF之前,她每天都忙着为五斗米折腰, 想着如何晋升, 规划自己的职业。
而现在, 她像是武功修炼到一半,突然有人把自己这一生的功力全部传授给了她, 让她成了绝世高手, 没有了奋斗的目标。
其实这次团建, 也给了汤之念一次放松的机会,让她有更多的时间去思考。
今天下午, 她看着一望无际的绿色草原, 又看着草原上密密麻麻的黑点, 忽然觉得自己就像是那些牦牛,和这些没有思想的动物没有什么区别。
靳于砷听懂了, 淡淡嘲讽:“你这是吃饱了撑的。”
“你说是就是吧。”汤之念懒得争执,这一天过得足够充实, 她累得打起哈切。
靳于砷淡淡瞥她一眼,起身:“辞职的事情免谈,你先回去休息。”
汤之念料想到也是这个结果,叹了口气:“靳于砷,我不是你的玩物。”
这句话似乎激怒了靳于砷,他咬了咬牙,用一种近乎偏执的神色看着汤之念。
最终,他却是一脸平静:“汤之念,我从来也没有想过把你当成是玩物。”
“那这段时间你的所作所为又是什么意思呢?你不就是仗着我手无缚鸡之力,所以才趾高气扬的对我呼之则来挥之则去。”
“因为你是我的秘书。”
“你敢说你没有夹杂私人情感?”
“什么私人情感?当年我被你吃干抹净,又被你始乱终弃?你留下一条短信就一走了之?”靳于砷一点点靠近,强大的气场和不稳的气息逼迫着汤之念,“是这样吗?嗯?”
一向伶牙俐齿的汤之念忽然沉默,咬牙看着靳于砷。
靳于砷的忍耐似乎也到了极限:“说话。”
汤之念:“你说的事实,我无话可说。不过,难道当年你没有爽过吗?”
“爽?”靳于砷笑了笑,“确实挺爽的。”
“那就是了。”汤之念松一口气,“年少无知的感情,你又何必一直这样耿耿于怀。”
“耿耿于怀?在你眼中这一切只是耿耿于怀?”
“不然呢?”
“出去。”
靳于砷闭了闭眼,他怀疑自己再和汤之念多说一句话都会忍不住把她按在原地好好干一顿。
这场初具规模的风暴最终被一掌击碎,成了一段穿堂而过的凉风。
汤之念从靳于砷的房间离开,她靠在他房门口的走廊上缓了好一会儿,才回自己的房间。
那晚汤之念回到房间,周茜茜正在敷面膜。
公司安排的住宿条件十分不错,房间里暖气十足。
汤之念洗完澡出来,吹干头发后躺在床上发呆,想着和靳于砷今晚的一番对话。
说实话,她越活越茫然了。
年纪小的时候,对这个世界充满了未知,总是想着自己未来能够闯出一番动静,大展拳脚。
事实上,自出了大学校园之后,汤之念发现自己的理想过于丰满,但是现实很骨感。好像,知道的东西越多,胆子越小,越是畏手畏脚。
这个世界上不缺乏高学历的人,如今更是人才泛滥,一份看起来平平无奇的工作岗位,却有无数人挤破了头去抢。
当然,汤之念从不怀疑知识会改变一个人的命运。如果她没有努力读书,也不可能找到一份好工作。可是靳于砷的出现,又让她开始自我怀疑,究竟是她找到了好工作,还是好工作找到了她。
如果没有靳于砷,她又在哪里做牛做马?
周茜茜躺在床上捧着一个平板在感慨:“真好啊,公司投资的一个动画电影大获成功,那位导演现在不愁没有投资了。”
汤之念侧头看了眼,是《冲击吧!福星》的导演顾厂。
关于这个顾厂导演还真是有一段悲惨的故事。
在《冲击吧!福星》之前,顾厂也参与过一些小成本的动画电影,成绩平平。
顾厂从小喜爱动画,还是国内著名艺术学校的高材生,为了这部电影,也为了自己儿时的梦想四处寻找投资。
剧本没有问题,唯一缺少的就是资金。
原本答应好的投资商,却在电影开拍时突然反悔,因为顾厂没有导演荧幕电影的经验,不敢赌博。但顾厂没有放弃,一帧一帧地打磨镜头,坚持不懈地寻找投资。
最终,《冲击吧!福星》得到了FLF的青睐。
准确来说,是靳于砷看上了《冲击吧!福星》的剧本和这位导演对于动画电影这份热爱的精神。
“可以说,没有我们公司的投资,《冲击吧!福星》可能就不能问世了。”周茜茜说道,她是动捕的工作人员,参与过这部电影的制作,所以知道很多有关这部电影的幕后消息。
周茜茜越说越上劲:“汤汤,你来公司不久,不知道Zak总这个人哦,简直是我们所有女生的梦中情人。”
汤之念靠在床上,饶有兴致地听着周茜茜如同一个花痴似的对靳于砷的各种爱慕之词。
这个世界上没有人是完美的,靳于砷虽然有让人气得牙痒痒的地方,但不能否认,他身上也有着别人没有的优点。
实在太困,汤之念听着周茜茜的话不知不觉进入了梦乡,就连睡梦中还在和靳于砷不停纠缠。
第二天早上所有人睡到自然醒,因为行程都安排在了下午,不用像特种兵似的赶着旅游,时间充足。
只不过,一大早汤之念就从同事口中得到消息:“Zak总和Wil总一早就走了。”
据说是有个项目出现了问题,靳于砷和叶开畅赶着回去处理,一并带走了几位高层和骨干。
汤之念作为靳于砷的秘书,却没有收到任何通知。
不过既然还没辞职,汤之念就应该记得自己的身份,她给靳于砷打了个电话,询问自己是否需要回川城。
电话里,靳于砷的声线平平,说不用。
“辞职的事……”
“免谈。”靳于砷说,“汤之念,如果你实在嫌工资太高的话,我可以给你降薪。”
“你!”
“人不能既要也要。不过,你跟在我身边做事,想要得到的都会得到。”
“你就自吹自擂吧。”
“那就等着瞧呗。”那头靳于砷笑了笑:“好好玩吧。”
*
团建结束后,接下来的一段时间,靳于砷似乎进入了短暂的忙碌。他看上了一个动画剧本,拉着几个部门开了一个会议,商议投资拍摄。
汤之念跟着靳于砷一起忙前忙后,但多数时候她都像个“三陪”,陪他开会,陪他吃饭,陪他消遣。偶尔做一些无用的英语翻译,还要被他纠正错误点。
但除此之外,汤之念也参与进了公司的项目之中,开始直观地了解一个动画电影是如何开始运转。
可以说,汤之念渐渐从一个对电影一无所知的小白,到现在能够在会议上发表自己的一些见解。庆幸的是,靳于砷从来不会打断她的发言,甚至还会给她更多发掘的机会。
这种参与到一个项目中的工作,让汤之念十分有成就感。像是陪伴着一个孩童长大,看着它一点点学会基本的生活技能之后,开始发光发热。
工作的充实,也让汤之念暂时打消了辞职的念头,因为她找不到像FLF更好条件的公司。
她很现实,也过了在金钱面前谈理想的年纪。
叶开畅时不时在汤之念面前调侃:“自从你来公司以后,Zak上班都变得勤快了许多。”
以前大早上的哪能见到总裁大人的身影啊,可现在靳于砷不到打卡点就到办公室。偶尔比汤之念早到一刻钟,指定让秘书小姐给自己准备早餐。
汤之念所住的小区门口正好好几家早餐铺,她每天变着花样给靳于砷准备吃的。他的口味这么多年其实一直没有什么变化,一切以清淡为主。
汤之念按部就班做着自己的工作,渐渐适应起了在FLF的节奏。其实在靳于砷的身边工作多数时候都是轻松的,他这个人羁傲不逊又肆意散漫,本来就不是什么按部就班的性格,有时候心血来潮想到什么,放下手上的工作说走就走。
这日清晨,靳于砷慢条斯理地喝着一碗甜豆腐脑,似心血来潮一般,对汤之念说:“准备一会儿跟我去恒誉市出差。”
汤之念整理办公桌的双手一顿,问:“今天就去?”
“嗯”
“需要多久?”
“一周时间。”
“我主要负责做什么?”
靳于砷将勺子一放,一只手托着下巴,懒懒看着汤之念:“你现在做什么,出差就做什么。还有什么问题吗?”
汤之念摇摇头:“没有。”
上午11点的飞机,落地恒誉市是下午两点多。
汤之念上班期间要回家准备一些行李,靳于砷对此并没有什么异议,只是对她说:“如果你不想去,我不勉强你。”
汤之念眨眨眼:“你为什么觉得我会不想去?”
能为什么?
自那年夏天离开恒誉市之后,她再也没有踏足过那片土地。
靳于砷懒得回答,把桌上的车钥匙扔给她:“顺道去一趟我那儿。”
把他的行李也收拾上。
汤之念不接车钥匙,她对开车一事多少有些心里阴影,加上靳于砷的车又那么名贵,真要剐蹭到了,她一年的工资都赔不起。
靳于砷难得见她一副扭捏的样子,笑了笑,起身:“我跟你一块儿。”
然后就变成了总裁大人开车载汤之念先回家整理行李,再绕他那儿去。
汤之念回到家,拿出行李箱,洗漱用具化妆品一装,衣服鞋子搭几套,收拾东西的速度快,也不丢三落四。
“偲偲,我要去恒誉市出差一周,这几天你自己自家好好照顾自己。”
沈偲昨晚直播到凌晨一点,这会儿才刚起床,睡眼惺忪的:“你和靳于砷一块儿?”
汤之念点点头,脑门上一层汗。
“哇塞!”沈偲的瞌睡虫都去了大半,“就你们两个人?”
“嗯。”
“啧啧。”
“那我先走了!”汤之念白了沈偲一眼,推着行李箱,急急忙忙夺门而出。
“路上小心哦!”沈偲叹一口气,摇摇头:“这班上的,每天跟打仗似的。”
*
靳于砷的车技不错,无论是哪一种车技都好。
年少轻狂时有一段时间喜欢速度与狂飙,但是随着年龄的增长,越是求稳。
算算时间,收拾完行李,再赶去机场,时间上完全来得及。
靳于砷不紧不慢地把车开回自家地下车库,领着汤之念一起上楼。
上次汤之念来这里是晚上,黑暗中混乱不清,也没看清楚门牌号。这次倒是看得清楚,也清楚看到靳于砷在智能锁上按下的密码——520701。
汤之念无声撇开目光,跟随靳于砷进入房间。
一尘不染的地板,光可鉴人,踩一脚好像都毁了这份艺术品。一眼望去,装修大气奢华,很符合靳于砷的调性。他喜欢简约,家里物品很少随意摆放,颜色也不多,走进去迎面一股凉意。
靳于砷见汤之念愣愣的站着不动,抬起下巴努了努卧室的方向:“行李箱你找找,我也不记得在哪里。”
典型的甩手掌柜。
两百平的家很大,汤之念在储物间里找到了一个电动行李箱,除此之外再无其他。她拉着行李箱准备去靳于砷的衣帽间,问他:“需要搭什么类型的服饰?”
“随便。”
“需要出席正式场合吗?”
那人吊儿郎当靠在沙发上:“不知道。”
“……”
好吧。
汤之念就按照自己的喜好随便搭几套,出错了她也不管,反正靳于砷有的是钱,到时候缺什么再去买就行。
靳于砷的衣帽间还是一如既往的奢华,各种高级成衣和各种配饰,像奢侈品店陈列,琳琅满目。他这个人难得的很有时尚品味,也不是一味追求大牌,有些小众的牌子如果符合他的调性,他也不吝啬多买一些。很多衣物吊牌都没有拆,有些穿过一次就挂在角落里不见天日。
汤之念一通收拾完,走出衣帽间,靳于砷正靠在沙发上玩游戏。
“Zak总,都收拾好了。”
靳于砷头也没抬:“你去我卧室,床头柜第一个抽屉里,拿一盒避孕套。”
汤之念面不改色:“好。”
靳于砷是个正常的男人,有正常的生理需求,这些年他或许也date过很多异性,不管是长择还是短择,采取安全措施总是没错的。
汤之念从卧室的床头柜里找到一盒没有被拆封过避孕套,放进行李箱。正准备离开房间,却意外看见深色床品的床上放着一只突兀的白色小兔子。
这只小兔子汤之念太过熟悉,曾几何时,她花了好几个昼夜,一丝一线地勾勾打打,最终完成了这份满意的成品。
一晃多年过去,白色的小兔子被水洗得有些发旧的样子,但是保存得十分完好。
汤之念拿起小兔子,有一种想要销毁证据的冲动,忽然听到外面的人喊:“找到没有?”
于是一把将兔子塞进了行李箱。
*
落地恒誉市是下午两点整,比预定时间早了一些。
靳于砷嫌弃飞机餐难吃,愣是没吃一口。一落地,大老板先去找点吃的。汤之念随行,老板想吃什么,她就安排。
车辆从机场地下车库驶出,映入眼帘的景象依旧还是熟悉的高楼大厦,亦如六年前。
汤之念看着窗外,竟有一种与时空转换的错觉,仿佛所有的一切都在弹指一挥间,离开也不过是昨天。
这六年期间,她没有再来过恒誉市,倒不是因为触景生情,而是没有什么必要。在恒誉国际认识的同学,随着上了大学,有的人出国,有的人定居在海外,几乎没有什么交集的可能。
汤之念倒是和周晓瑶还有一些联系,但也不多。高中毕业之后,周晓瑶问过汤之念去哪里读书,汤之念如实回答在国内。这回答让周晓瑶大跌眼镜,不过她也没多说什么,理解汤之念的选择。
周晓瑶大学毕业之后继续留在国外读研究生,去年回的国,现在在恒誉市的一所高中任职。她偶尔在线上与汤之念抱怨现在的学习氛围太卷,但是各自的社交圈已经全然不同,联系也从最初的隔三差五,变成隔半年或一年。
汤之念这次难得来恒誉,不知下一次来是什么时候。她在线上联系周晓瑶,二话不说,直接发送定位。
周晓瑶几乎是秒回消息:【你在恒誉市???】
汤之念:【嗯哼!】
周晓瑶:【啊啊啊死丫头,不早点说,我正在隔壁市出差。】
周晓瑶:【你待多久?我明天就回来。】
汤之念:【我要待一周时间。】
周晓瑶:【行行行,明天的时间留点给我。】
汤之念:【好。】
正在用餐的靳于砷不经意抬头,就见汤之念捧着手机笑得开心。他跟着勾了勾唇,问她什么事这么开心。
汤之念的情绪还陷在和老友叙旧聊天的喜悦中,声线自然而然的上扬:“笑死,周晓瑶说她要被高一的学生折磨死了。”
靳于砷漫不经心咀嚼完嘴里的食物:“你们经常联系?”
汤之念摇摇头:“现在联系得比较少了。大学第一个学期的时候隔三差五就会聊聊,后来渐渐减少。”
她说着有些感慨:“其实我以前和周晓瑶关系挺好的……”
靳于砷嗤了声:“你不是跟谁都关系不错?”
“那是,我性格好啊,哪像你。”汤之念还挺骄傲,“你还记得韩……”
“嗯?”靳于砷扬扬眉,等待汤之念下文。
汤之念顿了顿,心想韩莹和靳于砷大学同学,他怎么可能不记得她。
“韩什么?”靳于砷追问。
汤之念说:“韩莹。”
“Cervine?”靳于砷比较熟悉韩莹的英文名。
“嗯。”
靳于砷有些纳闷:“你和她关系也很好?”
“一般般。”
“那你问她做什么?”
汤之念也不想绕弯子了,坦白直说:“你和韩莹date过吗?”
靳于砷眯了眯眼放下筷子,懒懒靠在椅子上,意味不明地盯着汤之念。他穿了一套黑色的运动装,戴了一定黑色棒球帽,整个人看起来很有少年气。
这家餐厅汤之念以前陪靳于砷来过,时过境迁,再来这个地方,再面对这样一身装扮的靳于砷,仿佛两个人不过昨天才来过这里。
汤之念被靳于砷盯得有些别扭,问他:“你这么看着我干什么?”
“是什么让你以为我会和她date?”靳于砷问。
汤之念回答:“韩莹高中那会儿就喜欢你,你不能否认吧?后来你们又在同一所……”
“同一所什么?”
汤之念知道自己说漏了嘴,索性继续:“你们同一所大学啊。”
靳于砷咄咄逼人:“汤之念,你怎么知道我和她同一所大学?”
汤之念耸耸肩:“想知道不难啊。”
“你还想知道什么?不如一次性问个够。”
“什么都不想知道。”
这段对话算是不欢而散。
下午时间不多,汤之念跟随靳于砷去了几家和FLF有合作的studio。
一通忙活完,两人准备去吃晚餐已经是晚上八点多。
靳于砷让人将车开到恒誉大厦,他打算去八十八层的空中餐厅。
车辆驶入地下车库,两人一同踏入电梯。
到达八十八层,气压变化的原因,出电梯没多久,汤之念的耳膜嗡嗡作响。
靳于砷熟门熟路地往前走,服务人员领着他们坐在靠窗的位置。
熟悉的地点,熟悉的人,仿佛一下子将汤之念拽入十八岁生日的那晚上,靳于砷也是带她来同一家餐厅。
“喜欢吗?”靳于砷入坐,微仰着头看汤之念,凸起的喉结滚了滚。
“Just so so。”
“一般?”靳于砷难得面露无语,“你就知足吧。”
汤之念知道靳于砷带她来这里肯定是故意的,坐在靠窗的位置,她甚至看到对面那座明亮的高楼。
曾几何时,上面缓缓滚动着几个鲜红的大字——【汤之念,生日快乐。】
早已物是人非。
抛开熟悉的人事物,这顿晚餐和往常并没有什么两样,靳于砷从来不是煽情的人,他会来这里也是心血来潮。
用完餐,汤之念才想起要给自己定个酒店。至于靳于砷……恒誉市本来就是他的老巢,狡兔三窟,他在这里房子也多。
不过汤之念还是尽责地问一句:“需要给你订个房间吗?”
这话果然引得靳于砷一番嘲笑:“你忘了这是在哪里?不用订。”
汤之念点点头,正准备给自己订一个,也被靳于砷给拦了:“多此一举。”
他一脸资本家做派,说了,你要自己订房间也可以,公司不给报销的。
汤之念想了想,要住一晚酒店倒也无所谓,可连续住一周,那这趟差就出得太亏了。
“那我晚上就回川城。”
“行,你回,机票也不给你报销。”而且今晚去川城的航班都没了。
“你也太过分了吧!”汤之念一个为五斗米折腰的社畜,最见不得人用这种话威胁。
“嗯,我就是这么过分。”
气得汤之念说了两个字的脏话。
靳于砷没听清:“你说什么?”
汤之念皮笑肉不笑:“你可真是大好人。”烂人。
“哦,说谎话小心长长鼻子。”
当她是三岁小孩吗?
幼稚!
也是奇怪,可能是出差的原因,也有可能是故地重游的原因,汤之念竟没有把靳于砷当成自己的上司。好像她还是他的保姆小妹,跟在他的屁股后面收拾烂摊子。
见汤之念一副犹豫不决,靳于砷低低嘲讽:“怎么?你还怕我吃了你不成?”
汤之念摇头,一本正经:“我是怕——我会吃了你。”
靳于砷闻言一怔,似乎不敢相信自己刚才听到了什么。
可是这话从汤之念的嘴里说出来,又好像再合理不过。她这个人一向不按常理出牌。
“行,那我期待一下。”
再次来到靳于砷位于江边的那套豪宅,一切仿佛没有一丝一毫的变化。
入户玄关、餐厅、厨房、客厅、阳台……每个地方似乎都有他们曾经活动过的痕迹。应该是一直有人定期打扫,看起来很干净。
汤之念站在门口一直没进去,靳于砷转头催她:“进来啊。”
“哦。”
“你的拖鞋还放在原来的地方。”
“哦。”
“你还睡原来的房间。”
“哦。”
“除了哦还会说别的吗?”
“嗯!”
靳于砷似懒得再搭理她,摘了鸭舌帽,随手撸了撸短发,一边往自己的房间走,一边用双手撩起衣服。他有洁癖,一回家就要洗澡。
汤之念换好鞋一转头,靳于砷不知怎的又从卧室里绕出来,他已经褪去了上衣,也不避着点,露出明晃晃的上身。
靳于砷赤着脚走到冰箱前,从冰箱里拿了瓶矿泉水,拧开喝了三分之一。微仰着头,凸起的喉结随着吞咽动作上下滚动,肌理线条分明的手臂,胸肌,还有被汤之念玩弄过无数次的腹肌。她曾经仔仔细细地数过,一共有八块。
长年累月的锻炼,他一直属于穿衣显瘦脱衣有肉,现在的身材甚至比起青涩的少年时代更有料。宽大的脊背,细窄的腰,翘挺的臀部,黑色长裤包裹下的一双腿直而有力。
这又怎么不能算是另类的一种勾引呢?
靳于砷放下矿泉水瓶,目光径直朝汤之念的方向扫过来,不知羞耻地询问:“怎么样?满意吗?”
汤之念推着行李淡定地往自己的房间走:“Just so so。”
*
安静宽敞的室内,落地窗另一头是城市夜景最精彩的部分,江面上倒影绚烂灯光,船舶来回缓慢游弋。
每个城市的中心大差不差,白天高楼林立,道路纵横交错。但是到了夜晚,像是化了妆的少女,是新鲜的,充满活力的,神秘莫测的。
汤之念站在落地窗前发了一会呆,静静看着眼前十年如一日的景象。她对这里的一切太过熟悉,房间的格局没有发生变化,甚至连床上用品还是一模一样,思绪仿佛被拽回六年前的那个盛夏,同一时间同一地点,室内的恒温阻隔了夏日的闷热,一片清凉。
而后汤之念倒向柔软的床铺,轻轻叹息,彻底放松自己。忙碌了一整天,身心疲惫。她躺了一会儿正准备去洗澡,放在一旁的手机震动,是周晓瑶发来视频连线。
汤之念仰躺在床上,接通视频。
不多时,周晓瑶清纯的脸庞入画。这几年时间周晓瑶的变化并不大,她以前就长得跟洋娃娃似的,现在当了老师,也和学生时代一样,不化浓妆,也不穿有个性的服饰。
汤之念视频里的周晓瑶她打招呼:“嗨,美女。”
周晓瑶噗嗤一笑:“还美什么啊,都要熬成黄脸婆咯。”
“我可没见过哪个黄脸婆像你这么漂亮。”
“你少来啦!”周晓瑶见汤之念躺在床上,“咦,你要睡啦?”
“还没呢,忙碌了一整天的汤师傅,这会儿伸个懒腰。”
“这是在酒店吗?”
“嗯。”
“身边有没有野男人?”周晓瑶故意眨眨眼。
汤之念面不改色:“没有。”
“啧啧,大恒誉市的夜生活你不去感受感受?”
“累成狗了,感受不了一点。”汤之念翻个身,趴在床上,一只手握成拳抵在下巴。
“你还在原来的公司上班?”
“对了,还没来得及告诉你,我又换一个公司了。”
“行啊你,换工作如换衣服。”
“有好的跳板,趁着年轻多尝试尝试。”
“也对,不像我啊,这辈子大概就是吃教师这碗饭了。”
“当老师还不好?至少有寒暑假,比我们这些一年只有法定假期的社畜可好太多了。”
“你是不知道,现在的学生有多难管。我所在的学校属于片区的重点高中,而且寒暑假也没有大家看到的那么轻松啦,总之心理压力很大。”
从学生时代起,周晓瑶就被她母亲管束安排,就连现在这份工作,都是因为家里人觉得做老师好,能够得到更多的社会认可和职业尊敬。
相较而言,汤之念就更显轻松自在。就像周晓瑶所说,她换工作如换衣服,若是觉得自己干得不顺心了,待遇不满意了,说走就走,不带一丝留恋。
周晓瑶经常对汤之念说的话就是:“汤汤,我好羡慕你啊,无论是以前还是现在,你总是想做什么就做什么。”
可是周晓瑶不知道的是,很多人也正在羡慕她的生活。
大多数人似乎都在幻想着自己没有走过的那条路遍地鲜花,却没有想过,在开满鲜花之前,这片土地上可能也是一片贫瘠。任何看似美好的结果,都有人在不为人知的角落默默耕耘。
养花和种地,看似结果不同,可是过程却相似。除了先天的优势和实力,后天的努力、运气,缺一不可。
汤之念偶尔也会羡慕别人的生活,但也只是一瞬,她不会过分地将自己的心绪内耗在羡慕和嫉妒上。如果自己不够优秀,那就努力向上。如果没办法改变环境,那就换个思维方式。如果什么都做不了,那就干脆摆烂,好好睡上一觉。
汤之念和周晓瑶聊了将近半个小时,最后以周晓瑶需要早睡,两个人挂断视频。
自工作以后,汤之念的作息不像以前那么规律,她小时候十点前必须上床睡觉,偶尔熬到十一点时眼睛基本上已经睁不开。
上了一天的班,偶尔碰到加班,回到家已经是深夜,似乎只有那短暂的时光属于自己,便更想要清醒一些。否则眼睛一闭一睁,又将面对工作。
挂断视频喉,汤之念一时之间有些犯懒,继续趴在床上刷了一会儿手机。倒是不经意,刷到了韩莹的消息。
韩莹在学生时代就在经营自己的自媒体,当时更多的偏向图文,大小姐的生活丰富多彩,每一张照片都是挑选了再挑选,展现在外人的眼里无疑就是上流社会的奢靡生活。
后来短视频平台愈发火爆,韩莹就开始以视频拍摄的方式展现自己的一些小日常。一开始倒也没有什么关注度和点赞,不过她并没有放弃。一直到半年后,她无意间去SWAN甜品做了一个一日工作日常的Vlog,这条短视频忽然大爆,收获将近一百万的点赞,全网的阅读量超过了十亿。
至此,韩莹就被贴上了SWAN小公主的标签。
很多人说,人生最大的分水岭就是羊水,这句话放在韩莹的身上再合适不过。
汤之念也是因为那条大爆的短视频刷到韩莹的消息,随手点了个关注。她并没有窥探韩莹私生活的想法,只是单纯很喜欢她分享的一些日常。
不得不说,韩莹对市场的敏感度很高,她能很快捕捉到时下的热点,也很清楚自己要做什么。
韩莹从斯坦福毕业之后,回国专心经营自己的自媒体,她爱美,又会打扮,先后开创了自己的服装品牌,在美妆赛道也分了一杯羹。虽然这些营收加起来和他们家全球连锁的SWAN甜品没有办法相提并论,但是对于一个二十出头的年轻女性来说,她已经算是站在了金字塔顶端。
韩莹最近的一条短视频,镜头里是她的母校恒誉国际。
六年的时间过去,恒誉国际在恒誉市的地位依旧无法撼动。
视频当中,韩莹穿着一身恒誉国际的夏季校服,经典的美式穿搭,白衬衫加背心,底下是一条百褶裙。她的变化很大,五官明显比以前更加精致。
“其实恒誉国际并不是什么玛丽苏贵族学校,要进这里读书,对托福和雅思的成绩都有一定的要求。每学年的学费其实也没有太高,大概就30W左右……”韩莹在视频内笑意盈盈地介绍道,她并没有任何炫耀的意思,这不过是她从小到大生活的小小一部分。
视频上一堆弹幕飞过:
[30W?还不高?]
[有钱人的世界我不懂]
[草,这就是人与人之间的差距]
汤之念关掉视频,脑海里浮现出一段不为人知的记忆。
——“原来你是Zak家保姆的女儿啊?”
那是六年前,IB大考前夕,韩莹不知道从哪里得知的消息,有些意外地询问汤之念。
汤之念清楚地从韩莹的脸上看到惊喜、意外、不解,而后韩莹平常心一般笑笑:“怪不得,Zak对你那么‘特别’。”
站在韩莹的角度,她和汤之念的身份地位一目了然,一个是SWAN的小公主,一个是保姆的女儿。
韩莹倒也没有太瞧不起汤之念的意思,因为打从一开始她就没高看过汤之念。只是心里有些疑惑被解开,忍不住又问汤之念:“所以大学以后,Zak家会继续资助你吗?”
汤之念诚实回答:“不会。”
高中毕业之后,汤元不需要再照顾靳于砷,也就没有了留在靳家的价值。事实上,自叶如之离婚之后,汤元在靳家受到的各种约束也越来越多,离开是迟早的事情。
韩莹点点头,想想又觉得好笑,她一天到晚跟一个保姆的女儿比什么比,真是有失身份。
“想来也是,你和你妈应该不会一辈子都做Zak家的吸血虫。”韩莹甚至认真地给汤之念建议,“我还挺喜欢你的,要不然这样,你当我的小跟班,我可以支付你在国外的学杂费。”
汤之念并没有觉得被羞辱,笑着反问:“那你需要我做什么?”
“陪我一起逛街,给我做饭,帮我写写论文啊……”韩莹还煞有介事报了个价。
汤之念摇摇头:“那不行,你出手还没靳于砷大方呢。”
“靳于砷出多少?”
汤之念比了个数字。
韩莹说了声Fuck:“Zak出手可真大方!”
至此以后,汤之念和韩莹没再说一句话。
IB大考结束,汤之念离开了恒誉市一段时间,和班级里的同学也几乎都没有什么联系。
第080章 S
温热的水流从汤之念的头顶滑落, 经过蜿蜒的身体曲线,最后汇聚在白皙的脚下,一并将那些记忆冲刷一遍。
汤之念刚洗完澡没多久, 房门被敲响。走过去打开门, 一个白色物体被扔进她怀里。她下意识接过来, 拿起来一看——是她早上随手塞进靳于砷行李箱里的那只小兔子。
“给我换个新的。”靳于砷早已经洗漱完毕,头发蓬松,穿一件干净的黑色T恤。
不知道是否因为洗漱过的原因,灯光下的他多了一股少年人的干净禁欲。
汤之念低头看了看手里的这只兔子。
原本她是想趁靳于砷不注意,神不知鬼不觉把这只小兔子拿走,谁成想这一天忙得脚不沾地的就给忘了。
这下倒好, 旧的还没销毁,这人居然要个新的。
汤之念气笑:“我凭什么给你换新的?”
“凭你始乱终弃。”靳于砷有理有据, “六年前, 就是在这里, 你把老子吃干抹净,然后拍拍屁股一走了之。”
“你不是也挺享受的吗?”汤之念把兔子塞回靳于砷怀里, “天色不早了, 早点休息吧。”
汤之念不想和靳于砷掰扯那么多, 掉头要往房间里走,被他一把拽住手腕, 按在门上。
靳于砷的周身似被一道无名的戾气包裹, 充斥着看不见的焰火, 双眼发红。
“你他妈就没有一点想解释的吗!?”
那么长时间过去了,他只是想要一个解释, 随便一个借口打发他都行,只要是她说的, 他都会原谅。
“你要解释,好啊,请问我和你之间有过什么关系名分吗?”汤之念仰头看着靳于砷,眼底一片清明坦荡,“我当你的小保姆,你付我报酬。我夺了你的童子身,你也占据了我的初次。真要算起来,我们谁都没有亏欠对方什么。”
“那我算什么?”靳于砷声线滚着浓重的哑,“在你的心里,我到底算什么?说啊!”
他像个委屈的大男孩,被抢走了心爱的糖果,可又不得不割舍的伤心难过。
汤之念其实有点受不了靳于砷这样,明明强的要死的一个人,可在她面前却是外强中干。
这段时间,他的蓄意接近,故意挑衅,她都看在眼里。她忍着,不想跟他计较。可有时候想想也挺可笑,兜兜转转,她好像又像以前一样,看似远离他,却又绕着他团团转。
“现在做吗?”
“做什么?”
“爱。”
“你!”靳于砷骂了一句脏话,他这辈子完全被汤之念拿捏得死死的。
“你什么你?”汤之念甩开靳于砷桎梏着自己的手,“你不是带了避孕套吗?看来这些年你的生活也很丰富多彩。”
靳于砷不怒反笑,倒退一步靠在门框上:“所以,你会在意吗?”
“说实话,是有点在意的。”她怕脏。
汤之念的嘴上像是抹了蜜的毒药,让靳于砷分不清自己下一刻究竟是死是活。
“什么意思?”他追问。
汤之念笑意盈盈,不给一个痛快的答案,转而伸手去推靳于砷。
可汤之念不知道的是,靳于砷的私生活远比她想象中的要简单干净,除了她,他没跟任何一个女人有过任何亲密的关系。
他不像她,能干脆果断地抽离,即刻寻找下一段恋情来填补空缺,他做不到。
汤之念往前一步,靳于砷往后退一步,她将他一点点推向那张熟悉的大床,手指轻轻一推,让他倒向床铺。最后,她爬上床,缓缓分开自己,跨坐在他的身上,居高临下。
刚洗过澡的汤之念身上有着和靳于砷相似的沐浴香氛,可她身上又有着专属自己的气息,一点一点蛊着下方的人。
“那盒东西,你原来打算跟谁用?”汤之念问。
“跟谁用,和你有关吗?”靳于砷微咬牙关,倒没有被情欲冲昏头脑,就是想看看,她又想怎么钓他。
“唔,确实没关系。”她看着下风的人,一脸天真。
靳于砷以为自己有钢铁般坚硬的意志力,但很显然错了地方。
在汤之念爬到自己身上的那一瞬间,那些如潮水般熟悉的记忆袭上心头,留下湿软痕迹。
汤之念俯下身,双手抓住靳于砷的双手,将自己的手指缓缓没入他的指缝,十指紧扣。
她将吻落在他的脸上,像上次在酒吧的包间内,学着他的动作,轻吻他的眉眼、鼻骨、脸颊,但就是不给一个实质的吻。
看着靳于砷因为隐忍而上下滚动的喉结,汤之念一口咬了上去。
嘶。
他彻底投降。
靳于砷一把抱起汤之念,让她像树袋熊的姿势挂在自己身上。几步走到卧室,一脚踢开房门,一边去寻行李箱的东西,一边去寻汤之念的唇。可是她不让他吻,笑嘻嘻地躲。
“你上次就是这么对我的。”汤之念似在撒娇的低软声线,亦如她这个人,是软的,被湿气包裹着的。
——“汤之念,这一次由我喊停。”
那晚他真的说停就停。
靳于砷笑了笑,声线暗哑也柔软:“你那么记仇?”
他要是像她似的那么记仇,恐怕她早被啃得骨头都不剩了。
身体好虚软,汤之念双手圈着靳于砷的脖颈,提醒他:“在中间的收纳袋里。”
“你藏那么深,是深怕我会找到?”
回应靳于砷的,是肩膀上被狠狠咬了一口。
久旱的身心,不需要任何多余的肢体动作。
靳于砷找到东西,把汤之念扔上柔软的床,她身体轻,在上面颠了颠,然后坐起来。
总是这样,靳于砷看汤之念那副呆呆的样子,心里就止不住的酥麻。
他拆开盒子,从里面取出一枚交到汤之念手中。
回忆两个人的第一次,汤之念大胆地准备好了必须的物品,靳于砷后知后觉,她仿佛早就有备而来。她抽身得干净果断,留给他的是怎么都消除不了的戒断反应。
虽然这一次的进展比靳于砷所预期的要提前许多,但是他的身体时刻在准备着,甚至不需要任何技巧,直接就能应战。
可他并不着急让汤之念帮自己戴上束缚,俯身向下,极具服务意识地想让她在这件事上的体验更加美妙。
反倒是汤之念急不可耐,胡乱间抓住靳于砷的短发,将他拽回来。
翻了个身,将彼此位置对调。
“乖,让我亲一会儿。”靳于砷身上的戾气早已经消失无踪,他用手掌托着汤之念的脸,微微躬身,反被她按了下去。
“不要。”汤之念一脸狡黠地摇摇头,当着靳于砷的面撕开包装袋。
她并不是第一次这样直观地看他,甚至还玩心大起地把玩着,仔细欣赏了一会儿。
一别多年,她的脸上少了当年的生涩,多了一丝风情。无论是哪一面,都让人着迷无法自拔。
“怎么样?还满意吗?”靳于砷微仰着头,脖颈处的咬痕还很清晰。
在这件事上,汤之念并不能违心,坦诚:“满意。”
靳于砷微挑眉:“更满意我的?”
“嗯。”汤之念一脸探究样子,轻轻咬着唇,蹭了蹭他。
她这些年也算是阅片无数,不能否认的是,靳于砷都算是天赋异禀的。
这东西就像是人生的一道分水岭,出生的时候有就有,没有的话这辈子也就那样了。
汤之念总是在想,靳于砷上辈子大概是真的拯救了银河系,要什么有什么。
靳于砷的呼吸愈发沉重,心里嫉妒地发狂,可最后还是无声说服自己。
那又怎么样,她现在和他在一起。
“我要一口一口吞下去咯。”她一脸俏皮。这并不是一件难事,可是整个过程却如万千只蚂蚁在彼此的身上啃噬。
靳于砷闻言骂了一句脏话。
她太他妈会了。
汤之念用力捏了他一把,用眼神警告:“不许再说脏话了。”
“你管我?”
“就管你!”
靳于砷勾唇一笑,深邃的眉眼里展露无尽的柔情,而后趁她不备,反客为主。
在某个瞬间,身心合一的彼此仿佛大脑一片空白,继而爆发出灿烂的焰火。熟悉的感觉,仿佛将两个人带回了那年愉悦的紧密部分的夏天,他们耳鬓厮磨,热烈且用力地相爱着,日夜不分。
在靳于砷的心里,汤之念永远属于上位者。
她拿捏他的心,折磨他的身体,一次又一次地挑战着他的接受能力。
这个世界上,好像再也没有一个人能让靳于砷这样念念不忘。
全部被接纳,包裹,吞咽,仿佛久旱爆裂的大地终于得到甘霖。
仅仅只是开始。
如狂风过境,暴雨不停,密密匝匝的雨水预示着所有的一切都将被全部淹没。
汤之念觉得自己是被风吹倒的枝干,又像是千年古木上最后一片飘荡的绿叶。她被风反复吹散,又被雨水反复拍打。来来回回,却始终坚强地存活着。而那阵狂风暴雨似乎并没有停歇的意思,她只能红着双眼委屈向上苍乞求。
靳于砷唯一庆幸的是,自己在这件事上或多或少有点主宰的权力。
“就这么点能耐?”他将埋在枕头上的小脸拨出来,亲亲她的脸颊,温柔安抚,“真不要了?”
汤之念的脑袋摇成拨浪鼓,声音都是哑的:“不要了不要了。”
她哪里能想到,这场憋了多年的大雨会这样威猛。
不止不休,就像在恒誉市过境的超强台风,所到之处寸草不生。本以为自己已经做好了十足的防范工作,最终还是低估了对方。
平静后的空间里安静沉默,反观眼前的一切,一切都是一塌糊涂。
床头柜的桌面上放着一盒打开的烟,里面还剩下一半。
汤之念伸手拿起来烟盒看了眼上面的logo,问靳于砷:“你现在很喜欢抽烟吗?”
靳于砷懒懒看汤之念一眼,没回答,准备从她手上拿过烟。
下一秒,汤之念当着靳于砷的面将这盒直接扔进了垃圾桶。
靳于砷不怒反笑,拽着汤之念的胳膊把她拉到自己的怀里,用手托着她下颚,看似狠厉的语气:“我的东西你都敢扔?”
“早就想扔了。”汤之念才不怕他,拽拽地扬了扬下巴,“你自己去垃圾桶捡呀。”
“捡个屁。”大不了不抽了。
靳于砷下床,一把打横抱起汤之念,她惊呼一声,问:“干嘛呀?”
“洗澡。”
靳于砷第一次公主抱汤之念的时候,她一直咯咯咯地笑,双手圈着他的脖子,傻乎乎地问:“能不能转一个圈圈?”
靳于砷都要被她那种神奇的脑回路笑死,却又无条件地满足她任何要求。
他还挺怀念那个时候的她,看起来略带青涩,又稚嫩俏皮:“靳于砷,我重不重?”
“不重。”
“嘿嘿,你力气好大呀。”
“是你轻。”
“那我要是再重一点,你能抱得动吗?”
“我要是连你都抱不动,还算什么男人?”
“哦,你可真男人。”那哪是夸奖,全是揶揄。
而今靳于砷再这样抱着汤之念,她没有喋喋不休的问题,只是安安静静地圈着他,把脸埋在他的怀里。
这样的汤之念,又让靳于砷的内心一片不可思议的柔软。
汤之念完全不知道,此时此刻的她,让他有多怜惜。
靳于砷一边朝浴室走,一边轻轻掂了掂怀里的人,问她:“累着了?”
“嗯。”汤之念不自觉地软声,“今天忙了一天。”
“那还来招我。”
“想要招你。”
靳于砷没好气地掐了掐她:“招了我之后呢?嗯?”
汤之念不假思索:“当然是让我自己爽啦!”
“你可真行。”
靳于砷走进浴室,将汤之念放在洗手台上。大理石台面微凉,尤其被冷气吹了一个晚上,简直跟冰块似的,汤之念下意识打了个寒颤。
靳于砷一把扯了旁边的毛巾,让她垫在屁股底下。
“等着,我还没爽够。”他捏捏她的脸,转身去放洗澡水。
接下去的一切,对汤之念来说熟悉又温暖。她无需做什么,反正都有靳于砷服务。
靳于砷双手打上泡沫,在汤之念的身上轻轻扶过。不需要太过仔细,因为一会儿还会继续,又要再来一次。
洗完澡,靳于砷扯了浴巾给汤之念擦干。她忽然伸手,撒娇似的说要抱抱。
靳于砷受不了她这样,又纯又欲,简直像是妖精,伸手将她抱起,问她:“你也这样让他抱你吗?”
“他?谁?”汤之念一脸无辜的茫然。
靳于砷近乎咬牙切齿:“还能有谁?你还交往过几个人?”
汤之念蹙眉:“你说顾邢?不是,你老是问他干什么?”
“不能问?”
“我都没有问你这些年的莺莺燕燕,你也给我闭嘴好不好。”
“你问啊,你问不就知道了!”
“我偏不问。”
靳于砷总能被汤之念气得牙痒痒,没好气低头啃她一口,闷闷地说:“没有!老子这么多年除了你,就没别的人!”
汤之念顾不上疼,将信将疑:“真的?那你平时怎么解决?”
“解决个屁。”
“我不信,那你家里为什么有避孕套?”
“为你准备的。”
“……”
“怎么?无话可说了?”
“如果是真的,你心机也够深。”
“比不上你,第一次来我这儿就准备好了一切。”
汤之念再一次无话可说。
他们两个人势均力敌。
重回卧室,床上一片狼藉,一滩又一滩的暗色印记在深色的床单上尤为明显。
靳于砷干脆调个头,抱着汤之念往她那个房间走。
其实汤之念很喜欢两个人窝在床上的柔情时刻,有时候并不需要那么激烈的运动,抱在一起亲亲闹闹,特别让她开心。那段算不上恋爱的时光,每天浓情蜜意,耳鬓厮磨,每一天都在相爱。太美好了,以至于刻骨铭心。
靳于砷找来手机看了眼时间,都快一点了。
“饿吗?”他问。
“饿。”汤之念窝在床上点点头,她看起来好乖好纯,脂粉未施的一张脸素净又好看,完全按着靳于砷喜欢的样子在长。
两个人的体力消耗都很大,一开始汤之念在上,最后软弱无骨地趴着,每一种都到最深处。
靳于砷倒还好,他每天在健身房的运动量都不止这一点了。
“我给你弄点吃的。”
“真的?”汤之念一脸不敢置信。
“煮的。”靳于砷起身,去厨房的冰箱看了眼。自从汤之念离开,这套房子他几乎没有再踏足,只定期有人来打扫卫生。这趟来之前,他不仅让人把家里里里外外打扫干净,也让人把冰箱填满。
在外生活的这些年,靳于砷偶尔心血来潮会下个厨,这件事并没有想象中那么难,只要有食材和相应的调料,以他的学习能力,做一顿大餐不算什么问题。
汤之念套上自己的睡衣噔噔噔地跑到厨房,就见靳于砷赤着上身,正低着头在案板上切牛肉粒。他站在光下,欣长身段在璨白灯光下拉出了道不羁的影子。
这人亮着自己明晃晃的腹肌,毫不掩饰胸前的吻痕和肩膀上的咬痕,骨节分明的手指因为碰过水的原因,看起来湿漉漉的。
汤之念脑海里一闪而过的画面,脸颊微烫。
其实她也没好到哪里去。
靳于砷一抬头,就见汤之念穿一套质地轻薄的吊带睡裙,低领口的裙子掩盖不住她身上的痕迹,反倒有种欲盖弥彰的诱惑力。
汤之念走近,视线流连在靳于砷腰部新生的一道刺青上,自打晚上第一眼看到他腰部的刺青开始,她就想问他是多久纹的,可一直没有机会。
那道刺青是纯黑色,像是一条翩翩起舞的鱼,但又不完全像,看起来很灵动,洒脱,不被束缚。
看得出来刺青师的手艺很好,能在皮肤上落下这样栩栩如生的图案。
“看什么?”靳于砷问。
“纹这个,会疼吗?”汤之念用手指戳了戳他的腰。
靳于砷怕痒,身体微躬了一下,嘴角带笑:“这有什么可疼的。”
“那这个图腾有什么寓意吗?”
“没有。”
“那你纹它干什么?”
“喜欢就纹,哪需要那么多理由和狗屁的寓意。”
汤之念点点头,心说也是。
喜欢就去做,不需要那么多理由去支撑自己。除非并没有那么喜欢,或者仍有取舍,才会找那么多借口。
可是有时候,鱼与熊掌不能兼得,势必需要做出一个选择,舍弃一样。
不多时,靳于砷做好了两碗牛肉面,特地用牛油熬的汤底,闻起来一股牛油香。还挺像样,金汤牛肉面,放了一些生菜,一个荷包蛋,一些牛肉片。
知道汤之念喜欢吃辣的,靳于砷在盛出的时候,给她的碗里倒了点香辣油。
“尝尝看,味道怎么样。”
汤之念并不着急吃,拿手机拍个照,笑嘻嘻地说:“太阳打西边出来,有生之年我能吃到靳于砷做的面条。”
“你要是想吃,早就吃到了。”
汤之念不说话,默默低头吃面条。
味道倒是比汤之念预期的好太多了,她尝了一口,一脸惊喜地抬头看他。
靳于砷扯了张纸巾擦拭她唇角的红油,一脸得意:“是不是还不错?”
“嗯。”
一碗面盛得太满她吃不完,最后剩下三分之一,全进了靳于砷的肚子。
靳于砷吃她剩下的东西仿佛理所当然,用他的话说,我连你口水都吃了,还怕吃你剩下的?
再说,他也不止吃过她嘴巴上的水。
“你不怕辣吗?”汤之念坐在对面,双手捧着脸颊。
靳于砷尝了尝,“还行,不算很辣。”
吃完夜宵,再一通折腾,都快凌晨两点。
汤之念所有到凌晨的熬夜,几乎都和靳于砷有关。
这个时间点,整个恒誉市也沉寂下来,江上的船舶不再行驶。
汤之念站在阳台前欣赏了一会儿夜景,身后忽然贴来一股火热气息。靳于砷单手将她禁锢在阳台的栏杆上,炽热的吻密密麻麻落在她的后颈。
“吃饱了没有?”他低哑的声线在她耳边。
汤之念点点头,身体有些发软。也很有趣,每次被他吻都会这样,浑身酥酥麻麻,不由自主地虚软。实则很舒服,像是泡在甜蜜的浴液上。
“可是我还没饱。”
靳于砷含住汤之念的耳垂吮了吮,问她:“在阳台上好不好?”
汤之念摇头:“不要,我站不住了。”
靳于砷不强迫她,揽腰将她一把抱起,“那就回房间。”
“等一下。”
“怎么了?”
“要不然拿条毛巾吧。”汤之念难得有几分羞赧,“我不想晚上没地方睡。”
靳于砷乐不可支,亲着汤之念的唇角,压着声:“你考虑的还挺周到。”
“不好吗?”她一脸狡黠。
“好,好得很。”
这一次汤之念不再逞强,她懒得动了,只要全程享受。反正靳于砷有用不完的体力。
比起第一次,他的花样显然多了很多。
靳于砷一直是这样的,他喜欢抱着她又亲又咬,怎么都不够。他喜欢看她脸上痛苦又享受的隐忍,喜欢听她像小猫一样呜呜地叫,更喜欢哄着她,让她叫他老公。
汤之念这片幸存的小绿叶,最后还是被拍打在地上,重重坠落,可见被折腾得有多厉害。
两个人真正相拥而眠时,外头天似乎有破晓的痕迹。
如果他说的是真的,那这么多年的忍耐也算为难。
汤之念累得眼皮也睁不开了,隐约之中感觉温热地毛巾在帮她擦拭,顾不得太多,眼睛一闭,陷入深深的混沌之中。
红肿充血的部分,靳于砷看得有点心疼。
忍不住低头亲了亲她,她哼了哼,不知道是因为敏感还是难受,动了动。
靳于砷俯身贴在她耳边低低地问:“弄疼你了吗?”
汤之念闭着眼摇头。
收拾完该收拾的,靳于砷才不紧不慢躺上床,和汤之念相拥。这种深藏在遥远记忆里的感触,让他深深叹息,久久不能入眠。
可这一夜,靳于砷睡得并不算多好,总是反复惊醒,似乎有一只无形的手在拉扯着他敏感的神经,企图唤醒他在这一刻的美梦。
不知过了多久,靳于砷猛得睁开眼,见汤之念正背对着他。
他伸手勾着她的腰,把她拖进自己的怀里,让她和自己面对着面,紧紧圈着,又亲了亲她的嘴唇,这才算安心。
到底还是接连做了好几个梦,梦见自己在空荡的房间醒来,前一秒汤之念在他眼前笑靥如花,下一秒消失不见,任他怎么去寻都寻不到。
再次陷入梦境,是在医院醒来。
陌生又熟悉的白色墙壁,鼻端是消毒水的气息。他只记得小时候身体不好,医院仿佛成了家,隔三差五就要去一趟。
可这一次,他只身一人在川城,眼睁睁看着汤之念和顾邢亲密恩爱。
仅存的最后一点信念崩塌瓦解,他拔下手腕上的针管,任由鲜红色血液滚出,拔腿就走。
医护人员闻讯拦着他,让他冷静。
被病毒侵蚀的身体严重缺乏防御能力,靳于砷跌坐在地上,红着眼眶。
如果她愿意,他也可以偷偷和她在一起……只要不被她的男朋友发现。
汤之念半梦半醒之间睁开眼,就见沉睡中的靳于砷眼角有泪水滚落。他脸上的神色隐忍又痛苦,似陷在暗夜的漩涡里无法抽离。床头的墙壁上开着暖橙色的灯光,衬得靳于砷英挺的轮廓那样楚楚可怜。睡梦中的他不再像白天那样凌厉,反倒多了一些孩子气。
汤之念伸手轻拍靳于砷的后背,低低喊他:“靳于砷,靳于砷,你是不是做噩梦了?”
梦里的人似乎听到她的叫喊声,神色渐渐平静。
汤之念的手搭在靳于砷的身上,很快又沉沉睡去,实在太累了。她这一觉倒是睡得挺不错,看似没心没肺的,实则也埋藏着很多心事。
天光大亮时,汤之念悠悠转醒,忽然想到什么,她睁开眼,随即翻身准备下床。
几乎是脚刚踩在地板上,汤之念便腿软地跪倒在地。太久没有这样剧烈活络过的身体,泛着浓浓的酸疼,像被大卡车碾压过,全身被打散了重组。
汤之念下意识侧头看一眼,静躺在床上的靳于砷似乎还睡得很沉,被子半盖在腰部以上,胸前一片春光和红色痕迹。
顾不上那么多,汤之念起身,转头准备离开。
不料身后男人声线凉薄:“这次准备跑哪儿去?”
汤之念顿了顿,转过头,对上靳于砷那双深邃的眼眸。他似乎一瞬间变得清醒,像是一只蛰伏的凶兽,仿佛早就已经醒来,就等着她自投罗网。
汤之念清了清嗓,淡定地和他打招呼:“早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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