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9章 第119章

    林澹知道, 自己现在表现得,像个古早言情偶像剧里的男主似的,冲动又不讲道理。

    可是他没办法,他控制不住自己。

    走到这一步, 林澹觉得, 自己穿越到这个世界的全部意义, 都是为了要认识靳言。

    如果靳言出事,如果他不在了,林澹留在这里的意义,就不存在了……

    “阿壮, 你冷静一点……”

    云螭把林澹死死揪住他衣领的手推开,“你听我说,我有上古真龙血脉, 我和云壑真人一样, 算无遗策的, 你相信我,我为阿言卜算过,他这次深入魔域腹地,不会有危险……”

    话音未落,一阵凌冽寒风, 席卷大地。

    周遭温度骤降, 仿佛一瞬间由夏入冬。

    云螭忍不住打了个寒颤。

    林澹垂头看向脚下, 他站立的玉石地板上,此时已经结满冰霜, “阿言……”

    林澹快步冲出殿门, 来到院子中央,仰起头, 就看到漫天飞雪,洋洋洒洒,将结界外的黑色雾气都几乎彻底掩盖。

    风雪暴席卷天地,与那混沌魔气纠缠在一处,一黑一白两股势力,无形间拉扯,对峙,战斗。

    不知过了多久,白色的风雪将黑色魔气完全包裹住。

    黑色魔气如雨后天空中的乌云,一路溃散,直至彻底消失在视野中。

    结界之外,最终,黑雾散尽。整片北斗大陆,恢复成一片晴朗天地。

    脚下传来激动的欢呼声,似乎是仙山的弟子,还有更远处,整个寒玉门的修士们,在庆祝劫后余生。

    “成功了!”

    “掌门成功了!”

    “尊上做到了!”

    “尊上和众位护法长老,他们办到了!”

    “他们打败了混沌凶兽!”

    “此战告捷!”

    “大捷!”

    “大捷!”

    “尊上与天同寿!寒玉门万世长存!”

    “尊上与天同寿!寒玉门万世长存!”

    ……

    脚下的欢呼声不绝于耳,再抬头,就看到那个一袭白衣,穿过漫天白雪,踏风而来。

    “阿言!”

    真的是靳言……

    他真的回来了!

    林澹原本紧紧揪住的一颗心,终于放下来,他调动灵力于脚下,飞身而起,想要迎上去,想要不管不顾地抱住靳言。

    然而,刚要飞离偏殿,林澹远远地看到靳言身后,簇拥着的一群修士——

    紧挨着靳言的,是左右护法、古茗、一众寒玉门峰主、尊者、长老,再往外,是剩下的六大门派的掌门宗主长老,最外头,则是整个北斗大陆境界修为拔尖的各大门派子弟和一众散修。

    靳言并非孤身一人回来,他背后,有一整只队伍,簇拥着他,拱卫着他,一同凯旋。

    这整支队伍声势浩大地穿过寒玉门上空,最终踏入寒玉宫正殿。

    林澹独自悬在偏殿上空,远远地看着正殿之内,热闹的人群之中,靳言被所有修士众星捧月的样子。

    他看起来,和离开时几乎没有任何不同,白玉面具半遮住脸,听着其他修士兴奋地讲着恭维的话,他脸上始终挂着淡淡的,客气而疏离的笑容。

    看起来,是平安回来了。

    没事就好……

    这样想着,林澹默默地转身,独自回到偏殿。

    云螭迎上来,“阿言回来了!我早说了,他不会有事嘛,我算无遗策的,这次魔域腹地一战,必定有惊无险的。”

    云螭手中捏着卦签,兴奋地讲着。

    林澹冲他笑笑,笑容未达眼底,“嗯,是我多心了。”

    云螭一怔,“阿壮,你是不是,有心事?”

    “林壮壮。”

    一个清冷的声音,在身后响起。

    林澹蓦地回头,就看到那一袭白衣,站在殿门口,望着他。

    林澹朝他笑起来,“你回来了?”

    靳言眉心拧起来,“为何刚才到了正殿门外,却不进去寻我?”

    原来,刚才他像个傻瓜一样悬在正殿门前的样子,被靳言看到了啊。

    林澹摇头,“我看那么多掌门宗主都在呢,我一个底层菜鸡,就不去凑热闹了吧,那本来也不是我有资格去的地方……”

    “有资格”三个字,他讲出口,语气中透着浓浓的酸涩味道。

    仿佛他讲的不是那座正殿,而是那片魔域腹地。

    靳言眉心拧起来,走上前,在林澹面前站定,“你在怨我?”

    林澹退后一步,和靳言拉开距离,不愿与靳言对视,垂着头,转身往玉石床榻走去,中途,轻声回一句:

    “没有,这样挺好的,你成功干掉大boss,我也没拖你后腿,皆大欢喜。”

    靳言立在原地,怔怔望着林澹的背影。

    云螭倚靠在殿门口,心想,这小两口,不会是忘了他还在这殿里了吧?那他要不要继续留在这里,吃瓜看戏?

    正想着,手臂被一根藤蔓缠绕住,云螭来不及反应,身体就被扯出偏殿。

    “阿茗,你干嘛!”

    云螭愤愤然看向古茗。

    古茗竖起一根手指在唇边,示意他不要说话,接着手臂一抬,将偏殿周围的结界重新布好。

    确保声光都被隔绝了,古茗这才说:

    “尊上他……现在很需要小犬道友,你莫要打扰。”

    云螭听出了古茗的话外音,“阿言他怎么了?”

    古茗摇头,多的不愿再说

    偏殿内。

    林澹在床榻边坐下来,垂着头,像只生闷气的大狗。

    靳言轻叹一声,迈步上前,在他身边坐下,“你……已入元婴境?”

    林澹随手扯了一朵床榻边上的小灵花,在手里捏着,轻声嘟囔:

    “你说会等我,等我元婴了,就去找你的。

    “都是骗我的……”

    他到元婴了,对面却根本没等他,自己去魔域腹地了。

    靳言摇头,“我没有骗你,我只说你入元婴,便来找我,可从未说过,你入元婴,便与你一同去魔域。”

    “哦,那是我自己太笨,会错意。”

    林澹梗着脖子,看着自己手中的小红花。

    靳言抬手,冰凉的掌心覆在林澹温热的手背上。

    林澹却将手挣脱出来,不让他碰自己。

    靳言的手悬空,愣怔片刻,再次开口:

    “混沌已灭,我赶在你入元婴当日,回来寒玉宫,并未错过你我的约定。

    “如今这样,有何不好?”

    是啊,现在这样,其实已经是最好的安排了——靳言没事,林澹没事,混沌不在了,一切归于平静。

    可是……

    “你如果不想我陪你去,那从一开始,就拒绝我,不行吗?

    “为什么要给我那样的假象,让我像个傻子一样,在仙山上没日没夜地吃灵植,炼修为?

    “你有没有想过,万一,我是说万一,你没能赢下那混沌凶兽,你战死在魔域时,我却在这里干饭、修炼、升级……

    “等我升到元婴,上来找你,却听说你陨落的噩耗,那种情况下,我该怎么度过余生?”

    林澹的眼眶发烫。

    只是想到这个可能性,都让他感到心慌,感到窒息,

    “你如果不在了,我一个人,是不可能独活在这世间的。”

    靳言怔怔看着林澹,抬起手,想要轻抚对方眼角,“我……”

    林澹偏着头,躲开了靳言的手指,“你不懂,你总是一意孤行,做你觉得为我好的事。

    “我们是道侣,是夫妻,是两口子,这样生死攸关的大事,不应该是我们两个一起讨论,共同面对吗?

    “可你却瞒着我,压上我们两个人的命,去赌——唔!”

    林澹话讲到一半,靳言用力吻在他唇上。

    林澹的肌肉紧绷起来,下意识想要推开对方,想要抗拒这个吻,可是根本做不到。

    他太想靳言了,他太害怕失去靳言了。

    如今这个柔软微凉的身体,就贴在他身前,他怎么可能控制住自己,怎么可能不伸手去回抱住对方。

    林澹一手环住靳言的腰,一手扣住对方后颈,与对方唇舌纠缠。

    他力气越来越大,灵力控制不住,攻城掠地般,往靳言的每一处关窍流窜,那架势,仿佛恨不能将靳言揉进自己的身体里似的。

    “嗯……”

    靳言喉咙里漏出一声低吟。

    林澹意识到什么,慌张松开对方,“阿言,你……受伤了?”

    他刚才被愤怒冲昏头,满脑子想的,只是发泄心中不满,却根本没有想过,靳言深入魔域腹地,去面对的,可是三教盟祖师爷都镇不住的混沌凶兽。

    哪怕战胜混沌,靳言又怎么可能毫发无损地回来?

    不过是他的境界摆在那里,让他能够巧妙地伪装起来,掩饰自己的伤痛罢了。

    “伤在哪了?”

    林澹急切地抬手,将靳言脸上的白玉面具摘下来,额头抵住额头,渡入一缕自己的神识,进入靳言的识海。

    识海受损,乍然被外物侵入,靳言本能地抗拒。

    林澹抬手,轻抚对方脊背,像安抚一只在野外受伤的小兽,“别怕,我不弄疼你。”

    神识在靳言的识海内,查探一圈,林澹很快找到了那个熟悉的白皙身影。

    看清楚靳言的元神的那一刻,林澹倒抽一口冷气。

    那白色的元神,此刻千疮百孔。

    原本光滑细腻的皮肤上,此刻坑坑洼洼,满是被啃咬的痕迹,像月球表面似的。

    这是元神,不会流血,如果这些伤在肉|体上,林澹此时看到的,恐怕是一具血肉模糊的身躯。

    可这还不是最让林澹心痛的。

    那白色的元神,此时躺在识海最角落处,蜷缩起来,一只手臂被齐根咬断了,另一只手臂努力护住小腿。

    那只小腿下方,自脚踝以下断裂开,断口出不断有银白的灵力汩汩流出,看着触目惊心。

    林澹在那白色的身影前,蹲下来。

    他想要抬手,把对方抱起来,可又不敢。

    这副残破不堪的元神,像满是裂痕的瓷娃娃,林澹唯恐自己碰一下,便碎裂了。

    林澹颤抖着双手,将对方的肩头拢进自己怀里,额头抵住对方额头,轻声说:

    “阿言,我们双修吧,我一定,一定治好你。”

    寒玉宫正殿内。

    六大门派的高层,以及北斗大陆境界修为拔尖的修士们,原本齐聚一堂,正在庆贺混沌凶兽被彻底清除,同时感念孤月真君及其门下弟子为修真界的太平所做的贡献。

    然而,场面话讲到一半,孤月真君突然离开了,一句话也没留下。

    之后,他再不曾在正殿现身,甚至连一个分|身也不肯派遣过来。

    六大门派的掌门宗主峰主长老们,脸上便有些挂不住,忍不住腹诽,孤月真君还是老样子,虽有救世之力,性格却还是那样,清冷孤高,不可一世。

    最终右护法凌碣石站出来,领着一众寒玉门峰主长老们,将庆功宴继续筹办下去,这才安抚了一众修界大佬的情绪。

    其实,哪怕这次剿灭混沌凶兽,几乎全靠孤月真君一人之力,但这场庆功宴,对于诸位高层修士而言,与其说是感谢孤月真君的倾力相助,倒不如说,是为了借机,摆脱掉这段漫长的黑历史的阴影,昭告天下,正式进入修界历史新篇章。

    带着这样的目的,这场庆功宴,持续了七天七夜,丝竹管弦不绝于耳,觥筹交错,龙舞凤鸣,紫气祥光笼罩在寒玉宫上空,十天半月,都不曾散去。

    这庆功宴开了多久,林澹便在那偏殿的玉石床榻上,和靳言双修了多久,一刻不曾停歇。

    正如怀珍长老所言,林澹的至阳道体,对于靳言来说,就是这世上最好的灵丹妙药——

    林澹用自己温热的躯体,包裹住靳言冰冷的身体,与他尽可能肌肤相亲、亲密接触。

    他将至阳灵力源源不断地注入靳言的奇经八脉,将靳言那支离破碎的经脉,一点点修复。

    他把元神送入靳言的识海,同时与他神识双修,尽最大努力,去温暖,去治愈那满身伤痕的至阴元神。

    没日没夜双修的这几天,林澹突然在心中庆幸——幸好,幸好他之前疯狂干饭,升到了元婴境。

    如果他还是练气境或者筑基境,恐怕很难坚持这么久——当然这不是说有关男人雄风的那种持久。

    是他的灵力,如果放在以前,这样持续输出这么多天,肯定很快就会枯竭。

    哪怕靳言的元神受损严重,境界不稳,眼看就要从渡劫境跌落,可他仍旧是整个北斗大陆,修为最高的修士。

    要修复那样强大的一具元神,对于林澹这样的境界来说,是十分吃力的。

    他的至阳灵力倾注进靳言的丹田处,却像溪流汇入大海,短时间内根本看不到任何成效。

    好在他已经步入元婴境。

    他有自己的识海,自己的元神,自己的元婴小兽。

    林澹的肉|体和元神,在和靳言缠绵悱恻,难舍难分地双修时,他就把自己的元婴——那只丑萌丑萌的羊角虎头四脚兽,丢到仙山上去,让它疯狂干饭。

    如此一来,林澹丹田处的灵力,就像蓄水池里的水,林澹为靳言输送灵力、治愈伤痛时,他的元婴崽子就替他输入、帮他回蓝。

    最终,林澹体内的灵力,维持在一个平衡状态。

    如此过了七天七夜,他们的双修,终于看到了成效——靳言脱离了“危险期”。

    林澹那通体漆黑的元神小人,躺在靳言的识海里,怀中紧紧抱着那冰冷白皙的元神小人。

    感觉到那白色的元神四肢健全,每一处肌肤都重新变得细腻光滑,眼看就要恢复如初,林澹着实松了一口气。

    他能感觉到,怀里的白皙小人,还是很虚弱,身体绵软,远没有之前那么凝实。

    林澹轻轻捏了捏怀中小人纤瘦的小臂,以前这手臂摸起来,像上好的白玉石,如今这手臂的手感,却像棉花球,总觉得一阵风都能吹散了。

    不过没关系,林澹不急。

    病来如山倒,病去如抽丝。这么重的伤,肯定不可能一下好全的,反正最艰难的那几天都过去了,后面慢慢养着,总会好的。

    这样想着,林澹将怀里的小人抱得更紧了,温热的唇用力亲在对方额头上。

    怀里白皙的小人,眉心轻蹙,缓缓苏醒过来。

    掀开眼皮,他定定地望向林澹。

    “老婆,你醒了?还疼不疼?”

    林澹在他耳边轻声问。

    靳言很轻地摇了摇头,从林澹怀里挣脱出来,坐起身,一言不发,往前走。

    林澹撑着手臂站起身,如影随形地跟在他身后。

    靳言最终在自己识海尽头,停下脚步,在他面前,浮现出一个冰冷的寒潭,寒潭之上,高悬着一轮孤月。

    是那冷月寒玉石里,幻化出的结界的景象。

    靳言白皙的脚趾踩在那冰凉的水面上,一步一步,走入寒潭正中央,然后在那轮孤月的正下方,抱着双膝,坐下来。

    林澹跟过去,在他身边坐下。

    这寒潭很冷,坐在水面上,像是坐在一个冰窟窿里,如果不是林澹有至阳道体,这么一会时间,可能已经冻伤了。

    林澹哈了一口热气出来,在面前形成白色雾气,“这里太冷了,老婆,我们出去吧?”

    靳言没动,仍旧定定地坐着。

    林澹抬手,从靳言的膝盖上,把他的一只手握住,拉到自己怀里,用掌心揉搓着,想要帮他捂热,然而没有成功,那手像冰棍似的,根本捂不热。

    林澹这时才感觉到异样,他看向身边人白皙的侧脸,“老婆,怎么了?”

    靳言没有看林澹,双眼空洞地望着前方,缓缓开口:

    “预言已破,混沌已死,我不再是极凶之兆,不再是天煞孤星。”

    “是,一切都过去了,老婆。”

    “一切……都过去了吗?”

    “当然了,都过去了。”

    沉默片刻,靳言再次开口:“我若不是天煞孤星,那我……又是谁?”

    林澹被问懵了,愣了许久,进而失笑。

    怎么大病一场,还病出这种哲学思考题了?

    “还能是谁,你当然是我老——”

    林澹的话讲到一半,再讲不下去。

    他看到靳言终于转过头,双眼直直地看向他,那双原本清澈明亮的眼眸里,此刻,竟然,蒙上一层黑色的雾气。

    林澹的心头一紧,呼吸都凝滞。

    “老婆,你……那混沌凶兽……”

    靳言重新垂下眼,抬起手,看向自己指尖。

    修长的手指翻动着,在那指尖,有黑色的魔气,与极寒之气纠缠,黑白相间,像一张阴阳八卦似的。

    靳言将那魔气碾在指尖,轻轻揉搓,

    “解脱剑斩入混沌神魂深处时,最后一刻,我将恩赐剑送出,留了混沌一缕残魂。

    “如今,那一缕残魂,被我吸纳进神魂之中,成为我的附庸,

    “我继承了混沌的神通[空间撕裂]和[魔气侵袭]。”

    在林澹惊诧的目光中,靳言抬起眼,一双笼罩着化不开的雾气的眸子,直直地望向林澹,

    “只要我想,翻手之间,我便能将这整片大陆,彻底倾覆。”

    寒玉宫正殿,长达七天七夜的庆功宴,终于进入尾声。

    宾客们酒足饭饱,纷纷亮出法器,准备飞身离开之际——

    一道极寒之气,忽而笼罩整座宫殿。

    原本热闹喧嚣的宫殿,顷刻之间被冰封住。紫气消散,祥光敛去,剩下的,只有无尽的肃杀寒意。

    这股气息,与寒玉宫常年笼罩的那极寒之气,并不相同。

    此时的冰霜寒气之内,裹挟着浓重的魔气。

    “这是……怎么回事?”

    境界修为相对低一些的修士,各个露出惊惧神色。

    他们能感觉到这气息的强大与可怕,却不知为何混沌被剿灭了,正派地界,还能出现这样强的魔气。

    而修为境界高的,六大门派掌门宗主,广成真人,还有寒玉门的一众护法和长老,都在第一时间,意识到了问题——

    “孤月真君,怕是有入魔的危险。”

    境界修为低一些的修士们,闻言,顷刻间,脸色煞白,

    “啊?入魔?”

    “这这这,怎会如此啊?”

    “我等亲眼看到,孤月真君最终斩灭了混沌的,将那魔气打得溃散殆尽,再无侵袭神魂的可能,为何还会如此?”

    “是啊,混沌已死,魔气从何而来?”

    这个问题,六大门派的几位掌门宗主,还有广成真人,都答不上来。

    唯有左护法关沧海,和右护法凌碣石,这时相互对视一眼,心照不宣。

    这场魔域的大战,六大门派的一众修士,还有中原腹地那些小门小派的弟子,还有散修,去了不少人。

    可是,真到了深入腹地剿灭混沌的关键时刻,其实只有靳掌门一人,孤身深入。

    那时候,所有修士都驻守在外围,只有左右护法,为了护持掌门的剑意和阵法,立在那腹地边缘处,看到了掌门与混沌的那场厮杀。

    “掌门他……终究还是吸纳了混沌的那一缕残魂。”

    凌碣石向关沧海传音入密,接着叹息摇头。

    关沧海冷哼一声,浑厚的声音在凌碣石脑海中响起:

    “吸纳一缕残魂,怎么了?

    “掌门凭本事,亲手干掉了混沌凶兽,他用这种方式,继承混沌的神通,这有什么不对?

    “这样划算的买卖,换我,我也做。”

    凌碣石忧心忡忡,“混沌活着的时候,便极擅蛊惑人心,如今掌门吸纳它的一缕残魂,据为己有,它便勾出掌门心底最深处的邪念,逼他入魔。

    “若是掌门最终没能战胜恶念,堕入魔道,我等,当如何应对?”

    听到这里,就连一向脑袋缺根筋的关沧海,也陷入沉默。

    混沌凶兽他也不在怕的,可是,如果掌门当真入魔……那整片北斗大陆,才真正要堕入永久的黑暗中

    靳言的识海中。

    林澹听到对方的元神,用不带一丝情感的冰凉语气,讲出那些话,只觉得一颗心都被死死揪住。

    他紧紧攥住靳言的手,想要将对方揽进怀里,然而下一刻,那白皙纤瘦的身影,倏然幻化成一团雾气,从他身前消散。

    林澹茫然四顾,最终在寒潭边缘,看到那个身影,茕茕孑立于水面之上。

    “阿言……”

    林澹尽全力奔过去,那身影却在他手指快要触碰到时,再次化作一缕轻烟,消散在眼前。

    下一刻,那身影出现在识海最边缘,冷冷看着林澹。

    这是靳言的识海,一位渡劫境大佬,又刚刚继承了混沌的空间撕裂神通,如果他不想,就算林澹再怎么努力,也不可能在这里捉住他。

    而眼看着这一片干净澄澈的识海,变得越来越混浊,逐步被黑色魔气浸染,林澹知道,靳言快要入魔了。

    决不能让他入魔。

    他还在这识海里呢,他怎么能眼睁睁看着老婆在自己的识海里黑化?

    林澹沉着脸,屏住呼吸,气沉丹田。

    “嗷——”

    一声野兽的嚎叫。

    他将元婴召唤。

    身材滚圆,通体漆黑,羊角虎头的四脚兽,咆哮着,一路飞奔过来。

    “崽,把这识海里的魔气,吃得干干净净,一滴也不许剩!”

    四脚兽得令,兴奋地挥舞四肢,张牙舞爪地开始在识海里到处乱窜,拼命干饭。

    元婴努力干饭的时候,林澹一刻不停地追随着靳言的元神。

    那元神行动实在太快,又借助空间撕裂的神通,不停地瞬移,林澹追逐得非常吃力。

    几个回合下来,他气喘吁吁,灵力都快耗干了,对面却像谪仙似的,立于半空中,连气都不曾喘一下。

    环顾四周,这一片识海之内,不知何时,已经被一道又一道的缝隙,挤占得满满当当。

    那是混沌的神通[空间撕裂],打开的缝隙。

    每一道缝隙,都像一条细小的传送门,通往另一处随机的地方。

    放眼望去,林澹发现,那每一处缝隙背后,都是全然不同的地方,甚至不同的时空——

    有此时此刻的寒玉宫正殿,六大门派的长老宗主掌门,还有寒玉门的一众修士们,全部都簇拥在缝隙边缘,纷纷用困惑又惊恐的眼神,看向这片识海。

    有寒玉门成立之初,寒玉宫中,云壑真人、寒灯真君,还有少年靳言,围坐在一起,其乐融融的画面。

    还有几百年前,玉寂峰上,三教盟围剿年轻的靳言时,寒灯真君为救徒弟,自戕当场的景象。

    ……

    林澹一条又一条的缝隙看过去,难以置信,

    “阿言,这些空间,都是你刚才撕裂出来的?你……每一个都去过了?”

    靳言没有回答他的问题,但也终于不再继续瞬移了。

    他怔怔地立在原处,看向林澹,像个迷路的孩子,眼底写满迷茫,

    “我不知道,该去往何处。

    “预言已破,混沌已死,我却看不清,我究竟是谁,又为何要留在这世间。

    “我试着回去,回到我师父师娘尚在人世间的那段时候,可他们有少年靳言陪伴,并不需要我。

    “我想要去玉寂峰,救下师父,想要回寒玉宫,救下师娘,可他们都拒绝了我,他们说,这是冥冥之中自有定数,不可更改。

    “这世间修士,都敬我,畏我,可从不曾有人,真正在意过,我内心深处,究竟想要什么……”

    林澹上前一步,猛地拉住靳言的手,将他紧紧地拥进怀里。

    靳言此时不再四处游窜了,任由林澹抱着他。

    林澹在他耳边说:“我在意,我在意你心中所想,我需要你。”

    他轻抚着靳言脸颊,直视着靳言双眼,问他:“老婆,你究竟在想什么?你到底,想要什么?”

    靳言定定回望着林澹,唇角勾起一抹笑意,那笑意,却带着浓重的魔气。

    “我想要这北斗大陆,从此覆灭。

    “我想要,彻底摆脱这个虚伪的世界。”

    彻底摆脱……这个虚伪的世界?

    林澹听得心寒,“老婆,你连我也不要了吗?”

    靳言的心头一跳,眼底浮现出一抹异样的神色。

    他抬起手,冰凉的手指抚摸林澹脸颊,

    “我已半步成仙,我若不跌落境界,纵使千万年,也不会陨落。

    “可是你,终究只有元婴境,离长生不死,太遥远。

    “若百年之后,你陨了,之后漫长的岁月,我又回到孤身一人,该如何自处?”

    听到这里,林澹苦笑,“老婆,你对你男人,也未免太没有信心了吧……

    “我可是只用了半个月,就从金丹境升到元婴境的,极品中的极品啊。

    “你相信我,虽然我现在离你还很远,可是往后的路还很长,我会努力追赶上你。”

    靳言摇头,将头顶一处空间撕裂的缝隙,拉至两人面前来。

    林澹朝那缝隙里看去,接着呼吸一滞。

    那是一座衣冠冢,建在寒玉宫中的衣冠冢。

    云螭、古茗、关沧海、凌碣石、连翘、百里菖蒲……一众林澹熟悉的面孔,都站在那衣冠冢前,祭奠亡魂。

    “这、这是……”

    “这是百年之后的画面。”靳言说,“要不了百年,你便会陨落。”

    这……

    林澹一时语塞。

    他、他就那么陨落了?他的修道之路,才刚开始,就结束了?

    他看得有些懵了,难以相信自己的眼睛。可是靳言的空间撕裂,看到的又肯定是某一个真实时空发生的事,不会错。

    他真的死了?

    林澹懵懵地看了一阵,许久之后才又笑起来,重新变回那个没心没肺的模样,

    “你师父师娘都说了,生死有命富贵在天,我百年之后不在了,那也是我的命数。

    “本来穿越之前,没接触过修真这条路,我也没指望自己能活一百岁呢。

    “我现在活得好好的,又有你在身边,我们享受现在,只争朝夕,一样可以快快活活地过完这一辈子,不是吗?

    “老婆,别想东想西的了。”

    可是林澹的话,却丝毫没能让靳言的眼底再出现任何波澜。

    他冰冷的目光,看向林澹,声音听起来仿佛来自天际,那么遥远,

    “只争朝夕?

    “为何只争朝夕?

    “你甘愿只争朝夕么?

    “林澹,七日之前,我入魔域、灭混沌,险些陨落,你为何会愤怒?为何会质问我的先斩后奏、不告而别?

    “你自己亲口说,我若不在,你也再难独活于这世间。

    “你我既为道侣,同心同德,你不能独活,却要让我在百年之后,陷入无尽的孤寂之中?”

    林澹心虚地垂下眼,不再和靳言对视。

    是啊,他这样,未免太双标了。

    明明只是知道靳言有可能出事,他都急成那样,将心比心,他凭什么要求靳言在知道自己百年之后会死的情况下,却像没事人一样,只争朝夕?

    而就在林澹思绪纷乱之际,耳边倏然传来大地皲裂的“咔咔”声响,接着脚下开始剧烈晃动。

    紧接着,阴冷的寒风,席卷天地。

    林澹慌张地抬头,看到靳言那白皙的元神,已然飞至高空中,伸展开双臂,像个即将降下天罚的神明一般。

    识海之内,顷刻之间,万千裂隙展开,像万千只眼睛,密密麻麻,铺满整片空间。

    这些裂隙,遍布在整片北斗大陆的每一个角落——寒玉门,六大门派,中原腹地,魔域……

    整片大陆上,每一个修士,每一个生灵,都看到自己熟悉的土地,倏然被撕裂开一个可怕的缺口。

    靳言清冷的声音,在整片识海,乃至整片北斗大陆上,激荡:

    “本座,不止要朝夕。

    “过去,现在,未来,本座都要!

    “百年前,玉寂峰,吾师为破预言,身消道陨,救吾一命。

    “今日,本座便掀翻这整片北斗大陆,换本座夫君,与天同寿!”

    话音落下,从遍布整片大陆的每一处缺口内,极具压迫感的强大灵力,裹挟着极寒之气,铺天盖地涌出来,瞬间便将整个世界,都冰封住。

    大陆之上,修为高些的,落荒而逃,却发现无处可逃,修为低微的,已然被冻住,奄奄一息。

    至此,整个北斗大陆,被末日的阴影笼罩住。

    寒玉宫正殿内,汇聚了北斗大陆修为境界最高的那一批修士。

    这些修士,此刻尽皆透过那空间裂隙,看向靳言的识海,然后逐步陷入绝望。

    此时在他们周围,越来越强大的威压,越来越浓厚的魔气,越来越凛冽的寒意,让他们这些高阶修士,都几乎抵挡不住,只能勉力稳住心神,更不要说那些寒玉宫之外的中低阶修士了。

    孤月真君,他是真的打算覆灭整片大陆……

    想到这里,所有人的目光,不约而同地,落在了孤月身前的那个身影之上。

    林澹并未在意那些落在自己身上的目光,他眼中,只剩下那个白皙清瘦的身影。

    “阿言!”

    他拼尽全力,朝靳言冲过去,试图阻止对方。

    可他一个刚刚晋级元婴境的修士,根本不可能是继承了混沌神通的渡劫境的对手。

    他的元神倾尽所有灵力,拼命追逐着靳言那不断瞬移的身影。

    他的元婴张开深渊巨口,不遗余力吞噬着越来越多的裂隙。

    然而,根本无济于事。

    他们之间修为的差距,宛如天堑,不可逾越。

    林澹的灵力耗尽,再支撑不了他的元神的快速移动。

    他的元婴的吞噬速度,被空间裂隙生成的速度,远远甩开。

    最终,在四脚兽张开黑漆漆的巨口,想要吞噬掉一处新生的裂隙时,因为灵力不济,速度减缓,被那[空间撕裂]的神通反噬——

    一道长长的裂缝,从元婴四脚兽的肚皮上,直接穿过。

    元婴小兽发出痛苦的嚎叫,身体扭曲着,跌落在地上,肚皮上被裂隙剖开,黑色的灵气,如血水般,汩汩流出。

    它躺在地上,蜷缩成一团,瑟瑟发抖。

    那是林澹的元婴,是林澹的元神凝出的实体。

    元婴的腹部被横向剖开的那一刻,林澹的元神腹部也仿佛被破开,他再支撑不住站立的姿势,一手捂住肚腹,跪在地上,因为巨痛,浑身颤栗。

    看到这一幕,靳言眼中的雾气,终于溃散,目光中,重新浮现浓重的忧虑和自责。

    “笨蛋……”

    靳言的元神收回双手,似一缕轻烟,顷刻之间落至林澹身前。

    他跪下来,伸出手,想要将灵力渡入林澹的元神之中,替他修复伤口。

    然而下一刻,林澹拼尽最后一口力气,用力攥住他手腕,将他紧紧抱住,死死压在身下。

    靳言挣了两下,想要从对方的怀抱中挣脱出来,但林澹的双手如铁钳一般绞紧,丝毫不给他挣脱的机会。

    挣动之间,腹部的伤口进一步撕裂,林澹发出痛苦的闷哼,听得靳言心头跟着刺痛。

    “松开……”

    靳言愤恨地低声说。

    林澹呼吸都困难了,却咬着牙说:“我不松手。

    “除非你动用灵力或者神通,把我的神魂碾碎,否则,我绝不松开。”

    靳言回望着身前那黑色的身影,僵持着。

    那是他的道侣,他此生挚爱,他为之想要倾覆整片大陆的男人,此刻,那人的身躯却已经不像记忆中那样滚烫,鲜活。

    因为灵力耗尽,因为腹部的伤口,他的生命正在快速流逝……

    最终,靳言妥协了。

    眼中的黑雾散尽,爬满他白皙面庞的黑色脉络一点点褪去。

    靳言尽数收敛了周身灵力、威压、寒意。

    感觉到靳言的妥协,林澹将他拥得更紧,在他耳边低声说:

    “老婆,不要再做这些无谓的抗争了。

    “你明明很清楚吧,你通过空间撕裂,透过那缝隙,看到的那个时空,是未来,是必定会发生的事实。

    “那不是预言,那和师娘用桃花看到的卦象不同——

    “预言,可以被打破,未来,是绝不可能更改的。”

    靳言双眼放空,低声呢喃,“未来,绝不可能更改……”

    是啊,他怎么可能不懂这些。

    他很清楚,他从一开始,就很清楚,这是事实,无可更改。

    所以他愤怒,所以他险些入魔,所以他想要倾覆这整片大陆。

    因为他恨这个世界,恨它夺走了师娘,夺走了师父,在他终于重新寻到心中挚爱之后,竟又要再将那人也从他身边夺走。

    哪怕在整个天地之间掀起腥风血雨,靳言的心中,仍旧是绝望的。

    他改变不了未来已成的事实。

    他恨……

    靳言用力闭上眼,泪水从他眼角滑落下去。

    与其等到百年之后,陷入绝望,被无尽的恨意裹挟,倒不如,就此放手,彻底摆脱这个世界……

    这样想着,靳言的意识一点点沉沦下去。

    林澹正紧紧抱住靳言,等待他的回应。

    然而,他没能等到靳言的回应,等到的却是整片识海的动荡。

    原本混沌一片的识海,倏忽之间,开始旋转,变换成漩涡形状,卷着靳言的元神,将他往最深处的深渊里拉扯下去。

    原本柔软轻盈的白色身躯,遽尔变得有千斤重,直直地朝下坠落。

    林澹拼尽全力,想要抓住对方,可是根本敌不过对方沉沦的意志。

    林澹的眼眶红了,他知道靳言想要让自己的神魂俱灭,想要用这种方式,摆脱这个世界,摆脱那段可怕的未来。

    “老婆!不要放弃!不要放弃自己!不要放弃这个世界!不要……

    “不要放弃我……”

    靳言满脸泪痕,却根本不愿意再给他回应。

    “嗷——!”

    耳边传来元婴小兽的嚎叫。

    林澹的神识查探过去,然后怔住。

    就见他的元婴小兽,这时蜷缩着,拿舌尖舔舐自己被破开的肚腹。

    而随着它舌尖扫过,那处破开的裂隙中,一把黑色的长剑,滑落出来。

    龙鳞宝剑?

    这宝剑嵌入了真龙血脉,饕餮虽然吞噬万物,可是毕竟是真龙之子,它消化不掉自己先祖的血脉。

    龙鳞宝剑重现于世,顷刻之间感应到主人的危机,如箭矢般,飞向林澹。

    林澹尚未回神,右手已然握住了那宝剑剑柄。

    那宝剑上帅气的青色龙鳞,此刻已经被黑色魔气浸满——

    元婴小兽吞噬了太多靳言识海中的魔气,龙鳞宝剑在其肚腹之中,仿佛置身于魔气的熔炉,被魔气淬炼,最终,将其吸收入体。

    林澹清晰地感受到,那龙鳞周围,萦绕着靳言的气息。

    既然融入了靳言的气息,那是不是……

    感觉到林澹的心思,龙鳞宝剑在他掌心颤动,发出嗡鸣声。

    林澹下定决心,一手执剑,朝着靳言背后那深不见底的漩涡,用力劈砍下去。

    剑气被送出。

    顷刻之间,漩涡从正中央被劈开。

    靳言的身体,停止下坠,悬在半空中。

    果然,成功了!

    林澹双眼放光。

    他的本命剑,吸收了靳言的魔气,短暂地继承了他的[空间撕裂]神通。

    而在那被劈开的漩涡深处,林澹用龙鳞宝剑劈出的裂隙背后,浮现出的,竟是一副仿若海市蜃楼一般的景象。

    那是……

    那是林澹好多年,都不曾再见到的,熟悉又陌生的场景。

    难道说……

    一个念头在林澹脑海中涌现。

    他心潮澎湃,激动到眼眶泛红。

    他用力抱住靳言,在他耳边说:“老婆,我知道了,我全都明白了!”

    感觉到林澹的雀跃,靳言转过头,怔怔地回望向他。

    “老婆,那未来已经是事实,改变不了,但是我们根本不用试图去改变它,我们又另外一条路可以走!”

    靳言喃喃复述:“另外……一条路?”

    “是!另外一条路!一条比现在完美得多的路!

    “老婆,你相信我,我带你摆脱这个世界,在那里,我们谁也不会死,再也不分开!”

    林澹说罢,松开靳言,脚尖轻点,一步跃至半空中。

    他双手高举起龙鳞宝剑,集中精神,在脑海中构建出一副熟悉又陌生的画面。

    接着——

    “开!”

    他用力挥动双臂,龙鳞宝剑在空中划出一道漂亮的弧线。

    剑气从剑刃被送出,朝外扩散,如银河一般,铺满整片天际。

    那条“银河”,最终幻化成一道空间裂隙,在那裂隙背后,呈现出一副,北斗大陆从未见过的,盛大景象。

    整片大陆上,所有修士都被这一幕惊呆了——

    他们看到那黑色身影,手指龙鳞剑,一剑劈天!

    紧接着,天空中形成一片奇景,仿佛海市蜃楼,又远比海市蜃楼,更让人惊叹!

    “这是……天庭?”

    “是……是天庭!”

    有修士喊了一声,所有修士纷纷附和,扑通扑通,接连跪下来,开始虔诚地叩拜。

    偏殿结界外头,云螭抬头,看到那所谓“天庭”的模样,笑起来,轻声说:

    “壮壮他做到了。

    “原来……那个地方,是这副模样。”

    古茗茫然看他,“什么地方?”

    云螭轻声说:“一片,独属于阿言和阿壮的,世外桃源。”

    偏殿之内。

    靳言抬起头,看到那悬在天际的裂隙,看清裂隙背后的景象,一瞬间,他明白了林澹的意思。

    他没有骗自己,他真的要带他摆脱这个世界。

    林澹收起龙鳞宝剑,脚踩在裂隙边缘,转过身,向靳言伸出手,

    “老婆,跟我走吧?”

    靳言将手放在林澹掌心,任由他领着自己,一跃,迈入那片新世界。

    眼前画面飞速掠过,他们双手紧握,最终落在一片青黑色的柏油路上。

    眼前车水马龙,头顶高楼林立,行色匆匆的人们,衣着古怪。

    靳言茫然四顾,“这是……你出生的地方?”

    林澹点头,转过身,面向靳言,张开双臂,朝他笑着说:

    “老婆,欢迎加入,未来新世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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