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呀，这是要出门吗？”一见到她们俩，五条悟的那张脸顿时就挂上了一个大大的笑容，流里流气，看着就很不正经地凑了上来。
他粗略地打量了一番两人身上的常服，表现得活像个调戏路边小姑娘的流氓，“去干嘛呢？不介意带一个我吧？”
还真是闲得慌，什么热闹都要凑一凑。
千星额角暴起青筋，磨了磨后槽牙，“你没别的事情干吗？”
这已经是很明显的赶人态度了，不过谁叫五条悟这个人向来拥有着一套完整的驱逐令屏蔽系统。
他对此毫不在意，依旧笑嘻嘻的，反而像是故意气她道：“哎呀巧了，现在我最想干的事情，就是跟你们待、在、一起呢～”
男人上扬的尾音被风吹散，高大的身形懒洋洋地站在她们面前，黑色眼罩厚厚一层，遮住了他眼中的神采。
春日的树木散发着勃勃生机，枝叶遮在头顶，在阳光的照耀中洒落一地斑驳的阴影。
“好呀，那就一起去呗。”
突然，一道清甜悦耳的嗓音传入耳畔，五条悟循声望去，发现开口的居然是来栖绫。
小姑娘看起来比他们初遇时开朗了许多，双手背在身后，笑盈盈地望着他，“正好我们逛街缺一个拎包的呢。”
落落大方，又不失娇俏。
五条悟有些诧异地看了她一眼，随后低头扬起唇角，笑了起来，“我很乐意，小姐。”
于是，半小时后——
三人面无表情地站在了最近火爆大卖的甜品店门口，沉默无言。
......
搞咩啊！
报纸上不是说最近怪物横行，谨慎出门嘛？！
你们这世界里的人怎么回事，都大难临头了还一个个地全往外跑，是习惯了还是怎样，要不要都这么不把危险当一回事啊！！
望着眼前人山人海的长龙，来栖绫张了张口，膛目结舌，“好多人啊......”
“我去排队。”千星叹了口气，将她轻轻推到了五条悟面前，“帮我照顾她一下。”
留下这一句话后，她转身走进人群，为那条几米长的队伍添上一员，可即使是在排队中，也时不时就要往他们这边扫上几眼，似乎只有亲眼看见了棕发少女的安全，才能彻底放下心来。
“说真的，我还是第一次看她这样。”
路边，五条悟抚了抚下巴，若有所思地看着来栖绫，“你有没有发现她对你的态度，就好像在保护一个毫无自理能力的孩子？”
不管怎么说，也太无微不至了一点，就连离开几分钟都要这么担忧，这种关怀甚至已经到了有点不正常的程度。
“千星只是比较担心我啦！”
来栖绫双手叉腰，望着队伍里金发女人的身影鼓了鼓腮帮，“之前我生过一场重病，把她给吓坏了，所以有些时候可能会有点焦虑？生怕我下一秒就撒手人寰了一样。”
五条悟不置可否，“你看起来不像生过大病的样子。”
不胖也不瘦的体型，血液流通非常顺畅，面色红润，不管怎么观察都是一具非常健康的身体。
“早就养好了嘛！”来栖绫扭过头朝他笑了笑，“因为已经彻底痊愈到看不出来有任何问题了，所以家里人才能安心放我出来啊。”
五条悟愣了一下，不知为何，突然就有些理解千星为什么会这么在意这个小姑娘。
抛开那种奇怪的亲和力不谈，她本身的性格也是足够讨喜。
本来以为小姑娘的胆子小，待人处事会很拘谨，稍微熟了一些之后才发现原来是个性子活泼的。
......像太阳。
生机勃勃，充满着朝气。
仿佛自带着一种——像他们这样常年与死亡的阴影相伴，深陷沼泽再也无法挣脱的人最为缺少的，普通而有活力的光亮。
等待的时间总是很漫长，两人找了个石墩坐下休息。
随着有一句没一句的闲聊，虽然心中对于她的身份仍有疑虑，但不可否认的是，在面对来栖绫的时候，五条悟的戒心确实正在慢慢消散。
“你是咒高的老师，那应该很厉害吧？”
小姑娘转变话题的速度很快，几乎想一出是一出。
她扯了扯他的袖子，有些期待地凑了过去，“你看我，你看我，有没有什么适合我学习的简单咒术，教教我嘛，我可以付学费的。”
两人的距离拉近，男人侧过脑袋深深望了她一眼，忽然毫无征兆地抬起手，指尖微勾，撩起了那条遮挡住双眸的眼罩。
陡然间，炫目的蓝色撞进她的视线，来栖绫只觉得自己瞬间坠入了一片蕴藏着星河的浩瀚汪洋，呼吸滞了滞，几乎是整个人都呆住了。
五条悟自看见她的第一眼就知道，这女孩完全没有学习咒术的资质。
但他什么也没说，只是侧着身体，用那双碎星般的漂亮眸子认真地注视着她，好像是真的在仔细观察一般，好半晌后，才重新放下了眼罩。
“怎么样怎么样？”见他的眼睛重新被遮住，来栖绫很快也回过神来，兴冲冲地问道：“看出什么来了吗？有适合我的吗？”
“嗯——看出了很多。”五条悟转正了身体，双手抱臂，好整以暇地拖长了嗓音，接着话锋一转：“想知道？”
余光中，棕发少女几乎是一下子坐正了，双眼亮晶晶地望着他。
五条悟挑起眉梢，可谓是吊足了胃口，“真的想学？”
来栖绫立刻点头如蒜。
“那就每天多笑笑吧。”他忽然抬手拍了拍她的脑袋，慢悠悠地站起身，嗓音带笑，“尽可能保持住你所有开心快乐的情绪，它们的存在，本身就已经是这个世界上最为强大的咒术了。”
“......”
闻言，来栖绫一下子泄了气，满脸无语地看着他，“你当哄小孩呢？”
太让人失望了，简直白期待一场。
她撇了撇嘴角，小声嘟囔了一句：“真不愧跟千星是搭档，怎么连敷衍人的话术都一模一样。”
话音落下，周围空气却蓦地凝滞起来。
还不等反应过来，身体就突然被白发男人揽了过去，几乎是一瞬间的事情，他抱着她跳到了三米之外的地方。
坚硬的石墩轰然碎裂。
“这可真是......”
耳边传来男人凝重的低喃，来栖绫望着占据了他们刚刚所在地方的怪物。
畸形的，怪异的，似虫非虫，时而化作虚影的扭曲躯体，不知道是从哪儿冒出来的，成群结队，密密麻麻，仿佛被诅咒了一般，浑身包裹着诡异的黑色雾气。
......是病毒。
周围的人一哄而散，四处逃亡，五条悟抬手快速结印，甩了个攻击过去，咒术在对付这种东西的时候竟然显得有些吃力。
他退到一棵大树边将来栖绫放开，自己再上前几步打算吸引所有火力。
可出乎意料的是，那些冲过来的怪物竟是躲都不躲他的攻击，纷纷与他擦肩而过，丝毫没将注意力放在他这么个威胁身上，反而直奔着身后的女孩而去。
千钧一发之际，匆匆赶出来的金发女人倏然双手合起结了个印，下一秒，距离少女最近那怪物措不及防就消失在了原地，取代而之的是另一个人。
五条悟也及时反应过来，帮她们挡住了大部分的攻击。
“没事吧？”与病毒转换了个位置的千星仔仔细细地将来栖绫检查了一番，脸上是显而易见的焦急，“它有没有伤到你？”
棕发少女摇了摇头，“没有，它没碰到我。”
见她确实不像是有事的样子，千星立刻松了口气，她将她往身后拉了拉，紧接着抬臂发力，很快一把由咒力铸成的锤子在她掌心下方凝聚成型。
不远处的五条悟已经干掉了许多的病毒，她并没有跟着冲上前，只是一刻也不离地护在来栖绫的前面，一旦有掠过五条悟的漏网之鱼，都会被她一锤子毫不留情地敲碎头颅。
等战斗结束之后，千星收起了武器，先是狠狠瞪了一眼在她心目中失职了的某白毛咒术师，然后才转身看向来栖绫，面色一变，柔声道，“吓到你了吗？”
五条悟只觉得一阵牙酸。
千星已经自动忽视这个人了，看到来栖绫摇头便笑着握住了她的手，另一只手提着甜品袋。
“我们走吧，去吃饭，南泉和光已经到订好的包厢了。”
棕发少女眨了眨眼，没有说话，只是转而将目光投向了五条悟。
后者跟她对上视线，歪了歪脑袋，突然扭头朝一旁的金发大美人问了一句，“小姐，介意再加一副碗筷吗？”
千星闻言翻了个白眼，“介意。”
“哎呀，还是这么会说笑。”白发男人厚着脸皮将胳膊搭上了她的肩，“咱俩都是这么久的老搭档了，怎么会介意这种小事呢，别害羞别害羞，我都懂的。”
千星也没真不让他跟着，倒没再说什么拒绝的话，只是轻呵一声，将他的手拂下去后便牵着来栖绫走了。
被甩开的五条悟落后一步，趁此机会低头瞥了一眼校长刚才发来的信息。
屏幕上面是一些关于咒术界近期的动荡问题，结合新出的那些怪物，不难想象出这段时间形势的严峻。
很多高等级的咒灵也开始趁着这次混乱的机会四处兴风作浪，学校里还有个吞了宿傩手指的男孩要处理，事情一桩接一桩，接下来恐怕要忙起来了。
脸上的笑容淡了些，五条悟随手发了个“收到”的表情过去。
等他关上手机再抬眼时，恰好看见小姑娘悄悄回过头来，朝他扬起了一抹轻快的笑，接着小幅度抬手，俏皮地招了招，示意他快点跟上。
他愣了一下，很快迈开步伐，压攒在内心的愁绪莫名舒缓了不少。
好吧。
霞光烧红了道路，他边走边伸了个懒腰，享受着微风，惬意地舒出一口气。
这小朋友讨人喜欢的本事确实厉害。
-
来栖绫朋友定下的包间在中心酒店顶层的vip套房，想来资金应该非常的充裕。
五条悟的听觉格外灵敏，隔着很远就能听到房间里隐隐约约传来几句音调激烈的声音，并且随着距离的接近越发清晰。
好像是在......吵架？
是两个很陌生的声音，大概就是千星口中的南泉和光。
“我早就说过了不行，不可以，是你那时一意孤行！”
“是我。”男人的语气非常平静，话语间的情绪宛如一潭死水，“所以我才要纠......”
他的话还没说完，门外同样听到了争吵的千星突然低声咳一声。
“咳。”
伴随着这一声轻咳，里面争执的声音立刻就停了下来。
五条悟瞥了她一眼，没说什么。
房门被拉开了，站在门口的人是月轮。
“哟，来了？”
他的视线绕着他们转了一圈，最后停留在来栖绫的身上，将她认认真真扫了一遍，语气放缓，“听说你们路上遇到袭击了，有受伤吗？”
来栖绫摇了摇头，她迟疑了一下，颇有些小心翼翼地开口。
“你们刚刚，是在吵架吗？”
“我可没有。”
银发青年露出一副“我简直太冤枉了”的表情，甩锅地极其迅速，“都是光和南泉在吵。”
“别在意，和你没关系。”
南泉从里面走了出来，虽然语气依旧平淡，但方才话语里的尖锐却被很好地收了起来。
几乎是在他话音落下的那一瞬间，屋里就突然气势汹汹地冲出来一个人，猛地撞开南泉，结实的双臂紧紧地抱住了来栖绫，嚎叫得好大声。
“啊啊啊阿绫啊，好久不见，我真的想死你了！！！”
五条悟表情一凝。
男人红色的短发如同烈阳般耀眼，体格很大，穿着松松垮垮的休闲外套，身前露出缠着绷带的腰腹，一看就是随手拿起一件衣服就匆匆套上了，连拉链都没来得及拉。
当然这都不是重点，重点是，五条悟认识他。
大概是五年前，他被派去横滨做任务，作为目标的咒灵很狡猾，感知到危险后就迅速藏进了一个黑.手党的手提箱里。
手提箱的主人特别宝贝那箱子里的东西，死死地握着手柄，五条悟跟着那个明显属于里世界的男人来到一家茶馆，看到对方进了一间包厢，他自己则藏在窗外，仔细观察里面的动静。
包厢里还坐着一个少年。
提着手提箱的男人把手中的箱子放下，仔细地按下密码开了锁，接着把里面一个裹着黑袋子的东西递给了他。
“光大人，东西已经拿到了。”
看那黑.手党的表现，这个看起来不过十八九岁，叫做光的少年应该还是他的上司。
出乎意料的是，红发的少年接过东西后并没有对这此有什么表示，反而看着那空荡荡的箱子，脸上莫名露出了嫌恶的表情。
他几乎是倒吸一口凉气，张了张口。
“话说朋友，你来之前有没有检查过自己的箱子？”
下属不明所以地看着他，“......什么？”
“好吧，算了。”少年无语地叹了口气，“我懂，人与人之间的差距就是这么大，都是天生的，没办法。”
他边说着边抬起右手，拇指随意地搭在了中指上。
“指望你什么时候能自己发现到这些，还不如我直接给你换个眼睛快一些。”
随着一声清脆的响指被打响，躲在暗处的五条悟诧异地发现桌上的黑色手提箱竟是蓦地自燃起来，那火焰烧得很旺，将略微昏暗的室内染上一抹温暖的亮色。
他只听到藏于其中的那只咒灵发出了一声凄惨的尖叫，便再也没了动静，最后的桌上只留下一团灰。
“脏东西就别要了。”光站起身，拍了拍下属的背，对着愣住的男人宽慰道，“没事，一个手提箱而已，下次再送你个新的。”
下属：“......”
他还能说什么，他就是一小喽喽，也没啥发言权，最多最多就是在心里对着莫名其妙的上司谴责几句。
接下来的对话五条悟没有多听，只是站在不远处的树下等了一会儿。
没多久，光就从里面一身轻地走了出来。
那袋黑色的奇怪物品不知道被放到了哪里，他看着少年闲庭信步地在路边晃了一会，接着去超市买了一袋芒果。
五条悟没怎么迟疑，主动走出来拦住了他。
对方见到他的表情微有些诧异，接着上下打量了他一番，目光在那条黑眼罩上停顿了一下后，挑着眉开口，“哇，很奇特的造型，请问找我有什么事吗？”
“谢谢。”五条悟单手插兜，丝毫不打算隐瞒自己偷窥到他们对话的举动，语气肯定，“我看到你烧了那个箱子，你知道那里面是什么东西。”
光一摊手，理所当然地回道。
“我是知道，这位咒术师先生。”
“你是怎么做到的？”五条悟直截了当地表达了自己的困惑，“你的火焰里没有任何的咒力波动。”
所谓术业有专攻，这个世界上的奇能异士有很多，能够看见咒灵的家伙也不少，只不过像咒灵这种东西一般只能够运用咒力才能彻底祓除，但他刚刚并没有在那团火焰中发现哪怕一丝咒力的存在。
比起咒术，更像异能。
“这有什么。”
听到他的疑问，光突然笑起来，那模样，仿佛刚刚五条悟问出了一个很白痴的问题。
他伸出一根食指，轻轻松松地，就让指尖立即悬空燃起了一簇小小的火苗。
“我的火焰能够燃烧任何东西。”
黄昏下，少年翠绿的眼眸映出红色的火焰。
他穿着休闲宽松的卫衣，镶嵌着金珀宝石的耳钉也被照得微微发亮，虽然是在笑，却无端呈现出了一种强烈的危险感。
他说。
“你懂【任何东西】这个词的含金量吗，朋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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