东城近郊,一条充满烟火气息的老街边。


    烧烤店、大排档的霓虹灯将黑夜照进了多彩的生活中。


    肖泺萌从冰柜里拿了几瓶啤酒出来,筷子往瓶盖上一怼,盖子就掉了。


    她将先开好的啤酒递给对面的男人,自己才去开第二瓶。


    男人剃着清爽的板寸头,脸上的胡茬却没有刮。


    在一圈乌青中,有一处地方白了一块,那是一道明显的刀疤。


    他喝着冰爽的啤酒,问:“怎么突然想起来请我喝酒了?”


    肖泺萌笑说:“徒弟孝敬师父哪有为什么?”


    孙玮哼笑了一声,说:“你还记得我这个师父呢?一两个月不联系,一找我就是为了让我帮你办事。我看,你像我师父多一点。小萌师父!”


    肖泺萌讪笑:“这不是知道师父刚升职,要处理的案子多,没敢打扰嘛!”


    “你呀……”孙玮点了根烟,“说吧,遇到什么麻烦了?”


    肖泺萌正色道:“麻烦没有,就是想请师父帮忙找个人。”


    孙玮看了她一眼,心里带着几分笃定:“就是上次你让我在华央公园接的人。”


    肖泺萌颔首。


    孙玮问:“怎么,她有问题?”


    “有。而且问题还不小。”


    孙玮没说话,默默地抽着烟。


    “她说她叫商时迁,除了名字什么都不记得了。”肖泺萌深吸了口气:“我一开始只当她是不想透露自己的姓名而搪塞我,加上我没执法权,就没拘着她。甚至我觉得她可能是遇到了什么困难,不方便跟我说。”


    “所以你打算带她来找我?”


    “是呀,我看她挺配合的,就让她在公交站等您,但……”


    孙玮接话:“但她跑了。”


    肖泺萌回想起商时迁的态度,顿了顿,忍不住替她开脱:“或许不是她主动离开的。她虽然有所隐瞒,但我觉得她没干过坏事……她的眼睛太干净了。”


    孙玮笑了:“你不是说她问题不小的嘛?”


    “我说的问题是——师父不觉得这名字很熟悉吗?八年前商家……”


    孙玮不知道想到了什么,脸上的笑容淡了些,又猛抽了一口烟:“要么是同名同姓,要么是假名。”


    “可我遇到她的地方离商家的墓园不远。”


    “你是想说你撞见鬼了?”孙玮嬉皮笑脸:“要不跟我回派出所沾点阳气?”


    肖泺萌没好气地说:“师父,不开玩笑。”


    孙玮掸了掸烟灰,收起了嬉笑的神情,也正经起来:“你还有什么发现?”


    “我当时只是觉得这名字有些熟悉,没放在心上。可是今天早上,我心血来潮看了一下新闻,偶然看到app推送了一条关于即将开始的围棋甲级联赛的资讯……”


    *


    肖泺萌对围棋印象最深刻的记忆来自于八年前的一个案子。


    那时她以警校毕业生的身份,被分到治安大队当实习学警。


    当时她的带教民警就是孙玮。


    有天晚上,局里接到一个报案,说商家四小姐商时迁被绑架了。


    由于这案件性质非常恶劣,又牵涉到商、卫两家,影响非常大,上面部署了大量警力来搜救商时迁。


    尽管警方在12小时内就追踪到了嫌疑人的下落,可还是迟了一步。


    他们只找到商时迁的尸体。


    而凶手也在不久前畏罪自杀了。


    这案子是刑侦大队负责的,但人手不足,肖泺萌也被安排了协助任务,负责进行走访调查的工作。


    在这个过程中,她了解到商时迁是围棋职业棋手、世界冠军。


    她在全国棋手等级分排名中排第27位,是女棋手中排名最高的,也是那一届围棋天元赛最有力的挑战者。


    如果商时迁能入主天弈阁,那么她将会是夏国棋坛的第一位女天元,也将是夏国第三位同时拥有名人、天元两个重量级头衔的棋手。


    虽然肖泺萌不知道这意味着什么,但从那铺天盖地的新闻热搜中能感觉到,商时迁的死是棋坛一大损失。


    …


    随着案子的水落石出,加上商家与卫家有意将新闻压下来。


    渐渐地,这案子就淡出了人们的视线。


    对肖泺萌而言,这只是她从警生涯中,所参与侦办的成百上千桩刑事、治安案件中的一桩,并不值得特别关注。


    更何况已经过去八年。


    要不是她出于过去的职业习惯,上网查了一下“商时迁”,从一篇关于围棋的旧新闻中看到一张照片,她或许发现不了这么大的秘密。


    ——她前天早晨遇到的女人竟然跟八年前的商时迁一模一样!


    *


    不知不觉,孙玮手中的香烟燃到了尽头。


    他用鞋底将烟掐灭,刚要把烟蒂往路边的花圃扔。


    肖泺萌比划了个手势:“一个烟头五十。”


    孙玮干笑一声,将烟蒂塞进了已经喝空的啤酒瓶里,又抽出了一根烟抽起来。


    吞云吐雾了好会儿,他才说:“小萌啊,你当时可能是太累了,记忆出现偏差。或许她跟商时迁只是长得有点像……”


    肖泺萌说:“不可能,我当时查看了行车记录仪,核对了两人的面容,高度重合。”


    “然后呢?跟商时迁长得像是违法的吗?你觉得她可疑,那也总得给个怀疑的理由吧。你的理由仅是因为她长得像商时迁,还起了个跟商时迁一模一样的名字?”孙玮言辞犀利。


    肖泺萌哑口无言。


    半晌,她说:“万一这里面有什么阴谋呢?”


    “你不要什么都阴谋论。


    你要知道豪门,尤其是商家这样背景复杂的家族,都会有些不能为外人说道的密辛。


    你怎么知道她不是商家的私生女?


    商家不公开她或许就是不希望外界知道这件事。


    你想去弄清楚她是谁,势必要搅进这些事里面去。


    你是谁,你是什么身份,你有什么资格搅进去?


    我建议你不要多管闲事了。”


    肖泺萌面不改色地说:“我知道师父的顾虑,毕竟当年那桩案子影响太大,好些人都受到了牵连,连您也是苦熬八年,前不久才得到一个晋升的机会,想要明哲保身是正常的。”


    孙玮瞪她:“你这是什么话?”


    “我也知道,您是担心我执着于弄清楚她的身份会得罪人。我现在已经不是警察,没什么自保能力,真被人针对报复的话,处境会变危险。您是为了我好,我都知道。”


    肖泺萌顿了顿,继续说:“可是,万一她有麻烦,需要我们的帮助呢?如果我们什么都不做,对得起我们的职业和良心吗?如果您实在是不想被牵连,那您把她的下落告诉我就成,剩下的我自己来查。”


    *


    商时迁没法给卫以衔一个明确的回答。


    而且她觉得卫以衔未必需要她回应。


    ——卫以衔看起来只是在宣泄某种情绪。


    果然。


    卫以衔似乎意识到自己的失态,神色微敛,说:“抱歉,提到亡妻,情绪有些失控。”


    她酒也不喝了,转身上了楼。


    商时迁看着那道清冷单薄的背影,胸腔好似有一股道不明的情绪在蔓延,张开嘴却发现喉间一片涩然。


    奇怪。


    原来卫以衔也会因为她而情绪失控吗?


    原著里没有提到她,难道是因为没有出现能让卫以衔回忆起她的人?


    想不出个所以然,商时迁捧着杯子将牛奶一饮而尽。


    她舔了舔唇角。


    怎么突然觉得这纯牛奶变甜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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