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助理还在哆嗦着“救救救”的醒不过神来。林雪河轻轻叹气,抬手开始脱衣服。


    他还有事情尚未弄清楚,如果陆崇就这么没了,线索也没了。


    没想到应急口粮这么快就派上用场。


    脱掉的衣服堆在脚边。他身上只剩一件短袖,弯腰从外套口袋里抽出那支血浆补充剂,咬开盖子一口气喝完。


    小助理颤抖的目光转而投到他的身上。


    “润润嗓子。”他谦虚道。


    以房车为中央,数公里内温度显著降低。无形的能量在暗夜中流动。


    林雪河踩在一地衣服上,身体被月光包裹镀上一层银白的轮廓,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恢复成年体。


    短袖很快就不合身了。他连最后一件都脱掉,光泽流转的发丝转瞬间垂到大腿,直到盖住膝盖才停止生长。


    乳臭未干的孩童原地消失,取而代之的是俊美的青年……裸.体。


    俊美又全.裸的青年站在月光下,长发如瀑如美神降临。


    小助理惊恐的眼神逐渐痴呆。


    “啊,你在这里还是有点麻烦。”


    林雪河伸了个懒腰,对着他伸出一根手指,“这样吧,你就把今晚的事忘掉。”


    陌生的声调带着奇异魔力贯穿脑海,小助理双眼一闭,倒头就睡。


    趁着天上那对奇怪的组合还没飞远到看不见的位置,林雪河说,“折断它的翅膀。”


    话音降落的瞬间,体型巨大的猎鹰发出一声凄厉的长鸣,从百米高空直直地往下掉,抓住猎物的利爪却还没有放松。


    他在心里衡量了下陆崇的战力,觉得对人类而言这样或许还不够,又加上一句,“让它的利爪和鹰喙都剥落。”


    已经替他解决了致命的杀伤力,这样肯定能活下来的吧。


    ——看着百米高空上流星般坠落的人类,林雪河心中乐观地想道。


    坠落的正下方是片生态林,树木和植被可以给一些缓冲。


    他饶有兴致地遥望鹰和陆崇一起掉进树林,惊起几只不知名的鸟。被夜风吹得发抖,才想起自己还没穿衣服。


    正要进入房车时,小助理身上响起了铃声。他弯腰捡起手机来听,“你还活着吗?”


    “……”


    陆崇:“等我三分钟。”


    林雪河没觉得人类三分钟能跑五公里很奇怪。


    更确切地说,他只是不太关心。


    春分这气温,天色一晚还是冷如冬夜。他自己回车上找能穿的东西。


    陆崇备在车里的私服都是穿过的,他不喜欢。车载小浴室里的浴巾和浴袍也都有使用过的痕迹。柜子里倒是有新的毯子。


    他刚把毯子披到身上,陆崇就回来了,还背起晕倒在外面的小助理一起上了车。


    “你有仇家呀。”林雪河说。


    他上半身裹着那张路易威登的经典印花毯,底色是深棕,包裹雪白的肌肤,显出某种如玉的光泽。


    羊绒的柔软质地让他舒服地眯起眼睛,慵懒地斜倚在沙发上像是来度假。


    陆崇一身泥土和草腥味,上衣被树枝勾破了好几道,发间还藏着树叶,从头到脚狼狈地站在他面前,头脑混乱。


    “……林雪河?”他说。


    林雪河挑眉,恍然想起他们还没正式见过面,于是施施然起身。


    绒毯从他肩头滑落。他左手扶右胸,身体微微前躬,点头示意,甚至在陆崇面前转了一圈展示自己,才又自然地倚回沙发上。


    “你该记住我的样子。”


    **


    车坏了,司机也不省人事。陆崇打电话处理完事故现场,也从各种混乱中理清了思绪。


    “如果你说的是真的,谢了。”


    他长这么大时不时都会遇到类似的事,但从天上来的还是第一次遇到。


    就算没有林雪河,他自己也会解决掉,但估计会耽误明天的拍摄,没这么快捷方便。


    房车里有基础的医疗箱。他拎进酒店房间,对着镜子脱掉上衣,给自己身上的抓痕和刮伤随便涂了点碘酒消毒。


    出来也不知道该说点什么,又叫林雪河,“脚伸过来。”


    林雪河没骨头似的窝在新的沙发里,闻言打了个哈欠,懒洋洋地把腿伸直。


    他懒得捡衣服给自己铺路,回房车时光脚踩在路边的碎石子上,被划得血痕斑驳。


    反正就顺手的事。


    陆崇把他的脚搬到自己大腿上,给他也消毒擦药。


    靠得太近,曾说过的那种血族特有的气味就又飘进他脑子里。


    各种族之间并非画地为牢,人类社会里也常有其他种族出没。人群中擦肩而过,他能最快最清晰辨认出的就是血族。


    他从小就能闻到,血族身上都有一种熟透的果实和糜烂花朵混合发酵来的奇怪香味。


    奇怪,但是上头,像高度酒精,闻多了会脑壳发昏。


    “你人还怪好的呢。”


    林雪河很敷衍地赞美了一句,接着礼貌地问,“作为感谢,可以让我咬你拿棉签的那只手吗?”


    “……”


    陆崇说,“不可以。你把那袋都喝完了?”


    “喝完了。”他回来时还特意把空袋子也拿着,给陆崇倒了倒,“看。”


    “再挤挤,里面应该还有两滴。”


    “我要喝两百。”


    “……你喝西北风吧。”陆崇低头摆弄着手机。


    他闻言失望地皱起脸,“我救了你诶。”


    “就非得喝我的吗?”


    陆崇把手机屏幕摆在他眼前,“你喜欢什么味儿的?叫人给你送点血包过来。”


    明天拍摄还得出镜,手背上带俩窟窿眼算怎么回事。


    他没有领会到林雪河试图咬他的真正意图。嘴上虽然还贫,登入血库的动作却很迅速。


    依旧是少数种族论坛的营业范围。里面的血族成员在每个城市都有驻点,专门有贩卖血包的版块,要价不菲。


    全部血型,随时补货,甚至还有捐赠人的身高体重年龄介绍,基本覆盖了所有食癖,任君挑选。


    很难不让人怀疑他们是在血液站里有内鬼,或者趁夜黑风高的时候到处找人抽血,才能搞到这么多的库存。


    “哼。”林雪河使劲点加购那栏的+号,直到库存见底,“我要喝rh阴性。喝十包。”


    “……”


    夜晚更方便行路。外卖很快送达,用两架无人机吊着保温箱飞进窗子。


    林雪河像是真的渴急了,站在窗边喝完一整袋。浓郁的血腥味在房间里蔓延。


    陆崇洗漱完在看剧本,不适应地皱了一下鼻子,听见他连打了两声喷嚏,“别站在风口上吹了。”


    他到现在还是全.裸裹着毯子的造型,重点部位全靠盖住大部分身体的发丝发光打码。让人不敢直视。


    “我这儿没有刚买的衣服,想穿新的明天自己去买两身。”


    “可是我没有钱。”


    “我卡不是在你那儿吗?”


    “嗯?”林雪河语气比他还不解,“那个不是给我回家打车用的吗?”


    “……”


    陆崇无语地撇嘴,但又拿出另一张黑卡给他。


    丝毫没有意识到才认识半天,自己已经给出去两张卡。


    “你人真好啊。”林雪河开心地说。


    陆崇呵了一声,很有些嫌弃的语调,却连递卡的时候都没转眼看他,耳根微微发热。


    “既然变回来了,顺便帮你解决点别的事吧。”


    看得出这次他是真的心情很好,收起卡片之后说,“我希望那个欺负你的男人失去他的所有戏份……嗯,干脆让电影里他的那个角色彻底消失好了。”


    林雪河说,“但是,我要你记住这件事。”


    “别发癫。”陆崇盯着剧本说。


    剧本都拍一大半了,这时候忽然除去一个主要角色肯定要大改,得费多少功夫,说破天导演组也不会答应。


    “明天你晚点走,离开酒店的时候看着点人。”他对林雪河说,“我房间外面可能有偷拍的。”


    干这行就是麻烦,明里暗里到处都有镜头对着,随时都会被埋伏的狗仔偷拍。


    要是被拍到从他的房间里走出一个……美人,怎么都说不清楚。


    还好下个月就杀青了,等剧组一撤,这地方就不会再被那么多人围着。到时候找个靠谱的司机把他送回家。


    想到今晚发生的事,陆崇心里发沉。


    或许应该抽空先把这事安排了,早走早好。


    反正林雪河跟着他也是危险。


    新衣服,新衣服。


    血族热爱挥霍的基因代代流传。林雪河满脑子都是愉快的消费,躺在沙发上很快就不说话了。


    陆崇没怎么睡好。


    天亮时小助理跟往常一样,麻利地跑来按他门铃叫早。


    就昨晚的事,他该给些封口费的。一问之下,得到的回答却非常奇怪,“昨晚?昨晚我们不是很早就回来了吗。”


    小助理殷勤道,“要说还是陆哥你厉害,提前下班。咱也体验了下久违的八小时睡眠。”


    陆崇诧异地听完,又套了几句话,确认他不是装傻,是真的不记得了。


    到剧组里之后更奇怪。


    昨天他带着小外甥来上班的事已经传开了,见他到片场,还有人来搭话问他林雪河怎么没来。


    三言两语间他就发现,昨晚林雪河在这里“童言无忌”的场面,所有人都不记得了。


    不仅如此,他们连杨岭这个人的出现都不记得,“杨老师也接这部戏了?”


    “不会吧,进组这么久都没见。”


    “陆哥你是不是记错了,戏里你哪还有位别的师父啊。”


    跟组编剧被他找到,也很困惑,“文姐不就是你的师父吗。”


    陆崇翻开剧本,杨岭饰演的角色在每一页都消失得干干净净,戏份跟女主角完美合并。连他曾经亲自拍摄过,台词背得滚熟的那些剧情都通通不见。


    所有人的口径都一致。


    不可能有如此完美的恶作剧。


    他握着陌生的剧本站在原地,环顾四周忙碌的人群,脚底发寒。


    第一批进组的演员已经待了快两个月,一个剧组里常驻的工作人员有数百人,加上群演可能会超过千人。林雪河不仅抹除了杨岭的角色戏份,还抹除了所有人在这期间关于杨岭的全部记忆。


    就像那个人真的从未来过组里一样。不仅是剧本里的角色消失,连现实中演员存在过的痕迹都消失得干干净净。


    直到这时,他才理解了林雪河那句奇怪的“但是”。


    林雪河早就知道“彻底消失”的后果是什么。如果没有附加一句条件让他承情,此时此刻,恐怕连他都会忘记杨岭曾经进过组的事实。


    那项恐怖的伴生能力竟能直接改变客观事实。


    只要轻飘飘的一句话。


    简直就像是——


    神的口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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