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1章 第 31 章

    活了二十年, 陆崇收到过很多礼物,但被送戒指还是第一次。

    毕竟戒指这东西,最标志性的出场时刻是婚礼上,在人类社会里是有特殊意义的。

    难道在血族里没有吗?

    戒圈微紧, 牢牢地箍着指根。他摩挲戒指表面的水纹, 缓慢地转动了一圈, 语气有些晦涩,“给我这个干什么。”

    林雪河十分大方:“以后听我的话,给你买更多。”

    “……”

    陆崇感到无力,“你知不知道——”

    “快闪开!”

    刺耳的急刹声打断了他们的对话。街道上传来一阵动乱, 连司机也慌了神,“怎么回事这是,前面发生什么了?”

    路口亮起红灯。车辆如溯游中迷航的游鱼, 在瘫痪的交通系统中乱七八糟地拥堵在一起。

    不远处的摩天大楼上, 有人类的身影从顶层一跃而下, 重重地落在地上。

    “啊!!”

    “……”

    沉闷的坠落声不仅击打地面,更激起路过的行人恐惧的尖叫,“有人跳楼了!那边还有!”

    他们正经过繁华的商业区,每一栋建筑的顶层都是致死高度。人类痛哭流涕地登上天台或窗口,仿佛商量好了在这个晚上一起放弃生命。

    这绝不可能是自然发生的情况。每个方向的路都被堵死了, 车走不了。陆崇正要下去查看, 却听见淡淡的一句, “如果我是你,就不会选择在这个时候下车。”

    林雪河靠在座位上, 手里转动着那只小巧精致的戒指盒, “现在出去,你也会被卷进里面, 成为制造混乱的一员。”

    “总比在车里袖手旁观强。”

    他拉开车门,刚露出半个身体,便被疾跑而过的人撞歪。

    “就你们有车是吧!不就有几个臭钱吗,开出来炫耀你爹呢!”

    手持玩具枪跑过街道的人类仿佛被泼了油漆,连脸上也被溅了红色与黑色的颜料,形容可怖,情绪激动地砸碎一辆私家车的玻璃。

    “你们这些有钱人……凭什么!凭什么!”他在人们惊惶的叫声中破口大骂。“凭什么我从出生起就是普通人,凭什么你们就能赢在起跑线上!都给我砸了,通通毁掉!都别想好过!”

    陆崇刚想要阻拦,又被受到惊吓乱跑的人群撞开。街道上情况混乱不堪。

    他拥有出色的夜视能力,因此更为自己眼前所看到的场面心惊。

    大街上手持玩具枪的人类从四面八方涌来,每个人的身上都一团狼藉,被不同颜色的彩弹击中。

    红色的暴怒,黑色的憎恨,绿色的嫉妒,蓝色的悲伤。五彩斑斓的颜料溅得到处都是,整座城市被肆意涂鸦。

    被这些负面情绪操控的人类将更多子弹射向周围,无差别攻击行人。警笛声由远及近地拉响,闪烁的警灯让眼前的一切更不真实,如同科幻片里末日降临的游乐场。

    比起游乐场——更像座巨大的情绪垃圾场。

    “陆师兄!”

    熙攘拥挤的人群中,楚河上气不接下气地朝他跑来,“林,林师兄呢?”

    “在车里。”

    林雪河讨厌这种场面,在一切恢复井然有序之前是不愿意下车的。

    陆崇顺手扶起被撞倒的路障,又接住差点绊倒在他面前的行人,“……慢点跑。”

    “慢点?后面有个疯子举着刀在到处砍人!”

    行人都被吓得魂飞魄散,“疯了,都疯了!警察怎么还不来?!世界末日到了!快跑啊你们在这等死吗!”

    “……”

    “我在园林里也,也遇到了一个!拿着那个枪的孩子。”楚河一路跑来,也被状况百出的路况吓到结巴,“我抢过来了,处理掉之后才往回走去找你们……可是动作太慢,你们已经先离开了。”

    “陆师兄,你说这会不会是故意策划的阴谋?可也不对,那个血族小女孩早就不在了啊。一个小孩子,死之前怎么可能做出这么多枪来!”

    “不用她亲自做这么多。”陆崇说,“血族里还有能够无限复制的伴生能力。”

    他自然而然联想到血族,迟疑地看向出租车。隔着一小段距离,林雪河正无聊地靠在车窗上打哈欠,对窗外混乱的场景漠不关心。

    如果是血族策划了这一切,目的会是什么,制造混乱对人类宣战?各族都过得好好的根本没必要啊。

    还是说,秦宴发现了林雪河离开本家,搞出这么大一摊事就只为把他劫走?

    “林师兄在那里!”

    楚河屁颠屁颠地冲到出租车旁,朝着车窗里喊,“林师兄你不要害怕!我会保护你的!”

    林雪河降下车窗。一张雪白无瑕的脸电影画面般出现,在庞杂动乱的背景中格外鲜明地撞进眼底。

    “这里好吵。”

    他问楚河,“你能飞吗?会驾驶飞行器吗?我想离开这。”

    “……”

    楚河惭愧道,“我不能,我不会。”

    痛失表现机会。

    话音未落,侧后方的男人已经举着剔骨刀冲了上来,“啊啊啊!都给我死!”

    他身上还穿着商超生鲜区统一的大围裙,已经被五花八门的颜料污染得泥泞不堪。连同心也是。

    “我在大发发杀了十年的鱼,心已经和刀一样冷了!”

    他痛苦地挥舞着手里的刀刃,泪流满面,“一身海腥味的我怎么敢触碰一身白月光的你!没房没车没老婆,攒不出彩礼和首付这辈子也熬不出头了!这辈子都不会有人爱我!活着还有什么意思?”

    “地狱,这里是地狱!毁灭吧这个世界!”

    “……”

    楚河小碎步挪到车窗前挡住,很有眼色地保护他林师兄,冷不防后腰被车门撞了一下,又连忙让开。

    林雪河下了车。

    陆崇见状皱了下眉,不晓得他要干什么,快步往这边走,注意着两边的动向。

    他没有束发,一步步走来,夜风吹过银白发丝,如同拨动丝丝缕缕的柔和月光。

    那男人忽然闭了嘴,刀尖颤抖,眼中的疯狂也剥脱了少许,变得迷茫起来。

    他从未见过这样的绝色,已经超出了他的认知。不知道要多少彩礼才能娶到这样的老婆?人生更无望了。

    “我可以让地狱消失。”林雪河站在他面前,长而浓密的睫毛垂着,淡金双瞳半掩,似在看他,眼中又无他,像一尊悲悯的神像。

    “你呢,能给我什么回报?”

    “你,你想要什么?”

    神明微微一笑,躬下来身来,温柔吐露的却是恶魔的叮咛。

    林雪河说,“把你的命给我,怎么样。”

    **

    “你开什么玩笑?!”

    被戏耍的愠怒和难堪出现在他的脸上,剔骨刀被举了起来,胡乱地挥舞。

    “埋怨世界对你不好,你也不见得有多在乎这个世界……”林雪河退后几步,讥讽的话还没说完,脸又被捂上,“……唔。”

    陆崇半抱着他往车边走,“别添乱了先回去待着,楚河!”

    “哦哦。”楚河立刻会意,紧张地挡在那男人面前,“你,你你别过来了!”

    这情况车里也不安全,司机已经跑路了。交通瘫痪,警力增援也很难立刻起效。

    林雪河感到无趣,坐进车后排。

    陆崇撑着车门,后背朝外,完全挡住了他,问他,“你真能让这一切恢复原状?”

    “恢复原状?”林雪河说,“当然不能啦。”

    已经中枪,被影响了心智的人类只能自求多福。这种负面效果一旦发生就是不可逆的,连他自己被打中都只能硬熬过去。因为“拯救”的概念不能属于诅咒,不在他的能力范围内。

    但他的确有能做的事情。

    “我可以诅咒这种讨厌的伴生能力,彻底从世界上消失。”林雪河说。

    仅仅是让那些颜料弹失效还不够,如陆崇猜测的那般,用[复制]的能力就能源源不断地做出新的。

    不如直接ban掉源头,这样无论再做出多少,都只是普通颜料罢了。

    可他为什么要这样浪费自己的力量呢?世界和平对他又没有好处。

    这场闹剧终究会结束的。无论是怎样结束,对他都没有影响。

    陆崇沉默了数秒,低声道,“你想要什么?”

    林雪河莞尔一笑。

    他喜欢和聪明的人类说话,不费力。而且陆崇反应这么快,证明是已经有点了解他了。这对接下来的生活有好处。

    余光中,那只扶着车门的手上,铂金戒圈闪着粼粼暗光。林雪河说,“我想要你,和我继续契约关系。”

    “并且,你是主动请求我继续,今后的每一天都是。一直持续到我厌烦你为止。”

    这只是交易,不是诅咒。

    他觉得自己真是善良的血族,给了陆崇选择的自由。

    应该算是自由的吧?

    警笛声循环得令人烦躁。目光相接的几秒钟里,林雪河用微笑来掩饰心底微妙的不爽。

    他知道陆崇和那种喊着“为什么没有人来爱我”,自己却不愿付出相应的报酬的人类不一样。

    陆崇总是关心其他人,哪怕是一些压根和自己毫无关系的人。所以他才会把交易放在这种环境里,看似公平,实际上带着一些胁迫色彩。

    即使陆崇答应这场交易,也是为了别的人类。

    他可以利用这一点得到自己想要的,但似乎不会太高兴。

    “你可以拒绝。”林雪河说。

    他忽然产生了一个奇怪的念头。

    比起得到一个忠诚的血仆,如果陆崇没有他想的那么关心人类,他可能会更高兴。

    他甚至希望陆崇和他是同类——但他知道这不可能的事。怎么会产生这么矛盾的想法?他明明讨厌同类。

    “为什么要拒绝?”

    陆崇盯着他说,“成交。”

    第32章 第 32 章

    交通还在瘫痪状态, 一时半刻看不出好转,但起码也不会再变得更坏。

    等交警过来把挥着刀的法外狂徒制服带走,楚河才敢松一口气。

    他跑到车边,见后车门没关, 两位师兄坐在车里表情各有各的冷酷, “那个……我可以坐上来吗?”

    三个人的后座略微拥挤。楚河察觉到氛围有些微妙的异样, 想着还是去前面坐副驾驶比较好,屁股还没离开座位,就听见陆崇问他。

    “你回来找我们是为了什么?”陆崇记住了他刚刚跑来时说的话,“也是为了这街上的事么。”

    “啊对了!我还有别的事要跟你们说。”他一拍脑门, 这才想起来,“跟这些没关系,是狗仔的事。”

    林雪河面向窗外, 对他们谈话很不感兴趣的样子。他便对着陆崇说, “有个女人过来跟我打听, 问你们饭桌上都聊了什么,还问我有没有偷偷拍照,想买我手里的照片。”

    “我是没有理她啦,店里也有规定不准拍照的。但是别的同事我就不知道了,所以提前跟你们说一声, 看是不是需要做公关准备什么的。”

    他耿直道, “顺便撇清一下自己嘛。万一有小道消息爆料你们和女演员约会被偷拍之类的, 那可不是我干的哦。”

    他这两天又是陆师兄又是林师兄的套近乎,多少能看出来这二位关系不一般。但媒体可不会管陆崇喜欢男的还是喜欢女的, 三个人的饭局里, 陆崇跟文暖坐在一张桌上是事实。

    刚拍完的电影里,他们俩搭戏本就引粉丝关注, 再加上这是私人约饭,如果暗处有心人找角度偷拍,随便流出些同框照片都会显得很暧昧。

    更何况,文暖结婚生子这么多年,圈内外人尽皆知。陆崇跟这样的前辈闹出绯闻,对个人风评的影响弊大于利。

    “谢了,我回头让经纪人去盯一下。”陆崇说。

    “现在这路况还走不了。司机都跑了,先下车吧。”

    他们就近找到一家咖啡艺术馆。四层的独院建筑,门口用了欧式的铁栅栏门,里面是一座漂亮的小洋楼,灯光明亮干净。在这样的时刻是一处相当理想的避难所,只是已经人满为患。

    不知道是因为情况特殊,大家都进来躲避街上的混乱,还是林雪河的言灵效果已经显现出来。楚河和他们一起走进店里,环视一圈都没找到座位,又去第二层,第三层,第四层,每个桌子都占得满满当当。

    “顶楼还有露天卡座。”陆崇说,“你先去找个位置坐。”

    他一只手横过林雪河后腰。林雪河把他的手臂当椅背靠,手肘也被他掌心托着,脸色惨淡,看上去不太舒服。

    楚河轻易就被打发走,“哦哦,那我再去找找。”

    他还不知道自己身上套了个大大的“排队等位”debuff,自告奋勇地继续去帮两位师兄去找空桌子。

    林雪河闭了闭眼,被伴生能力使用后的乏力和楼层里的香味,激起越发明显的饥饿感。

    洋溢在楼层之间的,除了咖啡香气,还有热乎乎暖融融的,人类血液的香味。

    “什么时候才能回家……”

    “跟我过来。”

    陆崇把他拉进了洗手间,摸出随身携带的蝴蝶刀划开手掌,言简意赅道,“喝。”

    新鲜的血液满出手掌,简直是道香气四溢的大餐。

    林雪河饿红了眼,双手捧住把脸埋进去贪婪地大口吞咽,喝得太急,鼻子里还发出哼唧的响声。像个不知饥饱的小孩。

    陆崇很想摸一摸他的头,但又察觉他嫌血流速度不够快,在用牙齿继续撕咬伤口,心里一梗,动作也忍住了。

    他真的只把人类当成食物看待。任何人都是。

    手掌上的伤口痛得微不足道。陆崇心里生出密密麻麻的小刺,声音也哑了许多,“别咬了。我不会痛吗?”

    林雪河闻言一顿,百忙之中抬眼,金色的瞳仁在进食中浸润了血色,红宝石般炽亮得惊人。

    不仅如此,他脑海中也是一片血红。尤其是在缺乏的情况下进食,除了香甜的血液,大脑根本无法思考其他。

    陆崇顶着一脸难过的表情。明明说好了是给他喝的,却又这么难过。他不懂为什么,只是因为痛吗?

    他眼睛还看着陆崇,伸出舌头舔了舔那只手心里的伤口,含糊不清地说,“不要痛。”

    无论是狼族还是血族,自体愈合的能力都超出人类很多。

    手心里的伤口在肉眼可见地愈合,陆崇也不知道自己在痛什么,矫情得自己都理解不了了。

    林雪河可惜地看着伤口缩小变短成为一道浅浅的血痕,鼻尖抵上去,迷恋不舍地嗅最后的血腥味。

    没人知道他是个没喝饱只能再闻闻味的小可怜。从第三视角看,就是有个银发变态的像个痴汉一样捧着男人的手,把脸埋进去猛闻。

    接连两个进来的男人都被这场面吓到,尿都猛憋回去,跑到别的楼层找卫生间了。

    林雪河吸了好一会儿才逐渐恢复神志,优雅转身,去洗手台边进行一个餐后漱口,甚至洗脸的清洁工作。

    陆崇差点被气笑了。

    刚才还喜欢得不得了,转脸又把他当成脏东西是什么意思?

    谁嫌弃谁啊。他也洗,把手伸在水龙头底下使劲用流水冲,等林雪河洗完才停。

    “你的伤口愈合速度太快了。不过味道是好的,看来发情期只影响了你腺体周围的血液味道。”

    林雪河继续进行一个餐后评价,“下次还是拿针管抽给我吧,唔,今晚回去就要。你洗完澡之……”

    陆崇脸一黑,手都没擦,就那么水淋淋地扭头走了。

    莫名其妙。

    不知道在气什么,林雪河也有点生气了。

    他自认已经是个脾气很好的血族,或许就是太和善了,才会如此娇惯了这个跟他契约的人类。

    家里的血族有食欲时会直接把血仆的手砍下来,那些人类都不敢吭声。

    狼族血统真麻烦。陆崇的身体受到强化,像只椰子似的,美味的汁水偏偏被坚硬的外壳包裹。

    等他找到另一个Rh阴性血的人类……

    林雪河暗暗磨牙,但仔仔细细把手擦干净,才走出洗手间。

    陆崇双手环胸,站在洗手间门口等他,嘴硬地抱怨,“怎么这么慢。”

    “如果不愿意交换利益,那从一开始就不要答应。”

    林雪河脚步不停地路过他,声音冷淡,“你们人类真是狡猾。得到自己想要的之后,口头契约就可以不遵守了吗?”

    陆崇愣了愣,三两步跟上他,“我没想要不……”

    “不要再惹我生气。”林雪河强硬地说。“否则,我会给你无法承受的惩罚。”

    陆崇很想解释,但发现自己没有什么可以狡辩的,只得把一些说不清道不明的不甘压回心底,低低地说,“知道了。是我的错。”

    “回家。”林雪河命令道。

    他们转过隐藏式洗手间的走廊,面前挤满了人,比刚进来时多一倍。不仅是座位上,空地也都被占满了,从四楼往顶楼移动,不像是进来喝咖啡,倒像是来看什么热闹。

    楚河应该还在顶楼。陆崇掏出手机给他打微信电话,响了很久都没有人接。

    他开始觉得不对劲,随机抓住一个路人问,“你们去上面干什么?”

    “上面有个小孩想不开要跳楼。警察在外面收拾乱摊子,估计一时半会儿分不出人手来这里,大家正在劝他呢。”

    陆崇和林雪河对视一眼,分开人群去顶楼露台。

    外面的风波刚刚平息,里面的人们已经开始看热闹了,顶楼几乎人手举着一部手机,镜头对准了露台边缘那个一只脚已经悬空的少年——

    还有旁边努力想抓住他的楚河。

    “我知道,我知道你现在一定很难过,实话跟你说,就前两天我也跟你一模一样,差点也从楼上跳下去了。”

    因为对痛苦感同身受,楚河哭得一把鼻涕一把泪,比想跳楼的少年还惨烈,“但是你相信我,只要熬过今晚,明天一切都会好起来了!你看我现在不是还活得好好的吗!”

    少年身上被深蓝和漆黑的颜料染得污浊不堪,一双曾经清澈的眼睛里空空如也,似乎已经听不见他说的话。

    “只要熬过今天就好了!如果你真的想死,明天再死不行吗?早一天晚一天有多大差别呢?”

    楚河知道,他的心智一定是被那些颜料影响,嘶吼得快要破音,“我求你了就一天!明天再跳好不好?明天一切都会不一样的!”

    等明天的太阳升起来,可恶的emo效果就会消失,大家都会恢复正常。他理所当然地这样想,却忘了深陷其中的人是无法抽离现状思考的。

    “早一天晚一天,都一样。为什么不能是今天?”少年喃喃地说着,身体倾斜的角度变得更大,“明天……一切也还会是一样。”

    完全踩空的瞬间,他的手被楚河拉住了。

    林雪河看得很清楚。甚至像是在看电影的慢镜头播放。

    那个本应坠落的少年被他牢牢抱住,凭借惯性甩到楼里安全的空地上,被坚实的地面接住。

    可惯性也让他们的位置交换。楚河代替寻死的少年坠落,僵直的手直直伸向夜空,仿佛还要抓住些什么。

    没有人接住他。

    人群一片哗然。大家限制了少年的活动,去露台边往下看,多少都露出不忍的神色。

    楚河摔下去的地方正好是院门口的铁栅栏门。那一排带着精致雕刻的顶尖变成致命的利器,瞬间把他的身体穿成了筛子。

    他没可能活下来。

    林雪河静静地看了几秒,忽然抬起手臂。

    陆崇会意,握住他的手腕绕过脖子,把他横抱起来,毫不犹豫地从刚刚才有人坠落地方跳了下去。

    人群又是一阵惊呼。大家探头往下看,却看到这两人毫发无伤地落在院门前。

    陆崇小心地把怀里的人放在地上,又爬到栅栏门顶端去搬运楚河的身体。

    他也是第一次近距离地接触这样鲜活的“尸体”。尤其是拔下来之后身体里一排被穿透的血洞,在往外狂飙鲜血。

    他把这具身体放在林雪河面前,手上黏腻湿热的血却怎么都擦不干净。

    “你还有一个机会。”

    林雪河蹲下来,看着这个为救陌生人可以赔上生命的愚蠢人类。

    照这个血流速度,不出三分钟他就会彻底断气。但如果转化成血族体质,三分钟内他的伤口就能自然愈合。

    “你依然想要变成吸血鬼吗?”林雪河问。

    “你愿意把曾经的同类当成今后唯一的食物,永远行走在黑夜里吗?”

    即使是此刻他依然认为,比起死亡,转生成吸血鬼才更像是诅咒。

    然而此刻的诅咒,却是救命的唯一方法。

    楚河仰面躺在地上,嘴角不断溢出鲜血,失去焦点的眼眸中已经倒映不出他的身影,只能听见模糊的声音。仿佛遵从来自神明的指引。

    “我,我……愿……意。”

    第33章 第 33 章

    林雪河用[神谕]干过的事不少, 直接点名人类转化成血族还是第一次。

    谁都不能确定结果会变成什么样。但可喜可贺的是,诅咒一讲出来就能看到效果。楚河失血的速度在肉眼可见地下降,停滞。

    但被血污浸透的衣服一时半会儿还脱不下来。陆崇不得不背着他一起带回家,仿佛随身携带一具鲜血淋漓的尸体。

    好不容易再打到车, 司机颤抖的眼神惊疑不定, 下一秒就要报警。

    “他……摔了一跤, 睡着了。”

    陆崇紧急启用钞能力,转了十倍路费过去。

    今晚外面情况本就混乱异常,司机拿了钱也失趣地闭嘴开车,没再多问一句。

    陆崇还在忧心。

    说是睡着, 任谁看都没那么简单。血已经完全止住,但楚河的气息越来越微弱,路程才刚过半就彻底没了呼吸。

    现在是真的在携带一具尸体了。

    他忍不住看林雪河。

    这始作俑者还在摆弄腕上的手表, 气定神闲的, 好像一点都不担心。

    回到家之后, 林雪河说,“把他放进浴缸里,衣服都脱掉。”

    陆崇不明白他要干什么,但事已至此,也只能照做。

    很快, 楚河赤条条地躺在浴缸里, 连条底裤都没留。

    把他脱光不久, 路上订的外卖也及时抵达。一只巨大的保温箱里装了足足五升浓缩血浆,陆崇一袋袋拆开, 任劳任怨地往浴缸里倒, “这样就行了?”

    “嗯。”林雪河说,“要等。”

    血包一被倒进去就消失不见踪影。他毫无气息地躺着, 却像块干海绵,抓紧每一次机会迅速地吸饱水分。

    片刻后,他的身体恢复如初。内脏重新生长,血肉填补被穿透的洞,连皮肤也光滑细嫩,连条疤痕的没有留下。

    那张年轻的两旁不仅恢复了血色,甚至比从前更加容光照人。只是暂时还没有心跳。

    林雪河呼出一口气,看起来比那具躺着的“尸体”更疲惫,靠坐在浴缸边招了招手。

    陆崇大致知道他想要什么,但不太愿意,“在这里?浴缸里头那个随时会醒。”

    “醒来又怎么样?”

    林雪河对他在这件事上过分的纠结十分不解,“我只是进食,又不是要跟你做.爱。”

    “……”

    “哦,不过在血族,这两件事确实常常是一起发生的。”

    林雪河说,“被看到又怎样呢?他会是以血族的身份醒来,不至于连这点世面都见不得。”

    陆崇脸蛋爆红,完全没心思听出自己被嘲讽没见过世面,“那也太,太……”

    “你太保守了。”林雪河评价道。

    陆崇无言以对,心说这不是很正常么。但凡他没这么保守,也不至于活了二十年连场恋爱都没谈过。

    “那你快点。”陆崇说着,脱了上衣。

    一路扛尸体回来,身上早就弄脏了。他拿毛巾打湿擦了擦脖子,任命地伸过去挨咬,“今早打抑制剂没什么感觉,我应该不在发情期了……不会苦的。”

    发情期用药物抑制信息素会格外疼痛,平常不会,只觉得是被针头扎一下。他就靠这个来判断。

    “咬吧。”他把身体最脆弱的部位暴露出来,低声说,“腺体表层皮肤愈合速度没那么快。”

    这场景着实诡异。灯光昏黄,浴缸里躺着一具赤裸的尸体,他主动暴露出致命的弱点,邀请一位饥饿的吸血鬼进食。

    但这一切终于让林雪河感到满意,“Good boy.”

    “……”

    “不要乱动。”他低头舔了舔陆崇的肩膀,轻声说,“我会温柔地对待你。”

    他心情好的时候性格也会变得很好,乐意耐心地对待食物。就像人类用调和的酱料给小牛排按摩入味,他舔遍陆崇腺体周围的皮肤,用唾液麻醉一下神经。

    陆崇被痒得受不了,分分钟连头皮都变红,“你还是别温柔了……”

    趁他分神,林雪河一口咬了进去。

    毒蛇般的獠牙将毒素注入他的腺体深处。他闭上眼睛,来不及抗争,就陷入飘飘欲仙的欢愉之中。

    他分不清这快/感是单纯来自血液契约,还是因为……咬他的是林雪河。

    如果是契约带来的快/感,他宁愿摒弃,只当个献血的工具人。

    如果是林雪河……

    如果……

    陆崇不自觉地收紧了手臂。纤细的腰肢在他臂弯里不盈一握。

    他心里升起残暴的念头,想用力一箍拧断这截腰,彻底地永远地留在自己怀里。意识浮沉再一刹,却又想奉献自己的一切,让他的主人得到更多。

    林雪河被箍得不舒服,用力推拒反而被抱得更紧。挣扎起来,他们抱在一起翻滚到浴室的地板上,本就不对劲的场面瞬间变得更加难以解释。

    林雪河趴在一片炽热坚实的胸膛上,听到几乎要冲撞出来的心跳声。一声又一声强烈有力,像是在说一种他从没听过的语言。那是陆崇的心声。

    他不舍地瞥了眼上方还在滴血的美味腺体,塌腰贴得更紧,把耳朵贴着陆崇的心口,想听听清楚,里面到底在说些什么。

    “那个……师兄,们,打扰一下。”

    一具赤/裸的身体从浴缸里笨拙地爬出来,望着他们的眼神带了些许茫然,“我现在是活了吗?”

    “……”

    林雪河撑着地板坐起身,回头望向新生的血族,自然道,“是我给了你第二次生命。”

    “现在,你该叫我爸爸。”

    **

    花了一点时间接受现状,楚河穿上陆崇找给他的衣服,又接住林雪河扔给他的冷藏血包,坐在沙发上吨吨吨大口地吞咽。

    他从没觉得血液有这样美妙的香味,像第一次吃到婴儿辅食的孩童,一包接着一包地炫。

    林雪河想继续自己的进食,奈何陆崇的味道又变了。

    联系两次契约的变化,不难想通。陆崇只要被契约就会进入伪发情状态,血液味道变苦,等契约失效之后又会恢复正常。

    可恶的狼族混血。

    这简直就是在针对他!

    林雪河只好也加入吨吨吨的行列,坐在沙发上咬着血包,不满地说,“你能不能控制一下自己,不要随便发情?”

    “……”

    陆崇叹了口气,“是我的错。”

    他好像已经很习惯认错,顺便拿起手机增加一些储备粮。现在家里有两个血族在吨了,库存可能不够。

    “爸爸,”楚河很乖巧地举手,“我还想喝一包AB血型的。”

    林雪河自然地递过去,“小河乖,多吃点。”

    “……”

    他对楚河的态度也有了明显的变化。陆崇知道了一些往事,这会儿听他说“小河”,感觉跟“小狗”的发音挺像。

    楚河受宠若惊地享用着父爱,“谢谢爸爸。”

    他对自己的身份转换接受良好,进食完成之后问东问西,把林雪河问烦了,收回父爱,“别再跟我说话了。”

    “哦哦。”他一点都没受打击,又转去跟陆崇讨论,甚至兴致勃勃地咬破自己的皮肤,看着伤口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愈合,“哇塞,这也太神奇了吧!”

    “好玩吗。”陆崇不容乐观地说,“明天你去上早课的路上就会被晒成灰。”

    “那我要穿上全套的防晒衣!再戴上帽子墨镜和遮阳伞。”他认真地进入角色,“等我回宿舍就把所有含银的项链戒指全都丢掉。”

    陆崇没说话,只把自己无名指上的铂金戒圈摸了又摸,最后悄悄摘下来握进手心里。

    林雪河总是兴之所至,随便买东西,隔天就会忘记送过他戒指这回事。

    他本不该这样在意。

    但他现在有点怀疑自己。

    “说不定我真的更适合当吸血鬼呢。”楚河规划起来,“对了!Birthday party!我拥有第二个生日了,应该要庆祝一下。”

    “……”

    陆崇在努力摒除契约的影响,理清自己的心思。林雪河还陷在无法尽情享用RH阴性血储备粮的失落里。各怀鬼胎,谁都没听他说话。

    虽然没有得到理会,但他自己也能说得很高兴,最后才问,“周五你们会在家吗?有没有别的安排?”

    周五那天正好是月圆之夜。即使有别的安排也得推掉。陆崇回过神,摇头说,“没别的安排,就在家里哪都不去。”

    他以为楚河是打算把他们往外约,没想到这小子听完还是一脸傻乐,“那太好了。我也喜欢在家里吃吃喝喝。”

    趁着夜黑风高,楚河带上刚买的新生大礼包回宿舍了。

    剩下林雪河看鸡肋似的看着他,欲言又止,也只剩幽幽地叹气。

    如果喝不到新鲜美味的血液,契约的意义就失去了大半。

    今晚拯救世界算是白帮忙了。

    陆崇却莫名松了口气,保证说,“我以后每天抽给你。”

    但如果不能第一口直接从血管里喝到,他的血就和别的RH阴性血没有太大差别。

    或许就因为这个原因,林雪河对他的兴趣减少了大半,又或许是使用伴生能力后有一段时间的疲乏期,总是懒懒的不愿意动弹。接下来的几天,他们在家里很少说话。

    他上课时总是会想到,或许林雪河正在心里盘算,要去找另一个拥有同血型的纯种人类。

    他一直都讨厌自己的狼族血统,这下更多了一个讨厌的理由。可转念一想,他居然在可惜自己不能成为完美的血包?

    是疯了吗。

    周五很快就到了。

    这是他讨厌狼族血统的另一个理由。午夜到来时,他会短暂地变成狼族幼崽,可耻地失去大部分行为能力。

    但与此相反的是,这天林雪河对他的兴趣高了很多,甚至可以说是一直在等待这一天。

    跟幼弱的体质搭配的是毛茸茸的可爱形态。他不得不答应林雪河,这天晚上全程待在一起,接受[神谕]的保护。

    答不答应有什么区别?林雪河有一百种方法冲进他的房间,把他从耳朵尖撸到尾巴尖。

    把他……当成另一只小河的替代。

    林雪河期待地等到零点,准时冲进他的房间,欢呼一声把宠物抱进怀里,平时冰冰凉凉的手指兴奋得都热乎起来了。

    陆崇安静地趴在他膝盖上,被捏扁揉圆也没有反抗。

    狼崽形态的记忆和知觉都会保留,他没敢告诉过过林雪河,其实被这样撸.很爽。不是因为他好面子,而是因为林雪河好像不喜欢他爽。

    他的脑袋完全被林雪河的喜好占据着,把原本属于自我的那一部分都挤出去了。

    十八岁以来的第一次,他居然开始享受这本应痛恨的月圆之夜。

    林雪河把他当宝贝,心爱地抱着。

    可惜这份享受没能持续太久。零点十分,家门口铃声被按响。

    林雪河把他放在沙发上,诧异地去开门,更诧异地看到来人,“你们……”

    “总算到了!”楚河拎着果篮,一看见他就万分纳闷地吐槽,“本来一个小时前就该到的!一路过来全是红灯,堵到现在。真是奇了怪了。”

    “……”

    林雪河不想评价。

    他身后是闻人霍和许戈,算上陆崇都能称得上是宿舍团建了。每个人手里都大包小包的,闻人霍还抱着两瓶红酒,习惯性地发散魅力,“好久不见,最近怎么不来学校玩?”

    “不想玩。”林雪河说。

    他选择性地略过许戈那双含情脉脉充满愁绪的眼睛,问楚河,“你们这么晚来干什么?”

    “咦?你不记得了?”楚河略感失落,“那天我们约好的呀。”

    那天?

    是小河转生为血族,他和陆崇都在走神的那天?

    他完全不记得约定了什么,但煞有介事地点点头,打量这群人。

    带着酒来,午夜开场,多人派对。

    林雪河恍然。

    “你们是来开淫.趴的吗。”

    第34章 第 34 章

    楚河:“……”

    许戈:“……”

    “咦, 还有这个安排吗?”闻人霍说,“是在吃火锅之前还是吃完火锅之后?”

    楚河:“没有!!只是吃火锅而已!!”

    原来是来吃火锅的。

    林雪河又恍然,“我家的派对风俗跟你们这不太一样。”

    陆崇倒腾着短腿跑过来,看谁都费劲, 视线高度只能跟他们手里的购物袋平齐。

    楚河庆祝新生的方式很普通也很大学生, 本来想邀大家去吃顿海底捞, 陆崇说今天不想出门要待在家里,才把聚餐地点改到这里。

    没想到鸡同鸭讲。他们俩压根就不知道今天这顿火锅的事儿。

    “进来吧。”林雪河拿一次性拖鞋给他们,很有些男主人的模样。

    来都来了。

    那些大包小包的购物袋里装的是火锅底料和各种荤素食材。许戈和楚河去厨房找打火锅用的锅碗瓢盆,闻人霍去清洗食材。林雪河抱着宠物在旁边看。

    有点参与感, 但是不多。

    许戈手上忙活着,也没有忘记偷偷瞥他一眼又一眼,“呜呜呜, 小河……”

    楚河懵懂抬头:“哈?叫我吗?”

    “……”他不着痕迹地挪到林雪河身边, 说悄悄话, “小河,原来你真的是吸血鬼啊。陆崇知道吗?”

    “他知道。”林雪河摸摸小狼的脑袋,“怎么了?”

    “没什么,没什么。”许戈扭捏着说,“哇这是你新养的狗勾吗?好可爱。”

    陆崇:“……”

    林雪河直接地问, “你想说什么?”

    “嗯……就是……你们两个婚约的事, 陆崇现在是什么态度呀。”他有点不好意思趁宿舍室友不在就挖人墙角, 鼓起勇气说,“我只是想告诉你, 血族也好, 别的什么种族也好,我都不会在意的。”

    虽然不好意思, 但还是要挖。

    “如果陆崇还是很讨厌婚约,或者对你的种族有什么想法的话,小河你就不要再执着他了。解除婚约和我在一起吧。”

    许戈拿出手机,当面点点点,又转给他二十万,“我最近接外包挣到钱了!我很快就能把钱还给你,以后还能挣钱养家。你不用担心生活。”

    林雪河下意识觉得这话有些问题,但没来得及细想,因为他发觉怀里的小狗在发抖。

    “你很冷吗?”

    虽然有浓密厚实的皮毛包裹,但小孩子总是容易怕冷的。林雪河摆摆手表示以后再说,回房间去找一块干燥的大浴巾把它裹起来。

    陆崇气到发抖,还被包成个狗头粽子,动弹不得。顿觉人生无望。

    “房间里面比较暖和。”

    林雪河蹲在床边,轻点他的额头问,“你想一起吃火锅吗?想出去就汪一声,不想就汪两声。”

    陆崇忍辱负重地“嗷”了一声,是瓮声瓮气的小狗奶音。林雪河瞬间眼睛发光,欣喜地把他抱进怀里,“你真可爱!”

    “……”

    因为觉得自己这个样子很说不过去,陆崇从没发出过任何叫声。这会儿也是第一次叫,果不其然被自己狠狠羞耻住了。

    但他一定要出去!

    外面有不止一个人类在等着挖他墙角。

    怕待会儿会忘记,林雪河即时蹲在床边给他买了宠物毯子,下完单才放心,抱着他走出卧室。

    火锅已经煮起来了,客厅里蔓延着辛辣的牛油香味。

    林雪河在留好的空位坐下,听见楚河问,“陆师兄不在吗?他说今晚会在家的。我怕不够吃,还特意买了四人份的食材呢。”

    “他在呀。”林雪河笑眯眯地拍了拍怀里的小狼脑袋,感觉他好像不太情愿给其他人知道,便又补充说,“精神上和我们同在。”

    闻人霍发出知情者的哧笑,但也没多嘴什么,一边下火锅肉一边说,“这下好了,我跟许哥每人吃两份。”

    两个吸血鬼是不会吃人类食物的。纵然那翻滚的火锅红汤跟血液颜色相近,楚河偷偷尝过一口,又烫又没味道,只糊了满嘴的油。

    “感觉像在喝岩浆。”他一边评价一边帮忙下火锅食材,然后拿起自己的血浆饮料,“还好我不是吃货,对食物没啥执念。”

    “我听说你们血族专用的血制品也能做出很多花样,不过都是氧化过的,没有新鲜血液受欢迎就是了。”

    “是呀。虽然我才当了几天吸血鬼,但是真觉得自己对血液的新鲜度特别敏/感了,好像差一分钟味道都差了好多。”

    许戈作为全场唯一的人类,食物链底端,依然在惦记着林雪河的回答。

    或许是天然呆,他听着这些关于人血的对话居然都没顾上害怕,还在品尝恋爱脑的酸楚,“呜呜呜小河……”

    楚河:“啊?是在叫我吗?”

    “……”

    “对了,这几天陆崇都没回宿舍住,”闻人霍说,“他可错过大新闻了。”

    “他最近都和我住在一起。”林雪河说。

    “同,同居?”许戈心碎的声音很大。“你们同居了!”

    “他俩不早就住一块儿了吗。”

    闻人霍从剧组那时候就知道了,不以为意地继续讲八卦,“说回学校。震惊,我们宿舍里老四忽然休学回去生孩子了!今天早上刚生了个双胞胎。天杀的,我才刚成年突然就变叔叔辈了。”

    狼族的男omega会生孩子并不是什么独门绝技,雄性产子的其他物种也有很多。但听到同宿舍的哥们儿忽然一胎抱俩,还是很震撼。

    “是双胞胎吗?”林雪河稍微起了点兴趣。“应该不是血族吧。”

    血族里似乎没有雄性产子的先例。不过也说不好,他没怎么出过门,知识面不够丰富。

    “那倒不是。”两瓶啤酒下肚,闻人霍犹豫了一下,坦言道,“其实除了你,我也没见过别的血族。不好意思啊雪河,那时候就是想跟你套套近乎。”

    血族不爱出门真的是种族习性。他第一次见林雪河,被美貌冲昏头脑了。怕以后再被问起其他血族的事答不上来,还不如趁早坦白。

    “没关系。”林雪河随和地自嘲,“长这么大连我自己见过的血族都没几个呢。”

    以为他是在玩梗,闻人霍爽朗地大笑,笑完看他的眼神又有些升温。

    陆崇裹在浴巾里放射杀人视线。可惜受限于形态,看上去只是瞪着一双狗狗眼。

    林雪河没吃东西,抱了一会儿胳膊发酸,就起身把他放到沙发里,还细心地用几只抱枕搭了个小房子。

    “我也吃差不多了。”闻人霍紧接着起身,也晃悠过来,“都有点吃撑了,下楼去晃一圈消消食。一起?”

    林雪河无所谓地答应了。

    火锅味道太冲鼻,他待久了也不舒服,去外面透透气。

    陆崇被困在浴巾和抱枕的监狱里,听到这对话努力挣扎,好不容易跳下沙发,却只赶上了他们离开的关门声。

    “诶,你想要有人陪你玩吗?”楚河发现了他积极追随但是落空的脚步,善良又积极地跑过来,“我来陪你玩吧。嘬嘬嘬,到哥哥这边来,你叫什么名字?”

    陆崇冷冷地看了他一眼,屁股一扭又回沙发上,钻进浴巾里去了。

    “是我的错觉吗?它那个眼神好像陆师兄。”

    楚河若有所思地搓下巴,“果然,人家都说情侣养的狗狗会和主人越来越像。”

    “……情侣,同居……”许戈双目无神,心又碎了一遍。

    **

    快入夏了,夜晚的风几乎没有寒意。

    林雪河下楼走了几步,心里还在惦记着发抖的小狼崽。如果不是因为怕冷,难道是生了什么病?

    有些混血体质孱弱,的确容易生病的。但陆崇看起来体格强健,应该不会有什么大问题。

    “前几天上课的时候遇见,我还看见陆崇后颈上带着个牙印。”

    闻人霍落在他身后半步距离,找话题跟他闲聊,“真稀奇啊,在狼族里,alpha都是给予标记的那一方。还没听说过有哪个alpha被咬的。”

    林雪河敷衍地点头,原本没打算回答,又听见他问,“是你咬的吗?”

    “嗯。”

    “那你们这是……”他调整了一下措辞,“你这是打算,把他当成血仆吗?”

    这种问题。林雪河原本要理所当然地再嗯一声,可不知为何,脑袋里浮现出陆崇说过的许多话,还有那些让他看不懂的表现。

    如果不是被交易约束,陆崇似乎不甘心于当他的血仆。

    他也不该关心血仆会不会痛。家族中司空见惯的血仆都只是进.食和泄'欲的工具,没有任何血族会如他对待陆崇一般,对待自己的血仆。

    他们的关系无法这样简单概括,林雪河罕见地语塞了。

    没有听到回答,闻人霍以为他是默认,叹了口气,又说,“秦宴在找你。”

    林雪河愕然回神,“你为什么知道?”

    “小道消息嘛。每个种族里有名的家族出点什么事儿,大家都会听个热闹。”

    闻人霍笑了笑,“我听说的版本是你宁愿跟一个人类逃婚,也不愿意跟秦宴……总之是驳了他一个巨大的面子,大家都说你以后估计没好果子吃。”

    “你真的想好了要跟自己的家族断绝关系,从此当个流浪血族?陆崇人是不错,但比起得到,你放弃的东西更多。对你这样的纯血来说太可惜了。”

    林雪河淡定道,“即使没有陆崇,他也不会放过我。”

    小时候见的第一面,他就差点折在秦宴手里。只是这种不光彩的黑历史,他没必要跟任何人提起。

    没想到会在这里听见讨厌的名字,林雪河顿时没了散步的兴致,转身想要回去,却突兀地对上一双迷恋的眼睛。

    或许酒劲上来,闻人霍说不清心底的情愫,但身体很诚实,靠近的距离已经超过了安全线。

    林雪河静静地看着他,看着他俯身靠近,逐渐变成暧昧的距离,辛香的藿香气味将他们包围。

    “你真的很美。”闻人霍喃喃道。

    即使只是望着他月光下的背影,也让人不由得生出这样的感慨,“难怪……所有人都想得到你。”

    带着酒气的呼吸似缓忽急,试探着贴近了他。

    咫尺之间,林雪河没有后退,更没有避闪,声音平稳地说,“你打听到了我的家族,那应该也知道,我的伴生能力是[神谕]。”

    他就着这个距离在和闻人霍说话,嗓音柔软,如同情人的低语,内容却叫人汗毛直立。“只需要一句话,我就能让你下半辈子再也硬不起来。祝福已经死了,没有任何人能解开这句诅咒。”

    “……”

    “只是开玩笑而已啦。”

    他温柔道,“对了,你刚才打算做什么?继续吧。”

    第35章 第 35 章

    “你这样……怪吓人的。”闻人霍说。

    是半开玩笑的语气, 但他身体靠近的趋势很明显停顿住了,并开始微妙地向后撤。

    “你的确应该害怕。”

    果然还是这种司空见惯的反应。林雪河只觉得索然无味,转身上楼。

    人类无趣,还是小狗好玩。

    餐桌上火锅沸腾得热火朝天, 没人发现陆崇在入户玄关前急得团团转, 就差伸爪子挠门了。

    林雪河一进来就发现他在门口, 眼中的笑意变得真切起来,开心地抱起他挠挠下巴,“你是在等我吗?乖宝宝。”

    “……”

    陆崇以投降的姿势被拎起来,后腿蹬了两下空气。

    他只是变成了小狗的身体, 但不是小狗脑袋,本能地觉得闻人霍叫林雪河下楼没什么好事。

    好在他们回来得很快。至少表面上,看起来无事发生。

    这顿火锅结束, 闻人霍和许戈离开了, 楚河留下来收拾完餐厅, 时间已经很晚,申请留宿在沙发上凑合睡一觉。

    林雪河没什么意见,抱着心爱的小狼崽去睡主卧。

    闻人霍走之前还对他表示了二次关心,但他压根就没往心里去。就连在楼下听到家族相关的消息时,也只是很短暂地惊讶了一下而已。

    他不会为自己接下来的命运焦虑。

    不过是家里或者秦宴亲自来抓他。那他就跑呗, 跑不掉就死。这么简单的发展, 还有什么可想的。

    在这件事上, 他堪称拒绝内耗的典范。

    “如果我死在外面,你要把我烧掉哦。”

    他躺在主卧的双人床上, 和怀里的毛绒生物说话。因为没有回答, 听起来更像是自言自语。

    “人类死了也会被烧掉,是不是要用很多工具, 还有高温的炉子什么的?我就没那么麻烦,你把我放在太阳底下,过会儿再把我扫起来装进罐子里就行了。”

    “……”

    “不知道他们会派什么样的血族来抓我,最好不要是会用水的那种。对了,秦宴的伴生能力是超级强化,你知道吗?就是会变成一头怪兽。太丑了,我讨厌那种大块的肌肉。不太过分的还可以,你的肌肉就很好看诶。当然,我说的是你身上没这么多毛的时候。”

    “……”

    “幸好我们先遇到了。虽然你有时候奇奇怪怪的,但是我知道你不是坏人。如果到最后小流还是被找回来履行婚约,至少不用担心她会被你欺负。”

    他感慨地叹气,“如果我有机会当哥哥的话,说不定真的会是个好哥哥呢。”

    不知为何,他有些怅然若失。

    其实寻找林流只是他离开家的契机。真出来了才发现,他真正的执念在于“离开”,除此之外,也并没有多么迫不及待地找到妹妹,跟她团聚。

    虽然这份感天动地的兄妹情一直都存在于他的想象里,但是这么多年过去,就算找到林流,妹妹也不会属于他了,而是属于陆崇。

    “天亮时你就会变回去吗?”林雪河摆弄着肉乎乎的爪垫,不舍地捏了又捏。

    不反抗时,他就像只可爱的小狗玩偶。以后也要归林流玩了,不愧是[祝福],真有福气啊。

    或许这就是他失落的原因。

    不管是妹妹还是小狗,到最后没有一样东西会属于他。

    陆崇安静地趴在一旁听他嘀咕,只有在察觉他试图给自己翻身时,才倔强地打滚拒绝肚皮朝天,要给自己留下最后的尊严。

    “给我看看嘛。”林雪河说。

    事实证明,无论是血族还是人类,都拥有同样的恶趣味。

    “如果现在带你去做绝育,等你恢复成人类形态之后会怎么样?”

    他完全是在用手骚扰陆崇,思路清奇,“变成人之后,被拆掉的蛋蛋还会长回来吗?”

    陆崇:“……”

    救命!

    这场酣畅淋漓的骚扰至少持续了半个小时。他翻来覆去地躲,躲到意识都模糊,不知是什么时候相拥着睡去。

    再醒来时,他们还抱在一起。

    薄被只盖到腰间,他刚变回来身上什么没有穿。赤/裸的臂弯中,林雪河安然闭着眼睛,躺了几个小时睡衣下摆已经卷到胸口,露出一截细腰。

    他的脸贴在林雪河小腹上,光滑的皮肤带着微微凉意,贴起来非常舒服。

    ………………

    习惯于黑夜中行走的血族,往往在天亮时开始沉睡。这会儿林雪河睡得正香。

    陆崇不敢动,死死地盯着薄被上顶出的形状,疯狂默念道德经,祈祷在林雪河醒来之前快点消失。

    没过几分钟,客厅里叮咣一顿响。楚河带着他的大嗓门来敲门,自觉懂事地报备:“爸爸!我去学校啦!”

    林雪河挣扎着苏醒,眼睛都没睁开,很称职地嘟囔了句,“嗯……小河好乖。”

    楚河隔着门听见这句夸奖,高高兴兴地出门上课去了。

    陆崇:“……”

    有种诡异的一家三口日常感。

    平白认了个爹,让喊什么就喊什么,楚河表现得过于顺从。以至于他开始怀疑自己,被契约时难道也是这个样。

    林雪河非常顺手地摸了一把近在咫尺的胸肌,轻声抱怨,“你如果能像他一样听话就好了。”

    “……”

    陆崇当机立断地翻身甩狙,把被子都卷走了,捂着不可告人的部位还在嘴硬,“我不可能和他一样。”

    “你是坏小狗。”林雪河不满地说完,也翻身背对着他。

    陆崇趁机悄没声地溜下床,先给自己找条裤子穿。

    要命的一晚终于结束,他又得到了一个月的自由时间。

    套上衣服,他按计划往家里打电话。

    上次答应了林雪河要帮忙找妹妹,虽然后来没再提起过,但他私下里已经联系了陆明灯,提前告知他最近会回家一趟,只是在等月圆之夜过去,才没立刻行动。

    现在没别的理由再拖延了,他打完电话告诉林雪河说今天晚上回去。

    林雪河都懵了一会儿,才想起还有这档事,“……哦。”

    陆崇看出来了,“其实你也没有那么想找到她对吧。”

    “有一点想,但是不多。”

    “那你还哭得那么真情实感……”

    说到一半他想起来了,林雪河那天晚上是被emo之神的伴生能力影响,悲伤无限放大的效果。

    林雪河慢吞吞地坐起身,醒了醒神,“我最希望找到她的时候早就过去了。”

    他也还惦记着林流,只是没有立刻行动起来的紧迫感。被陆崇推一下,才顺势动一动。

    “那正好,我爸知道的估计也不多。”陆崇说,“可能没有你想要的信息,先做好心理准备。”

    “好。”林雪河有心理准备。

    他推测林流应该不在血族的控制里。最近没有情绪波动剧烈的时候,他也没有感受到另一个心跳的变化,或许可以称得上是令人欣慰的消息——林流应该处于没有动荡的安全环境里。

    今天周六,陆崇没课,就在家里看下一部戏的剧本。是一部不常见的古装武侠片。

    这点他跟所有年轻男人一样,都有飞檐走壁的英雄情节。只是类似题材的电影很少,他接这个剧本是冒着风险的。

    经纪人劝了他好几回。但他确实拥有只看剧本质量,不考虑商业性的底气。大不了自己投,别说带资进组,他自己当资方也行。

    林雪河看着他一整天都钻研着那些拗口的戏剧台词,做各种笔记,专注的目光奕奕有神。

    他很想做好这件事。

    林雪河也略略扫了几眼,没觉得剧本多有趣。但觉得他认真对待剧本的样子很有观赏性,于是津津有味地看了整个下午。

    等到吃过晚饭,陆崇带他回去自家在龙江市的宅邸。

    是座小巧精致的中式别墅,只有三层,院子也不太大,做了假山池塘的造景。从他高中搬出去独居之后,这里平时就只有陆明灯在住。

    现在住家阿姨只有两位。其中一位刘阿姨是陆崇熟悉的,今天来之前联系的也是她。

    司机把车停进地库。陆崇下车时瞥了一眼,发现除了往返公司通勤用的商务车,陆明灯其他车都在,“我爸还不在家吗?没说什么时候回来?”

    “估计是公司有事要加班,我已经告诉过他今天晚上你要回来了。”刘阿姨忍不住瞥他身后的林雪河,用眼神问这是哪位。“你们好不容易回来一趟,先上去休息吧。房间已经收拾好了,不过只有一间。”

    “好吧。”陆崇假装没看到她眨眼的暗示,把林雪河带回了自己二楼的房间。

    房间里布置一切如旧,连他初中毕业时用过的中考资料都还摆在书架上。

    陆崇说,“我爸他一直就这样,好像不怎么愿意见我。”

    他从小就在这种诡异的状况里长大,在家里遇到时面对面几乎没有交流,但是在电话里,陆明灯又总是很亲热地跟他说话。叫人搞不明白。

    “我也不确定他什么时候回来,今天可能得在这儿住一晚上。”

    林雪河点了点头,看到书架上放着他的相册,颇有兴致地伸手去拿。

    陆崇来不及检查里面有没有自己的黑历史丑照,又被刘阿姨敲门叫出去,“外面有人找你。”

    刘阿姨接连吃瓜,看这个小少爷的眼神都多了几分佩服,“又来了两个美女哟。”

    陆崇:“……”

    这个“又”字用的很灵性。他想起林雪河今天没有束发,估计是长发被阿姨误会了,只是暂时来不及解释,“她们在一楼会客厅?”

    “对的对的。”

    陆崇下楼去见。

    会客厅里坐着两个与他素未谋面的金发少女。看上去是双胞胎,一个穿红裙,一个穿绿裙,洋娃娃般精致的脸蛋上妆容很浓。

    和她们视线接触时,陆崇汗毛直接起立。

    狼族对危险的直觉反应在发生作用。

    见他现身,少女同步站起来,一模一样的身高体型仿佛复制粘贴,连头顶发箍的高度算上也没到他胸口。

    抹掉脸上夸张的妆容,就只是两个没长开的小女孩。

    “请问,你是陆崇先生吗?”她们出乎意料的礼貌。

    陆崇说,“我是。”

    “太好喽!爸爸说你和林雪河在一起。”她们说。“请问,林雪河先生在吗?”

    陆崇皱了下眉,心知来者不善,但并没有从她们身上嗅到血族特有的气味。

    “你们找林雪河干什么?”他问。

    “我们是来杀死他的。”双胞胎异口同声,开朗道,“抽光他的血,带给爸爸!”

    “……”

    陆崇没忍住一人弹一个脑瓜蹦,“你说杀就杀?你说抽就抽?”

    “呜,你是想要保护他吗?那……”她们动作默契地捂着额头对视一眼,又同时伸出手指,露出毫无城府的笑容。

    “那,也杀了你。”

    第36章 第 36 章

    “你们在说什么?”林雪河抱着相册出现在楼梯转角。

    他看照片就像读书, 翻得很快,因为发现了些有意思的细节,饶有兴致地下楼找陆崇。

    但在陆崇之前,他先看到的是一对双马尾的背影。

    不能怪陆崇不够显眼, 只能说那金灿灿的双马尾实在太亮了, 再配上一身红色蓬蓬裙, 宛如一盘番茄炒蛋成精。

    感受到他的出现,番茄炒蛋精蓦然转身,视线直直地投射过来。

    林雪河没能避免对视,被她双眼锁定的瞬间, 世界开始旋转。光怪陆离的漩涡从那双眼睛里展开,无限扩充,像是时间之外, 一个独立的小世界。

    倏忽间他手中的相册不见踪影, 脚下的楼梯也消失了。一片纯白的空间里, 出现了成千上万条形似相机胶卷的记忆轴,环绕他飘浮着。

    “欢迎来到红安妮和绿安妮的世界。”两道甜美的嗓音重叠在一起,响彻他的脑海。

    林雪河才注意到她们是两个人。除了番茄炒蛋精,还有一个青椒炒蛋精,只是都以小幽灵的形态飘在半空中, 一看就不是实体。

    这意味着任何物理攻击都没有用。被困在这里的人, 无法通过直接击倒她们离开。

    “你有三次选择的机会。”红安妮说。

    “选择什么?”林雪河问。

    绿安妮开朗地笑, “濒死体验。”

    “想离开这里,你就要在这漫长的人生胶卷中, 选出主角离死亡最近的时刻。”

    红安妮说, “选择正确,红安妮会带你去回到现实的出口。”

    “选择失败, 你会代替主角进入濒死体验。”

    绿安妮说,“一遍又一遍,直到你的意识毁灭在这里,融化成我们力量的一部分。”

    “哦!虽然你是[神谕],但是不要妄想可以使用伴生能力哦。在我们的世界里,我们才是创世神。”红安妮说。

    “没错!”绿安妮说,“你要按照真正的神创造的规则,来玩这个游戏。”

    在她们的世界里,红安妮负责诞生,绿安妮负责毁灭。

    “如果你的意识毁灭在这里,身体就归我们了!”红安妮说。

    “没错!”绿安妮兴奋道,“把你的血抽干,带给爸爸!”

    “爸爸是谁?”林雪河不悦地说,“你们的血才要被抽干。”

    红安妮和绿安妮对视一眼,哈哈大笑:“看!我们的血一滴都没少!都说过了,你的[神谕]在这个世界里不起效!”

    怪就怪楼梯上多看那一眼。

    林雪河叹气,“好吧,给我看看。”

    规则很好懂,只是从这千万级的人生瞬间中盲选一条,别说三次机会,三百次也不够用。

    “首先,你需要选择主角的身份。”红安妮说,“只有两个条件。第一,主角不能是你。他可以是这世上除你之外的任何一个人。但是,第二,他的人生必须和你产生过关联。”

    林雪河微微一笑,毫不犹豫道,“我希望那个人是陆崇。”

    “叮叮叮,符合条件!”

    画面更新。一条胶卷主动飘到他面前,他目光向下一扫,来了些兴趣。

    但紧接着,绿安妮说,“哇塞,那个人类也选择了你呢。”

    “……”

    坏了。

    林雪河想。

    不出意外的话,恐怕要出意外了。

    那个笨蛋人类是哪里来的自信,敢拿他的人生做选择题?

    陆崇……

    是不可能选对的。

    **

    “怎么样?第一个要去哪里呢?”红安妮说,“是这个嘛?还是那个呢?到底会是哪一个呢?”

    绿安妮兴奋得乱飞,“我已经迫不及待了!”

    林雪河淡定地望了一圈,伸手指指,“那个。”

    在那一小段胶卷里流动放映的是八岁的陆崇。穿着小小绅士的燕尾服,去林氏庄园参加宴会,却被恶意捉弄关进地窖里的那天。

    “OKOK!”红安妮选中那一段记忆,以此为坐标轴创建世界,“让我们直接降落到最精彩的……”

    “不。”林雪河打断道,“往前倒一点。”

    他选择的片段并不是规则里所说的濒死时刻,而是自己想看的。

    如果他没有猜错的话,那一天陆崇去参加的宴会,是为了庆祝新任家主的继位。

    有史以来,血族每个家族的掌权者都会在上一任家主确认死亡时才举行交接仪式。只有林雪河的父亲是例外。

    就像现任林氏家主曾说过,原本该掌管这整个家族的是他的父亲。

    可惜,因为他的一句诅咒,本该成为家主的吸血鬼变成了蝴蝶。

    没有林流,诅咒就无法解除。大家默认这个可悲可怜,被亲生儿子诅咒的吸血鬼不可能再变回来了,就这样选择了别的继任者。确定了家主的正选。

    宴会那一天,林雪河在高塔之上也能听到庭院中传来的音乐,和酒杯相撞的清脆响声。

    他的父亲也能听见。

    最可悲的就是这个。变成蝴蝶后,他的父亲依然保留着吸血鬼的敏锐听觉,也保留着无法接触阳光的致命弱点。

    他的房间里,窗户每天都紧锁着。只有在那一天,他亲手推开窗户,亲眼看着蝴蝶飞出了窗台。

    那是他的父亲的选择。

    继续等待下去,或许还有一天能等到女儿的解救。但那有什么意义呢?它的存在已经被盖棺定论为“死亡”,终日囚于暗室的生命漫长而虚无。

    林雪河想知道,那只蝴蝶是不是真的被陆崇看到过,化为灰烬时又是什么样的情景。

    可红安妮太过吝啬地使用力量,他只能看到陆崇被推进地窖之前的一小段。

    彼时的陆崇浑身都已经湿透,被推倒在地上,一脸倔强地看着为首的血族少年。

    那是少年时的秦宴。

    林雪河走到他们身边,面不改色地朝秦宴身上踹了一脚,果然踹空了。

    陆崇被独自关在这里四个小时。狭小的地窖里氧气稀薄,他被大人发现时几乎陷入窒息。

    “可怜的孩子。”红安妮说。“你要选择这一段吗?”

    “不要。”林雪河说,“换第二个。我想看他知道自己要和血族联姻的那一天。”

    “你确定?”绿安妮露出古怪的表情。“你这是在浪费机会。”

    濒死体验至少是在陷入危险的时刻才会发生,林雪河的思路和其他人截然不同。

    “确定。”他的思路当然不同,“跟你们的规则没关系啦,只是因为我想看这段。”

    “……”

    绿安妮说,“好嚣张的吸血鬼,怪不得大家都讨厌你。”

    “别管他啦,就给他看嘛。”红安妮说,“这样对我们更有好处。”

    陆崇是高三那年才知道,自己必须要和一只吸血鬼结婚的。

    难得聚齐了父子两人的晚餐桌上,陆明灯忽然提起这件事,用的还是“惊不惊喜意不意外”的语气。

    陆崇脾气上来,把晚餐全掀翻了。

    碗盆都被摔碎,餐桌和地上一片狼藉。虽然知道这里的一切都不是实体,林雪河还是忍不住躲了一下飞溅的汤汁。

    “对不住了儿子。”陆明灯讨好地说,“都怪爸爸没本事呀,跟你那几个堂叔堂伯不一样,没有话语权。其实血族跟人类也没多大差别,大不了结了婚分居。咱乖乖听话,以后继承家业日子照样过嘛。”

    “哈。你说出这种话都不觉得自己荒谬吗?”

    正是心浮气躁的年纪,陆崇拳头都捏硬了,望着他的眼神愤怒又悲哀,“身为父亲,你从没想过为我争取一下吗?!”

    他几乎独自长大,陆明灯没有应酬的时候也很少回家。问起来就是公司事务繁忙,家族里的长辈让他去干什么他就干什么,身为旁支没有继承权就免不了多讨好些,仰人鼻息地过日子。

    陆崇早慧,表面上看起来是个不好接近的高冷小少爷,其实内向又心思敏感,一直期待着和父亲多联络感情,渴望促膝长谈,彼此敞开心扉增进关系。

    好不容易在家里碰一次面,陆明灯却总是油腔滑调地敷衍。他们几乎没有过面对面说心里话的时候,陆明灯还没有保姆阿姨对他了解得多。

    他对父亲的失望,就在得知这个婚约时达到了顶峰。

    仗着无论做什么都不会影响记忆的播放,林雪河大胆往前,几乎贴着陆崇的脸在看。

    这个十八岁的人类少年眼中有深埋的痛苦,隐忍的泪水闪烁了几回,倔强地不愿落下。

    “有一天你会明白的,儿子。”陆明灯意味不明地说。“对不起,但我希望你能晚一点明白。”

    回答他的是陆崇转身离开的背影。

    这天后,他对父子关系彻底寒心,从家里搬出去住,并且改了高考志愿。

    陆明灯为了分得家族产业一直在公司里经营,他偏不。早就规划好的金融系被他重重划掉。他宁愿去学习母亲的专业,哪怕是他完全不了解的专业,只要想做,他就能做好。

    陆崇失望离席后,林雪河转向另一边,站在陆明灯面前又观察了很久。

    抛开父子感情不论。从旁观者的角度,他能看出陆明灯并不只是为了讨好主家,才献出自己的儿子去跟吸血鬼联姻。

    但陆崇身在其中,是抛不开的。再加上父亲有意在隐瞒,他到现在都没想通也很正常。

    林雪河说,“你们知道有句话叫哀莫大于心死吗?”

    “不知道。但是心死不算死。”红安妮说,“你又选错了一次。”

    只剩最后一次机会了,他半点害怕的神情都没流露出来。绿安妮不解道,“你是不是没听明白规则啊?只要第三次也选错,你就真的会死在这里的哦。”

    “嗯嗯。”林雪河微笑道,“但我怎么会选错呢?从一开始就知道呀。”

    还要感谢小陆崇,听从了心理医生的建议,把每张照片背面都写满感言,他才能把相册当书看。

    一直到十八岁的大陆崇,都还保留着这个习惯。

    红安妮和绿安妮不安地对视,看着他微笑的脸,仿佛在看不知名的怪物。

    “我选择,他的性征分化成alpha的那天。”林雪河淡定道。

    “也就是第一次发情期到来时,他独自度过的那天。”

    **

    在番茄炒蛋和青椒炒蛋两只小幽灵分/身的带领下,陆崇进入了另一个独立空间。

    他当然不乐意玩这么离谱的游戏,但从另一个角度想,能看到林雪河的过去确实也很有吸引力。

    从小到大,跟他产生过关联的人或许很多,但真正有了解的没几个,更别说选择人家的濒死时刻了。

    与其如此,他更想知道林雪河都经历过什么。哪怕这只吸血鬼足不出户,很可能日常都在无聊中度过,他也觉得那些无聊中,有神秘的不同寻常的部分。

    他一直都想知道。

    只是以他的性格,现阶段是张不开嘴去问的。毕竟从小情感的需求都被他爸拒绝,要么就是已读乱回,他对主动提出要谈心这种事已经有心理阴影了。

    更何况,林雪河嘴里也不一定有实话,“我选择……他第一次过度使用力量的那天。”

    陆崇说,“我说的是林雪河,别搞错了。”

    “……”

    或许是错觉,他看到红安妮和绿安妮同时翻了个白眼。

    人生胶卷的画面在他眼前扩大,填充成实景。他察觉自己站在一间普通儿童房里,窗外就是绿油油的草地。这个时期的林雪河,还没有被放到高塔之上单独关押。

    但他看起来过得已经很不好了。

    陆崇深深地皱眉。

    这细胳膊细腿儿……他打从娘胎里出来就没这么瘦弱过。

    真的是三岁。林雪河第一次透支力量是在这个年纪,所以之后每次耗尽自己,都会回到这个形态。

    父母亲人都不在,甚至连个保姆阿姨都没来安慰,房间里只有这个柔弱的孩子,坐在自己的小床上嘤嘤地哭,猩红的泪水不断地从眼角落下。

    他怀里抱着小狗玩偶,给自己擦脸时发现泪水也变成了血色。不想把小狗弄脏,他把玩偶扔到了一边,缩着肩膀靠在角落里害怕地发抖,断断续续咳嗽,“疼,疼死了……我要死了。”

    陆崇整颗心都被绞紧,忍不住地弯下腰去想要抱他,双手却直接穿过了他的身体。

    “叮叮叮,猜错喽。”绿安妮满意道,“你还剩下两次机会。”

    画面被抹去。陆崇直起身,第二次选择了林雪河父亲去世的那天。

    他第二次的选择和林雪河重合了。红安妮和绿安妮默契地对视,心照不宣地笑开。

    好耶!他也浪费了一次机会。

    同样是那一天。陆崇这次以林雪河的视角看清楚了,暗暗地磨牙,“骗子。”

    高塔上的公主果然是他!

    就知道会是这样。

    陆崇想到他们在庄园夜里的对话。林雪河无比自然地说“那不是我”,真是毫无破绽的语气。

    他却有种奇怪的直觉,就觉得自己跟林雪河曾经是见过面的。虽然也不算完全见过,但他的直觉的确应验了,也算给了他一点信心。

    那只在他手背上化为灰烬的蝴蝶是林雪河的父亲。他心里震撼了一下,但想到自己的意识估计也快灰飞烟灭了,他的注意力又回到当下,“看第三段。”

    陆崇从那些线团般飞舞缠绕的人生胶卷中,指出了第三段。

    和林雪河提前知道答案不同,他毫无头绪,只能靠运气,或者说靠直觉盲选——这么说都太好听了。其实他就是在赌博。

    “你确定要选择这一天吗?”绿安妮语气兴奋到诡异。

    “快!快打开这段时间!”

    红安妮选中那随机得令人绝望的一段,时间被展开成立体的场景。

    陆崇刚想要踏进去,扭曲的空间漩涡中伸出一只手,一把扯住了他。

    熟悉的声音在他耳边响起。

    “笨蛋!不是那一天。”

    第37章 第 37 章

    脱离独立空间的刹那, 林雪河恢复了使用[神谕]的自由。

    他原本可以直接把这两盘炒蛋干掉。但他也好奇自己的人生胶卷长什么样子,索性钻进来看看。

    刚进来就撞见陆崇往错误的答案里钻,他一点都不意外,眼疾手快地抓住手臂往外拖。

    陆崇被他扯得向后踉跄, 晕头转向看不明白, “你怎么在这?我靠, 我能摸到你了!”

    “……”

    红安妮与绿安妮同时发出尖锐的爆鸣声,“你为什么可以出现在这里?!”

    “很简单啊,只要诅咒你们的世界不堪一击,可以被任何人随意进出就够了。”

    林雪河好奇地抓住一条胶卷拉下来, 看到里面流动的场景是幼年时的自己,独自坐在窗边下国际象棋。

    “原来从别人的视角看,我是长这个样子的。”他观察后满意地评价, “比照镜子看到的还要顺眼点嘛。”

    “……”

    “但是我看记忆里的你和现在就没什么差别。”

    “你选的是我的……你选对了?”陆崇一愣, 忽然想到什么, 分外激动起来,“那你看见,我,你都看见了?!!”

    林雪河完全理解他为什么这样激动:“看完喽。”

    狼族的初次发情期是猛烈又凶险的成年仪式。他们在分化中要面临精神状况极度不稳定的一段时间,稍有不慎可能会对余生都造成恶劣影响。一般都需要在omega信息素的安抚中进行, 必要时还会用到医疗干预手段。

    但陆崇是在毫无防备的情况下迎来了发情期。格外生猛的发情期。

    那被痛苦折磨的几十个小时, 他在持续不断的情/热里纾解过多少次, 他自己都不敢回想。

    而林雪河说的甚至不是“看到了”,而是“看完了”。

    想死。

    也不用出去了。就在这儿, 原地把他埋了得了。

    “你们两个, 你们……呜哇啊啊啊!”

    两个小姑娘不依不饶地哭闹起来,“为什么把我们的世界弄坏了!讨厌!讨厌!”

    “都给我安静!”陆崇被羞耻心打击到谷底, 刚刚做选择题的紧张情绪都烟消云散,对林雪河说,“你看了我的,那我也要看你的。”

    林雪河想想好像是这个道理,就大方地点头,“那好吧,给你看看。”

    在他自己的人生胶卷里,离死亡最近的时刻。红安妮包着一兜眼泪,不情不愿地打开了那个片段。

    和陆崇第二回选择的时间点很接近。那是在某次血族聚会中,少年秦宴又一次被邀请进入林氏庄园。

    他来过不止一次,也听说了不止一次的关于“高塔上的公主”的传闻,自然是要亲眼看看。

    他打发走身边簇拥的血仆,和几个血族少年小跟班讨论如何进入高塔。

    陆崇和林雪河在他之前先进了房间,看到幼年林雪河在安静的玩拼图,一边玩一边打哈欠。

    “我白天很容易犯困。”林雪河观察自己得出结论。

    “你在剧组那阵白天也不怎么睡觉。”

    “那是因为刚离开家,不知道什么时候会被抓回去,所以要珍惜每一天在外面的时间。”

    林雪河说,“对了,后来我是怎么回家的呢?好像是杀青之后坐你的房车,莫名其妙就到家门口了耶。”

    “……”陆崇觉得这茬旧账他能翻到八十岁,但也认了。

    幼年林雪河听不到他们的对话,在一片安宁的房间里昏昏欲睡。霎时间,窗户忽然爆炸,玻璃渣直接飞到他脚边。

    他惊愕地看向窗户,秦宴骑在具有飞行能力的血族少年身上,从窗户漏洞里大摇大摆地飞进来,降落在他眼前,优雅地合起了手中伞。

    幼年林雪河那张小脸肉眼可见地皱成了一团。

    “我很讨厌这种爱装的,”成年林雪河在旁边做注释,“越装越讨厌。”

    “……”

    陆崇头皮一紧。

    接下来发生的事似曾相识。他注视着房间里的动向,心底沉寂多年的火又急速燎了起来。

    这是比他经历过的更严重的霸凌。

    秦宴对眼前的公主显然很感兴趣,但是以恶劣的形式,毫无尊重地撩起他的长发把玩,指使手下的跟班去脱他的裤子,“公主不都是女孩子吗?你到底是不是女孩子?”

    “……”

    高塔上平时没有别的血仆近身侍奉。林雪河形单影只,这时已经无语到想要使用伴生能力,却被一个血族少年提前道破,“小心!他说的坏话都会变成真的。”

    “那有什么可怕的。”少年秦宴说,“让他说不出话,不就好了?”

    他们占据了人数上的绝对优势。伴生能力为控水的血族少年在空气中凝结出巨大的水团,另一个力大无穷的血族少年抓住林雪河细瘦的脖颈,用力把他按进水里。

    不到一分钟,水团里便往上飘出一串气泡。林雪河奋力挣扎,但在水里说不出话,连续呛了几口,快要失去意识时,猛地被抓出来。

    新鲜空气向他涌来,他能做的只有疯狂地呼吸,听着秦宴在他耳边说,“从今天开始,[神谕]就属于我了。我就是你的空气。你说,要不要跟我走?”

    “……”

    林雪河说,“你去死吧。”

    在之后的很长一段时间里,他都后悔这句话只是不想示弱,没有带上真心的诅咒。

    秦宴的眼神变了,那些听命于他的血族少年立刻会意,揪住林雪河继续往水里按。

    每当他快要窒息时,就松开手给他几秒钟的呼吸时间,然后再按进水里。

    穿越时空,林雪河站在幼时的自己面前,冷眼看着自己曾经遭受过的折磨。时隔多年,被水漫进口鼻无法呼吸的窒息感依然清晰。

    沉默的注释中,陆崇终于明白他为什么讨厌水。

    这是他生命中最难忘的下午,无比漫长的折磨过程一直持续到天黑,秦宴才玩到尽兴。

    “要不要跟我走?”秦宴最后问了他一遍。

    林雪河浑身无力,水淋淋地软倒在地上,像快被随手丢弃的湿抹布。如果这时候能发出声音,他说的“去死”绝对是真心的。

    但他的嗓子已经完全哑了,只能把口水吐到秦宴裤脚上。

    “……”

    不巧家族里的长辈来催。离开之前,少年秦宴意犹未尽道,“我们还会再见的。高塔上的公主。”

    “你勉强配得上我。”

    **

    走出这段记忆,陆崇反应比林雪河更大,“操!我杀了他。”

    说不清是为了林雪河还是为了他自己,新仇旧恨通通叠加,怒火直往头顶上窜,他恨不得把那小畜生从画面里揪出来拧成两半截。

    “我也想啊。”林雪河倒是冷静许多,“可是大家都护着他。”

    能报的仇当然要报。

    彼时很少有血族知道[神谕]可以跨越空间进行诅咒。所以他恢复行为能力之后,很顺利地诅咒了那天闯入他房间里的所有血族少年的死亡。

    除了秦宴,他对其余吸血鬼的诅咒全部应验。也因此一事,[神谕]在血族的恶名威慑更上一层楼,几乎没有吸血鬼敢再招惹他。

    他不知道为什么秦宴能逃过一劫,但当然不想放过罪魁祸首,还想再诅咒一次。那时家主告诉他,姓秦的家族只要一句话,就会影响到林流在外面的生存条件——

    现在他是知道了,妹妹根本就不在秦家。但当时他年纪小,被这套说辞唬住了,只得忍辱负重。

    他真的有在努力当个好哥哥呢。

    任务失败,两个小女孩没有拿到自己想要的血液,而被听命赶来的管家捆在椅子上五花大绑。

    负责动手的管家显然也很懵逼,虐待儿童可是要坐牢的。但或许只是故意打扮的像幼女而已,这些富豪私下里玩得都挺变.态。他们这些打工的只要干好自己被吩咐的活计就够了。

    林雪河再次问她们,“你们说的爸爸是谁?为什么要抽我的血?”

    她们一人把头转到一边,侧脸看上去气鼓鼓的,不肯回答问题。

    “再不好好配合的话,就把你们交给猎人了。”陆崇故意加重语气。

    事实是他没有从这对姐妹身上嗅到血族的气味,这么说只是想恐吓一下,聊胜于无。

    没想到她们双双眼睛发光,“好啊!快把我们交给猎人!”

    期待的口吻不加掩饰。

    林雪河右手握拳,敲了一下左手掌心,恍然大悟道,“所以你们是猎人派来的。”

    “……”

    不小心泄露了秘密,她们惊慌地对视一眼,又不肯说话了。

    猎人和吸血鬼是相互之间的捕猎关系,没得说。

    既然是猎人阵营,那就交给血族处理。林雪河已经和家族划清了界限,打开手表叫林卡西派车过来,把这两盘炒蛋装走。

    想到这,他特意跟陆崇分享了自己关于“番茄炒蛋”和“青椒炒蛋”的联想,因为能得到一句幽默的夸赞。

    没想到陆崇对他说,“你是真的饿了。”

    “……”

    林雪河说,“你是我见过最没有幽默感的人类。”

    他回到楼梯上捡起了那本相册,翻到最后一页。那是陆崇发情期结束之后拍自己卧室的床,有时间和日期水印。照片背后写了一句“差点死在这里”。

    凭借这句话里的信息,他一开始就得到了正确答案。只是没想到陆崇说的差点死了,是那种死。

    蛮淫/荡的死法呢。

    他在心里浅浅评价完,又把相册往前翻,拿出一张照片给陆崇看,指了指另一处自己在意的细节,“我见过这个女人。”

    这是一张相册里比较少见的合影。上面有刚为人母的钱雨虹,风姿绰约,一只手轻轻搭在婴儿摇篮床上,对着镜头浅笑。

    她身后还站着另一个女人,看上去身形高大,有着沉默寡言的气质。

    “这是她的私人管家。”陆崇意外道,“你怎么会见过她?连我都没见过。”

    按照时间顺序排列。这张照片被夹在相册最前面,拍摄年代久远,远在他有记忆之前,也是他和母亲唯一一张合影。

    他一直很珍视这张照片,从小到大看了无数次。可惜亲爹从来不愿意跟他谈心,就只好一次又一次地从家里的阿姨口中问出个只言片语,再自己拼凑细节。

    那个站在她身后的女人,陆崇也打听过,不过只知道她是在为钱雨虹做执事类的工作。主人离家出走后,她很快也消失了踪迹。至于是不是主仆同行,就不得而知了。

    “她个子很高嘛,我在血族从没见过个子那么高的女性。”林雪河说。

    他是在年纪尚小的时候见过这个女人,但是印象很深,所以一直记到现在。

    来他家里的访客本来就少。除了这种客观因素,令他印象深刻的原因还有另一个,“她的身份也很特别,是为数不多的会主动到血族庄园里来,登门拜访的……”

    他故意停顿在这叫人抓心挠肝的地方。陆崇忍不住接话:“……的?人类?”

    林雪河摇头,“是狼族。”

    第38章 第 38 章

    “所以, 有两种情况。”

    林雪河伸出手指比了个耶,在突然怔住的人眼前晃晃。

    “第一种情况,这个女人是仅代表自己去拜访血族的。她的主人对她的身份种族都不知情。但我觉得不太可能。”

    就像血族里身份较高的吸血鬼都爱给自己整几个血仆,狼族也有类似的主仆模式。

    身材高大的女性alpha在狼族是相当稀少的存在, 狼群中也只有贵族家庭的小姐才用得起这样的女性当贴身执事。更别说普通人类了, 狼族的alpha根本不屑于侍奉。

    “所以应该是第二种情况。”他说, “你的母亲应该是等级很高的狼族。”

    陆崇从没往这想过。

    以前他都以为是陆家往上的哪一辈祖先玩得太花。但他身上的狼族基因,的确也有可能是从生母那里继承而来的。

    “你父亲应该早就知道了,你会遗传到狼人基因。”

    林雪河用名侦探的语气说,“所以, 他主动为你争取了和血族联姻的名额。”

    如果和普通人结婚,他的身份迟早会暴露出来。还不如就让他和血族联姻。用秘密掩盖另一个秘密。

    他们肩碰着肩坐在一起看照片,说起重要的事, 没注意到不远处背靠背被绑在椅子上的双胞胎格外安静。

    “等我爸回来, 我问问他。”陆崇把那张珍贵的照片放回相册, “事实到底是怎样,我要亲口听他说。”

    陆明灯瞒了他二十年,难道就是因为这件事,才不愿意和他多亲近?

    如果是狼族,无论寿命还是体魄都会远远优于人类。那他的母亲在这个家里很难被伤害, 外界所说的被豪门折磨凌'辱就都不可能, 多半是出于自己的意愿主动离开的。

    会是什么原因, 让她抛下刚出生的儿子和丈夫远走高飞,再无音讯?

    也不知道她现在会在哪里, 过怎样的生活, 甚至……她现在还活着吗?如果活着,难道就不想念自己的孩子吗, 为什么这二十年里连一次都没回来看过。

    “还好你和自己的妈妈长得很像。”林雪河说,“不然我真的会怀疑你是那个女执事生的。”

    “……”

    陆崇合上相册,心情复杂,“我也不懂他。我妈失踪之后,他从来没提过再婚的事。”

    在外面有没有和女人花天酒地,他是不知道,但陆明灯从没把任何女人领回家里过。

    即使父子关系不太亲密,这方面陆明灯倒是为他做了榜样,有意无意地把儿子的感情观往纯爱里培养。

    如果真的喜欢一个人,就是要为他洁身自好的。在遇到他之前,绝对不能随随便便就跟别人胡来。

    这是陆崇母胎单身至今的原因。

    “那他会跟你说实话吗?”林雪河问。

    “不知道……就算他说了实话,我也没有验证的依据。”陆崇苦涩道,“毕竟我妈都不在这了。”

    他想听父亲亲口说的话太多,却总是被搪塞过去,也不是没尝试过发脾气,表达自己的情绪。

    但陆明灯总是一副“儿子消消气嘛”的态度,不跟他吵架也不正面回答他的问题。总是让他感觉像一拳打进橡皮泥里。

    “我有个问题要问你。”

    等陆明灯回家大概还需要一段时间。他摩挲着相册细腻的皮质封面,指腹一下一下地按压着边角。

    “刚刚被拉进去做的选择题……你为什么要用我当主角啊。”

    一提这个事,他就难免会想起自己发情期的丑态被看了个底儿掉。

    虽然林雪河表现得很淡定,但接下来很长一段时间,他半夜想起来都睡不着觉。

    “就只因为看到了我的相册,选对的几率比较大吗?”陆崇问。“就……没有别的原因?”

    林雪河:“不然呢?”

    “……”

    “你不也用了我的?这个问题,应该由我来问你才对。你根本就不了解我的过去啊。”

    不提还没细想。他一说,林雪河顺理成章地好奇,“我们认识才多久?只有三次机会,你怎么敢的啊。难道你是很喜欢赌博的那种人类吗?”

    “……”

    陆崇心底泛起一阵酸涩,“你真的一点都不知道为什么吗。”

    猜出他生母身份的时候反应那么快,为什么偏偏在这种事上比他还迟钝。

    “因为你和其他人认识的时间比我还短?”林雪河当真猜起来。“但我还是觉得,因为你很喜欢赌博的可能性比较大,也比较合理。”

    陆崇一口气堵在胸口,硬生生笑了出来,“你真是……”

    啪嗒一声,硬物坠落的响动打断了他。视线同时被吸引,他们看到一只小巧的手从腕部被截断,掉在了地板上。

    绿安妮猛地惊醒,看见自己空荡荡的左手腕,惨烈地尖叫起来。

    她的惨叫也将绿安妮从休眠中唤醒,二重奏再次响起。林雪河捂着耳朵走近,率先发现的是地板周围一滴鲜血都没有掉。

    那只断掉的手甚至还在地上挣扎了几下,才彻底僵化。多亏它动了,林雪河看见断裂处的肌肉里埋着一条几乎不可见的丝线。露出的一小段线头像虫子一样在地上扭动。

    陆崇已经走到了绿安妮身边,看到她左手腕的断口十分整齐,很明显是用工具切割出来的,也同样露着一小段丝线,“看这个。有点眼熟吧?”

    “木偶师……果然又没死。”林雪河说。

    这很奇怪。自从他能够使用半生能力以来,除了秦宴,木偶师是第二个能够免疫[神谕]诅咒效果的血族。

    秦宴用了什么方法他不得而知。但排除其他选项,这个世界上能够解开他的诅咒的,明明只有祝福。

    难道木偶师如今就和林流在一起?

    被困在椅子上的双胞胎在用最后的力气挣扎。

    “让我们回家!”红安妮喊,“求你了!我要回去,回家……祝福会修好我们的!”

    “没错,没错。”绿安妮伤心地掉着眼泪,“祝福会的,祝……会……”

    她的声音越来越微弱。林雪河眉头拧紧,一把掐住她的脖子,“不准死!”

    她们提到了祝福!

    这是他离开家以来第一次得到林流的下落。

    可惜他只有诅咒的能力,“不准死”显然不在有效范围内,只能眼睁睁看着这对双胞胎失去最后的气息。

    林雪河还没有收回动作。他的手相当用力,攥住那根脖子的力道,仿佛是想攥住眼前唯一的线索。可因为贴着皮肤脉搏,他又无比清楚,手下的这具身体已经没有了生机。

    脆弱的废物!只是绑起来而已,他们明明什么都没做。

    “下地狱去吧。”林雪河窝火地说。

    线索就在眼前,却只能错过,这感觉比他们从没接触到过一点还要郁闷。

    陆崇无言地拍了拍他的手背,示意他放松,又严谨地把两个女孩的生命体征再检查一遍。

    她们和上一次高速路服务区里遇到的野狼一样,都是被提前制作过的木偶。脸上的浓妆是为了掩饰死人的颜色。

    不仅能用动物当道具,还能用到人类。木偶师的伴生能力注入她们的身体,就可以让她们保持和生前一样鲜活的动态。无论声音还是形象,都很难察觉异常。

    陆崇感到一阵恶寒。

    每个血族的伴生能力都不是取之不尽用之不竭的,不可能像永动机一样使用。是木偶师的力量耗尽,或者发现情况不对主动收回了力量,她们才又变回两具尸体。

    这对双胞胎是木偶师的手笔,能修好她们“祝福”一定就是林流。线索串联起来并不困难,只是一时间难以消化。

    难道林流在猎人手里,在帮他们做事?

    这也太荒谬了。

    林雪河心情非常糟糕。

    以往要说他对妹妹有多关心,其实也没那么夸张,毕竟是素未谋面,即便偶尔会有共感,可感受过去之后,又能有多深的情谊呢。他只是比较喜欢沉浸在好哥哥的角色里,满足自己的虚荣心。

    但这条猎人方向的线索被呈在眼前,他史无前例地对这个妹妹怜爱起来。

    他被逼着用天赋干活,起码是为了自己的家族。林流却在猎人中谋生,不知道要干多少违背本愿的事。

    谁会把同族送给敌人啊?那些吸血鬼到底在想什么!

    再加上她是生下来不久就被抱走的,就更让人有不祥的预感。她生长在猎人的阵营里,很可能会被人类驯化,被策反,倒向那一边。

    说不定她现在很讨厌血族!更别提认他这个哥哥了。

    那他这么费劲辛苦地找妹妹还有什么意义?特意请一位能完美克制他的死神回来,把他做掉吗?

    原本不该是这样的。

    兄妹关系可以说是他心里尚存的难得称得上美好的东西。这份期待被硬生生地破坏掉了。

    “虽然我是血族,”林雪河说,“但我现在真的很讨厌吸血鬼。如果我有能力诅咒整个血族消失就太好了。”

    他整个低气压爆棚。陆崇刚听个开头还想说“我也”,听到后面就不敢开口了,“要不,你先坐下缓缓?喝口水什么的。”

    林雪河坐是坐下了,可完全不解气,烦躁地用[神谕]把那两具尸体烧掉,看着熊熊燃烧的烈火,心情才舒畅了些。

    烟雾报警器响个不停。家里的阿姨和管家都跑来劝阻,被吓个半死,他谁也不理。陆崇好说歹说把人给安抚住了,年底多付两个月薪水当精神损失费。

    “谁死了都要烧成灰。”林雪河看着地上的残烬,冷冷地说,“地狱里一定积满了灰。”

    这种时候,陆崇不敢惹他。“渴不渴?喝水吗?”不仅不敢招惹,甚至还下意识地放轻了声音。

    “不想喝水。”

    “那喝点什么?给你点个外卖吧,还是老样子?”

    陆崇自然去摸手机,刚拿到手就被他抢过来扔掉,跨坐在大腿上。

    “喝你。”林雪河居高临下地说。

    他的动作并不粗鲁,冰凉的手指拂过陆崇的后颈。但没有留任何反应时间,确认了位置就发狠地一口咬下去。

    连陆崇都吃痛地闷哼一声,双手扶住他的腰,心底诡异地生出一点委屈。

    感觉自己被蹂/躏了,身上的渣男还是既不戴套也没有前戏的那种。

    林雪河知道他的腺体很快就会产生信息素来干扰血液的味道,但最初的一分钟实在鲜美,短暂地沉迷了一下,然后继续发狠。

    陆崇当然能感觉得到,正常进食和玩弄食物的区别。

    在外面的房子里不比自己房间,林雪河无法再肆无忌惮地摔碎所有东西表达不快。他只能找另一个发泄渠道。

    作为那个临时的发泄渠道,陆崇脖子上被咬得几乎没有一块好肉。从颈窝到肩头,深深浅浅的咬痕渗着血氤成一片。

    林雪河用力得腮帮子都酸了,感觉心里的郁闷有被纾解出来,才慢慢停下。

    陆崇全程都没有反抗一下,顺从得令他满意,某种程度上也很有助于他缓解情绪。

    但他还没满意几分钟,陆崇就又不乖了。

    “哪有你这样咬人的?就算要咬……起码咬在衣服底下能遮住的地方吧。”

    陆崇试图为自己争取一点正当权益,“你不能仗着心情不好,就随便玩弄我。”

    林雪河心里的邪火还没散完,听到这话就跟被反抗没什么两样。

    他冷笑一声,那股子烦闷又有复苏的迹象,“玩弄你又怎么样。你不过是人类,食物没有挑剔自己怎样被吃的权利。”

    “……”

    “怎么,你现在要接受自己的混血身份,打算当狼族了吗?在我眼里,你不过是变成了更难吃的食物。”

    陆崇一脸愕然地望着他,眼神似乎有些受伤。

    林雪河却没有注意,宁愿整理了一下不存在褶皱的袖口,都没有为他舔舐伤口。

    他从陆崇身/上/跨下来,继续用恶毒的语言发泄,“就算你想当狼族,混血也是族群里地位低下的动物,还要处理肮脏的发情期……唔!”

    双唇被堵住。他被重重地压在沙发上,不可思议地睁大了双眼。

    交缠的鼻息炽热得过分,带着些怨念和痴缠,仿佛要按照他刚才的咬法,报复到他的嘴唇上。

    也算是件好事。陆崇闭上眼睛,在澎湃的心声中加重啃舐的力度。

    他终于能确认,自己的确是疯了。

    “你……唔……我,诅……唔……”林雪河挣扎的力度微乎其微,在逐渐稀薄的氧气中,目光涣散又重聚。

    临近窒息的体验是他一直以来最讨厌的,可在重叠的心跳中,竟然伴生出难以言喻的快/感。

    “想杀我?那就说话。只要你说得出来。杀了我啊,还等什么?”

    连绵不绝的吻落在他嘴角,故意留给他喘息的空隙。陆崇意味不明地低笑,疯起来比他发脾气时恐怖得多,“说不出就给我受着。”

    第39章 第 39 章

    这个生涩得毫无章法的吻结束时, 陆崇带着引颈受戮的决心。

    林雪河眯起眼,浓密的睫羽掩住其中潋滟的水色。

    他舔了一下嘴角,像是在回味并分析本次体验感,片刻后出乎意料道, “其实也还可以。”

    “下次发情期你还要接吻的话, 可以告诉我。”

    “……”

    很奇怪。

    他看到林雪河无所谓的反应, 感觉并没有比听到“给我死”开心多少。

    又体会到一拳打在橡皮泥上的感觉。

    好像总是这样,越在意就越感到无力。

    初吻惨淡收场。他备受打击地起身找抑制剂,一针扎进脖子里,还是忍不住说, “我不是因为发情期。”

    虽然被他的行为映衬得很没有信服力。

    林雪河不在意地摆摆手。

    缺氧让大脑从愤怒和悲哀中抽离出来,他现在情绪缓和多了。四舍五入,跟陆崇接吻会让他心情变好。

    虽然不喜欢粗鲁蛮横的开场, 但谁家养小狗的时候不会被咬一口呢。

    反正这个意外收获令他满意。

    “你手表在闪。”陆崇没话找话。

    林雪河不想看消息, 懒散地举高手腕, “谁?说什么?”

    “……”

    他无奈地凑近,瞄了一眼,人工语音播放:“爸!救。楚河发的。”

    林雪河不情愿地睁眼,回了个电话。

    “在哪?”

    “学校南门过马路右转两个红绿灯!”楚河边跑边喊,“我的妈呀我能跑这么快呢!”

    “……”

    “救命啊!她快追上我了!”

    “定位打开, 找个地方躲起来。”林雪河说。

    他懒得问太多, 去到那里就知道了。打开定位追踪功能, 他自然地望向陆崇。

    “……干什么。”陆崇还在别扭,“那是你认的儿子, 又不是我的。”

    刚亲完三分钟, 他的注意力居然这么快就转移到别人身上。

    但紧接着,林雪河又说, “快点解决,然后我们回来接吻。”

    “……”

    是不是在发情期都无所谓。接吻又不是只有在发情期才能做的事。

    但不知道为什么,陆崇听到他这么说,露出了奇怪的表情。像是想笑,又像是有点想哭。

    他只好再问一遍,“走吗?”

    “走。”陆崇说。

    **

    虽然离奇地当上了吸血鬼,但楚河自认十分低调:包括但不限于他出门帽子口罩全套上身包得像明星躲狗仔、人群中闻到异类的气味也不会因为好奇搭话暴露身份、一天三顿老老实实喝预制血包,从来不会随便对老师同学流口水。

    谁想到他只是上个晚自习,从图书馆出来就被人一路追杀!

    还好成为血族后,他的身体敏捷和协调能力都显著上升。

    他跑到学校附近的旧居民区里,钻进小巷子七拐八拐,踩着垃圾桶翻墙头,兜了好几圈才终于等到救援。

    “爸爸!救命!”

    林雪河伏在陆崇背上,还悠哉地先打了招呼,“来喽。”

    莫说血族,他的体质比一般人类都更差。跑不了一点。

    好在陆崇能跑,轻松追上,让他看到了一身黑色夜行衣的女人。

    视线接触的瞬间,她追逐的速度自发性地停滞了一瞬。只是林雪河没有在意,看到她的同时便开口说,“折断她的脚踝。”

    咔嚓两声,是骨头断裂的脆响。

    冯喜被惯性摔出很远,倒在地上痛得蜷缩身体,抱着脚踝流冷汗。

    “得救了!!”

    谢天谢地不用再逃命。楚河虚脱地原地坐下歇息,一停下来喘得像头驴。

    他的左键上插着一把银质的飞镖,被腐蚀的伤口还在不停流血。

    刚刚只顾着疯跑都没空痛,这会儿才呲牙咧嘴地拔.下来,“好险,如果被射中心脏是不是就嘎了?”

    他心有余悸,又委屈极了。好好的走在路上怎么就迎面挨一梭子!他没惹任何人!

    “被射中心脏,一时半刻也死不了的。”

    林雪河下来看那女人,“你们认识吗?有仇?”

    楚河本来想说无冤无仇素不相识,挣扎着过来多看了几眼,忽然发现还真见过,“我们好像……哦!就是那天在园林里!”

    文暖请客吃饭的那天。他骗来小男孩手里的玩具枪处理掉,转头就撞上了这个女人。

    现在的记者未免太恐怖了吧,为了一手八卦居然这样出手伤人!

    “不是我说,你想要新闻我能理解,起码也走正常渠道采访啊。”

    楚河还没搞清楚状况,狐假虎威地嚷嚷,“就算你采访我了,我也是不会跟你爆陆师兄的黑料的!你和你背后的公司就等着倒闭吧!”

    “闭嘴。”林雪河被他蠢到,嫌弃地开口,“今晚不准再说话了。”

    “……”

    楚河发不出声音,委屈巴巴地捂着肩伤点了点头。

    那枚造型精巧的银飞镖被他拔/出来扔在地上,还带着斑驳的血迹。制作特殊,材料也不常见,更不会是一个记者的随行物品。

    “你是猎人。”林雪河说。

    冯喜抽动嘴角笑了一下,撑起身体坐在地上,把自己的双脚放平,仰头望向他们,视线落在那个散着银白长发的青年身上。

    “林雪河。”

    她说,“你很有名。”

    他在血族的名气,远超过陆崇在人类社会的名气。自然,吸血鬼猎人之间也散播着[神谕]的传奇。

    那天她扮作女记者去私家园林,又凑巧抓住了楚河询问,本意并非是想挖陆崇的绯闻,而是为了见和他在一起的林雪河。

    “我还以为是秦宴找人来发癫呢,原来是你们。吸血鬼猎人们也想抓我吗?”

    林雪河好奇道,“能不能问一下,现在猎人的赏金名单里面我是什么价?”

    “天文数字。”冯喜说。

    “啊,那就好。”他放心道。

    危不危险另说,他的身价可不能便宜。

    陆崇:“……”好在哪里?

    太高的身价只会催动更多恐怖/分子为了利益铤而走险。

    对血族没有好感,并不意味着就和猎人同一阵营。在陆崇看来,这群拿赏金办事的猎人更像是群藏在现代社会阴影里的杀手。

    猎人杀吸血鬼是名正言顺,可有这样的能力,在看不见的地方,要杀个人也是易如反掌。

    “五雾雾无(你是猎人)?”楚河震惊地瞪着她。“五五乌五(你想杀我)?!”

    “你身上的血液里,有林雪河的气味。”冯喜闭了闭眼,失血过多让她一阵眩晕,“上一次见面时还没有。他是最近刚转化了你吧?我没想杀你,只是要把你带回去。”

    楚河:“雾无乌(为什么)?”

    “因为……你有几率继承他的伴生能力。”或许是觉得自己活不过今晚了,她也不惮于将任务实情说出口。

    “你不知道吗?[神谕]的恐怖性。不能再有第二个林雪河了,这样会让血族和猎人的势力不平衡。”

    “你居然听得懂他呜呜呜的话,好神奇。”林雪河说,“要不你就把他带走吧,可能你们真的有缘分呢。”

    楚河大惊失色:“爸爸!拔拔爸把(别不要我)!”

    林雪河:“听不懂你在嘎什么。”

    “……”

    “不过我也有情报可以告诉你。”

    林雪河说,“我没有亲自转化他,只是用[神谕]诅咒他变成血族。他不会继承我的能力。”

    冯喜一怔,不明显地松了口气。

    夜色朦胧未央。林雪河俯视她像在看地上的蚂蚁,淡金色的眼眸隐隐发出红光。

    她汗毛直立,立刻自觉地开口,“我不会把你的踪迹告诉其他猎人。”

    “好啊。”林雪河微笑起来。

    那是一张被上帝宠爱的美丽脸庞,笑起来简直自带圣光。可是他的语气,一点都不令人感到亲切,“你好像很了解[神谕]?那你应该也知道,我会记住你的样子。”

    他不再看冯喜,又转头对陆崇说,“带他回家找找阻断剂。小孩子不能总是在外面裸/奔,多不安全啊。”

    “哦。”陆崇只负责干活,麻利地把人扛到肩上打车。

    楚河:“呜——”扯到伤口好痛。

    冯喜坐在原地,目送着他们离开,直到再也看不见人影,才敢放肆地呼吸。

    林雪河没有把话说完,但她完全听得懂那未尽的语意——

    你的命在我手上。

    **

    带着楚河就不方便再回老宅,见陆明灯的事只得暂时作罢。

    回到家,陆崇去药柜里找阻断剂,拿足了一个月的量,“这能阻断你身上血族的气味。”

    “上次不都跟你讲清楚了么,这么基础的东西你都不知道用?”

    楚河立马手机打字,语音播放:“我没想到会遇见猎人嘛。”

    “而且我只是个小喽啰,又不是什么厉害的危险角色。我就想着,猎人抓我根本没有价值啊,费那个功夫干什么呀。”

    手机自带的系统音色有些扁平,听起来贱贱的。没怎么长记性的样子。

    “你不是危险角色,你爸是。”陆崇说,“这叫风险继承,以后你都躲不开了。长点心吧。”

    “……”

    楚河:“唉,没办法。既然我成了吸血鬼,对应的风险也应该担起来嘛。”

    他总是说得轻松,在这种大事上做决定也像是做游戏一样。总让人觉得是个没长心眼的傻孩子。

    林雪河在他身边坐下,“你到底为什么这么想当血族?”

    之前他说过的理由一眼就能看出肤浅,必然不是根本原因。

    楚河扁了扁嘴,低头打字播放,“我妹妹……以前很喜欢看动画片,最喜欢的就是吸血鬼题材。”

    “小时候她老是念叨,要是能当华丽的吸血鬼公主就好了,再给她配个英俊潇洒的吸血鬼骑士。我说哥给你当骑士不行吗?她说我既不英俊潇洒又不是吸血鬼,不行。”

    “哈,那你现在占到一条了。”

    林雪河也不是很喜欢这个配音,伸手在他手机上找设置,选了个“磁性男低音”才满意,继续捧着脸听故事,“她有允许你当骑士吗?”

    “她……或许会吧。”

    “小时候全家出去旅游,遇到了火灾,她跟我爸妈都没能跑出来。”

    故事情节急转直下。

    林雪河啊了一声,也没什么好评价的,就点了点头,“这没关系,等你也死掉就能去问她了。不过可能要很久,血族的自然寿命很长。”

    楚河:“……”

    聊天鬼才啊爸爸。

    “我会好好活着的,也好好学习制作动画。多看看这个世界,将来见到她才有故事可讲嘛。”

    “寿命长也很好啊,我能做很多动画片,到时候都烧给她看。”

    “嗯。”林雪河听着听着,忽然看他有点闹心,“你好了吗?带着东西走吧。”

    “……”

    肩上的伤口在简单处理过后,已经长出了新生的肉芽。到底是银质武器,他的伤口愈合速度比正常要慢很多,但天亮前也能完全长好了。

    楚河再没厚着脸皮赖在这,带上大盒的阻断剂告辞回宿舍。

    林雪河躺在沙发上,回想别人和妹妹的故事,想得不是很开心。

    有点想接吻了。

    陆崇送走楚河之后回来冲澡。他原本以为只要等个十来分钟,可不知道为什么,等到困了都没有人出来。

    反正他是不会屈尊纡贵亲自去催的。

    今天回来好像格外疲惫,或许是频繁使用伴生能力的缘故。

    林雪河躺在沙发上睡着了。

    意识动荡时,他感到身体飘浮在云端,被人小心翼翼地抱起来,放到了柔软的床榻上。

    “怎么又在沙发上等我?都说过今晚会回家很迟了。”熟悉的声音,带着陌生的语气。

    “老婆亲亲。”

    轻而珍爱的吻带着怜惜落在他的额头,眼睛和鼻尖,最后碾在他唇上。怕他会累,没舍得多索求一点。

    林雪河想要睁开眼睛,却乏力得动弹不得。

    这一觉睡了很长时间。他意识一直是半清醒的,因此知道自己整晚都被陆崇当抱枕抱着。

    太亲昵的姿势,手脚纠缠,让他很不习惯。

    直到晨光熹微,闹钟铃声催命似的响起。

    身边的人眼疾手快地按掉闹钟,习惯性地把他整张脸亲一遍。然后快速地起床洗漱换衣服,临走之前回来卧室,看他还在睡觉,又亲一遍才肯罢休。

    “我得出门了老婆,”陆崇依依不舍地说,“晚上见。”

    第40章 第 40 章

    大概是着急出门, 他语速有点快。林雪河没听太懂,只明白他的意思是要走。

    这也很奇怪。以往陆崇去上课都是安安静静地出门,从不会特意进来说话吵醒他。不管是有什么缘由。

    他躺在床上,听到陆崇离开的关门声, 又过了一阵, 才困难地睁开眼睛。

    是熟悉的天花板。窗帘照常被拉得严丝合缝, 没有漏进一缕阳光。

    林雪河坐起身,低头看了眼自己的双手。

    他并没有变回幼年体状态,力量也还没有耗尽。

    或许疲惫感是由于昨天连续使用[神谕],但比起力量的消耗, 还有种莫名的精神恍惚,是他陌生的。

    林雪河起床,在家里转了一圈。

    很可惜, 他几乎没关注过家里的物品摆放, 连喝完水都不会自己洗杯子放回原处, 更没有亲手收拾过房间。

    但至少大件家具都和平时一样,从客厅到厨房,看起来一切正常。

    环顾四周,他也不明白,究竟是什么让他感到陌生。

    与平常稍有不同的是, 厨房冰箱上有一张磁吸便利贴上面写了午饭清单。

    他打开冰箱, 里面和便利贴上写的一样, 用保鲜盒装着一人份的蚝油生菜,清炒西兰花虾球, 还有一碗番茄肥牛盖浇饭。摸一摸还有余温, 应该是陆崇早上走之前做的。

    熟悉的食量。还是吃好多。

    是陆崇给自己做的午饭?就出去半天,干嘛还要费劲写个便利贴在冰箱上。

    食物也是普通食物。林雪河看过, 打开下面单独的保鲜层。堆放着RH阴性血的食物库存令他找回了一些安心感。

    他拿出一包,倒在杯子里用微波炉加热,慢悠悠地喝完,去看电视。

    手表在腕上闪烁不停。

    他本以为陆崇准备了午饭,中午会回来吃。但人没回来,消息倒是吵闹个没完。

    从上学路上看到形状奇怪的云朵,到教室里常坐的位置被人抢走了只好往窗边挪。一点点鸡毛蒜皮的小事都要跟他说。

    这一整天,来自陆崇的消息提示就没断过。

    林雪河被吵得头痛,摘掉手表扔到一边,懒得看。

    下午五点半,陆崇结束了最后一节课,顺路去超市采买晚餐要用的食材,两手拎着大包小包,开开心心地回家了。

    “我回来了老婆!猜猜今天晚上吃什么!”

    “……”

    一进门就开始吵,不知道在兴奋什么。林雪河慢吞吞地从沙发上坐起身,很想叹气。

    陆崇手上拿着东西,进门就直接去了厨房,打开冰箱归置时咦了一声,“午饭不合胃口吗,怎么一点都没动啊。”

    是给他做的?

    林雪河皱了一下眉,说,“不想吃。”

    他又吃不出人类食物的味道,顶多闻闻味。

    那些饭菜装进保鲜盒里冷却后再拿出来加热,香味都变质了,他实在不懂费劲做这些有什么必要。

    陆崇以前也没这么多事啊。

    放好了食材,陆崇洗干净手跑出来,径直往他身上凑,“抱抱抱抱。”

    “……”

    林雪河在疑惑中被他抱了个满怀,甚至被他搬进厨房,“老婆乖,来看我做饭。”

    “……”

    他在厨房里显得游刃有余,备菜手法特别熟练,一边洗菜一边分享今天在学校的见闻,话唠得出奇。

    林雪河实在听够了,打断他问,“为什么要叫我老婆?”

    “嗯?你不喜欢吗,那我还叫你宝贝。”洗完最后一颗西红柿,陆崇擦干手走过来说,“我是想着,反正我们下个月就要结婚了嘛。提前叫叫也没什么。正好也提前熟悉一下新身份。”

    他双臂打开撑在厨房岛台上,目光灼灼地盯着林雪河,一张年轻英俊的脸上满是幸福男人的蠢笑,“反正我叫着挺顺口的,嘿嘿。宝贝老婆。”

    林雪河:“……”

    结婚?

    谁结?他跟他?

    这个人类……不会是某种坚信“亲了嘴就会怀孕一定要结婚对你负责到底”的人类吧?

    林雪河一言难尽地望着他,不经意间注意到他微微曲起的手指。

    粼粼水波暗光闪烁。那枚熟悉的铂金戒圈套在陆崇的中指上,尺寸正合适。

    林雪河眼神冷了下来,拔/出案上的水果刀,插/进他的指缝。

    “我靠……谋杀亲夫啊!”

    陆崇惨叫一声,但怕他生气,躲都没敢躲。

    “摘下来。”林雪河说。

    他不明所以地照做。

    林雪河拿到戒圈,亲手摩挲,确认这就是自己曾经送给陆崇的那款。导购说是情侣款,多余的另一枚早就被他随手丢掉了。

    这枚戒指陆崇戴在无名指上正好,但似乎不怎么喜欢,后来都没见戴过。

    “怎么了老婆?”陆崇担心地看着他的神色,终于也发现不对劲了,忍不住伸手想摸一摸他的脸,“谁惹你生气了?”

    林雪河躲开,“你根本不是陆崇对吧。”

    “……”

    “他在哪。”林雪河冷声问,“你又是谁?”

    **

    同一时间。

    陆崇下课回家,路上经过超市,徘徊大两圈,最终空着手回去,在小区门口的便利店买了瓶冰可乐。

    昨天送楚河离开,他回家冲了个澡,出来看林雪河就已经睡在主卧床上了。

    他就知道,说什么“解决完回家继续接吻”果然是骗他的。

    可恶!又一次掉入吸血鬼的圈套!

    害他洗澡的时候特意把嘴唇都搓了搓。

    其实他也没有特别想亲……绝对没有。

    他就是气林雪河说话不算话而已。

    陆崇坐在便利店里,寂寞地喝可乐。

    手机安静得像闹鬼的凶宅。今天一整天他们都没发消息。他就知道,只要自己不吱声,林雪河是肯定不会主动给他发消息的。

    好像有他没他都一样。

    要用到他的时候花言巧语骗骗他,利用完就可以把他随便丢在一边!

    可恶的吸血鬼!

    陆崇愤怒地捏扁可乐瓶。

    亲都亲过了,可话还没说清楚。

    再这样下去就要变唇友谊了!

    这样不行。他不能让事情这样无所谓地发展下去,他要让以后的每一次接吻都有意义!

    昨晚睡不着的时候他就下定决心,得把他们俩未来的发展捋一捋,冒着讨人厌的风险问出那句“我们现在是什么关系”。

    但酝酿了一整天,临回家前,他还是迟疑了。

    如果林雪河真的一点都不喜欢他怎么办?

    脱离血族后,林雪河除了他这里就没有别的去处了。

    那小吸血鬼脾气倔眼光高,肯定不会为了一个容身之处,就委屈自己跟他好的。

    如果因为他这么一闹,林雪河决定离开,在外面被欺负了怎么办?

    [神谕]是很厉害,但力量总有用尽的时候。不仅有血族,有秦宴,连猎人都盯着。

    真遇上危险了,林雪河是肯定不会向他求救的。

    甚至连自主生存的意愿看起来都不怎么强烈,除了想找妹妹的事提过两嘴,其他时候基本主打一个能活活,不能活死了得了。

    不然怎么会说断绝关系就跟家族断绝关系,跟着他这么一个才认识月余的人类跑出来生活呢。

    想着想着,陆崇就不敢闹了。

    遇到这么个软硬不吃的家伙,除了顺毛捋,他还能怎么办呢。

    他丧气地想,或许林雪河在家里早就亲过其他血仆了,才会这么无所谓。

    或许他根本就不用问。林雪河很明显只是把他当成食物,一个移动血包,一只……听话的小狗。

    现在这个小狗的名额已经有楚河代替了。等哪天再遇到一个RH阴性血的人类来代替他的可食用价值,那对林雪河而言,他的用途就会彻底消失。

    站在家门口,陆崇深呼吸。

    或许……

    他也应该学会得过且过。

    开门声响起,一串脚步从客厅哒哒哒地跑过来了。

    他还来不及换鞋,先直直地撞进林雪河关切的目光,甚至还能从那张漂亮的脸蛋上看出等待太久的思念,“你今天一整天都没有给我发消息!为什么啊。是很忙吗?”

    陆崇:“……啊?”

    一定是错觉。

    他看到林雪河不开心地嘟了一下嘴巴。索吻式的,可爱得要死。

    “啊什么啊。”林雪河用指尖轻轻点他的胸口,微不足道的力度像极了调情。依偎的距离里,一项项细数他今天的罪行,娇气地抱怨,“也没有早安吻,还没有给我留午饭。我还以为你中午会回来吃呢!等了你好久,到现在都没吃东西。饿坏我了。”

    陆崇:“……”

    林雪河在跟他撒娇?

    是他疯了,还是这个世界疯了?

    “嗯?说话啊。”林雪河伸出双手抱着他的腰,脸颊依恋地蹭了蹭他的胸口,抬头朝他眨眼,“老公,你怎么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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