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1章 耳机

    明怀鲤一个人进了卫生间。

    这卫生间雪白光亮, 看起来完全是新搭建出来的,没有什么使用痕迹。明怀鲤随便选了一个隔间进去,一眼察觉到不对。

    墙上挂着一个小巧的无线耳机。

    完全不用别人说, 明怀鲤立刻查看周围, 戴上耳机。

    耳机内出现一道庄严的女声:

    “明先生,你好。我是特调局局长施歆,现在我在和你实时沟通, 你不用发声回答, 只要点头摇头就好。”

    明怀鲤抑制住内心的激动,小幅度地点了一下头。

    施歆的声音立刻说:

    “好的,我看到了。今天冒险与你联系, 主要是为了告诉你, 其实你没有怀孕。”

    明怀鲤猛然大口喘息, 他就知道!他就知道!他怀没怀孕难道他自己不知道吗,肯定是没怀的啊!现在知道真的没怀,他瞬间就卸下来一个重担,呼吸都感觉顺畅许多。

    可是……那屏幕里的那颗蛋又是怎么回事呢?

    施歆继续说:

    “屏幕上的东西是我们用最新AI技术伪造出来的, 一切都是为了稳定谢先生的状态。希望你能理解, 谢先生的状态稳定, 对人类来说至关重要。而你,就是谢先生的药。我们特调局怀着真挚的诚意希望与你合作, 由你来陪伴和反向影响谢先生,我们也会给予你一定的保护。你拿到那个小瓶子了对吧?”

    明怀鲤迟疑着点头,他很想问施歆前面那些合作的话到底是什么意思, 但他不能出声。

    施歆说:

    “那个小瓶子, 是对人类无害的假死药。”

    明怀鲤骤然睁大眼睛,手伸进兜里, 拿出小瓶子细看。这竟然是假死药?

    特调局到底想要他做什么?假死?然后帮他逃脱吗?

    明怀鲤觉得自己本该狂喜的,这不是他最开始的目标吗,假装怀孕稳住谢望潮,然后在某种周密的计划里彻底逃走,远离谢望潮,走向新世界。

    可是……他并不像自己想象中那样高兴,反而有些许酸涩涌上心头。

    施歆又说:

    “这瓶药代表着特调局时刻保护你的诚意。如果到了你受不了的时候,想办法和我们联系,再使用这瓶药,我们会处理好后续,帮你彻底改换身份,安全离开这个国家,去任何找不到的地方。”

    明怀鲤面色凝重地再度点头,表示明白了,他抬头看向天花板,想问自己到底要做些什么。

    施歆似乎看懂了他的意思,回答:

    “我们不需要你做什么复杂的事情,只要你和之前一样,与谢先生稳定生活,让谢先生不会发狂就好。就像之前所说,你就是他的药。而我们希望你能站在人类这一边,为人类未来着想,我们自然会全力配合你。”

    明怀鲤陷入沉思,随即点头。他当然永远站在人类的一方,因为他本来就是人类啊。

    施歆:

    “感谢明先生的深明大义。那么有任何问题,你有林霜的电话,尽管与他联系。祝你生活愉快。现在请冲水,然后离开隔间。左数第二个隔间是没有监控的,你可以在那里解决,谢谢你的配合。”

    耳机里传来“咔”的一声,应该是挂断了。明怀鲤点点头,冲水,转身走出去,没再上其他隔间。

    他对着镜子洗手,顺便冲了一把脸,抬眼看着镜子里自己的倒影。看上去仿佛带着深重的忧虑,年纪都大了好几岁。

    他才二十三,没想到都成了肩负国家任务、潜伏在怪物身边的间谍了,天天上演无间道啊这!

    不过一切还真是出奇的顺利,他也算是瞌睡有人送枕头,怀孕检查这一关,算是在特调局的帮助下顺利度过了,甚至还获得了高级道具:假死药。

    假死,改换身份,重获新生……金灿灿的未来在向明怀鲤招手,而他抬头看着这未来,心里却没有想象中那么开心。

    “嘿!宝贝,怎么这么久?”

    谢望潮的声音忽然在他身后响起,来得太快,吓得明怀鲤浑身哆嗦了一下,转头看对方时,眼神中甚至带上下意识的躲闪和惊恐。

    谢望潮是何其敏锐的怪物,他立刻察觉明怀鲤不太对劲,后退一步伸手抓住明怀鲤肩膀,迅速凑近看他:

    “宝贝……你怎么了?为什么有点难过,还有点焦虑的样子?出什么事了?”

    明怀鲤摇头,半晌又点头,勉为其难地开口:

    “我只是在想,为什么我们的孩子,到现在还没有生出来呢?它会不会其实有什么问题啊,比如说在我体内得不到足够的营养……”

    “嘘!我们不说这个。”

    谢望潮一只手迅速捂住明怀鲤的嘴,不让他说完,明怀鲤只能眨着眼睛看着他,尽量用眼睛表示自己的疑惑,把话题往孩子上面引。

    谢望潮非常温柔,漆黑眼眸深深看着他的脸,低声说:

    “宝贝,这些事情不是你应该操心的。我早就有心理准备,我们两个的孩子,它一定非常有个性,孩子会自己选择生出来的时间,我们只需要好好等待它的到来就好。对了宝贝,你喜欢男孩还是女孩?”

    明怀鲤:

    “你们怪物也分男女吗?”

    谢望潮轻笑着摇头:

    “也不是,它们刚出生时不需要化出人形,但后来它就会学会这个技能,因为它的母亲是你,一个人类。它会想要和你相似的模样,或许是个小男孩,也或许是小女孩……我觉得还是小女孩可爱乖巧,你觉得呢?”

    明怀鲤:

    “我都可以。”

    谢望潮揽住他肩膀,带他走出卫生间,完全没有任何怀疑,带着他一路走一路讨论孩子的性别问题,虽然这在怪物看来根本不是个问题,但总要找些什么话题聊聊,这才能让老婆不要内耗。

    明怀鲤全程认真听着,偶尔也参与讨论,直到去换衣服。

    他穿上来之前的衣服,刚刚把小瓶子塞进内侧衣兜,谢望潮就从身后抱了上来,黏糊又凉软的触手从他衣服里延伸而上,在他胸口和腹部来回打圈。

    谢望潮把下巴搁在明怀鲤肩上,带着笑意看着镜子里的两人,目光落在明怀鲤的腹部:

    “小鲤鱼,你好棒,也是一个孕妈妈了。回家我会学习孕妇养护知识,你放心,一定能把你和孩子一起养得白白胖胖。”

    明怀鲤微微一笑,点点头,装作什么都没发生的样子,把手从放小瓶子的内兜里抽出来,擦了擦手:

    “嗯。”

    谢望潮在他额角亲了一下,抱着他走出医院,坐上林霜安排的车辆,回到酒店休息。

    之后几天里,两人游玩了首都许多景点,打卡了知名饭店,拍了许多合影,去了动物园看动物,又去游乐场玩游戏。

    谢望潮果然履行了他的诺言,照顾明怀鲤时极度尽心尽力,比之前更加精细许多,时刻注意力都在明怀鲤身上,几乎是明怀鲤一抬手,他就能准确无误地递上明怀鲤需要的东西。

    两人在景区旅游,时常被路人夸赞:

    “你俩是一对吗?好配啊!感情好好!”

    谢望潮每次被这样说,都非常开心,甚至会给路人散播喜糖,也不知道他从哪儿买的,包包里似乎永远备着喜糖。

    明怀鲤看上去情绪也很稳定,稳定地社死着。自从知道自己没怀孕,又获得了这款假死药之后,他就开始想其他问题,没空纠结谢望潮的一些日常行为了。

    他想的问题当然只有一个:什么时候去假死,然后彻底逃跑。

    可是……不仅没有合适的时机,他只要想到这件事,心里就总是酸酸疼疼的,看向谢望潮的视线也会变得有些潮湿。

    仿佛他真的很舍不得谢望潮似的。

    呵,怎么可能?一开始只是权宜之计,难道他还真喜欢上触手怪了不成?明怀鲤告诫自己别想太多,许多事情就经不起想,越想就好像越是这个样子,但实际上肯定不是的。

    他,明怀鲤,肯定,没有,喜欢上,触手怪。

    他是个审美正常的弯男,喜欢肌肉男、帅脸和优越精英的社会地位男。而这些,谢望潮有吗?

    ……对不起,还真有。这家伙身材特别好(不伸出触手的时候),脸也确实帅得比明星更强,穿白大褂的样子也确实……非常精英。

    景点里,又是一个小妹妹对着谢望潮红着脸要微信。谢望潮非常开心:

    “谢谢你的欣赏,不过我已经有爱人了。”

    他将旁边一脸无语的明怀鲤拉过来,对着小妹妹挥手示意:

    “你看,这就是我的爱人,他真的很帅吧!而且他还怀着我的孩子呢!”

    小妹妹笑容凝固了,明怀鲤连忙指指自己的脑袋,对小妹妹说:

    “别理他,他这儿有问题。”

    小妹妹尴尬地笑了,又小心翼翼问明怀鲤:

    “那你俩是……已经领证了吗?”

    明怀鲤一愣:

    “没……”

    谢望潮却抢在他前面,温柔笑着说:

    “有计划了。”

    小妹妹迟疑着给出了祝福:

    “那希望你们早日……早生贵子?”

    谢望潮笑开了花,开心得简直想原地长出尾巴来甩几下,被明怀鲤掐着后腰摁住了。

    等小姑娘走后,谢望潮看向明怀鲤,笑容温柔中带着期盼,轻声说:

    “宝贝,我觉得是时候……给你承诺了,你说对吗?”

    明怀鲤大惊:

    “什么?你什么意思?”

    谢望潮抿嘴笑着,不说话了,只把他拽过来,在他唇瓣上轻轻一吻,引得周围人群一阵欢呼,还有人鼓掌。

    明怀鲤:

    “……”

    他推开谢望潮,一边心脏怦怦乱跳,一边给自己催眠:没有心动,绝对没有心动,绝对没觉得谢望潮刚才阳光照着的笑容很帅!绝对没有觉得他嘴唇很软!没有!

    第52章 车里

    从首都回来, 两人依旧跟着林霜,坐着私人飞机回来的。

    这个海滨城市常年多雨,天气阴沉地闷着, 无数叶片巨大的植物几乎遮蔽了整座城市的天际线。这是长久以来明怀鲤熟悉的风景, 他以前不太喜欢这个城市,觉得太压抑了。

    但是现在,私人飞机逐步接近机场时, 他发现自己看着窗外时, 内心总是安定平和的。他现在真的有一种,似乎自己的家、自己的根,在这个城市里的感觉。

    无数植物遮蔽之下, 他那些隐秘的心思都可以继续隐藏, 不需要得见天日。他所有奇怪的感受都可以放在一边, 暂时不去理睬,任由那些东西在心底角落里堆叠成黑暗的一座山丘。

    “宝贝,我们快到家了。”

    身后传来一道温柔的声音,谢望潮双手伸过来, 从背后将他抱住, 下巴轻轻搁在他肩膀上, 和他说话。

    明怀鲤发现自己有点喜欢这样,被包裹起来, 像是小孩子找到了庇护所,像是小松鼠找到树洞。

    他轻轻“嗯”了一声。

    “我想……回孤儿院看看。”

    谢望潮声音磁性深沉,带着某种奇异的音乐般的声调, 敲击在明怀鲤耳中。

    “孤儿院?怎么突然想到那里?”

    明怀鲤有些惊讶, 转头看他。

    谢望潮深黑的眼睛里,倒映着明怀鲤清朗的面容。他低声说:

    “我有一些事情, 想要告诉你。”

    “什么事?”

    明怀鲤问着,心里不由得把所有事情都检索了一遍,没发现任何线索。

    谢望潮却只是微笑,不再说话,双臂将明怀鲤又抱紧了一些。

    深绿色的植被在地面上延伸开去,伴随着各种各样的建筑物。云雾缭绕的城市之外,海洋是一片无穷尽的灰蓝。

    飞机落地了,林霜一脸如释重负地走下去,呼吸都显得轻松很多,护送他俩出去后,在机场之外和他们告别:

    “我的任务到这里就结束了,谢谢两位配合,下次再见!”

    谢望潮点头礼貌笑道:

    “希望下次见面的时间能间隔久一点。”

    林霜一愣,随即被戳穿地笑了一下:

    “还是谢先生善解人意。祝二位生活愉快,有任何事情,打我电话就好。”

    说这句话时,他一直看着谢望潮,仿佛完全没在意明怀鲤似的。但明怀鲤知道这句话里,有一大半是对自己说的。

    明怀鲤移开视线,当然不会接茬。谢望潮告了别,两人坐着出租车,报上家里的地址。

    穿过熟悉的大街小巷,谢望潮一直哼着歌儿,似乎心情很好。明怀鲤不由得问他:

    “干嘛这么高兴,有什么事吗?”

    谢望潮转过视线,看向他,眼中温柔如同溢满的池塘,荡漾着甜蜜:

    “就是很开心,我见到我们的孩子了,真好。我们会有一个自己的家,会有可爱的孩子,会有幸福的家庭。这不是人类生活中,最值得高兴的事情吗?”

    明怀鲤很想说不是的,不是所有人都这样在意家庭幸福的,但他看着谢望潮那双温柔到极点的眼眸,他……有点儿说不出口。

    谢望潮似乎是真的很开心。他倒也不需要专门去扫兴,反正以后真相大白,有的是扫兴的时候。

    于是他点点头:

    “嗯。”

    谢望潮轻笑出声,一直看着他的面容,倒是不哼歌了,视线却逐渐变了质,深沉、复杂起来。

    明怀鲤低声说:

    “你干嘛?这是在车上!”

    谢望潮一根触手延伸出来,低声说:

    “他看不见的。”

    这个他指的是司机。明怀鲤正准备大声反对,话音就猛然停顿,彻底卡在喉咙口里,再也说不出来。

    猛然之间,他有点想跳起来了,有什么东西正抓着他的小腿衣服向上爬。

    “呵!”

    明怀鲤简直像是被捏住喉咙的鹅,压在喉咙里的声音发不出来,只吐出一点气音,他转头怒瞪谢望潮,对方却只给他一个欣赏又鼓励的微笑。

    谢望潮对他做了个口型:喊出来,宝贝。

    明怀鲤死死闭着嘴,绝不如他所愿。

    触手卷上去,熟练地乱来。

    明怀鲤脸色逐渐通红,浑身扭曲起来,坐在后座沙发上,却像是坐在针垫上一样,完全坐立不安起来。

    奇怪的声音出现,拉链和皮带碰撞出金属撞击声,明怀鲤深呼吸,努力压下胸膛的起伏。

    司机朝后视镜瞥了一眼,和明怀鲤极度紧张的眼神撞上。

    谢望潮巧妙地伸过来一只手臂,随意抓住前方椅背,挡住司机的视线,也挡住明怀鲤的半个身子。

    还在继续,触手简直作威作福,仗着旁人看不见,就乱来一气,一味的、坏心眼地刺激。

    明怀鲤探出一只手,死死按住谢望潮的手背,指甲都扣进对方的皮肤里,谢望潮却心潮澎湃似的看着他的模样,充满接近神圣的爱意。

    “乘客要是有什么问题,可以跟我说啊。”

    司机开着车,大概是看明怀鲤状态实在不对,问了这么一句。

    “没……”

    明怀鲤嗓子特别紧,半晌只能挤出这么一个字,尾音还带着诡异的上扬。

    “没事的,师傅,请集中注意力开车吧。”

    谢望潮的声音慢条斯理,平静温和,听起来十分可靠。

    就好像现在明怀鲤这样诡异又难耐的样子,和他没有任何关系一样。

    司机继续开车。触手像一根藤蔓一样攀爬在座椅上,还在缓缓徘徊前进,但是没有其他人看见,谁也看不见,就像之前在飞机上一样。

    明怀鲤一边生气愤怒,一边又……忍不住发出更多的信号。任何东西都是回应,都可以激发那触手更多的动作,而其他人甚至毫无察觉。

    这种事情真的,之前已经出现一次了,当时明怀鲤还不舒服,但现在怎么有种不祥的预感呢?

    车辆快到的时候,明怀鲤快要无法忍受时,脖颈扬起来,触手却陡然撤走,像一条细小的鞭子,迅速离开。

    明怀鲤整个人都不好了,恨不得站起身来,这个时候,谢望潮朝他靠近,双手将他揽入怀中。

    随后,一个吻落在他唇上。

    将尖叫全都封锁在两个人相接的唇瓣之间,强横又直接地用刺激去封堵刺激。

    “……”

    明怀鲤脑袋垂下,在谢望潮怀里倒下去,身子被对方紧抱着不放,一点儿声音逸散到旁边去,掩盖住所有黑暗中的秘密。

    等到明怀鲤反应过来时,他已经被谢望潮搀扶着站在了路边。

    明怀鲤想走,却一动就感觉裤子有点异样。

    谢望潮看着他的裤子,低声轻笑:

    “裤子。”

    明怀鲤狠狠拍他肩膀:

    “你给我找裤子换!”

    谢望潮却摇头,一个用力,单手把明怀鲤公主抱起来,另一只手拖着行李箱,往自家屋子走去。

    明怀鲤有气无力地挣扎:

    “你放我下来!混蛋!”

    谢望潮带着志得意满的微笑,很开心,一路抱着明怀鲤往家里走,还非要往人多的地方多走几步,让大家都看到。

    好几个邻居大妈看过来,很热情地问:

    “哟,这是咋啦?身体出问题啦?”

    明怀鲤羞得脸红透了,谢望潮却仿佛很平常似的,对大家说:

    “没什么事,就是旅游回来,他有点累了,我抱他回家。”

    邻居大妈们充满羡慕地说:

    “哎哟……瞧瞧人家这小情侣,日子过得多好!”

    “真宠啊!就要宠对象的男人才有出息呢!”

    谢望潮单手抱着行李箱,另一手把他搂在怀中,一路抱着明怀鲤回到家,把人放在沙发上,去关门的同时,伸出两根触手去屋里打开衣柜,找出换的裤子,再有两根触手去放好行李箱,乱中有序,有条不紊。

    明怀鲤坐在沙发上缓着,过一会儿,两根触手低眉顺目地过来,帮他脱下弄脏的裤子。裤子里面一片冰凉湿滑,明怀鲤自己都不愿意多看一眼,任由触手们快速脱下去,又帮他换上舒服的睡裤。

    “你这家伙……以后在外面,不许再这样了。”

    明怀鲤看着谢望潮忙碌的身影,低声说道,他知道谢望潮能听见。

    谢望潮回过头来,笑着对他点一点头:

    “好啊。不过,我只是想让你舒服一下,你不觉得在外面这样干很刺激吗?”

    明怀鲤嘴角一撇,刺激确实是刺激的,吓人也是真吓人。他没好气地说:

    “再多来几次,说不定我会吓到出现功能障碍,到时候看你怎么办?”

    谢望潮转过身,带着笑意,瞬移到明怀鲤身边。

    帅气的面庞骤然在明怀鲤面前放大数倍,让明怀鲤心跳一下子又提起来,那双深邃的眼睛盯着他看着,嘴角挂着神秘莫测的笑意。

    这张脸无论何时,总显得俊美至极,还总有一种神秘的感觉,仿佛他隐藏着许多秘密,眼角眉梢透露出诱惑的妖邪气息。

    谢望潮对着明怀鲤的脸,低声说着,气息逸散在他面颊之上:

    “到那时候,我会帮你开发别的地方,你放心,我有许多种办法让你享受这一切。”

    明怀鲤看着他那张英俊熟悉,又总是帅得过分的脸,忽然间。

    他伸出手,按住谢望潮的后颈,把那张脸按到自己面前来。

    这一瞬间,谢望潮眼中闪过错愕。而明怀鲤没有任何停顿,直接吻上了他的唇。

    明怀鲤话音里带着浓浓的沙哑欲望,仿佛挑衅一般,从唇瓣之间泄露出词汇:

    “刚刚在车里,根本没尽兴,不如……再来一次。”

    反正,他就是把触手当工具用,不行吗?

    谢望潮额头瞬间爆发出青筋,他低声答应:

    “好啊。你可别反悔。”

    第53章 孤儿院

    这个夜晚, 明怀鲤后来已经记不太清了,只知道自己好像晕过去了好几次,又总是醒来, 在无数触手之中又晕过去。

    第二天, 第三天……他昏睡了多久都不再有记忆,只知道不管什么时候醒来都还在继续。

    不愧是触手怪,精力简直是无穷无尽的。

    但明怀鲤还是坚守着最后的底线, 没有让触手们进入不该进的地方, 也没有让对方伸出不该伸出的那根特殊触手。

    他还是要保持主动权。谢望潮也很听话,只是玩别的,就已经很高兴了, 并没有真正做到最紧密的那一步。

    即便如此, 三天过去, 明怀鲤终于能爬起来时,他的后腰还是撕裂一样的疼痛,哪怕谢望潮用触手涂抹了不少治疗液体都没什么用。

    谢望潮这个时候正在做午饭,听见屋里传来动静, 立刻瞬移到房间里, 身上绝顶帅气的肌肉展露无疑, 还挂着一条黑色围裙,看起来人夫感十足。

    他英俊帅气、神采奕奕地说:

    “宝贝, 怎么样,有哪里不舒服吗?想吃点什么,告诉我, 我这就去做。”

    明怀鲤没什么想吃的, 他捏着后腰,龇牙咧嘴, 回忆不起来之前的事情,只觉得这一切都十分荒谬。

    “你到底对我做什么了?我后腰怎么这么疼……”

    谢望潮立刻伸过来两根触手,开始给他按揉后腰,手法非常专业,似乎还学习了一些中医的穴位按摩手段。他一边按揉一边说:

    “只是……做了一些让你快乐的事,像其他情侣一样。”

    明怀鲤瞪他,但没用,谢望潮开心得很,笑得像个偷到腥的大猫,还想再说几句骚话。

    明怀鲤:

    “别说了,我要吃饭,还要吃蛋糕。蓝莓慕斯的。”

    谢望潮将他搀扶下床,放他自己去洗漱,话音带着笑意:

    “好啊,我在准备了。宝贝,好好吃饭,吃饱以后我们再来……”

    明怀鲤正刷牙,立刻身子一紧,看向谢望潮:

    “不可以!绝对不能再来了!”

    谢望潮穿着围裙,肌肉完美,面容也丝毫没有他的憔悴,纯真地转过脸来,笑着说:

    “我是说啊,等你吃饱我们再来讨论接下去的安排。你想什么呢?”

    明怀鲤脸微微一红,转身刷牙,咕噜了一句:

    “这不还是怕你乱来吗。反正都怪你。”

    谢望潮接话:

    “怪我怪我,怪我太喜欢你了,精力太旺盛,让你太累了。以后我会注意的,我的宝贝脆弱又精致,不可以玩太久。”

    明怀鲤刷着牙,觉得自己真应该冲去给他一巴掌,但又觉得好像始作俑者是他自己……不是很占理。

    三天前那时候,他到底在想什么啊!居然敢主动去亲谢望潮,这不是把自己往火坑里推吗!

    但现在火坑也算是滚进去了,他人也晕了又醒、醒了又晕,颠倒来回不知道多少次,疲惫得不想去计较什么了。

    吃完饭,谢望潮收拾碗筷,明怀鲤在沙发上瘫着,电视机播放着肥皂剧,他看着看着就困了。

    这个时候,谢望潮的声音忽然响起,甜蜜而温柔:

    “宝贝,其实我还有一件隐瞒着你的事。你还记得吗,之前你问我为什么一定选中你,我说这件事以后再说。现在我觉得时机已经成熟了,我会把这个问题的答案告诉你,只是需要你和我一起,再去一次孤儿院。”

    明怀鲤醒过神来,反应了半晌才意识到这是什么意思。

    两人最初相识,就是在孤儿院,这肯定不是巧合。那么现在,要解谜,去孤儿院是必须的。

    明怀鲤抬头:

    “可以啊,那什么时候去?”

    谢望潮偏头,视线里似乎带上一些紧张:

    “就……看你什么时候休息好吧,或者等你上班之后,找个周末过去也行,就像半年前那样。”

    半年前。明怀鲤想到这个时间,只觉得恍如隔世。他明白,谢望潮是指两人刚在一起的那段时间,那时候两人就每周末都会去孤儿院做志愿者,救助了好几个小孩。

    也不知道他负责的几个小孩,现在都怎么样了……这么久没见了,孩子们还记得他吗?

    明怀鲤想起那些孩子,心口就软了几分,回答:

    “要不就再过两天,等这周末我们一起过去。”

    这两天里明怀鲤好好休息,不让谢望潮碰自己,也算平稳度过。谢望潮倒是还算听话,并没有趁着明怀鲤睡觉时乱来,说不碰就不碰,只在晚上给他当一个触手大床。

    周末,谢望潮开车,明怀鲤坐在副驾驶,一同前往孤儿院。这个孤儿院建在老城区边缘上,周围都没多少居民,反而有大片的村镇农田,水稻鸡鸭一起乱跑,孤儿院孩子们有时候也会给隔壁农民帮忙种地,换取一些零花钱。

    谢望潮开着车,在城市老街上静静奔驰,微笑着转头看明怀鲤:

    “宝贝,跟我说说,你当初为什么会去这个孤儿院做义工?”

    明怀鲤不太愿意回忆过去,他的过去实在不是什么好状况,但是这个时候……他看一眼谢望潮,又觉得有些话没必要隐瞒。

    毕竟谢望潮已经算是和他最亲密的物种了,再说人类家庭那些事,谢望潮也未必能明白,也就是听听就算了。

    于是他一边回忆一边整理,过了很久才说:

    “当初我知道这个孤儿院,还是因为我家里的情况。那时候我爸妈刚离婚,我爸不想要我,就把我扔进孤儿院去,让他们照顾我,每月给几块钱伙食费。也就呆了两个多月吧,我妈妈知道这件事,就把我接出去了,我就再也没回来过孤儿院。到后来我去其他城市,再回来这座城市上班,又遇到公司去这家孤儿院团建,我就经常到孤儿院里来帮忙,也是因为习惯了吧。”

    谢望潮没有回答,安静地往前开车,半晌又说:

    “那你妈妈对你好吗?”

    明怀鲤不太愿意说妈妈的坏话,但还是说:

    “不算好吧。她那时候太忙了,要打两份工,还要养两个孩子,根本没空理我。我的继父是个畜生,不管家里,还会打我母亲,我会帮忙打回去,继父就连我一起打。再后来,我母亲就去世了,我从大学回去奔丧,她的棺材都是薄薄的一层,我用勤工俭学的钱给她买了新的棺材换上。”

    谢望潮转脸看他,目光极度温柔,伸出一只手轻轻拍拍明怀鲤的后背,低声叹息:

    “你好可怜。”

    明怀鲤却笑了一下,虽然笑得挺难看的:

    “也还好吧,后来我就工作了,回到这个城市,也和继父他们断了联系,日子一直在变好。”

    说到这里,他有点停顿。遇到触手怪,到底算好事还是坏事?

    谢望潮的手放在他背上,又摸摸他的后脑勺,带着温热的暖意:

    “是的,你的日子会越来越好,有我在呢。过去的很多事情,就让它过去,现在的你就是当下最好的你。”

    明怀鲤转过脸看他,眼底开始泛红,有点别扭:

    “你什么时候成了鸡汤大师了?”

    谢望潮没说什么,只是转过脸朝他笑着,深黑眼眸中盛满明怀鲤的面容。

    很快,两人到达孤儿院门口,按照以前的程序签名、进入,以前的一位女老师热情招待他们:

    “哎哟,你俩终于来了,我们的好几个孩子念叨你俩好久了!”

    女老师说着,拉过来好几个正在厅里画画的孩子。这些孩子各有各的缺陷,有的先天性心脏病,有的自闭症,也有的肢体残疾,有的天生视力不好等等,有男有女,都怯生生的瘦瘦小小站在一边。

    明怀鲤很心疼这些孩子,都是他以前来的时候认识的,现在半年过去都长大了不少。他和孩子们一一交流,拿来各种道具跟孩子们玩,又陪着孩子们吃饭、吃水果,谢望潮整个过程中就在旁边协助他们。

    两个人和一群天真可爱的小孩儿们在一起,心情都好了不少,明怀鲤几乎忘记自己之前在车上说过的那些痛苦往事了,全身心沉浸在这种纯真的氛围之中。

    院子里的桃花树,现在已经结了大大的果子。两人正在教其他孩子唱儿歌,院子里忽然传来一声呵斥:

    “小虫!不许摘桃子!”

    明怀鲤抬头看去,发现一个小男孩,正踮着脚去够桃树上的桃子,另一位年纪大很多的老师则过来呵斥他,可惜似乎收效甚微。

    那小男孩不仅不听老师的,还三两下蹭蹭蹭地爬上树去,将一颗桃子摘下来,洗也不洗直接吞进肚子,在嘴里鼓弄半晌,吐出一颗桃核来,恰好吐到老师身上。

    那老师气得大叫:

    “臭小虫!你别叫我今天抓到你我跟你说!”

    小虫做个鬼脸,转身从树上跳远似的,直接一蹦,弹跳到房梁上,顺着二楼翻进去,消失不见了。

    明怀鲤震惊:

    “这个小虫,弹跳力这么强的吗?这孩子以后能去参加奥运会啊!”

    谢望潮却看着小虫消失的地方,若有所思。

    第54章 小虫

    “小虫啊……他是我们四个月前, 在孤儿院门口捡回来的孩子。”

    年长的老师好不容易坐下来喝口茶,跟明怀鲤说起小虫,脸上带着怅然的神情。

    “哦……原来如此, 怪不得我今天第一次见到他。”

    明怀鲤说。

    “我们这边啊, 以前经常有人故意把小孩丢弃在门口,指望院里收留,很多都是有缺陷的, 比如身体不好啊, 有先天病的啊。不过小虫这个孩子身体很健康,我们带去卫生所检查过了,没什么大问题, 精神也很好。要我说啊, 可能就是太闹腾了, 太闹腾了!”

    老师说着面露苦色,明显吃了这孩子不少苦头。

    “不过光是这个小虫倒还好,关键是……他来了之后,我们院里发生了许多怪事。”

    老师压低声音, 说的时候还左右看看, 似乎很怕被人听到。

    明怀鲤和谢望潮对视一眼, 倾身向前问道:

    “都有些什么怪事?”

    老师苦涩地咽下一口茶,神神秘秘地说:

    “每天晚上啊, 我们院子里就会传来小孩子的哭声,还有各种奇怪的声音。很多小孩子吓得半夜睡不着,但是等我们到院子里看, 又根本看不见人影。这也就算了, 谁曾想没过多久,院子里的孩子一个接一个生病、出事。已经有两个小孩莫名其妙从楼上掉下去, 其中一个都摔成了植物人,我们报警也好,找医生也罢,都找不出问题。最近我们正在给各个楼层和房间装监控,就是怕再出这种事情。”

    明明是大白天,听着这些东西,明怀鲤都觉得身上发寒,不由得又看向谢望潮。

    谢望潮神色平和,听得也很认真,等老师沉默下来,他问:

    “那你们有没有带小虫,去大医院检查过身体?”

    老师一愣:

    “没有啊,我们经费很有限,平时也只有孩子生大病了才会往大医院送,小虫一直身体很健康,没什么问题也就没去大医院。”

    明怀鲤恍然大悟地看了一眼谢望潮,却又没说什么,有些话可能对普通人没办法说,只能尽量宽慰老师:

    “没事的老师,一定会有办法的。”

    那位老师想再说点什么,忽然听见楼上传来打闹声,立刻大喊:

    “小虫!又在干什么!”

    他都没来得及赔礼,就直接冲上楼去。

    明怀鲤也跟着往楼梯口跑去,谢望潮立刻跟上他,两人爬上楼梯,到了孤儿院二楼,去查看上面的情况。

    这栋孤儿院内孩子还挺多,什么年龄段的都有,有些已经十来岁,有些甚至不到一岁。二楼有一些房间是托儿所,另外一些是被开辟出来给十来岁小孩的单独小套间,其他部分都是4-12岁孩子们的集体宿舍。

    小虫看起来是个五岁上下的小孩儿,身手极其灵活,简直像一只小野兽,此刻正在走廊里啪嗒啪嗒乱跑,老师追在他身后声嘶力竭地喊:

    “你别跑了……啊!把人家阿花的头绳还给人家啊!这是干嘛呢!”

    明怀鲤都不知道该说什么好,这老师真的太难当了吧!天天在这做极限运动啊这是!

    谢望潮站在他身后,静悄悄地忽然冒出一句:

    “你不觉得,这个小孩,跟我有点像吗?”

    明怀鲤很震惊:

    “啊?你小时候是这样的吗?”

    他看着飞檐走壁、时不时鹞子翻身的小虫,看着对方龇牙咧嘴黑瘦的脸,实在没办法把他和谢望潮联系起来。

    谢望潮却摇摇头:

    “不是小时候。而是,我和他一样,都是怪物。”

    明怀鲤又是狠狠震惊:

    “你说什么?”

    谢望潮指了指小虫:

    “他,不是人类,是怪物伪装的。他是很少数有脑子的同族,居然能够穿上人类的外皮,自学成才,天赋异禀。”

    明怀鲤看向小虫,惊得说话都有点结巴了:

    “你……你是说,就是……他,其实是一个怪物穿上人皮假扮的,是吗?”

    谢望潮意味深长地点头。

    明怀鲤转头再看那个叫小虫的小孩,细看果然发现对方的身形、状态,都不像是一个正常的小孩,反而有一些动物甚至怪物的行为特征。

    怪不得老师怎么追都追不上他……这哪儿是什么小孩啊!

    他不由得开始担心:

    “你说这孤儿院的其他孩子,会不会是被他故意弄伤的?”

    谢望潮也望着那边:

    “不清楚,这个必须得问他本人才行。”

    不知过了多久,仿佛是小虫厌倦了这种你追我逃的游戏,他把手里的发绳扔到地上,整个人一溜烟又跑回了集体宿舍那边。他一进屋子,宿舍里原本正在安静干自己事情的小孩子顿时爆发出一阵嘘声,各种闹腾起来。

    明怀鲤跟进集体宿舍,里面全是小男孩,这会儿所有小男孩都看着小虫,好几个男孩跟在小虫身边,羡慕地说:

    “小虫你好帅啊!怎么这么厉害,连老张都追不到你!”

    “小虫哥教我学轻功啊!我也想在墙上飞呀!”

    “哇,我要是有小虫哥一半本事就好了,我肯定不在这里呆着了!”

    小虫听见后面那个男孩说的话,却马上冲过去,横眉竖目地对他大喊:

    “你为什么不在这里呆着?这里很好啊,这里有我在,别处哪有这里好!”

    那个男孩被吼怕了,有点畏畏缩缩地往后退去。小虫却一把推在那个男孩身上,把对方推得坐在地上,摔疼了,抹着鼻子大哭起来:

    “呜呜哇哇——小虫哥是坏人!小虫哥推我,他推我!”

    其他小男孩们都有些震惊,下意识全都往旁边走了走,自动给小虫周围留出不少空间,把小虫一个人留在中间。

    小虫看着其他男孩们,眼睛都瞪圆了,本来黑瘦黑瘦的脸气得圆鼓鼓的,非常生气地一跺脚:

    “你们什么意思!难道你们不想跟小虫一起,永远住在这里吗!”

    其他男孩面面相觑,他们都不傻,都知道这里只是孤儿院,谁都不可能在孤儿院住一辈子,长大后都要出去的。

    况且他们现在年龄都很小,随时可能被领养出去,成为有爸妈的小孩,那该多好啊!那也是每个男孩的心愿。怎么可能永远跟小虫住在这里?

    但是没有谁敢说话,有几个年纪很小的男孩都给吓哭了,其他人也是嗫嚅着嘴唇,不知道该怎么回答。

    小虫气得原地暴跳起来,一脚踹飞了脸盆,转身跑了出去。

    其他男孩们小心翼翼地互相说话:

    “你们想在这里住一辈子吗?”

    “我不想,你想吗?我还是想要爸爸妈妈。”

    “我也是,我想被爸爸妈妈领养,离开这里。不过我长大后肯定会回来看看的。”

    “就是就是,在这里什么也没有……还是去别的地方好啊。”

    明怀鲤看着孩子们纯真的面庞,听着他们说着对未来的憧憬,有点儿想起自己来。他转过身出去,绕过屋梁,看见小虫正又生气又难过,抱着双腿坐在屋顶高处,似乎在眺望远方。

    他对着小虫说:

    “小虫,你真的很喜欢孤儿院,对吗?”

    小虫瞥他一眼,带着强烈的敌意嗤了一声。

    然而紧接着,谢望潮来到明怀鲤身侧,给小虫一个严厉的眼神,随即爆发出强力的威压。

    来自高级同族的威压,瞬间就将小虫压得喘不过气来,小虫弯腰弓背,蜷缩起来非常小的一团,嘴里发出“滋滋滋”的诡异声响。

    明怀鲤拍一下谢望潮的手臂:

    “行了,他还是个孩子。”

    谢望潮随之收回了威压。小虫站起瘦小的身体,却“呸”地一声,远远对着谢望潮吐了口唾沫,愤怒又阴气地说:

    “你有本事弄死我啊,来啊,我不怕你!”

    谢望潮忍俊不禁:

    “小鲤鱼,我还没见过这么倔的丑孩子。”

    小虫暴跳如雷:

    “说谁丑!你说谁丑!你才丑!你最丑!”

    谢望潮转头看他:

    “谁丑谁跳脚,还骂人,越骂越丑。”

    小虫一时语塞:

    “……我呸呸呸!”

    谢望潮:

    “丑孩子,脾气还差,怪不得没人要你。”

    小虫肉眼可见地全身都变红了,真正是气成一团红灯笼,几乎能看见头顶噗噗冒气。

    明怀鲤赶紧出来做和事佬:

    “行了行了,你跟一个小孩子计较什么。小虫,别理他,他就是这种脾气,你真的不丑。”

    谢望潮:

    “就是丑,不信让他露出本体你看看,可比我丑太多了。”

    明怀鲤恨不得捂住他的嘴,生气道:

    “你这人怎么回事啊到底!和一个孩子有什么好吵的!”

    小虫早就哼了一声直接跑了,不跟他俩纠缠。

    谢望潮一把将他抓进怀里,忽然间吃醋了:

    “你说他是孩子,那我是什么?我还是你老公呢,让你怀孕的老公,为什么你不维护我?嗯?”

    他抱着明怀鲤的头,搂进怀里,对着他的嘴唇吻了上去,缠绵地吻了好半天。

    明怀鲤挣扎也没效果,只好被动等着他吻完,完全不给反应。

    谢望潮独自一人亲得也很起劲,各种花式蛇吻,明怀鲤却像是一桩木头,完全克制一切反应,只求不要被人看到,这里的老师可都是熟人啊!

    终于,过了好一会儿,谢望潮暂时玩够了,放开明怀鲤,看着他肿胀的唇非常满意:

    “好了,这是只有我能做的事,我是唯一的。”

    明怀鲤抬手抹嘴,一低头。

    对上十来双好奇的黑眼睛。

    全都是那些集体宿舍里跑出来的小男孩们,此刻他们集体围观了两人接吻的场面,全都充满好奇和震撼。

    小男孩们小心翼翼地问:

    “两位哥哥,你们两个是在做什么呀?”

    “是在亲亲吗?就像我想亲阿花那样的亲亲吗?可是我怎么还听到水的声音呢,好像不光是亲亲呢?”

    “哥哥们,男生和男生也能亲亲吗?那我可以和我的好朋友亲亲吗?”

    “那个哥哥咬你!把你嘴唇都咬红了,他坏,我帮你打他!”

    看着一群天真可爱的男孩们,明怀鲤顿时充满了负罪感:这什么情况!他好像……污染了祖国的花朵啊!

    第55章 过往

    当晚, 两人没有回家,选择在孤儿院内的老师宿舍住一晚。明怀鲤有点担心小虫,打算住一晚上看看情况。

    晚上, 他俩果然听见各种奇怪的声音, 好像有小孩在下面院子里边跑边哭,发出啪嗒啪嗒的脚步声,和鬼哭一样的诡异声响。

    明怀鲤没急着下去, 谢望潮也没动, 几个老师听见了也装没听见,转过身继续睡了,大概都是早就习惯了。

    到了凌晨十二点, 小孩子们的集体宿舍里, 忽然传出一声惨烈的尖叫!

    “啊啊啊啊!——呜哇!呜哇……”

    尖叫过后, 好多个孩子一起哭起来,明显都是被吓坏了。

    老师们没法装睡了,叹着气起身准备去宿舍,明怀鲤和谢望潮两人也跟上去。

    男生的集体宿舍里, 所有小孩都行了, 全都一起尖叫哭泣, 发疯扔东西,场面非常混乱。

    明怀鲤和谢望潮赶紧进去帮忙安抚孩子, 明怀鲤一手一个抱着两个男孩脑袋安慰,谢望潮倒是简单,直接把乱扔东西的孩子倒提起来, 吓得这孩子一下就冷静了。

    “到底发生什么事了?”

    “呜呜呜……小虫, 是小虫!小虫他抓走了三个男孩子,而且, 而且他,他长了好多好多的手!”

    “对,我也看到了,小虫突然长了很多只手,把他的好朋友们都抓走了!”

    几个老师大为震撼,没等他们有所反应,明怀鲤已经拉着谢望潮走到门口,转头对老师们说:

    “你们在这里安抚孩子们,我们去找小虫。放心,我们有办法找到他。”

    老师们惊魂未定地点头,还想派保安跟着去,然而孤儿院的保安都是五十多岁的当地村民,明怀鲤苦笑一声:

    “真的没事,我们能找到人的,让保安大叔们好好休息吧,要是我们过两个小时还没回来,那你们就报警。”

    两人低调地走出房间,来到院子里,明怀鲤看向谢望潮:

    “小虫在哪,你肯定知道。”

    谢望潮指了指自己脸颊,笑的很坏看着他。明怀鲤无奈:

    “这个时候了还要玩这种幼稚的游戏吗?”

    谢望潮正色:

    “哪里幼稚了?这是报酬。”

    明怀鲤只得上前亲他脸一下。谢望潮又把另半边脸递过来,他不得不又亲一下。

    谢望潮终于满意了,伸出一根触手,将明怀鲤卷起,直接带着他飞上半空,离开孤儿院,往远处的村庄墓地里飞去。

    村庄的集体墓地里,总是有很多破败的巾幡,在黑夜的风里猎猎张扬。某个墓地中间传来一些动静,谢望潮降落在那附近,变成触手形态守护在明怀鲤身旁。

    明怀鲤看着传来动静的地方,里头现在已经安静了,配上墓地和黑暗中飞舞的纸钱,场景极度惊悚。

    但他知道这一切都是小虫搞出来的,只要是怪物,他就不怕。他走向前方,发现某个墓地之后,有一大堆刚刚被挖出的土堆,还散发着土腥味。

    “不是吧……小虫,你在哪里,出来我们聊聊吧。”

    明怀鲤边走边喊,声音在墓地中间四处回荡,没有动静。

    明怀鲤走向土堆后方,看着某处比较松软的地面,招呼一声。谢望潮伸过来几根触手,没费什么力气就把那块地挖开,里面果然躺着好几个小男孩,已经都晕过去了。

    触手们把小男孩们整整齐齐弄出来,排成一列摆好。明怀鲤还在查看小孩们的情况,欣慰地发现还好他们都还有气,又忙碌着让谢望潮给他们涂点维持生命的治疗黏液,还打电话给孤儿院让报警。

    等他忙完抬头一看,不知何时,触手已经把小虫抓过来了,正五花大绑地扔在他眼前。小虫现在已经变回了怪物本体,像许多只虫子乱七八糟的嵌合体,有甲壳类的金属色外壳,金龟子一样的翅膀,还有蜘蛛一样多达八只的毛茸茸的腿,以及蚂蚁一样的三重节肢身体。

    所有这些虫类特征之上,架着一个孩童幼小的脑袋,看起来简直惊悚。

    明怀鲤上前询问:

    “你到底是谁?”

    小虫不说话,气得满脸鼓起来,眼睛都变成昆虫的漆黑颜色,很不像人类。但明怀鲤知道他有人类的感情。

    明怀鲤蹲下来问:

    “你特意把和你关系好的男孩抓来,就是不想和他们分开吧?”

    小虫没说话,明怀鲤:

    “不说话就当你默认了。”

    小虫扭过头,不说话,各种节肢的腿胡乱摆动,但在触手之下他根本跑不了,被摆弄得像个玩具。

    明怀鲤又问:

    “为什么要把他们埋起来?是觉得他们会离开你,所以你先弄死他们吗?”

    小虫忽然瞪着黑色的虫眼:

    “你懂什么!你懂什么!把他们埋起来,他们就会永远留在这里,我就再也不会找不到他们了,我就能跟他们永远在一起了!”

    明怀鲤:

    “可是他们也死了啊。”

    小虫冷笑一声,脸上呈现出一种不属于人类的天真与残酷:

    “死了才好,死了就不会离开我。”

    明怀鲤摇头:

    “不管怎么样,你也不应该把人杀死,如果他们想离开你,你可以去寻找新的朋友啊。”

    小虫猛地往前一扑,被触手狠狠勒住脖子:

    “你懂什么!连他都不要我,还有谁会要我,我想要朋友只能自己去抓!自己去埋!把朋友埋在土里,朋友就永远只属于我,哈哈哈,只属于我!这是我今天刚想出来的好办法,他们再也不会离开我了,哈哈哈……”

    他说着说着笑得癫狂起来,仿佛变成了疯子。

    明怀鲤说:

    “也就是说,最开始,你有一个朋友,是谁?”

    小虫忽然闭嘴不说话了。谢望潮说:

    “要是不想说,我也可以用我的触手进入你脑袋里看。”

    小虫瞪了一眼谢望潮,开始讲述:

    “其实我来到这个星球的时候还非常小,被孤儿院里的小义捡到,他养了我好几年,把我逐渐养大,我们两个一起玩耍、一起说话、一起睡在一张床上。我以为这样的日子会永远持续下去,谁知道!谁知道小义突然被一家人看中,领养走了!”

    小虫说着咬牙切齿:

    “那家人说他不应该带着我,于是他把我装在塑料袋里,准备带去扔掉,我真的不敢相信!我们明明是最好的朋友不是吗!为什么他要扔掉我!我就在他面前变成和他很像的人类形态,质问他为什么要离开我,谁知道……谁知道小义吓坏了,连夜离开我,也离开了这里,和他的新爸妈一起去了非常远的地方!”

    他眼泪汪汪:

    “我再也找不到他了,我就来到这个孤儿院,想要找一些除了小义之外的朋友。我做的很好,也有了好朋友,但是,但是为什么!为什么他们也要离开我呢?难道你们人类就是这样的生物吗,你们要是不能陪伴,为什么要带我回家,和我成为好朋友,让我以为……以为我也是可以被爱的?”

    明怀鲤一时间沉默了,半晌说:

    “这种感觉,我明白。”

    小虫却忽然爆发:

    “你明白什么!你怎么可能明白!这些事只有我懂,只有我知道有多痛苦,你们这种没有被抛弃过的人怎么会懂我……”

    然而谢望潮忽然低声说:

    “我懂啊。我也被抛弃过。”

    明怀鲤震惊看他。

    谢望潮用一根触手把小虫的嘴堵住,转过头来,对上明怀鲤的面容,低声说:

    “小鲤鱼,你真的一直都不记得我吗?”

    他的眼睛极为深邃,盯着明怀鲤,仿佛看着亘古以来长久的信仰。明怀鲤震惊极了:

    “什么意思?”

    谢望潮:

    “在孤儿院的桃花树下,不是我们第一次相见。你十二岁的时候,在这家孤儿院里,才是我们第一次见面。”

    明怀鲤震惊到只能机械地动嘴:

    “什么……我……完全不记得了……”

    谢望潮轻笑一声,走向他,虔诚地牵起他的手,亲吻他的手背,随后抬眼:

    “你十二岁的时候刚来到孤儿院,在森林里捡到我,你把我放在小瓶子里照顾我,抚摸我的脸,给我喂食,陪我玩耍,去哪里都带着我,告诉我你的一切。你不记得也很正常,和非人类接触之后,如果没有觉醒异能,那些记忆会逐渐淡化。所以我一直不怪你。”

    明怀鲤十分震撼,随着谢望潮的话语,他脑海中似乎也有了一些模糊地印象,森林里的黑色小生物,那时候似乎只有他的手掌那么大一点,放在罐头瓶子里刚刚好……但更多的,他实在记不起来了。

    他终于找到语言:

    “也就是说,从那以后,你就在找我?从我十二岁以后?”

    谢望潮点头,瞥了一眼同样震惊的小虫:

    “是也不是,我花了十多年的时间修整自己,吞噬其他怪物,把自己变得强大,之后才重新回到这个地方,先跟踪你几个月,才确定了在孤儿院和你重遇的办法。小鲤鱼,我真的很努力在靠近你。”

    他忽然伸出一根触手,将明怀鲤拉进自己怀中,深深地吻上他的唇瓣。

    明怀鲤猝不及防,被吻得喘不过气来,由于窒息和缺氧,他都搞不清楚自己是什么感觉了。

    不知过了多久,这个疯狂、充满占有欲的吻终于结束了。谢望潮盯着他的眼睛,英俊的嘴角终于勾起,带着强烈欲望的深黑眼睛里,仿佛酝酿着风暴,他低声说:

    “还好,我找回你了,小鲤鱼。”

    明怀鲤睁大了眼。

    谢望潮看着他的眼睛,非常认真地说:

    “小鲤鱼,你十二岁的时候告诉我,你最想要的就是一个完整的家庭,一个爸爸一个妈妈一个孩子,三个人一起幸福地生活,永远不离开。这是你的愿望,也是我的愿望。我找到你,就是想和你一起组建,你十二岁时那个理想的家庭。”

    明怀鲤语无伦次:

    “可你不是说,这是你们种族的繁殖需求……还有你说是考察了我,确定我能做母亲才……这怎么会是我自己……”

    谢望潮轻笑:

    “傻瓜,那都是我编出来骗你的,我怕一开始就说十二岁的事情会吓到你。但是还好,现在我们的愿望都在慢慢实现。”

    他忽然间单膝跪地,触手托起一枚闪闪发光的戒指,充满希冀,认真又坚定地说:

    “亲爱的明怀鲤先生,你愿意嫁给我吗?”

    第56章 记忆

    墓地之中十分黑暗, 小虫被触手打晕了扔到一边,旁边排列着六七个整整齐齐昏迷的小男孩。

    明怀鲤不由得苦笑一声:

    “这种环境里你跟我求婚?”

    谢望潮看看周围,也露出一丝羞赧:

    “这不是说到这儿了吗。”

    明怀鲤说:

    “我考虑一下。收拾东西咱走吧。”

    谢望潮点头, 乖巧地收起戒指, 把周围彻底整理了一下,卷起小虫,带着明怀鲤一起飞起来, 直接把小虫扔到了特调局门口, 再和明怀鲤一起回家。

    林霜大半夜被人从被窝里叫起来,快马加鞭赶回特调局,一看门口天降一个异种, 简直哭笑不得。这就是和大怪物关系好的附赠产品吗?

    这件事之后, 明怀鲤恢复上班, 主要是靠上班来缓解自己面对谢望潮的尴尬。他居然十二岁时就捡到了谢望潮,还把对方养起来了,结果……这几年过去他又把人家忘了!经历了这么多,是一点都没想起来啊!

    谢望潮展示自己小时候的样子给明怀鲤看过, 那是一只上身黑色、下面鲜红的小章鱼形态, 只有人手掌心那么大点, 非常可爱,还长着眼睛和嘴巴, 跟现在这种血肉块的样子完全不同。

    明怀鲤:

    “小时候那么可爱,长大后怎么这样?很不对劲啊这!”

    谢望潮:

    “小时候我刚来地球,伪装成和地球生物相似的模样, 刚伪装好就被你捡到了, 不得不说这就是缘分。宝贝,这么有缘, 不如结个婚?”

    明怀鲤避而不答。

    结婚什么的,还是太难以接受了,毕竟对方可是触手怪,说不介意是不可能的。可是就算介意……他也没法直接拒绝,又怕伤害对方感情,或者引发别的不可测的效应。

    直到又一个周末,谢望潮早晨就带着明怀鲤出去玩,他找了一个风景非常优美的山坡,带上帐篷和烧烤器材食材等等,两人在山上玩了一天,夜晚就在山中露营。

    夜里,两人并肩坐在一起看星星,星空很遥远,给人一种不在凡尘之中的错觉。

    谢望潮轻轻抱住明怀鲤的肩膀,低声说:

    “宝贝,十二岁的时候,我们也曾经这样看过星空。那时候的星空根本不是现在这个样子,没有城市光污染,很干净透亮。你还记得吗?你给我取了个名字。”

    明怀鲤:

    “叫什么?”

    谢望潮轻笑一声:

    “你叫我,明小黑。你早就让我随你姓了,知道吗?”

    明怀鲤尴尬住了。这种名字真的是他取得出来的,一听就知道可能是真的。

    他只好说:

    “那时候还小呢,根本不懂事,我随便说的别当真。”

    谢望潮转过脸,十分认真盯着他:

    “你说的每句话我都非常当真,结果你现在不让我当真了?”

    明怀鲤问心有愧地低头。

    谢望潮忽然伸出一根触手,将他半个身子捆住,凑在他耳边说:

    “我会一直当真的,无论你怎么想,当初的每一句话,每一个字,我都很当真的。”

    说完,他的吻落下来,在明怀鲤脸上、唇上、颈项上,带着一丝恨意,又带着更多更浓稠的爱意,缠绵、环绕。

    “唔,这可是在草地上……”

    明怀鲤被压倒在草地里,周围天高地阔,毫无人烟,大自然的环境下好像一切伦理道德都不再是问题,微风吹拂肌肤的感觉,让人只想跟随本能行事。

    很快,明怀鲤便有些迷乱。他扬起脖颈,看着星空,不知为什么,他真正地、没有芥蒂地,在谢望潮面前打开了自己。

    触手察觉到明怀鲤彻底的放松,胡乱挥舞着,非常激动,一通发泄般的狂乱爱抚之后,将绒毛毯子铺在地上,让明怀鲤躺上去,腰下垫好了抱枕。

    明怀鲤没有拒绝,全程皱着眉头感受这一切。他有点儿想知道自己到底能接收到什么程度,如果什么都能接受的话,那结婚也未尝不可。

    反正现在已经和结婚没有实际区别了。况且,他早已发现,自己已经……爱上了谢望潮。

    或许是从初见就一直爱着,可他直到现在,也还不敢彻底面对这份感情。

    不如就现在,趁着本能,在无人的旷野里,在接纳一切的大自然之中……做最亲密的事吧。

    那根生殖触手出现了,明怀鲤瞥了一眼,立刻闭上眼睛,不敢想象这玩意儿会不会弄死自己。

    谢望潮沙哑的嗓音响在明怀鲤耳畔:

    “亲爱的,我们在一起吧。”

    随后,在明怀鲤看不见的角度里。

    微风吹拂,神圣却又庄严。

    明怀鲤紧紧闭着眼睛,不由得张口,发出干涸的喊声:

    “慢点!”

    谢望潮慢了一点,亲吻着他的脸庞,叹息般说着:

    “啊……我好爱你。”

    明怀鲤无声地开口:我也爱你。

    颠簸之中,他眼角缓缓滑下一行泪水。他无力抵抗爱的本能,他对这份爱缴械投降。

    在星光与山峦的见证下,他们在汗水与泪水之中,达成了终点……

    *

    再醒来时已经是傍晚,明怀鲤睡在帐篷里,浑身腰酸背痛,简直是散了架。

    他伸手拨开帐篷看出去,外面传来滋滋啦啦的烤肉声响,谢望潮正在做饭,甚至还架起锅子煮了一锅汤,香气四溢。

    谢望潮看起来神采奕奕,让无精打采的明怀鲤十分嫉妒,他抬手:

    “现在什么时间了?”

    谢望潮转头看他,眼神十分明亮:

    “已经是周一下午了宝贝,你要是还不醒,我都准备把你弄醒直接给你喂饭了,不然你会饿坏的。”

    明怀鲤恍惚了一下,都第三天了吗!他这中间都没醒来过,可见是累成啥样了。

    没办法,他只是一个普通人,能承受触手怪都非常牛逼了,睡多也很正常。

    谢望潮笑着说:

    “宝贝再回去休息一会儿吧,饭好了我叫你。”

    明怀鲤钻回帐篷里躺下,感觉自己身体好像发生了什么奇怪的变化,总有一种自己已经不是自己了的诡异感觉。

    而且……他脑海中似乎多出一些片段记忆,总觉得很异样。

    他把这些记忆一点一滴扒拉出来,都是碎片,而且视角……不对,记忆里怎么是他自己的脸啊?

    有他自己被喂饭时候惊艳的表情;有他躺在床上的睡颜;也有他生气的表情。

    看了好几个片段,明怀鲤逐渐回过味来。

    这些,似乎都是谢望潮的记忆!都是从谢望潮的角度看过去的明怀鲤的脸!

    难道和谢望潮真正亲密过后,就会共享对方的记忆吗?

    明怀鲤饶有兴致地看来看去,把这些记忆碎片扒拉开,一个一个看。大部分是关于他自己的,每一个记忆片段里还携带着不同的情绪,有许多是开心幸福的情绪,也有一些是困扰或者委屈难过的情绪,和记忆的内容是相配的。

    明怀鲤看见之前在山洞里,自己踮起脚来亲吻谢望潮,这里搭配着狂喜的情绪;他又看见在别墅里,自己大喊“我怀孕了”的样子,搭配着信赖和喜悦,还有一些担忧。

    明怀鲤看着看着,不由得也回想起自己那些记忆,那时候每一次的挣扎和欺骗还都历历在目。不过现在回想起那些,就觉得有些心情复杂了。

    很快,另外一些记忆出现,明怀鲤从中看到了十二岁的自己,脸上带着婴儿肥,却总是笑眯眯地对记忆的主人说话,温和善良,还给记忆的主人喂食,抓来蚯蚓和蜻蜓等给他喂。

    再往前,忽然间有了更广阔博大的环境,仿佛不是地球,带着异样的恐怖阴森。

    明怀鲤刚开始还很新奇,但很快,他看到了十分恐怖的场景。

    他看到一只巨大的异种,将一个人类俘获,吊成蚕茧的形状,让那个女人怀孕,然后肚子越来越大,倒掉着的女人在分娩时,被体内的新的异种撕裂开来。

    他看到另一只异种,和一名男性人类披着人皮相爱,却只为了把对方骗进自己的巢穴里,让对方成为孕育孩子的温床,到最后孩子出生后,就将那名男性一点一点撕扯着吃掉……

    他听见一些属于怪物的传承,碎片式的听不清楚,但“去寻找繁衍的母体”“将母体献祭”“下一代最初的食物”……这些内容没有词语,却仿佛变成一种直接钻入脑海的刻印,仿佛是这些怪物们基因中的原始代码……他看到一个又一个人类,不同装束、不同朝代,不同性别不同年龄,被用类似的方式惨痛折磨……

    他忽然间全身发冷。

    这是……什么东西?

    谢望潮的体内,为什么会保留这么多这样的记忆?

    还有那种仿佛在基因中本能的呼唤……是不是那才是谢望潮的本质?

    是不是……是不是……谢望潮之前所说的爱啊情意啊,十二岁至今的感情啊,都是假的?都是他为了繁殖,找到的美丽借口?

    而自己是不是……被他骗了?

    骗得付出了身体,付出了感情,付出了自己的全部?

    到最后,自己是不是也和那些被怪物看中的人类一样下场?

    明怀鲤觉得自己被撕裂了,心脏裂成两半,一半怒吼着他骗我!他骗了我!另一半却在小声祈求,万一不是呢?万一他是真的爱我呢?别这样,真相太过血腥,谁知道究竟是什么样呢?

    “宝贝,吃饭了。”

    谢望潮掀开帐篷的帘子,面上带着那样儒雅满足的笑容,看起来仿佛真的毫无阴霾。

    可是那些被撕裂的尸体还在记忆中反复回放,明怀鲤看着他,只觉得陌生。

    明怀鲤张口问他:

    “你真的……爱我?不是为了……拿我生孩子?”

    谢望潮笑着看他:

    “我真的爱你,宝贝,不是为了让你生孩子。但是,你生的孩子,我会像爱你一样爱他的。”

    明怀鲤又说:

    “生孩子会很危险吗?”

    谢望潮停顿了一下,笑容有些许闪躲,但很快就大方面对明怀鲤的脸,坚定地摇头:

    “不会的,宝贝,生孩子一点都不危险,很简单的。”

    明怀鲤眯起眼睛。

    撒谎!撒谎!他在撒谎!

    在这件事上,也许他说的从来没有一句真话!他在撒谎,他为什么撒谎?他就是个骗子!大骗子!

    明怀鲤忽然间掀开帐篷,走出去,一脚踢翻了小餐桌,上面精心准备好的饭菜全都砸在地上,一大片乱七八糟。

    就像现在被骗得团团转的他自己!

    谢望潮走过来,很温和地问:

    “宝贝怎么了?是身体不舒服吗?还是饭菜不和你胃口?”

    明怀鲤盯着他,心底一片冰凉。这就是他的爱人吗?一个满口谎言、只打算把他当做生育工具的触手怪?

    他呵呵笑起来,只觉得自己才是这个世界上最愚蠢的人,全世界最可笑的小丑居然是他自己!哈哈哈哈哈!他居然相信触手怪的感情,相信触手怪说的人话,那他妈都不是人了,说的能是人话吗!真傻啊,怎么会有这么傻的人啊,明怀鲤,你他妈真的是活该被人骗死啊!

    他哈哈大笑,笑到泪流满面。

    随后,他低声说:

    “我要回家。”

    谢望潮担忧地上前,目光幽深,看着他的面容,轻轻问:

    “你是不是后悔了?”

    明怀鲤大声说:

    “对!我后悔了!我不爱你,我只是把你……当做玩具!所以你要怎么样?你杀了我啊,就现在,杀了我啊!”

    谢望潮看着他癫狂的样子,眼底的光芒一点点熄灭。

    他最终只是摇了摇头,声音很轻,像一片云朵飘过:

    “我们回家,宝贝。”

    在回程的车上,明怀鲤冷静下来,甚至已经打好了一整套计划。他并不是毫无筹码。

    然而他前脚回到房间里,后脚谢望潮就将大门反锁起来,把钥匙塞进自己的血肉之中。

    触手挥动,迅速封死了整个房间所有出口,连窗户都彻底被封死。

    谢望潮在一片黄昏的黑暗中款款向他走来,眼底有乌云翻滚:

    “宝贝,我不允许你后悔。我要你永远在我身边,永远……”

    他用触手卷起明怀鲤,深深吻上明怀鲤的唇,完全是让人类窒息的吻法。

    “放……放开我……你疯了!”

    明怀鲤努力斥责,唇瓣破裂,口中满是血腥味,谢望潮伸出细小的触手舌头,将那些血全部舔掉。

    “是!我是疯了,我已经拥有你了,我不能再失去你一次,到那时候,我才会把整个世界都毁灭掉!”

    谢望潮大声说。

    他很少这样大声的说话,可是这声音里却像是含着祈求,含着嘶哑的血泪。

    明怀鲤挣扎,不说话,既然他是个骗子,既然事已至此,说话又有什么用?

    “不要离开我……”

    谢望潮用触手一圈一圈缠住明怀鲤,带着破碎的哭腔,这样说道。

    第57章 禁锢

    明怀鲤被软禁在自己家里了。

    谢望潮时常出门, 但会留下一个全新的小触手看守他,必要时候甚至将他捆绑起来,绑在床上。

    据谢望潮自己说, 他在准备他俩的婚礼。

    明怀鲤呸地吐出一口唾沫, 弄到谢望潮身上,谢望潮沉静地擦去唾液,温柔地抱着他亲吻。

    谢望潮常常把他压在各处□□, 仿佛觉得这样就能让对方和自己彻底融为一体。小小的家里到处都是痕迹, 很多次接连不断,明怀鲤体力彻底耗尽之后会昏迷过去,谢望潮又会治疗他, 让他醒来, 清醒地看着自己接受侵犯。

    明怀鲤经常连骂的力气都没有了, 神情恍惚,自己的身体仿佛都不是自己的,他清醒地看着自己被触手卷起来玩弄,清醒的看着自己高超, 但是感受不到愉悦。

    他看着眼前的谢望潮, 只觉得这一切十分荒诞, 狭小的房间成了他的新世界,而曾经的爱人成了他最深的恐怖和最恨的仇敌。

    转变甚至只在一念之间。

    谢望潮从外面回来, 会带来鲜花、鲜嫩的食材和好吃的水果,非常尽心尽力地照顾他。可是明怀鲤看着谢望潮,心里却连恨意都快要没有了, 他时常筋疲力尽地想结束自己, 反正这样的日子也没有什么好过的。

    他的爱人,他以为的爱人, 却完全是在骗他,背叛了他,囚禁他、强迫他、违背他的意愿,让他成为生育机器。

    这样的生活,他如何能够接受?

    明怀鲤快要疯了,虽然每天吃得很好,可他迅速消瘦下去,仿佛这具身体拒绝接受营养。

    谢望潮也快要疯了,作为医生,他当然知道如何保证一个人类的身体健康,可他的病人拒不配合。他没有办法,有时候只能使用更强制的手段,让对方接受营养,可这样更是矛盾加大。

    明怀鲤连正眼都不看他一眼,谢望潮每次看到,都会心如刀绞。

    而触手怪的发泄方式,就是将明怀鲤放在任何一个地方,用触手狠狠地……将他彻底弄到失神,弄到那双仇恨的眼睛除了眼泪再也流不出任何东西,弄到他失去理智的眼睛里流露出一丝温柔之意。

    这是谢望潮唯一渴求的东西。

    一天天过去,明怀鲤逐渐消瘦得可怕,谢望潮再怎么着急也没有办法,只能疯狂地找来各种营养品为他补养身体。

    明怀鲤尽管越来越虚弱,却还是非常努力逃跑,时常和触手看守搏斗,或者趁触手不注意,去拆解窗户和房门,但总是很快就被抓到了。

    又一次他去拆解房门时,谢望潮正好从外面回来。

    房门“咔哒”一声打开,明怀鲤有些不敢置信,不知道房门居然这么快就开了,但他只想立刻冲出去,于是直接撞进了门口的谢望潮怀里。

    谢望潮黑压压地站在门前,伸出一只手将他按在自己胸口,声音低沉:

    “你……为什么总是想离开我?”

    明怀鲤抬起头看他,那双曾经清朗的蜜色眼眸,此刻已经变得疯狂、灰暗,带着浓烈的恨意。他低声说:

    “你应该知道为什么的。你不爱我,就别装了。”

    谢望潮眼泪滴落下来,一滴滴大颗大颗的眼泪落在明怀鲤脸上,滚烫,带着邪恶的黏液感,好像那真的是从内心深处流出来的泪水一样。

    谢望潮边哭,边恳求似的说:

    “可是我爱你啊,我很爱你,你怎么会怀疑这一点?”

    他拽着明怀鲤,疯狂之中,已经无暇顾及明怀鲤的感受,时不时捏疼他,或者撞到墙壁,他把明怀鲤拉进自己的车里,开着车狂烈地奔跑着,在整个城市里到处乱跑,毫无目的。

    高速行驶的跑车上,触手狠狠进出着,明怀鲤被钉在后座上,被数十根触手围绕着,他痛苦地仰着脖子,嘴里全是怒骂的脏话:

    “你他妈要死啊!要么就痛快点弄死我算了,这是在干什么啊!你他妈神经病!你怎么不去死啊!”

    前排谢望潮坐在驾驶位上开着车,眼泪和黏液甩在车内,车里处处充斥着腥味和分米物的气味,都不知道做了多少次,明怀鲤身子彻底散架,到最后他自己也怀着恶趣味,尿在了触手上面。

    滚烫的液体浇灌着那些黑红色翻滚的触手,明怀鲤哈哈大笑!

    他几乎彻底疯狂,谢望潮也是同样,两个疯子在一辆狭小的车子里彼此折磨,最终开到他们求婚的山坡上去,彻夜不归,彻夜疯狂,作到失、禁,作到人体能够承受的极限。

    谢望潮终究是沙哑地问:

    “我爱你……你到底想逃到哪里去?你为什么要逃?你答应了我的求婚,你是我的未婚夫……”

    明怀鲤在昏迷的边缘,轻声说:

    “我想逃到……没有你的地方,没有感情,没有……什么都没有……你杀了我吧,杀了我,我就不逃了……”

    谢望潮咽下眼泪,将他抱在怀中,再次狠狠动作,无休无止地撕裂又捅穿。

    明怀鲤早已昏迷。

    *

    这样的日子持续到了冬天。

    某天,浑浑噩噩的明怀鲤忽然清醒过来,发现窗外下雪了。

    他愣愣盯着雪片看了半晌,清冷的微风从窗户缝隙里吹进来,让人头脑为之一清。

    他看向自己的身体,已经瘦得不像样子。手臂和腿都无比纤细,像是四根火柴棍,插在自己细瘦的主体上,肚子上早已没有腹肌,只剩下薄薄一层皮。

    他去卫生间里看镜子,那里面的人陌生得让他害怕,眼睛大的出奇,黑眼圈几乎要掉在地上,脸颊凹陷、颧骨突出,连头发都稀疏了不少,毫无血色,像一只吸血鬼一样惨白。

    他看向周围,发现房间里已经堆满了结婚用的物品,各种装饰品一叠一叠堆在一起,血红的、纯白的,在衣柜里堆满。

    那根监视他的触手黑乎乎的蹲在角落里,毫无存在感,但上面睁开着好几只眼睛。明怀鲤几乎没有细看过它,这会儿才发现这家伙根本没有最开始那只触手可爱,满身棘皮和眼睛,有点恐怖。

    当然,镜子里的明怀鲤自己才是最恐怖的。

    明怀鲤缓慢挪动身体,那些身体部位好像都不属于自己一般,一挪动浑身酸痛。他屁股上甚至没多少肉了,坐下来都硌得慌。他坐在地上,往自己床下看去,还好,很久很久以前做过的记号还在,他还能记得住。东西也还在。

    房门口传来动静,谢望潮开门进来了,他穿着纯黑的长大衣,手上提着不少新鲜蔬菜水果,进屋时习惯性地喊了一声:

    “宝贝,我回来了。”

    他喊完就去做自己的事情,仿佛从未期待过回应。

    可今天,明怀鲤发出一声微弱的:

    “唔。”

    谢望潮陡然停住,转头看过来,发现明怀鲤坐在地上,虽然瘦弱,但眼神清明,看着他的时候也很平静。

    见他看过来,明怀鲤……对他点了点头,当做打招呼。

    谢望潮开始颤抖,一行血泪从他眼角流下,他飞奔进房间,跪在地上,捧起明怀鲤的脸看他:

    “宝贝,宝贝,你愿意原谅我了?你愿意和我说话了!”

    明怀鲤点头:

    “嗯。我……饿了。”

    谢望潮狂喜,喜极而泣地哭着,抱着他的头亲吻他稀疏的发顶,连连说道:

    “好,好,宝贝饿了,宝贝知道饿了……”

    他像是得到了全世界最好的宝物,激动得要命,一时间这么大一个怪物,连应该做什么动作都不知道了,走出去时差点儿撞在门上。

    他用触手把明怀鲤小心翼翼地抱到沙发上放好:

    “宝贝你稍等一下,饭菜马上就做好了,马上就……我给你开电视!你看电视!”

    这么久的时间里,明怀鲤从没有拿到过手机,也没看过电视,每天就是在被做醒做昏迷之中来回折腾,已经完全失去了对外界的任何感知。

    他抿着嘴点头,电视打开时,那光芒一下子刺得他眼睛很疼。

    电视里传出各种声音,这段时间的新闻很多,明怀鲤一个个看过去,发现怪物作乱已经过了明路,甚至电视台都开始科普各种异种的名称和类型,告诉大家哪里有异种聚集地要远离,还宣称人类进入了全新的、与外星生物们共同生活的新阶段。

    当然电视里信息不多,说实话,明怀里也不怎么在意这些。他看向谢望潮,在厨房里忙碌的谢望潮照常不穿衣服,露着腹肌穿着围裙,十多个触手同时忙碌做菜,效率非常高,还时不时转头看他。

    见明怀鲤也在看他,谢望潮会对他微笑,感激涕零的。

    吃饭时,明怀鲤慢慢嚼着东西,谢望潮在旁边就像看神迹一般看他的动作,非常谨慎小心帮他夹菜,时而问问他这道菜好吃吗,那道菜合口味吗,姿态卑微可怜。

    但明怀鲤已经不会被这种假象欺骗。他吃了一点儿就放下筷子,看向屋内堆满的各种东西:

    “婚礼是什么时候?”

    谢望潮震撼:

    “你……想做什么?”

    明怀鲤:

    “婚礼啊,我不是也要参加吗?”

    谢望潮喜悦得所有触手乱舞:

    “真的吗?宝贝你终于想通了吗!我等这一天等的太久了……本来还打算过段时间再跟你提的,婚礼随时都可以举办,只要你点头!”

    明怀鲤擦擦嘴,平静说道:

    “嗯,那就后天办婚礼吧,我这两天多吃点东西,养好身体,婚礼上也好看一些。”

    谢望潮喜极而泣,又赶紧给他多添了一碗饭,求着他多吃一点。

    明怀鲤神情平和,勉强吃下更多,告诉自己,身体是本钱。

    接下去要做的事情,没有一副好身体可不行。

    第58章 婚礼

    借着联系亲友的名义, 明怀鲤从谢望潮那里拿到了手机使用权,他联系了所有该联系的人,又把纪录删掉。

    他要求婚礼要在海边举办, 又在谢望潮给出的许多地点之中, 选择了一个合适的地点。

    他吃很多饭菜,但肠胃不适应,要求下楼走路, 谢望潮小心翼翼陪着他出去, 又支开谢望潮去买东西,自己站在空旷地带对摄像头做口型。

    事情真要做起来,并没有那么难。甚至看见谢望潮的脸时, 明怀鲤都不会再感到心痛了。所有伤痕都会愈合, 没有什么能持续到永远, 他知道这个道理,也希望等到所有一切尘埃落定之后,谢望潮也能明白这个道理。

    婚礼前一天,两人来到举办婚礼的滨海酒店住下, 谢望潮也不知道花了多少钱, 请来了无数人, 一切都准备得井井有条,无数装饰品也都是奢侈品, 更别提两人的婚服了。

    谢望潮是一身黑色西装,明怀鲤则是白色西装,两人都有手捧花, 谢望潮的是白色铃兰, 明怀鲤则是红色山茶。

    酒店房间里,明怀鲤认真听完了婚礼流程, 又跟其他相关人员对了时间,看起来平静柔和,身上闪烁着橙橘色的光芒。

    谢望潮安排好事情,在深夜走进房间时,看见的就是这个场景。明怀鲤坐在桌前,平静温和,充满迷人的柔软感,就像他梦中见过无数次的场景那样——明怀鲤将会成为他的爱人,他亲爱的妻子,他孩子的母亲。

    谢望潮的怪物心脏之中,传来一阵阵酸酸甜甜的疼痛,他走上前去,揽住明怀鲤的肩膀,亲亲他的脸颊:

    “宝贝,还好你想通了,我们明天就结婚了。”

    明怀鲤转头,淡淡一笑:

    “其实我们早就和结婚没区别了。”

    谢望潮抿唇笑着:

    “当然有区别,仪式感很重要,经过明天,全世界都会将我们两个绑定在一起,我们会成为一对夫妻。”

    明怀鲤没有回应,也没有反驳。

    触手缓缓缠绕他的双肩,逐渐深入不该去的地方,他也没有做出什么反应,任由触手在自己身上作威作福。

    一如之前三个月被囚禁时一样。

    他承受着这一切,并不感到愉悦,也几乎不感觉仇恨了。他的爱和恨都已经消解,现在留下来的,除了狼藉就是寂灭。

    如果说爱和恨都是火焰燃烧,那现在他只保留了灰烬。

    一切雾蒙蒙的,被放到床上时,谢望潮神经质地颤抖着,不断重复说着:

    “宝贝……我爱你,我爱你,我爱你我爱你我爱你我爱你……”

    他每说一次就捅进去一次,让明怀鲤柔弱的身躯在床上绽开,完全任由侵略。可明怀鲤的眼睛是灰色的,他听见所有的言语,却像是没听见,也没有回应。

    当然,现在的谢望潮也不在乎有没有回应,谢望潮觉得来日方长,只要结婚了以后还有很长时间,他们会有接近永恒的寿命,可以重新爱上彼此,不管任何误会都能够解决……只要结婚了。

    第二天一大早,天气十分美好,所有来宾正在陆续赶来,酒店里结婚流程正常进行。

    海边的婚礼仪式将会在中午举办,整个上午都是化妆、拍照和接待客人的时间。

    谢望潮一身黑色手工高定西装,帅得惊天动地,他和所有人寒暄着、举着酒杯礼貌微笑着,在平时的绅士之外多了一丝羞涩与幸福,完全掩盖不住。

    “我爱人吗?他还在房间里准备,请原谅,我怕他会累,接待的事情都由我来就好。”

    他对所有人这样笑着说。

    “哇!太羡慕了,你俩感情真好啊!”

    “百年好合,百年好合啊!早生贵子……哎不对,你俩是男男……啊是我的错,不应该说这个,还是百年……”

    谢望潮打断这位冒失鲁莽的客人,笑着说:

    “您当然可以祝福我们早生贵子。他已经怀孕了,很快我们就会有自己的孩子,到时候孩子满月,您可一定要来啊!”

    那位客人愣住了,脸上表情十分一言难尽。

    在当下这个异种肆虐的时代,人们有今天没明天,喜欢谁就会跟谁结婚,离婚也非常快。同性结婚已经很常见了,但有常识的人都知道,同性之间无论如何是生不出孩子的啊!

    哪怕可以借助科技手段生子,可明怀鲤是个男人,无论如何,也不可能是他亲自怀孕啊!

    但是人家大好的婚礼上,刨根问底这个可不礼貌,众人也只能背后议论,却谁也猜不透真正的原因。

    林霜今天公务繁忙,没有出现。张景和他表哥已经作为娘家人各种张罗起来了,他表哥现在整只右手都是怪物形态,手套从不离身,但似乎也并不避讳怪物相关的话题,毕竟现在像他表哥这样被怪物污染的人,也越来越多了,医院每天都会接诊非常多的这类病人。

    场面非常宏大,孤儿院的老师同学们来了好多,谢望潮甚至找到了明怀鲤的亲生母亲,她也来了,没带那个继父。

    装饰品都高雅而有品位,以米白色为主色调,搭配黑色和红色点缀,看起来柔美中带着一丝深沉。整个海滩上处处装饰着绝美的鲜花,酒店的桌椅搭配着各色丝带和花朵,十分漂亮好看。

    时间快到时,所有人落座,神父的吟唱开始了。

    谢望潮坚持一切都要和人类普通婚礼一样,选择了那种很常见的西式婚礼,请来了神父。他站在白色的台阶之上,看着鲜花拱门,那里现在还是空的,但很快……他的妻子就会出现在那里。

    他心跳快得几乎要疯掉了,触手已经在衣服里面微微长出来,简直眼掩盖不住。

    他想象着明怀鲤待会儿走过来的模样,光是想一下,整个生殖触手就呼之欲出。

    等到仪式结束,他一定要好好和明怀鲤温存,再温存一万次。

    “当~当~当当~”

    婚礼进行曲响起。

    明怀鲤出现在了通道尽头,他自己一个人,穿着耀眼的白色西装,双手捧着那束红色山茶。

    血红的圆形花朵盛开在他胸前,仿佛一颗心脏。

    随着音乐节奏,他缓缓提步,踏上了白色的台阶,穿过鲜花布满的拱门,姿态优雅,美丽如同白色山茶花。

    他神色温柔平和,眼底是深棕色,视线淡淡落在周围的人群身上,很快就看向尽头的谢望潮。

    他盯着谢望潮,轻轻迈动脚步,这条长长的雪白走廊仿佛永无尽头,他俩隔着这条雪白走廊相望。

    他们命运纠缠,他们爱恨相加,他们是注定在一起的……怨偶也罢,情人也好,他们会彼此折磨,彼此相爱,又彼此发疯。

    他们会死,然后会烧成两团结合在一起的灰烬,见证他们的爱情。

    也或许……爱从来都不存在,只有恨意永存。

    明怀鲤嘴角微微勾起,那是一个带着讽刺的微笑,可是走廊尽头的谢望潮已经激动到要发疯,完全看不出这微笑背后的刺。

    谢望潮咧开嘴,露出一个极其夸张的笑容,嘴角已经完全裂开到了耳根,他已经披不住这小小的人皮了。

    看着爱人跨越一切朝自己坚定走来,就是这样的感觉吗?

    谢望潮从来不知道他居然能体会到如此美妙的感觉,他开始感谢自己的存在了,也疯狂感谢明怀鲤的存在。

    怎么会这么幸福啊!

    “宝贝……”

    谢望潮看着明怀鲤走到自己面前,不由得开口叫出来。

    “嗯。”

    明怀鲤对他点头,甚至有点礼貌。

    神父开始宣读誓言,用吟唱般的语调说出那些陈词滥调:

    “新郎,你愿意和明先生结婚,爱惜他、尊重他、保护他,无论富贵或是贫穷,无论健康或是疾病,永远不会离开他,直到死亡将你们分开吗?”

    谢望潮简直迫不及待地说:

    “我愿意!”

    神父又问了一遍明怀鲤:

    “新郎,你愿意和谢先生结婚……直到死亡将你们分开吗?"

    明怀鲤嘴角微微抽动。

    谢望潮极其炙热地看着他的嘴,等待那最终的敲定。

    而旁边不少顾客出现了骚动,大家发现远处海面上,似乎有强烈的风暴正在发生,大半个天空都黑了下来。

    明怀鲤没有说话。

    谢望潮的神情逐渐变得疑惑起来,做口型问他:

    “宝贝,怎么了?”

    明怀鲤眼神冰冷,嘴角紧绷,他终于是冷笑出声:

    “我?我不愿意!”

    神父没法接话,愣在原地。

    谢望潮从狂喜的脸色骤然转变成严肃和失望,他盯着明怀鲤看,过了几秒抬起嘴角:

    “宝贝,你一定是太紧张,说错了,来,重说一遍,没关系的。”

    明怀鲤非常大声,斩钉截铁地说:

    “我不愿意!!!”

    连关注海面的许多顾客都被惊动,震惊地看向台上。

    谢望潮笑容僵在嘴角,眼睛里迅速积蓄了满满的血红泪水,他抓住明怀鲤,紧紧盯着明怀鲤的脸,无尽的恳求:

    “宝贝……别这样,别……”

    明怀鲤挣开他的束缚,大声说:

    “我不愿意和你结婚。还有,有一个秘密,现在是时候告诉你了。”

    谢望潮嘴唇颤抖,许多根触手缓缓从他衣服里伸展出来,将那件高定礼服戳得千疮百孔,他神色极其可怜,眼睛里都是血色泪水,逐渐顺着脸颊流下,声音极度颤抖:

    “别……你别说话……你别毁了我……”

    明怀鲤高高抬起下巴,居高临下,心中怀着报复的快感:

    “我,从来,没有怀孕。关于蛋的一切,都是假的,是我骗你的!我从来没有怀上你的孩子!”

    谢望潮好似被人扎透了心脏一般怪叫起来,身体迅速膨胀扩大!

    “嗷啊——”

    而明怀鲤猛然喷出一口鲜血,落了一身。

    鲜血落在血红的山茶花上,那花朵宛如浸润在血中,变得更加鲜艳。鲜血和花瓣一起落在他的白色西装上,而他青竹一般瘦削的身体,缓缓倒在地上。

    他失去了气息。

    这一杆青竹,可以折断,却从不愿弯腰。

    第59章 极夜

    林霜嗓子眼都冒出鲜血了, 对着对讲机大吼:

    “怎么回事?怎么会吐血!那是你们给他的假死药吗!”

    那边有人嗫嗫着回应了什么,林霜狠狠按了按钮,给其他组员同样分贝大吼:

    “释放!就现在, 快点释放!”

    原本完美的海滩婚礼现场, 发生了极为恐怖的海啸,所有东西全部被冲散,人群尖叫着逃到了早就准备好的避难所之中。

    庞大恐怖的洋流之内, 某个触手怪逐渐显露身形。

    无数人惊惧地看着这一幕, 那触手怪仿佛疯长的巨大植物,原地拔地而起,血肉碎块和无数根触手疯狂颤动着, 变成一坨巨型的、蠕动的, 血肉堆叠的恐怖怪物。

    那怪物的触手根部甚至还缠着好几片高级衣料。

    触手穿透海洋, 血肉团块比海浪更高更大,海水衬着黏液成了漆黑的颜色,白沫四处飞散。而触手正中央,一具身体被团团围绕起来, 圈裹起来。

    林霜差点儿把对讲机咬碎:

    “一组!一组你们在干嘛, 快把尸体抢过来啊!”

    有人趁着海啸的波浪潜入触手怪身边, 试图抢夺那具尸体,却完全做不到, 那触手怪简直像是要把尸体完全融入体内一般,已经给那尸体上缠上无数根触手,却还在继续往上缠裹。

    触手怪根本没有在意任何外界动静, 在无尽海潮冲刷之下, 他从体内发出庞大、恐怖、深沉、低哑的某种叫声。

    那是困兽的呼喊,是绝望的呻、吟, 是再强大的力量都绝对无法改变的,对现实的控诉。

    那种声音几乎让整个沙滩都在震颤,让所有听见的人类都不由得流下眼泪,哪怕完全听不懂,也会为之哭泣。

    世界在颤抖,海啸一波波冲上岸去,婚礼装饰物被彻底弄碎,雪白的走廊完全被卷走,鲜花簇拥的拱门更是成了一团污泥卷入海水之中。

    触手怪在一片狼藉中捧着他爱人的尸体,一根触手轻轻搭在爱人的鼻尖上,颤抖着。

    没有任何气息。

    触手怪沉默了一瞬,忽然几近疯狂地叫喊着,撕心裂肺,身上血肉迸溅开去,像是被什么击碎了心脏。

    他好像气球一样萎靡了下去,内部的血肉一块块掉落出来,触手也一根一根被折断,好像他正在自杀。

    林霜:

    “卧槽,是那一组攻击了他?不是说过不要擅自攻击吗!”

    对讲机里都说没有进行攻击。远处伪装起来的林霜看着那比二十层楼还要高的怪物开始崩解,内心忽然感受到一股绝望的痛苦。

    他声音也不由得颤抖起来:

    “先……先暂停一切行动,想办法把尸体偷出来。”

    然而海啸正在逐渐消退,二十层楼高的巨大怪物一块块崩解,掉落,无数血肉正在化成脓水彻底消散。

    终于,许多根触手不断掉落,裹在层层触手之中的那具尸体松懈不少,借着巧劲,那尸体被一个瘦小的特调局队员用钩子钩了出来。

    海啸非常缓慢地消退,沙滩一片狼藉,到处都是那怪物庞大躯体的碎块。

    触手怪终究成了一团狼狈的垃圾,没有人要,被毁了婚礼,毁了爱人,毁了他存在的全部意义。

    一朵血色山茶的花瓣颤巍巍随着水流,停留在他掉落的触手之上,又被水流卷走。

    可是触手怪从来不会死亡,哪怕失去大部分身体,他还是保持着意识和理智,他无法失去那些可怕的记忆,他只能余生都被那些记忆折磨。

    谢望潮成了一团黑乎乎的触手怪物,只有两米高,只剩下几根核心触手,也并不粗壮,只是勉强支撑他的身体。在最初的那阵极具冲击力的痛苦之后,他看向怀中,以为至少还会看见明怀鲤的尸体。

    可是没有。就连尸体,他都不愿意留给他。

    谢望潮再次碎裂,一次又一次,无限循环一样碎裂开去,逐渐碎成更多碎块,他想杀死自己,可是他甚至被剥夺了自杀的权利,这就是他们这一族最强大者必受的诅咒吗?

    “小鲤……鱼……”

    他发出模糊的呓语,用极其惨烈的手段把自己的意识截断,让自己陷入昏迷。

    一小团章鱼形态的怪物栽倒在泥沙之中,脆弱得像小孩的玩具。

    可是他的小孩,再也不会出现了。

    *

    一个月后,北欧某岛国,极夜。

    一位资深背包客安德烈,来到一个人迹罕至的荒野上,地图上没有标这片地方,他手机也没有信号,只能深一脚浅一脚在雪地里往前走着,心里以为这就是自己的死期了。

    然而就在意识即将模糊之时,安德烈仿佛看见一座童话般的小木屋。

    那样漂亮,那样好看,壁炉和烛火温暖又跳跃,比起冰冷的极光,这些光芒显得太过温暖,反而有些虚幻了。

    安德烈以为自己终于到了天堂,喃喃念着上帝的名号失去了意识。

    等他再次醒来,他正披着毛毯,躺在温暖的壁炉跟前,眼前是童话一样漂亮的小屋,里面陈设有种温馨的复古感,很方便,充满日常感。

    安德烈浑身都包裹在毛毯中,壁炉里跳跃着金黄的火焰,让他感到极度舒适。

    后方传来嘎吱嘎吱的楼梯响声,安德烈回过头,看见一位神奇的人,从木头楼梯上走下来。

    那人瘦削清朗,带着东方儒雅的气质,黑头发棕眼睛,面部轮廓柔和优雅,年纪也不大的样子。他看向安德烈,用不甚流利的英语说:

    “你不用起来,躺着吧。”

    安德烈还是半欠起身子,用英语回答:

    “多谢你帮忙,我差点儿以为我死了,是你救了我吗?”

    那人点头,端着马克杯走过来,杯子里是温热的巧克力牛奶,他把那杯牛奶放在安德烈面前:

    “喝点吧,暖暖身子。”

    安德烈端过牛奶喝了一口,浑身都热了,舒服得发出低吟。那个黑发年轻男人则坐在壁炉对面的沙发上,拿起另一个马克杯缓缓喝着,对着炉火不再说话。

    安德烈看见他喝的是红茶,是属于东方大国的神秘饮料。他很好奇,就问:

    “您是一个人住在这里,还是和家人一起?”

    那人说:

    “一个人。”

    安德烈:

    “这里这么偏远,我导航都找不到整块区域,附近也没有任何商业或者村庄,您能靠什么生活呢?”

    那人说:

    “这边每周会有一辆补给车送东西过来,是个休息的地方。我有一些钱,也有人照顾我,倒是你,以后不要脱离地图乱跑了,不是每个荒野里都能遇到我这样的人的。”

    安德烈深以为然地点头,又感谢那人一番,终究还是问:

    “可是您一个人住在这里,不会孤单吗?”

    那个人看向窗外,深棕色瞳孔中倒映着不断闪烁变化的华丽极光。他叹息一声,轻声说:

    “这是我梦寐以求的孤单。”

    安德烈听不懂,默默地喝着巧克力奶,只觉得炉火映照之下,那位东方人的侧脸带有一种奇异的哀伤,柔软、凄婉和郁结伴随他太久,几乎完全构成了他特殊的气质。

    很迷人。他像是故事里那些饱经风霜选择隐居的神秘隐士。

    安德烈在这个家里住了两天,直到补给车到来。

    他搭乘那辆补给车,离开之前终于还是问:

    “可以告诉我您的名字吗?中国名字!”

    那人顿了顿,轻笑一声:

    “Ming kun。”

    安德烈摸不着头脑地离开了。

    回去之后,安德烈辗转许久,还是将这件事发在了网络上,很快他这篇文章就有了一些流量,也算是有点小火。

    他又把那个人最后说的那两个音,用各种东方语言来搭配翻译,却还是不知道到底是哪两个字。整个外国网络上的网民都跟着他一起猜测,提出多种组合搭配,但也都只是说说,谁也不知道真实情况到底是什么。

    只是这一段奇遇,确实非常符合外国网民的爱好,就像故事里的主角奇遇。大家猜来猜去,获得不少乐趣。

    有人把这个事件搬运到华国内网来,大家跟着猜测,嘲讽一番外国人对华国语言文字的浅薄认知,又用自己所知道的语言给那两个读音添加文字,搭配出非常多的组合,围绕这件事展开了不知道多少衍生内容。

    不过网络上本就瞬息万变,还没等大家讨论出什么来,下一个热点迅速来到,人们的注意力又被转移了。而在无人讨论这件事之后,更无人在意,所有搬运过这件事的营销号、个人媒体等,全都悄悄删帖了,那些海量的评论也都随着删帖石沉大海。

    北欧的风景很好。那位东方面孔的男人轻轻裹紧毛衣,坐在壁炉前,看向窗外变换的极光,再好看的东西,看上一个月也腻了。

    他不由得想,补给车下次来时,会不会带上他想吃的川味腊肠,还想要清新一些的香薰,把房间里陈旧的味道熏一熏。

    他恍惚地想起来,好像以前那样,那个人会买茉莉香片,桂花香膏,在他不知道的时候悄悄涂抹在他的房间,放在衣柜里,怪不得那阵子同事都说他是不是喷香水了,他还很疑惑。

    那么那个人是用什么香味呢?

    他不记得了。

    第60章 生活

    谢望潮拿起钥匙打开房门, 进入屋内,对着房间里喊了一声:

    “我回来了。”

    主卧里传出一个声音:

    “回来啦,老公, 我饿了。”

    谢望潮嘴角出现甜蜜的笑容, 对着声音传来的地方回答:

    “好,我马上做饭,今天你想吃什么?唔, 冰箱里还有排骨, 我们吃红烧排骨好不好?”

    主卧室的声音熟悉又温柔:

    “好啊。”

    他照旧脱下衣服,穿上围裙,展开数条触手开始做饭, 一切流程都非常娴熟。开火, 排骨焯水, 再顺手炒两个小素菜,米饭早就蒸好,散发出热腾腾的芳香味道。

    他端起那些菜盘,放到餐桌上, 一边解下围裙, 一边对着主卧室喊道:

    “宝贝, 出来吃饭了。”

    主卧室的声音欢喜地回答:

    “好啊好啊,我马上出来。”

    那是属于明怀鲤的声音。

    主卧室里没有任何人走出, 连阳光都不往那边透。

    谢望潮看着主卧室,嘴角带着无奈的笑意:

    “你呀……怎么还是那么墨迹,非要我进屋去抱你出来啊?”

    他说着站起身来, 拖着几条触手走入主卧室, 带着微笑看向前方。

    在昏暗的夕阳光线里,一个人影站在背光处, 微微低垂着脑袋,光线从他身后照进来,给他镀上一层细细的金边。

    谢望潮站在原地顿了顿,嘴上唠叨着:

    “真是的,想要老公抱抱可以直接说,不用每天都等在这里的……我的小鲤鱼,来,到我怀里来。”

    他往前走去,将那人影拥入怀中,仿佛抱到了稀世珍宝一般,舒服地喟叹出声:

    “啊……先给我抱抱。”

    人影传出明怀鲤的声音:

    “好啊,老公。”

    抱了一会儿,他将那人影抱起。人影直挺挺地,完全不会弯曲,被他用奇怪的姿势揽在怀里,调动着角度走出主卧室。

    客厅窗户更大,光源照射在那人影脸上。

    那是一尊石像。

    雕刻精致细腻,表面光滑冰冷,内部镶嵌摄像头和智能对话系统的,一尊石像。

    是明怀鲤的形象,和明怀鲤的声音,共同组成的一尊石雕作品,艺术性和实用性都非常强。

    谢望潮将石像打横抱着,一路抱到餐桌前方,让石像站在他身旁,还给石像拉开椅子,柔声说:

    “坐下吃饭吧。”

    石像里传出被训练过的AI声音:

    “好的,今天的饭菜真好吃。”

    谢望潮很满足,忙忙碌碌盛饭,夹起来一筷子菜,放在高高的饭碗上,递到石像面前:

    “宝贝来,尝尝这个豆角,我今天做的是干煸口味的,你尝尝,喜不喜欢?喜欢的话,下次我多做些干煸口味的菜。”

    石像的嘴部一直保持上扬的微笑状态,内里有一道缝隙,属于明怀鲤的声音就从里面传出:

    “喜欢,我很喜欢,谢谢老公。”

    谢望潮很高兴。又夹了红烧排骨,放到石像嘴边,轻声说着:

    “吃这个,肥瘦刚刚好,吃了好好长身体。”

    石像不回答。

    谢望潮忽然皱起眉头:

    “什么?怕胖?不会的,你还怀着我们的孩子,怎么会胖呢?这都是孩子需要的营养啊。”

    石像一动不动,智能语音检测到“孩子”的关键词,立刻回答:

    “是的,我们的孩子一切都好。”

    谢望潮笑了,笑容单纯又温柔,轻轻拍拍石像的脸颊:

    “对嘛,这样才乖。”

    他又把脑袋靠过去,靠在石像的腹部,闭上眼睛,似乎在认真听着什么。

    石像腹部当然什么也没有。

    谢望潮听了好一会儿,睁开眼,笑得灿烂:

    “宝贝,我好像听见它对我说话了,它说,很想快点见到我们两个。”

    他这样说着,触手像是往常一般,从后方缓缓爬上石像的脊背,绕着石像的脖颈转圈。那些触手还带着新生的痕迹,几乎没有什么棘皮,上面睁开的血红色眼睛也比之前更少,吸盘内部密密麻麻的牙齿也更小。

    吸盘啃咬着石像,冰冷的、没有情绪的石像安静矗立着,被那些触手缠绕。

    石像不会再拒绝,不会语气坚硬地违背他,不会说出那些不该说出的话。谢望潮沉醉地卷着石像,缠裹着、蠕动着,触手像是藤蔓一般爬满石像全身上下,无数吸盘紧紧贴在石像身上。

    谢望潮低声说:

    “宝贝……吃完了,我们回房间休息吧。还是说,你想先洗个澡?我帮你按摩头皮吧……”

    他缓缓睁开眼睛,看向石像的脸。那张脸是阴暗的大理石色的,光亮柔滑,永远带着恬静温和的微笑,对他所有的提议都会表示赞同。

    石像的嘴巴里流露出AI冰冷无情的声音:

    “好啊,我们去洗澡吧,老公。”

    谢望潮小心翼翼地搬着石像,进入浴室,打开水龙头,很认真地调试水温,让热水浇淋在石像头上,用触手放在石像那些冰冷的、只有一道道凿痕的石头脑袋上,缓缓做着按摩的动作。

    他很耐心地问:

    “怎么样?水温可以吗?这个力度会不会不舒服啊?”

    石像统统用AI那种无机质的积极语气回复:

    “很好,没问题,很舒服,谢谢老公!”

    谢望潮按摩了一会儿,打上洗发水,没有头发无法摩擦起泡,他只好又冲干净。然后用柔软的浴巾裹住石像,擦干水分,抱着石像回到主卧室。

    他把石像放到床上,给石像盖上被子,自己也攀爬上床,凑到石像身边,轻声的说:

    “宝贝,我又偷偷来陪你睡觉了,你不会生气吧?”

    石像发出积极的回应:

    “当然不会啦,老公真好,我最喜欢老公啦。”

    谢望潮的表情本来是想微笑的,但骤然间被某种无法掩埋的悲伤冲击,变成一半哭一半笑的扭曲表情。

    他勉强调整自己,关了主卧室的灯,抱紧石像的脑袋,在他散发着洗发水香味的头顶一次又一次亲吻着。

    冰凉的,坚硬的,完全不像真人的触感,却带给他某种更切实的实感。他亲吻着石像的眉毛,和内里有一个洞的眼睛,触感非常粗糙,时而还会刮到他的舌头,当然他完全不会介意。

    他往下,慢慢亲吻到了石像的鼻尖,这是完全按照明怀鲤的比例和状态做的,在黑暗中挺立的鼻尖,吻起来的弧度和高度都是他所熟悉的。

    他在鼻尖上流连许久,分不清是真是幻,有一瞬间他甚至能感受到明怀鲤的呼吸,似乎就在耳畔。

    他继续往下,吻上那双坚硬的石头唇瓣。

    一开始还是温柔甜美的吻,他像是对待最易碎的瓷器,每个动作都轻柔缓慢。在吻的间隙,他轻声叹息:

    “我爱你,宝贝。”

    熟悉的明怀鲤的声音传来:

    “我也爱你哦,老公!”

    谢望潮顿了顿,忽然抬起头来,盯着石像的眼睛看。那眼睛里面有一个黑色地空洞,除此之外什么都没有。

    谢望潮放下了石像,站在床边,居高临下盯着石像看。

    这是明怀鲤的脸,每一分一毫都是他,谢望潮对此非常确定。可是在黑暗中,他总觉得好像看到这石像变了。

    石像的脸扭曲起来,移动起来,上面闪烁着诡异的光芒,所有一切线条扭曲到最后,只剩下石像嘴角那一抹笑。

    谢望潮盯着那一抹笑容,忽然间发狂,用触手把石像拽起来,狠狠砸在地上!

    “砰咚”一声,石像碎成两半。

    冰冷的、冰冷的石像,在冰冷的银色月亮里变成两大截,从腰部中间被截断,里面除了实心的石头之外什么也没有。

    谢望潮却忽然又清醒了一些,他大叫一声:

    “宝贝!”

    他跳下床,立刻分泌出治疗黏液,涂抹在那些石像的断口上,可是治疗黏液是针对生命体的,对石像一点用都没有,还不如胶水。

    但谢望潮偏执地一遍又一遍用治疗黏液涂抹着石像,一点都不停止。

    石像好像摔坏了,嘴巴里传出明怀鲤的声音:

    “我也爱你,老公。我也爱你,老公。我我我我也爱爱爱爱爱……”

    谢望潮在一声声明怀鲤的声音里,徒劳地挥舞着触手,在石像上面涂抹着黏液。

    他眼睛干涸,甚至已经没有血泪,因为所有的液体都用来做治疗黏液了。

    这样重复了不知道多少遍,语音系统早已失去能量,彻底发不出声音来,房间里黑暗寂静,只剩下一个疯子。

    谢望潮把石像拼合在一起,放在地上,自己躺在石像旁边,化成一团稀烂的血肉。

    他用触手把自己的血肉掏出来,粘在石像断口处,再命令自己的血肉融合进石像之内,将石像两节重新粘合起来。

    自己的血肉和石像生长在一起,恰好在腰腹位置,石像终于可以重新站起来了,已经失去能量的语音系统也在这时忽然又冒出一句:

    “老老老老公,我我我我我永远远远……爱爱爱爱爱爱你你你你。”

    随后,语音系统彻底报废。

    谢望潮怔怔地看着这重新拼合的石像。石像腹部的血肉,和他自己身上的血肉完全粘合在了一起,再也无法分开。他和明怀鲤,再也无法分开了。

    谁也无法把明怀鲤从他手中夺走,哪怕是死亡也不能,无论多少次死亡都不能。

    有电话打进来,是林霜的,谢望潮接了电话,声音冰冷得堪比石像:

    “喂?为什么要打扰我宝贝休息?”

    林霜小心翼翼:

    “这边系统提示……那个,有点问题,我今天什么时候上门维修?”

    谢望潮看了看自己腰间和石像长在一起的血肉,忽然间语气里充满梦幻:

    “不用维修了,就这样就好,现在这样,我和他永远在一起,时刻都在一起最好了。”

    林霜:

    “……可是语音系统好像……”

    谢望潮满足地说:

    “他说了,他会永远爱我,你听见了吗?哪怕死了,他也会说他永远爱我!”

    林霜:

    “……”

    谢望潮在那头狂笑起来,是狂喜和幸福,是扭曲和崩溃。他抱着石像,亲吻舔舐啃咬,在屋内跳起两个人的舞蹈,和石像一起看着窗外的日出。

    这是多么美好的一天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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