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穿着套质感极好的休闲西装，长长的大波浪有些凌乱，脚下却是一双老旧泛黄的运动鞋。
时暮安和鹦鹉先生所在的角落极为隐蔽，女人没有注意到他打量的目光，警惕地环顾四周后，快步朝投篮机走去。
“10枚游戏币，不能再多了。”
“我不能给你现金，这是规定。”
鹦鹉先生试图用提高声音来证明话里的真实性。
时暮安收回视线，以食指抵住唇瓣，似笑非笑地看着他。
鹦鹉先生慌忙闭上嘴，紧张地左右张望，见其他动物人没有注意后才松了口气。
他压低声音：“12枚游戏币，这是我的底线。”
这回他的语气非常坚定。
时暮安打量了他几秒，笑道：“成交。”
鹦鹉先生伸手便要去拿时暮安手里的金项链，不料却被少年躲过。
“你什么意思？”
鹦鹉先生猛地欺身上前，向下勾起的锋利鸟喙差点戳中少年的眼睛。
时暮安面不改色：“一手交钱，一手交货。”
鹦鹉先生冷哼一声，他站直身体从工作服的口袋里拿出大把金色游戏币，数出12枚交给时暮安。
看起来完全不怕时暮安耍赖。
时暮安也不含糊，验过游戏币的真假后爽快地交出金项链。
见狡诈的人类没有主动违约，鹦鹉先生的眼里闪过几分遗憾。
他拿起金项链放在鼻尖嗅了嗅，露出陶醉的神情，喃喃自语：“是祝福的气息。”
时暮安眼眸微动。
他看着鹦鹉先生稀罕宝贝地带上金项链，吹起得意的小曲，心里思索着那句话的意思。
鹦鹉先生狐疑又警惕地看着站在原地的人类少年：“你怎么还不走？”
时暮安勾起嘴角：“有没有兴趣再来一桩交易？”
“没有，你快……有有有。”
鹦鹉先生忙不迭地答应下来，黑色的豆豆眼直勾勾地盯着少年手里的金色游戏币，甚至情不自禁地伸出手。
但比他更快的是少年先合上的手。
鹦鹉先生回过神来，尴尬地咳了咳，恢复冷静的模样：“先说说你的要求。”
时暮安直接了当：“为什么你们想要我手里的游戏币，它们分明和其他游戏币没有区别。”
鹦鹉先生的表情顿住，似乎没想到人类少年会问出这个问题。
他强行收回视线，犹豫许久后道：“不行，我不能告诉你。”
时暮安挑了挑眉，继续加大筹码：“两枚。”
鹦鹉先生脸上的表情开始千变万化，显然是在犹豫纠结。
“三枚全部给你。”
时暮安直接拿出一枚游戏币抛给出去。
“这是定金。”
鹦鹉先生手忙脚乱地接住游戏币，激动的眼神难以掩饰，内心的天平逐渐被一方压倒，他深深吸了口气道：“好。”
“系统给予的游戏币可以增强我们的实力。”
他的回答出人意料。
时暮安不禁想起进入游戏时听到的一句话——【人类能否再度登顶金字塔？】
或许金字塔不仅单纯是指金字塔游戏。
人类的先祖用了数千年成为世界金字塔顶端的动物。
现在轮到他们了。
少年垂下眼眸，敛住眼底的情绪。
“我告诉你了，把剩下的两枚给我。”
鹦鹉先生忍不住催促陷入沉思的少年，紧张又急促，还带着几分小心翼翼。
要是被其他动物人发现，他就死定了。
时暮安问：“在高等级任务里，你们可以攻击人类，是吗？”
无需回答，鹦鹉先生略显慌张的表情说明了一切，他企图用凶狠掩住心底的慌乱：“你想耍赖！”
“当然不。”
时暮安将剩下的两枚游戏币丢给他，随即转身离开这个隐蔽的角落。
看着人类少年离去的背影，原本紧张急切的鹦鹉先生瞬间换了副脸色，眼里的凶光渐渐浮现。
本以为是个“聪明”人，没想到是个蠢货，竟然没有借此机会威胁他说出更多的秘密。
可惜了。
否则他今天还能再饱餐一顿。
鹦鹉先生遗憾地咂咂嘴，宝贝似地将游戏币放进衣服内衬的口袋，如寻常般回到收银台前。
丝毫看不出他刚与人类做了两场交易。
而离开后的时暮安则是主动去找那位女玩家。
在满是奇怪动物人的欢乐游戏城，一个正常人类堪比黑暗中的超级电灯泡，所以他不费吹灰之力就找到了对方。
同他一样，这位玩家也没有急着完成任务，而是站在投篮机前四处张望观察。
她很冷静，即使被众多动物人围观亦没有惊慌失措，反而狠狠地瞪了回去。
围住她的动物人们见又是个硬茬子，没过多久便悻悻离去。
时暮安走上前，隔着安全的社交距离和她礼貌地打了声招呼：“你好，我是时暮安，三十六区的玩家。”
女人立刻头来审视打量的目光，片刻后她回道：“你好，卫宛伊，七十九区的玩家。”
时暮安扫视附近后发出邀请：“借一步说话？”
“好。”
卫宛伊爽快应下。
即使少年不提，她也会主动提出来。
毕竟她是一次在副本里遇见玩家，还是不同论坛的玩家。
而且少年的行为举止看起来也像个正常人。
时暮安轻车熟路地带着卫宛伊回到刚才和鹦鹉先生做交易的隐蔽角落。
入口恰好被某个大型机器的背面掩盖，不仔细观察根本发现不了。
卫宛伊警惕：“你对这里很熟悉？”
时暮安回道：“我比你早来半个小时。”
她点点头，不知信没信。
时暮安再次主动出击：“交换信息吗，我先说？”
注意到谈话的主动权一直被这个看起来比自己小上不少的少年掌握，卫宛伊复杂道：“好。”
“任务里的动物人大概率是现实世界里受过人类伤害的动物，不过有些动物人会给曾经帮助过自己的人赠送道具。”
时暮安从书包里拿出仓鼠贴纸：“这是我买下道具后，从道具主人那得到的消息。”
卫宛伊狐疑地看向他手里普普通通的仓鼠吃瓜贴纸，不太敢相信少年的第二句话。
时暮安不在意她的怀疑：“道具需要触碰才会发现。”
他用贴纸碰了碰卫宛伊的手，果不其然，女人的脸上出现震惊的神色。
等卫宛伊平复心情，她回道：“饱食度或清洁度超过24小时持续低于30%，会永久性减少0.2个随机属性，安全屋升级至1级后，卫生间里会多出花洒设备用来洗澡。”
或许是出于时暮安主动给他看道具的信任，又或许是其他原因，总之，她一口气说了两个消息。
投我以木瓜，报之以琼琚。
时暮安亦没有藏着掖着。
两人快速地互换信息，起初卫宛伊还能跟上，但随着时暮安说出的消息越来越多，她只能目瞪口呆地疯狂记下。
卫宛伊感动却不解：“你怎么会知道这么多消息？”
而且还愿意免费告诉她。
时暮安笑笑：“这些消息是我们区的玩家共同努力的成果，大家会把自己知道的消息和任务经历发在一个帖子里。”
一个意料之外又在情理之中的回答。
卫宛伊有些羡慕道：“你们区真团结。”
“不像我们区，已经形成了无数个小团体，玩家和玩家变成了竞争者，消息全靠积分买。”
等到有人察觉形势不对时，消息换积分已经成为大势，甚至牵扯到无数人的利益，更加难以改变。
其实买卖消息并没有错，毕竟消息来之不易，不能道德绑架强求他人免费奉献。
但现在他们区已经魔怔到人人敝帚自珍，免费分享消的人反而会招致其他人的怨恨打压。
她就是被围喷过的人。
想起那些恶毒的话语，卫宛伊有些失落地摇摇头。
没救了。
时暮安见她表情不对，心思一转解释道：“我们区最开始也不是这样，是有人第一个站出来分享自己的任务，经历分享自己知道的信息，大家跟着他的脚步走，才营造出现在的环境。”
“大多数人的本性并不坏，他们只是习惯沉默，习惯随波逐流，或许你们区只是缺一个带头发声的人。”
只是缺一个带头发声的人？
自己被骂后心灰意冷从此不再免费分享信息，和她有着相同遭遇的人也大多都是如此，所以才会导致那些人越来越猖狂，论坛里只有他们的声音。
可怎样才能成为领头人呢？
卫宛伊恍然大悟地抬起头，她朝时暮安露出欣喜感激的笑容。
“谢谢你，我明白了。”
在遇见这个少年之前，她的确没有带头发声的资本。
但是现在，她有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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