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是奥妮薇小姐。
“是要回梅洛彼得堡吗？”
伊薇特停下脚步，笑容甜美优雅，“不是的，我已经从梅洛彼得堡辞职了。我是打算去周边国家游历一番，体验不同地区的风景文化。”
在面对并不算熟悉的人时，她说话会下意识地夹着些嗓子，放轻了语调说话，这是她的社交礼仪。
她没说自己的目的地，这不需要和不熟悉的人说。
“辞职？”
奥妮薇小姐似乎更惊讶了，戴着蕾丝手套的手捂着嘴，瞪大了那双宝石似的美目，“为什么？我当时可是劝了你不要去的，你还是去了，怎么又离职了？”
“水下的世界待久了，总会怀念水面上的生活嘛。”
奥妮薇走到她身边，小声问：“伊薇特，你辞职是不是因为那位大人？”
“那些传闻是不是真的？公爵大人冷酷无情又极为残暴，蛮不讲理，你是因为这个原因才离职的吗？”
“当然不是，公爵大人其实人很好的，非常平易近人。”伊薇特摆了摆手。
人很好是真的，平易近人也是真的，前提条件是你没有触犯到他的底线。
作为一个领导者，需要手段、能力和魄力，这些莱欧斯利都有，比起那维莱特的公正，他甚至多了些许圆滑，什么话题他都能接上两句，只要他愿意，能很快与人结交朋友。
“伊薇特，你放心，我不会说出去的。”
奥妮薇眼里闪烁着好奇的光芒，“跟我说实话吧。”
伊薇特语气温柔真挚，“我说的就是实话哦。奥妮薇小姐，传言其实并不全部可信的。”
她拿出怀表看了看，指了指巡轨船乘坐点的方向，礼貌和奥妮薇告别。
“我先去乘坐巡轨船了，怕赶不及在天黑前到达城市落脚。下次见面再聊吧，祝您度过美好的一天，再见。”
说完，不等奥妮薇的回答，伊薇特拎着自己的小箱子就匆匆离开了。
升降机关的门缓缓合上时，伊薇特从缝隙里窥见了奥妮薇脸上有些许失落，似乎在未没听到那位公爵大人的八卦而感到遗憾。
——人总是会在没从他人口中得到自己想听到的答案时，坚信对方是在欺骗自己。
巡轨船的向导员是欧菲妮。
这位美露莘并不太爱说话，如果需要她对沿途的风景做介绍，那么要主动开口。
枫丹廷到伊黎耶林岛这一条线路她更是熟悉，所以也没麻烦欧菲妮作介绍，只是在巡轨船到达终点时，礼貌地和这位美露莘道别。
“再见，欧菲妮女士。”
欧菲妮懒懒地抬手，“再见，伊薇特小姐。”
*
希格雯从特许食堂回到医务室时才发现了桌子上的信件。
帮忙的护士小姐在给病人包扎，见希格雯注意到了那封信，连忙道：“这是邮差刚刚送过来的，好像是伊薇特寄给你的。”
“伊薇特？”
希格雯歪了歪头，似乎不太理解为什么伊薇特会忽然给自己寄信。
毕竟前天伊薇特来办理手续时她们才见过面，还聊了好一会呢。
护士长好奇地拆开了信封，抽出了那一张薄薄的信纸。
【亲爱的希格雯：
我今天要启程去须弥了，我的父亲建议我去须弥谋求一份工作，如果有了工作，我可能会在那边定居吧，这样的话未来见面的机会就少了许多。
在梅洛彼得堡的这段日子里，非常感谢你对我的照顾，也非常开心能够和你成为朋友和同事，希望以后还能维持这段友谊。
祝你今日愉快。
你的朋友：伊薇特】
“唔……”
希格雯看着手中的信纸，一手点着脸颊，眉头微蹙。
“好突然哦。”
“是什么让护士长露出了这种表情？莫非是什么罕见的疑难杂症吗？”
一个人影走进了医务室，他脚上的皮靴踩在厚重的钢板上发出了沉闷的声响，挂在腰间的银色手拷在碰撞间发出了叮咚声。
他的语调略快，但咬字清晰。
希格雯回头看向来人。
“公爵大人。”
她看了眼手中的信纸，如实回答，“不是什么疑难杂症，是伊薇特给我寄了信。”
“她说她今天启程去须弥，还打算在那边找一份工作，如果找到了的话，她以后可能就在须弥定居了。”
希格雯叹了口气，声音里带着些许失落，“以后见面的机会就少了。”
“须弥？”
莱欧斯利在听到希格雯的话时，眸光一闪。
他走到了护士长的面前，礼貌询问：“介意让我看看这封信吗？”
希格雯在看完信后本就打算去找他，既然他这么问了，她也就大方地将信纸递给了他。
“可以哦。但公爵大人你看完后可要还给我，这可是伊薇特寄给我的信。”
“当然。”
莱欧斯利接过了信，仔细地阅读了一遍信上的内容，着重看了第一段——“我可能会在那边定居吧”。
那是海蓝色的眼眸微暗，略过一抹异色。
他将信还给了希格雯。
希格雯一边收好信件一边问他：“公爵大人来医务室做什么？”
“我是想来和你说一声，接下来的时间可能要多多麻烦护士长你了。沫芒宫那边已经批准了我的申请，从后天开始我就要休假了。”
莱欧斯利抱着胳膊倚在钢铁浇筑而成的墙上，头顶昏黄的灯在他脸上打下了一道阴影。
锐利的眼睛藏在阴影之下，就像危险总是潜藏在暗处一样。
“既然是公爵大人的嘱托，那我一定会努力的。”
希格雯笑容乖巧，声音甜美，笑起来时眼睛弯弯。
“有护士长这句话我就放心了，那我就先回去处理那些麻烦事了。”
莱欧斯利摆手走出了医务室。
他踩着不轻不重的步子走到下一层，越过了那些畏惧他的目光，径直进了办公室里。
沿着半旋楼梯到了二楼，莱欧斯利坐在了办公桌后的椅子上。
他拿出了一个怀表。
这块怀表和伊薇特手里的那块是一样的，当时他们订购了情侣款式。
打开怀表的表盖，上面镶嵌着一张双人画片。
画片里的少女依偎在他的身旁，和他比着爱心，笑容甜美。
指尖摩挲着画片上的人，莱欧斯利声音微哑。
“定居？须弥？”
“你不会真的打算把我丢下了吧？”
初见时，莱欧斯利没有错过伊薇特眼里一闪而逝的惊艳，同时他也对眼前这个容貌极盛的女士抱有好感。
他的心脏多跳了一拍就是最好的证据。
但是伊薇特不知道。
她一直以为他是被她那些小技巧撩拨到心动，从而坠入她编织好的爱情网里的。
但莱欧斯利知道自己不是。
真正的猎人往往会以猎物的形象示人。
虽然他总是表现得一副极好说话的样子，被梅洛彼得堡里的工作人员用“平易近人”一词来形容，但作为一个罪人流放之地的管理者，莱欧斯利不可能真的平易近人。
如果不是他本身就对伊薇特有好感，她在第一次使用小手段时，就会被革职，然后被请出梅洛彼得堡。
画片是他们第一次到水面上去约会时拍的，拍了后请人制作成了怀表，一人一个，当作是约会纪念——
莱欧斯利接过伊薇特递来的怀表，有些好笑地问：“约会也要纪念吗？”
伊薇特脸上是有些得意的笑容，一双眼睛盈着细碎的阳光，熠熠生辉。她一把拉过莱欧斯利的胳膊，扯着他的领带迫使他弯了些腰，踮脚在他的脸颊上亲了一下。
“当然。”少女的声音带着笑意，如同浸了蜜糖一样甜。
“和你的每一次尝试和体验都值得纪念。”
莱欧斯利不得不承认自己的心跳又快了几拍，仅仅因为她的一句话。
时间回到现在——
指尖摩挲着画片上那种笑颜如花的脸，莱欧斯利的眸色幽深，不断重复着伊薇特寄给希格雯信里的几个关键字眼。
须弥。
定居。
须臾，他握着怀表的手一紧。
“原来是这个意思吗？”
莱欧斯利看着画片里的人，旋即轻笑了一声，笑声急促，性感又低哑。
“真不愧是你，我亲爱的小猎人。”
——寄信给希格雯说自己接下来的动向，希格雯在看到信件后肯定会和他提到她的去向。
如果他还在乎她，肯定会有所行动。
如果他不在乎了，那她也可以换个国度重新开始，寄出这封信只是希望能和希格雯保持联系。
这也向莱欧斯利释放了一个信号：她确实还喜欢着他。
既然还对他有感情，那么为什么还要提出分手呢？
“祝福我找到了真爱？”
莱欧斯利呢喃着伊薇特在离开时给的两个理由中的一个，忍不住开始回想自己这段时间里有没有做出什么让她误会的举动，比如和其他女性暧昧不清之类的。
但他把回忆搜刮了一遍也没发现自己有做什么越界的事情，工作上他一向是秉公办事，对伊薇特的宽容和偏爱从来都是独一份的。
不过，理由是什么也不太重要，对莱欧斯利而言，重要的是她还是在乎他的，而且——
“我可是说过的，我没同意分手。”
想起她撩拨他时的那些充满趣味的小手段，莱欧斯利合上了表盖。
“啪”的一声，金属碰撞发出了清脆的声响，掩盖了机械指针走动时的声音。
他闭上眼，将怀表凑到了唇边，然后在冰凉的金属怀表上落下一个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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