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们穿行在加茂家的庭院里,石灯笼的光芒被婆娑的树影遮挡,让整个庭院都显得暗沉而压抑,虽说我也曾在五条家也感受过封建家族里特有的肃穆气息,可加茂家的氛围,明显比五条家还要沉重得多。那些家仆们全都训练有素,不发一言地行走在我们身边,连步调都控制在固定的间距,活像是一群机器人。


    而且不知道为什么,进入加茂宅之后,气温好像变得更低了,现在初入冬,城市里的气温一般在10度左右,像高专这种靠近山的地方,正常情况下也不会低于5度,可是这里的气温好像已经在零度以下了,我看见院子里的观赏水池都结了冰,伊地知先生穿得不够多,有点哆嗦,我见状默默靠到他旁边,挽着他的胳膊,凝聚咒力给他取暖。


    不知道怎么描述,空气里有种强烈的违和感,整个宅院都透露着怪异,七海先生似乎也注意到了,他回头看了我一眼,用眼神提示我保持警惕,我会意点头,将伊地知先生护在身后,指尖暗暗凝聚了少量咒力,以备随时发动术式。


    虎杖跟着加茂学长走在前面,两个人还在一来一回地聊着天,看起来对周围一无所查。加茂学长态度亲切,不时提醒我们注意台阶,在快走到主宅的时候,他面露歉意,告诉我们因为家主不喜欢电子设备的缘故,我们得把手机暂时留在屋外,等用餐结束离开的时候,家仆们会给我们送到门口去。


    我们觉得这要求挺让人无语的,但毕竟在人家家里,还是得尊重别人的习惯,只能把手机都交了出去。


    “就吃个饭,居然这么费劲……”虎杖走到我旁边,悄悄和我吐槽。


    “就是,大户人家规矩真多啊……”我也低声回应着他。


    我们在加茂学长的引导下,脱了鞋走上回廊,那些家仆们没有跟上来,全部低着头跪在廊下,加茂学长带我们走到主屋门口,他跪坐下来,拉开纸门,恭敬地请我们进去,七海先生把正抬脚要进门的虎杖拉到身后,率先进入了室内。


    我们跟在七海先生身后,紧接着也走进了主屋,这是一间极其宽敞的房间,但电灯的配备数量却意外地不足,灯光并不能照亮室内所有的区域。加茂家的族长身着黑竹纹羽织,端坐在房间最深处,面向门口的上首位置,身上的熏香味比那些家仆们还要浓烈,我们在门口都能闻到。族长带着面纱,脸被两盏灯之间落下的阴影覆盖,看不清真容,不过身型很消瘦,甚至让人感觉有些孱弱。


    同样是家主,悟比加茂族长可结实太多了,这种风吹就倒的身体,真的能支撑得住这么庞大的家族吗?我瞄了一眼正在关门的加茂学长,他拉门的时候露出了肌肉紧绷的小臂,倒是比他父亲要强壮很多。


    我自认为观察的角度很隐秘,可加茂学长却极其敏锐地察觉到了我的视线,几乎在同一时间就朝我看过来,他的笑容和之前一样,客套而礼貌,可不知道为什么,却让我产生了一种强烈的厌恶,我立刻收回了视线,心里的不安开始不断扩散。


    就在这时,加茂家主突然朝七海先生招了招手,他没有言语,我们也不知道他要干什么,加茂学长见了,对着七海先生做了个请的手势,和我们解释说,家主是想请七海先生上前说话。


    这样叫人的举动也太不礼貌了,从我们进来之后家主都没说过一句问候的话,让人感觉特别傲慢。七海先生皱了皱眉头,估计也有点生气,但还是忍住了,按照家主的要求,朝他走去。


    变故就发生在一瞬间,就在七海先生快走到家主面前的时候,家主突然毫无预告地出手,随着短促的破空声,一道赤红从他的指尖飞出,骤然向着七海先生袭去。


    我们已经防备很久了,家主的攻击被七海先生轻松闪开,我也迅速抬手,朝着家主发出流火。我本来只想逼迫家主退开,没想到对方完全没躲,高速的火焰弹下一刻就穿过了家主的胸膛,那个瘦弱的男人摇晃了一下,慢慢向后倒去。


    我们都懵了,身为加茂家主,难道连躲开这种程度攻击的实力都没有吗?虎杖发出一声惊呼,伊地知先生也是一脸惊恐,我更是吓的僵在原地,完蛋了,刚一动手就把御三家之一的族长杀了,这下我肯定要被加茂家暴怒的族人给追杀到死了……


    “唔……”


    旁边突然传来七海先生隐忍的声音,我马上转头去看,顿时呼吸一滞。七海先生那套白色的西装上,左侧心口的位置晕开了一片鲜红,那抹刺眼的红色以一种极快的速度扩散着,很快把他左半身的衣服都染成了血红。


    七海先生按住胸口,表情痛苦地半跪下来,他似乎想对我们说什么,嘴里却开始不断涌出鲜血,我只听见他发出了几个含糊的字眼。


    “快……走……”


    “七海先生!”


    “七海海!”


    我和虎杖同时大叫起来,虎杖一个箭步冲了上去,一把扶住即将要倒在地上的七海先生,我也赶紧冲上去,帮着虎杖一起按住七海先生的胸口。


    怎么会这样!我明明看到七海先生躲开了,怎么会受了这么严重的伤!从出血的位置,还有这个不寻常的出血量和出血速度来判断,七海先生必定是伤及了心脏,如果不马上采取措施的话,他真的会死的!


    我在慌张之余,突然注意到门边的加茂学长居然摆着和家主刚才一样的攻击手势,原来是他!趁着我们所有人的注意力都被家主吸引的时候,悄然发动了对七海先生的突袭!


    “加茂学长!”虎杖也看到了,他愤怒地咆哮起来,“你为什么这么做?!”


    加茂学长慢慢收回手,他没理会虎杖,只是冷漠地看着惊慌失措的我们,随后就拉开纸门,侧身闪了出去。


    虎杖猛地站起来想去追,七海先生被他的动作牵拉到,咳了一声,嘴里涌出了更多血,虎杖见状只能退回来,重新和我一起按住七海先生的伤处,我们互相望向对方,眼里都是极度的恐惧和慌乱。


    要怎么办?!我们都不会反转术式,家入小姐远在千里之外的东京,难道要眼睁睁看着七海先生死在我们面前吗?!


    “林!”虎杖好像想到了办法,着急地喊我,“你能控制温度对吧!?我在电影里看到过,可以通过烧灼伤口的方式来止血,你可以做到吗?”


    烧灼伤口吗?可是我不知道该用多高的温度啊?!


    七海先生的状态比刚才更加差了,他应该在受到攻击的时候就下意识地用咒力护住了自己,否则也撑不到现在,但他的伤处毕竟在心脏,拖的时间越久,七海先生就越虚弱,此时他的脸上已经毫无血色,双眼也渐渐阖上了。我不能再犹豫,只能咬着牙,一把扯开七海先生的衣衫,手掌上凝聚着热度,用力按在他还在向外飙血的伤处。


    “呃!”


    七海先生狠狠颤了一下,我们闻到皮肉被烫灼后产生的焦味,我的手在发抖,压了七八秒就马上抬起,七海先生的伤口被我灼成了一块可怖的焦痂,不过好在出血总算是止住了,我刚舒了一口气,又听见一旁的伊地知先生在惊叫。


    又怎么了?!


    我们转头看去,发现刚刚已经倒地死去的加茂族长,不知什么时候居然悄悄站起来了!他把伊地知先生逼在角落里,摆出了攻击的姿势。我倒吸一口冷气,刚想抬手释放醒狮,突然意识到这里都是木质建筑,一旦起火,可能会有坍塌的风险。在我迟疑的时候,虎杖直接把七海先生推进我怀里,然后用一种让人难以置信的超快速度冲到了伊地知先生身边,飞起一脚,狠狠踹在加茂家主的脑袋上。


    什么怪力啊!虎杖这一脚下去,加茂家主的脑袋居然被他整个踹飞了,我看到那颗头咻的一下弹了出去,在纸门上穿了个洞,直接飞到了院子里,所有人都目瞪口呆,虎杖好像也被自己的力量给吓到了。但出乎我们意料的是,失去了头颅的家主依然没有倒下,他站在原地一动不动,断裂的脖颈里赤色血液翻腾着,不但没有喷溅出来,反而聚拢在一起,显得格外诡异。


    紧接着,一股令人作呕的味道从家主的伤口处传来,其浓烈程度甚至超过了家主身上那种浓厚的熏香,伊地知先生当场就被熏吐了,虎杖也干呕了几声,他强忍着恶心,立刻抱起伊地知先生,逃回我们这边来。


    “这是……”伊地知先生面色蜡黄,话都说不连贯,“这是尸体腐烂的味道……我以前处理现场的时候遇到过……”


    我和虎杖对视一眼,两个人都觉得毛骨悚然,原来我们从头到尾面对的都是一具尸体!操纵已经死去的家主继续活动的,是他身体里那些不同寻常的血液,再加上夸张的熏香掩盖了异常的气味,我们所有人都被蒙在鼓里。明白这一点之后,我又不禁想到,那些同样香得过分的家仆们,该不会也是同样的情况吧?!


    我还来不及多想,就看见赤色的血液滚动着,无头家主再次摆出了攻击的姿势,这次我没有再犹豫,立刻把虚弱的七海先生交给虎杖,用咒力覆盖全身,然后屏住呼吸,飞快地朝那家伙冲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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