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承骁,这么急匆匆到我昆仑来是来请罪吗?不过你这请罪方式倒是真让人不敢恭维”


    辛夕前方四五丈距离,一身穿金龙纹饰黑色锦袍男修拦在一头发花白老者面前。


    这赵家老祖行事真是利落,还好她走得及时,辛夕在内心不由感慨。


    彼时她前脚才刚踏进大殿,一股极强的威压就从天而降,好在这是外联峰事务大殿门口,里面的大能及时出来阻拦。


    正想着,一段对话打断了她的思绪。


    “啧,上次你不是说外联峰清闲,比不得你执刑峰,你看,我们这才坐一会儿,事情就来了”


    “来的是赵家那个老不死啊,作为主人,你不出去迎接一下?”


    “不想动,再说啊,我出去那岂不是对小曹的能力质疑吗,我们在一边只管看着就成”


    环视殿内,神识扫过殿内,全是无人的迹象,听这对话内容,辛夕敛眸,心里有了些许猜测。


    赵家老祖也是心里憋屈,一感应到英哲生命垂危他就动身了,结果还是晚来一步。


    当时只管追溯这逃跑之人的踪迹而来,不管一切先让她偿命再说。


    没想到这逃跑之人狡猾如斯,直接逃到了所属门派的外联峰,而且这门派居然还是昆仑。


    “那人不由分说杀了我赵家的人,杀人偿命,我取她性命有过错吗?”


    锦袍男子闻言冷哼,


    “杀人偿命,知道事情原委后,我倒要看看你赵家的赵英哲他有几条命来偿”


    说完袖袍一挥,辛夕手上的留影珠出现一道白芒,白芒飞速向赵承骁。


    赵家老祖接下一看,脸黑了一半。


    他向来是知道自家曾孙那德行,自己说教几次不听,他见一直没出什么事,也就算了。


    没想到这次竟闯下这等大祸,还口无遮拦,这些年的智商都被狗吃了吗?当真是让他痛心疾首。


    “这能一样吗?世家培养一个精英族生耗费多少物力财力精力?”


    “你宗门培养的那些弟子供养的资源加起来,恐怕都没有这么多”


    当初赵英哲出生之时,天生异象,蜀山观命峰首座特来恭贺。


    说此子非凡,如无意外,此生定是仙途顺畅,气运深厚,又有贵人相互扶持,飞升乃是十有八九之事。


    而关于意外,那人也说了,除非是仙界飞升之人进行干预,如岁月倒流,记忆先知,移魂转魄等。


    飞升仙界之人本就少之又少,兼之在仙界也是挣扎求生,干预下界要受多余的束缚,故而仙界干预下界的情况,接近没有。


    此后赵家大把的资源,流水一样源源不断倾倒向他。


    就算不算物力财力,赵英哲是他这一脉的嫡系子孙,他又倾注了多少情感与厚望?


    锦袍男子闻言眉毛倒竖,


    “人命怎可以被如此轻贱”


    “还有赵承骁你要知道现在是在哪里,这里是昆仑,不是蜀山或者其他门派”


    “那些死去的昆仑弟子,你赵家今天不给个交代,我不介意上禀掌门,在下次的邺城大会将其作为广而告之”


    邺城大会地点在中州最中部的邺仙城,五十年一次。


    各大势力汇聚于此,进行新一轮的土地管辖地域分配。


    大部分仙城地区肯定是归属于三大巨头的管辖,小部分仙城以及仙城之下的镇、县再依照其余势力的综合影响力来分配。


    下一次的邺城大会则是尤为重要。


    十几年前,原排行第四的宗门阙云剑宗一夕之间大批化神到合体修为的大能惨遭暗杀,实力方面一落千丈。


    在下一次的邺城大会,它原本的很多管辖区域,要被其余实力瓜分。


    原来的排布位置大概是,昆仑虚在中州北部偏东,蜀山剑派在中州北部偏西,阙云剑宗在中州位置靠中心,崆峒仙宗在中州偏南。


    这阙云剑宗原本管辖范围,恰好就在中间。


    没有接近偏向哪边之说,分配更加方便的同时也就更加激烈。


    赵家在辽白仙城,属于蜀山,被划分在蜀山的势力范围,赵家的名誉信誉受到影响,也就是蜀山综合影响力受影响。


    赵家老祖无奈,这个损失他赵家当真承担不起。


    他冷哼一声,就要离开这里,却被锦袍男人用灵力拦截。


    “你赵家对于我昆仑枉死的那些性命还没有一个交代,你就想这么直接走人?”


    “那你想如何?”


    锦袍男人回头看向辛夕,


    “乔辛夕,将赵英哲的储物戒指归还回去”


    又直视赵家老祖道,


    “我们要去核对因此丧生的弟子有多少,丢失的灵矿有多少”


    “然后每个死去的弟子,相应的赔偿是十万上品灵石”


    不待对方发怒,他继续补充道,


    “其中包括但不仅限于对其家人的道歉费,安抚费,余生照顾费等”


    “赔偿事宜具体如何,等捋顺一切事情,我们昆仑马上会派人到赵家一叙”


    又指向辛夕道,


    “并且你们赵家还得许诺,今后不得因为此事再向此弟子寻仇”


    “此弟子一死,我们调查原因与你赵家有关,你赵家要付双倍赔偿”


    “如若不接受,昆仑也不同意和解”


    “那么协议没达成那日起,我昆仑与赵家一刀两断”


    “夺回赵家族生拜入昆仑在择师,任务奖励,宗门贡献点兑换等方面的优待。


    “夺回赵家族生非昆仑弟子,自由出入等方面的特权”


    赵家老祖如若先前还有一丝对无法为自家血脉报仇的愧疚,那么现在只剩下为此番过来的后悔和对赵英哲的无尽痛骂。


    很显然,眼前之人极其护短,而且认为此事他不够格处理,坚决不同意私了。


    他一回家族,少不了要受相应处罚,更为诛心的是,受到其余老祖的嘲笑。


    那边的辛夕闻言,倒是很快就将储物戒指去掉禁制,用神识包裹着送到赵家老祖面前。


    反正什么好东西,老早就被她转到自己储物吊坠里了,而且还是在储物吊坠之内完成的。


    就算那个洪荒古宝葫芦,也是在林远扬进入空间裂缝后她用神识包裹着扔进自己储物吊坠的。


    没有任何证据证明她拿了什么。


    赵家老祖倘若质问什么,她咬死不承认就是。


    还别说,赵英哲的储物戒指中真的是珍宝无数,可能有赵家给的,但也可能是他的机缘真的好。


    原先他汇集天地之力召唤的那个傀儡,其实就是一神级功法。


    神级功法大部分修士穷极一生都不得见到一本。


    它乃是上古时期,仙界和下界界限不明显之时,上界之人往来才留下的,现在是遗失一本少一本。


    而且随时可以召唤一个化神期的傀儡,虽然召唤完一次后,至少隔一天才能再次召唤。


    但它绝对可以算得上是修士生死之际,保命的一张底牌啊。


    这神级功法她拿了。


    那先天灵宝音杀笛子,不好意思,她也拿了。


    还有三张含有合体修为剑气的符箓。


    上次她在秘境里的三道剑气符箓全用了,没想到在他储物戒指里又给自己还回来了。


    浩如烟海的极品法器,上品法器,她就只拿一把无属性极品法剑了,做人不能太贪嘛。


    至于丹药,谁知道乔辛欣会不会也在暗中给他下了奴印之术,这些她全部没拿。


    她终于知道那些散修,为什么喜欢围堵世家弟子杀人夺宝,喜欢接受到刺杀世家弟子的委托了。


    这一次的收获,至少也相当于她闯了三个遗迹或者一个秘境吧?


    而且遗迹秘境,不是你一去试炼之地,就可以碰到的。


    赵家老祖神识在储物戒指内一扫,那略有浑浊的眼立即朝辛夕看过来。


    “你确定将东西原原本本还回来了?至少我给哲儿的三道保命剑气符箓就不见了”


    没有威压,就算有威压有人也会化解,她毫不畏惧回看回去,


    “什么还回去,我根本就没动它”


    “至于什么符箓,我怎么知道”


    赵家老祖还想说什么,锦袍男子冷冷道,


    “赵英哲女人多得是,说不定随意拿了一张用来哄你哪个曾孙媳妇了”


    “你去找你的曾孙媳妇去要,别再来为难我门弟子了”


    赵英哲风评确实不好,没想到昆仑外联峰的人都清楚了。


    他的存在,不知道祸害了多少女修。


    不是诱骗女修心甘情愿委身于他后彻底抛弃,就是强取豪夺后立马消失。


    瞄准的目标一定要弄到手。


    这些,不需要原著中多写,在世家圈里就有流传。


    但也只限于在世家圈内流传。


    赵家老祖真的是憋屈至极,一口气不上不下的。


    还是赶紧走,看见这群人他就烦,也省得情况变得再糟糕来气自己了。


    赵家老祖走后,锦袍男子往大殿走来,同时对辛夕道,


    “我不知道你赵英哲的东西拿了多少,我也不想知道”


    “但是,那个葫芦状的洪荒古宝,你必须回自己峰时,上交到本峰执事殿”


    辛夕低头称是,其余九人见也没什么事了,大家就纷纷都散了。


    她踌躇一二,在此锦袍男子从身边经过时,拱手行礼道,


    “多谢尊者无条件信任我,在没有去将某些任务完成者进行搜魂的前提下,就确保我所言为真”


    “虽然我家里人也有进行说书的,但尊者的品性,我相信也能够确保不让二十多年前的楼则一事不会重演”


    锦袍男子闻言步伐稍顿,他转过头来,


    “你大可不必如此拐弯抹角”


    “明知道执刑峰峰主在此大殿之内,想要上诉那些推他人出去,自己避难的人”


    “你直接在这里和他说便是,犯不着在我这借着道谢的名义,传暗语以及隐藏信息”


    “还有”


    语气没有丝毫愤怒,只是在平静地阐述。


    “不是外联峰的每一位长老都和楼则事件中的那位长老一样”


    “很多长老都有自己的骄傲,他们不光只是维护与其余宗门世家的和谐,他们也不畏惧冲突,更不屑于那一星两点蝇头小利”


    “请你对自己的门派多一点自信,不要因为一件事情,而丧失对整个宗门的信任”


    楼则事件发生在大概二十多年前。


    当时一位叫做楼则的昆仑弟子,因为修为长期停滞在金丹大圆满巅峰,在洞府苦修五六年始终不得突破,便自请下放到昆仑灵矿三年。


    挖灵矿的多是些四五灵根突破无望的炼气弟子或者凡人,不能辟谷,需要生活资料,通过挖灵矿赚取下品灵石或灵珠生存。


    楼则一不用灵力,二不用法器,想通过挖矿磨砺心性,闲暇时再想想自己修为始终不得突破的原因。


    结果刚到矿地第一天,累死累活干完今天的事,却被告知临近阙云剑宗的灵矿也有他们的任务。


    原来三年前,两宗门采矿总负责人之间起了龃龉,阙云剑宗的采矿总负责人失手误杀了昆仑的。


    刚开始阙云的负责人还会感到内疚担忧。


    但也不是十分恐惧,他也是世家之人,顶多发现后年限再被罚久一些。


    可他实在不想在这里呆得更久。


    长久没有人下来找他麻烦,他也就放下心来。


    这证明对方没有强势的后盾。


    还有一点同样重要,那就是两边换班期限不一样。


    这也让他送了一口气。


    两宗门都是只有弟子犯错,才会将其发放到灵矿这等灵气稀薄之地,监督完成开采任务。


    但他依稀记得对方有一百年之久,而自己不过九年,也就是,或许自己这边换了好几轮,他那边才会有人下来接替。


    说不定那边的人下来之时,见不到交接,就认为对方见日期到了,早迫不及待走了。


    唯一麻烦的是昆仑那边会派来灵舟进行传送。


    好在每次领任务的人不一样,他就完全包揽了这件事,也就是他在同时管理两个宗门这一块区域的灵矿。


    日子本来就这样过着。


    忽有一日,这阙云负责人想起阙云有减轻惩罚的条例。


    其中有一条就是,灵矿的开采量如果在原来的基础上每年增加了一半,则每有一个这样的一年,就可以早回去半年。


    因为这一条例,他动起了心思。


    他开始勒令昆仑的采矿人完成昆仑的固定任务后,还需在阙云这边完成一定任务。


    但两边门派下放的灵石是一定的,也就是在酬劳没有增加的情况下,他们的工作变成了原来的一点五倍。


    刚开始也有大把的人反抗,反抗一个杀一个,反正想来灵矿的修士多的是,少了再招便是。


    于是便有了现在的状况。


    看见挖矿人各各瘦骨嶙峋,整天累得不成人形的模样,楼则怒火中烧,当天就返回宗门将事情上报。


    昆仑之人当然不依,当即找上阙云剑宗,阙云剑宗核实之后进行赔偿,那位负责人被罚在思过崖五十年。


    因而那位负责人对楼则恨之入骨,认为不是他,这些事就不会败露,在今年他就可以完全变为和从前一样的自由人。


    当即就买通一些人士溜出去,去找楼则报仇,结果学艺不精遭反杀。


    那位负责人的家族找上昆仑,昆仑的那位外联峰长老当时表现的很是强势,说什么是非过错很明显,这个人他护定了。


    结果转头在暗处,应了那家人的请喝茶,那家人也开出了一些条件。


    那长老见楼则无权无势,也就应允睁一只眼闭一只眼,昆仑不会找那世家麻烦,两方和气依旧。


    几年后,楼则的家人始终没有得到楼则的消息。


    楼则有个妹妹,也在昆仑,也反映这几年没有收到哥哥的消息,去洞府找接过被告知洞府换了主人。


    后面几年,楼则的妹妹一边修炼一边没有放弃找哥哥的消息。


    一次在极乐仙城的夜间坊市,她酒楼的旁桌上,那位负责人的家族有个族生喝多了,就将这事当笑话一样和同伴说了。


    楼则和他妹妹都不过是普通凡人家庭,也没有在昆仑入了哪位尊者的眼,被收为徒。


    楼则的妹妹很清楚凭一己之力无法扳倒整个势力。


    她苦恼地回到家里,看见从茶馆说书回来的父亲,她突然有了为哥哥讨回公道的主意。


    她散尽所有修炼资源,大开瓦舍茶馆酒楼,聘请说书先生,将整件事作为故事散播。


    有些说书先生不敢说,她就用高价诱惑。


    又大肆采购留影珠,将酒馆那一幕截取到各个留影珠内,在各大街小巷随即送人。


    整件事情当时吵得沸沸扬扬。


    水能载舟亦能覆舟,平凡百姓是天玄大陆的底层人士,但也是世家和宗门的供养者。


    昆仑不敢怠慢,马上介入调查,核实后,将那位长老处以极刑,聚集各势力对峙那杀害楼则的家族。


    世家之间本就竞争激烈。


    有了这个由头,其余世家顿时全部将矛头指向那世家,那世家顶级高手被灭,其余族生四散奔逃。


    一夕之间,一个前十的世家,就成了虚无。


    尽管如此,还是没能拯救昆仑的口碑。


    下一次各宗门招收弟子时,其实也就是辛夕他们的上一轮。


    那轮招收中,大批在昆仑管辖范围内的单灵根、异灵根平常人家的孩子,纷纷前往其余宗门。


    宗门之间也是竞争激烈,如果天资非凡,不在自己的管辖地域内过来的弟子,都会有优待。


    就像现在昆仑给与赵家族生不去蜀山,而来昆仑的优待一样。


    所以辛夕后面那句话,明面上是对那锦袍男子的无限信任。


    实则是在提醒,用二十多年的事情,请对方不要对她进行明面一套背后一套。


    辛夕其实说后面一句话的时候也犹豫过。


    看起来感觉这锦袍尊者不像是这样的人。


    但知人知面不知心,当年护着楼则的那个长老,不也是十分强势吗?


    而且有执刑峰的人在这里,说了这句话,她可以肯定自己没有生命威胁。


    她以为对方会冷着脸直接一走了之,不管对方是不是那种人,在某种情况下会不会动某些心思。


    不是的话却受到她的质疑,肯定会不高兴,直接走人。


    是的话,会恼羞成怒,也会歇了这心思。


    没想到他却停下来,没有任何权威受到挑战的恼火,为人受到质疑的愤怒。


    而是平等地跟她表明心迹,展露自我。


    也语重心长地劝她大方阳光积极一些,劝她对自己的宗门多一些自信。


    是了,昆仑好歹再不济也是正道先锋代表之一,它的公正明理程度,已经很不错了,而且,它还在继续做到更好。


    在原著中,最直接的体现就是执刑峰的十三位长老,全部铁面无私,秉公执刑。


    除了一位,在后来为乔辛桦杀害乔辛欣一事中,有失偏颇。


    那是他从成为执刑峰长老来的唯一一次破例,一般案件,他都是按照客观事实,既定标准,依条例定罪过。


    但在这件事中,他以主观偏袒乔辛桦为起始点,不断找寻有利于乔辛桦这一方的事实和既定标准条例,争取乔辛桦的无过错。


    他无限忏悔,也下定决心,今后这种事情绝不再做。


    昆仑这么大一个宗门,它不可能每一个管理者都能做到廉洁公正。


    一群好人里,总有个迫不得已的不好不坏的人或者为了只为一己之私的坏人。


    倘若因为害怕自己成为那小概率事件中的一个,对每一位管理者都怀有质疑戒备之心。


    那做法公正,一心向着你的他们,久而久之,也会心寒。


    辛夕诚挚地向锦袍男人弯腰行礼。


    “弟子受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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