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日清晨,辛夕在婉转清脆鸟鸣中,在储物吊住内找出一个玉盒,往沈宗师院落而去。


    平素她都是这样,不用外出时总会去这位或那位前辈院中拜访,临走之际,就会留下一个玉盒。


    玉盒里要么装着六七阶的灵材,要么装着几包极品灵茶叶,要么就是一个小巧的中品法器。


    玉盒和很多储物法器一样,有保鲜功能,也不用担心各种灵材灵叶的药力散失,修士身上常备,大多用于送礼,摆摊售卖时装灵材。


    经过隗阵师院前,大门敞开,里面不少阵师在热烈讨论。


    隗阵师瞥见辛夕经过,喊道,


    “辛夕啊,今天你就不要去找谁谁谁讨论阵道啦,昨晚会内发生了大事,估计大家都没心情呢”


    诸位阵师也忙着附和,


    “对啊对啊”


    辛夕当然知道是什么事,但她还是做一副疑惑状,朝诸位阵师那里走去。


    那些阵师很快你一言我一语,就把昨晚的事情跟辛夕交代了。


    他们描述的与事实也没有相差很多。


    昨晚五当家器重的一位下属,强行出了驻扎点。


    然后施晓然前辈亲自动身去追,但无奈对方身上有一种隐身法宝,最后愣是让人逃脱了。


    他们还说,估摸着,这位就是这么多天来搅得他们北逍会天翻地覆的真正内奸无疑了。


    这位内奸借助法宝,在几位核心高层开会时隐身窃听,将诸多重要信息反馈给身后真正的势力。


    他们话语里面都多多少少暗含着喜悦兴奋和轻松。


    在他们眼里,虽然这人没抓到,但北逍会内部长久隐藏的最大祸患已经没了。


    “照这么说,现在会内的威胁是真正解除了?”


    想起昨晚那个人明显在谁交头,肯定是在进行后续安排。


    她不免担忧,


    “我们不能掉以轻心吧?万一对方在会内有同伙呢?”


    听了辛夕这番话,某阵师不屑道,


    “有同伙又怎么样?估计也不过是些虾兵蟹将,几位核心高层的身边人都被用搜魂术保证干干净净了,下次有什么重大消息,他也是无能为力!”


    “这样啊”


    辛夕也不能跟他们解释,也就只好顺着他们话说,


    “那我可以更加放心地去钻研阵道了?”


    隗阵师笑了,


    “我见你平时沉迷阵法的劲儿也不小啊,更加放心?那是要到何等恐怖程度了”


    辛夕在一边呵呵赔笑。


    “那我这就回院子,不打扰你们的雅兴了?”


    隗阵师挥手,


    “行行行,你快走”


    辛夕退出隗阵师的院子,心思沉重地往自己院落走去。


    打开阵法禁制,她盘腿坐在地上,漫不经心地刻画着阵法。


    情况更糟糕了。


    现在会内上下都认为内奸跑了,威胁基本解除了。


    也不知道还在会里的那一个,是否有途径接触到北逍会的核心层和至关重要的信息。


    “打住,祝双双,控制好灵力!”


    “你那条纹路一画下去,马上就会引发爆炸”


    耳边突然传来声音,辛夕一看,还真是,她慌忙停手,换诀,开始抽调刻纹笔里面的灵力。


    已成型的阵纹由于没有继续的灵力延续,很快就自行消散了。


    辛夕抬眼,见是沈宗师来了,她作揖,然后恭敬询问对方来意。


    她对沈宗师感观一直以来都很不错,虽然这人看着沉闷,不苟言笑,但每次指导他都尽心尽力,个人总结出来的一些经验也从不藏私。


    沈宗师也不啰嗦,单刀直入道,


    “我有一经年好友,五年后主持辽白仙城和南淮仙城一处大型传送点的拆除和重建”


    “如果我没记错,你曾经几次表露过对这种固定的大型传送阵搭建的向往”


    “你的资质也很是不错,于是我想把你介绍过去,去跟进学习”


    “至于追杀你的那批人,我那位好友德高望重,你在他身边,料他们也不敢动手”


    辛夕微诧。


    她现在走,对于北逍会的情况就更难把握了。


    而且这事情发展的转折太突兀了,这究竟是偶然,还是人为?


    某个一直困扰她缭绕在她心尖的问题忽而从脑海划过。


    内奸要保证计划里每个细节不容出错,不容打断,那为什么自己一个存有疑点的外人,从初来乍到持续至现在,身边就是没有任何人来打探?


    有没有一种可能,那个想要打探审视自己的人从一开始就在自己身边,且他还没来得及刻意接近,自己就已经上赶着往他身边凑了。


    只是自己行事太过谨慎,伪装得过好,身份根本就不能断言。


    又兼之大当家外甥女的身份,更不好直接弄死。


    辛夕心念电转,但面上马上由震惊转为兴奋,


    “真的吗?那我先去和舅舅说一声!”


    “五日前我跟他已经商量过这件事了,他说看你的意见”


    “我那好友明天下午就要去沿途的一处仙城勘察”


    “既然你决定要去了,今天晚上收拾准备一下,明天清晨我就带你过去”


    辛夕忙不迭应下。


    心里却克制不住在想,这会不会是一趟鸿门宴?


    由于自己到底是个不确定性因素,他们要行动了,自己满身疑云也没时间没兴致探究了,干脆抓紧赶在正式行动之前,把人处理了。


    当然,这一切前提,还得是沈庭瑞是暗处那伙势力的人。


    她试图从过往与这人的相处中找出些蛛丝马迹。


    沈庭瑞往院外走去,途中步子一顿,转头问辛夕道,


    “今天北逍会内奸的事情算是彻底告一段落,怎么你看起来倒还有些心事重重”


    辛夕本来想随意说些搪塞过去,心里却忽而掠过一个想法,她改口道,


    “我只是在怀疑它不过是个幌子”


    “内奸被拔除,这会让会内很多人放松警惕”


    “倘若下次,那暗处的势力明面上与核心高层约成一个需要出动会内半数人手的交易,暗处却埋伏出击”


    “或者,会内还有潜藏了一两个普通修士,往上面层层上报发现了一处大型遗迹,只等我们的修士过去被瓮中捉鳖”


    散修组织本就是这样,最忌讳主要实力的分散。


    驻扎点是绝对不能空虚的,故而无论再怎么好的遗迹仙迹,都会有一部分主要实力在驻扎点留守。


    但也仅仅只是部分人手而已,如果突然遭到攻陷,外边的主力不能及时赶回来也是无济于事,但如果外面的主力全军覆没,那驻扎点的覆灭也只是时间问题。


    说完这番话后,辛夕紧紧盯着沈庭瑞的表情。


    沈庭瑞仍旧是那副沉着脸的严肃模样,闻言他掀起眼皮看了辛夕一眼,


    “大当家自然会考虑到这些,你就不要杞人忧天了”


    言罢转身消失在她的院子之中。


    *


    半月后,北邙仙城西边坊市,辛夕望眼欲穿。


    时间倒退回半月前。


    在沈庭瑞走出院落后不久,辛夕彼时正思考着,自己是铤而走险赶紧去告知大当家一趟,还是赶紧抓紧时间远走高飞。


    她又欲找出一个万全之策,揭露对方面目的同时可以全身而退。


    结果倏然察觉周边环境一暗,伴着毁灭性的爆炸,漫天威势横压而下。


    她被震飞,狠狠撞在红墙之上,身上的护身灵宝碎裂,喉头腥甜压不下去,她侧头吐出一滩血。


    她自然知道对方是谁。


    看来也是个人狠话不多的角色,猜测自己已然得知他的身份,压根等不了多久,即刻就要取了自己性命。


    不得不说修士都是很敏感的,刚才不过仅仅是一句话,双方根据彼此的表现,就得到了答案。


    深怕她没死绝,破空之声响亮,显然又是几道术法迅猛而来。


    威压也加了几个度,她感觉自己五脏六腑要碎裂了。


    但她不后悔那番试探,因为这些现在不来,明天也要面对。


    用灵力瞬间祛除浑身上下被撞后的麻木感。


    破威行施展的同时,她唤出乾冰八方盾,灵力灌输。


    到底是仙器,成功抵御了这几番术法轰炸。


    从凹陷的话墙壁中跳出,同时刻纹笔在她的操纵下快得只剩下残影。


    脚步一踏,不想,一阵白光过后她仍旧停留在原地。


    后背寒凉,就地一滚,躲过带着磅礴能量的灵力。


    同时仔细分析周遭天地自然能量流动,她猜测,她的院落里,应该是隐藏了一个十阶禁锢阵。


    在这个阵法里,所有传送阵,千里遁行符等,全部失效。


    但破界符与普通寻常符箓不同,它归属在空间法则之下,或许可以一用。


    在障眼法下,符箓燃尽时的火光灰烬被掩藏。


    就因为使用符箓时耽搁的一刻,她逃脱或者防御的速度慢了一瞬,她被凝实的金刺洞穿肋骨。


    忍着剧痛,猛灌几口灵酒,还没完全咽下,金光闪烁,密密麻麻铺天盖地的金刺包围了她,向她激射而来。


    有完没完?!


    辛夕大怒,全身灵力漫涌,倾倒进了盾牌上珠圆玉润的琉璃珠。


    刺骨凛冽的寒气顿生,冷白雾气缭绕,层层冰封,霜雪纵横冻天地。


    所有金刺,后续接连的术法,以及整个空间的一切,都被按下了暂停键,全部留在原地。


    下一刹,如即将水开锅一样沸腾翻滚,又似暴风雨前的宁静,能量撕扯纠缠,激烈又压抑。


    辛夕知道,对方也开始使用大杀伤性的法宝了。


    脑海飞速运转,想着应对措施。


    右侧天边传来异样,辛夕一瞥,差点没感动的留下泪来。


    破界符终于生效了。


    没有丝毫犹豫,身法运转,她极速往徐徐展开的那条裂缝奔去。


    闪身进入的同时,裂缝眼看就要闭合,还不待她松口气,整个空间一阵天翻地覆,空气乱流在里面毫无规律地肆意翻搅。


    不用想,是对方在强势攻击这道裂缝,甚至想要重新打开,或者直接将自己再吐出来。


    但自己显然对此也是无能为力了。


    由于失血过多,她后面的记忆就很模糊了,在类似卷筒洗衣机里的空间横冲直撞,被如刀的乱流反复肆虐切割,一会儿清醒一会儿昏迷。


    直至今天清晨,在某万径人踪灭的野山山巅溪流里被冻醒。


    她茫然地从溪流中爬出,看着一个个都缀着透亮露珠,从岩壁里蹦窜出的野花,良久才将过往发生的一切回以起来。


    用灵具查看了一下时间和地点,焦急在心底蔓延。


    她关于沈庭瑞对自己的那场暗杀被发现没什么期待,尽管当时她院子里的动静那么大。


    首先,可能她的院子外面还有一个顶级十阶隔绝阵,动静传不出去。


    再者,就算传出去了,其余人也不会觉得有什么奇怪。


    他们阵师,时不时阵法没布置好,发生个爆炸什么的,再正常不过。


    她迅速服下一颗生死丹,胡乱打坐了一会儿化开药力,就向明以云打出传讯符,约定在北邙仙城西边坊市,最出名最有标识性的某灵材铺子前碰面。


    来来回回在店铺门口不知走了多少圈,神识也一直是展开着,辛夕终于瞥见一熟悉的身影,步法一步踏到了对方面前。


    对方显然也是认出了她,忙开口道,


    “内奸一逃脱你就不见了,传讯符也联系不到你,我没有想要违背...”


    辛夕明白她是想解释她没有违约,也知道她误解了。


    时间紧迫,一接收到她的信息,她就打断了对方,将一切长话短说。


    “所以,重要的是,你们目前最忌讳会内人手和实力的分散”


    “也就是,什么遗迹发现,重大交易,恐怕都不能前去”


    明以云越听面色越凝重,


    “可我好像记得就是今日,他们好像有个遗迹,已经出发了”


    辛夕快言快语道,


    “以云姐,现在就是这样,你若是信我,将你们遗迹入口在哪里跟我说一声,我现在赶过去,你也赶紧去驻扎点,以免他们也去进攻驻扎点”


    “你若是不信我,那我也没什么好说的,这场交易就到这里,我现在就离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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