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71 章 第 71 章
春节,王雪照给大家放了五天假。
依着她的性格,当然不能允许大家在床上躺五天。
农场里展开各种各样的游园活动:
最吸引人关注的就是冰嬉了!
冰嬉活动在堰塞湖的湖面上举行。
孙秀英立刻蹿到了花儿的父母背后,将他二人推了出去,“孩子父母在这儿呢!”
花儿的爹娘也知道不妥,一个劲儿的往后缩。
张阿姨打量这三人一会儿,转头问花儿,“孩子你说,你爹妈是谁?”
花儿犹豫片刻,指了指亲生父母。
孙秀英松了口气,小小声骂道:“真是狼心狗肺!”
在场围观的人看向花儿爹娘的眼神像是一枝枝淬了毒的箭。
花儿爹娘有口难言。
张阿姨又问,“孩子,平时都是谁在打你啊?”
孙秀英抢着说道:“自然是她爹娘了!”
花儿害怕地看了孙秀英一眼,垂下了头。
张阿姨可有经验了,一眼看出孙秀英有问题。她白了孙秀英一眼,继续问花儿,“孩子别怕,在张阿姨跟前啊,什么都能说!你爹娘打了你、张阿姨能管!就是天王老王欺负了你,张阿姨也替你讨回公道来……”
“说,谁打你了?”但今天王擎天与王钊的会面,是陈与舟促成的。
原因是,陈与舟考虑到王雪照刚回家,工作可能一时半会儿的顾不上。而他最近为了配合王明曦寻妹,王明曦帮他请了三个月的长假……
昭昭没时间,但他有时间。
于是陈与舟一早去了趟清华。
结果他一到清华大门口,就怒了。
一女的在清华校门口贴大字报,上面歪歪斜斜地写着:
王擎天也很生气。
正好这时王钊来找王擎天。
王擎天心想,择日不如撞日,就今天吧!
今天,大家开诚布公的谈一谈,把这笔账给算清楚。
于是,王钊两口子、王明曦兄弟、陈与舟跟着王擎天回来了。
王擎天则吩咐警卫员去把王细花带回来。
他还特别交代警卫员,一定要把她请人写的那些大字报也一块儿带回来。
这会儿王擎天不想开口,他在等王细花。
据推断,这个王细花很偏执,而且有执念。
王钊两口子根本拿王细花没办法,王细花才会越来越癫狂。
最好的办法就是当面对质。
谈露不开口的原因呢,是她失去了十八的记忆。
她就不爱说话,就怕说多错多,干脆让王擎天来主持大局。
反正她闺女不能受委屈,要是王擎天敢让她闺女受一丁点儿的委屈,那她就捶爆他的头!
王擎天一家子的集体沉默,令王钊夫妇感到十分不安。
二人面面相觑,心想气氛为何如此沉重?!
王擎天不吭声,谈露不吭声,就连王雪照也不说话……
许灵芸终于沉不住气,抬起头泪眼婆娑地看着王雪照,又小小声喊道:“雪照?”
王雪照坐在谈露身边,静静地看着许灵芸。
许灵芸有些不自在,但还是关切地问道:“你刚下乡那会儿,我听说,成粤写了信回来,说你病着……你现在好些了么?”
王雪照还没吭声——
陈与舟阴阳怪气地说道:“人家两年前生的病,你两年后才来问她好了没?她要是一直没好,岂不就挺不过去了?”
许灵芸:……
陈与舟又道:“再说了,你怎么不问问她为啥生的病?”
听了陈与舟的话,许灵芸愣住,“你说什么?”
她勃然变色,“你是谁?你、你……这意思,雪照生病还赖我?”
许灵芸追着陈与舟问了一会儿,觉得还不如直接问王雪照,便急切地问道:“雪照!这是有什么误会吗?你、你生病……是我造成的?”
王雪照静静地看着许灵芸。
许灵芸面上的焦急与愤怒不似作假。
所以?
难道不是许灵芸下的毒?
这时,警卫员押着王细花到了。
他们匆匆把她领进了王擎天家的客厅,还把打包好的王细花的大字报,呈上。
本来王细花已经被吓得肝胆俱裂。
但见王雪照也在,王细花瞬间愤怒地瞪圆了眼睛!
再一看,她父母也在?!
王细花又惊又喜,根本没细想为什么应该在广州的父母,如今会呆在北方。
她指着王雪照,对王钊、许灵芸大声说道:“爸!妈!你们快点好好教训王雪照!她就是个贱人!抢走了我的父母、抢走了我的人生,还抢走了我的丈夫!今天我们非要把这笔账算清楚不可!”
然后她还指着王雪照的鼻子大骂,“王雪照!你把何文靖藏哪了?快把他交出来!否则我要你身败名裂!你这个破鞋!你去坐牢吧!你给我去死——”
突然有人冷笑了一声,“是么?你想让她死?”
王细花愣了一下,缓缓转过头,看向一旁坐在沙发上穿着军装还佩着肩章的中年首长。
她越看这人越眼熟……
好像在连环画上见过他的英勇事迹?
猛然间,王细花省悟了过来,喊出了这位战神的名字,“王擎天?”
王擎天嘿嘿冷笑,“听说你想让我女儿去死?”
王细花呆滞住。
他……
战神的女儿?
王细花呆呆地看向了王雪照。
王雪照正笑眯眯地看着她。
王细花的眼里涌出恐惧的浪潮!
花儿扁着嘴,眼里迅速凝结出泪花。
她哆哆嗦嗦抬起手指,指向了孙秀英。
孙秀英躺在花儿娘身后,以为这样,大家就能觉得打孩子的是花儿娘,她就能撇清关系了。
没想到,花儿颤颤巍巍地说了句,“打我的人,是孙秀英!”
“张阿姨,两年前我被过继给孙秀英了……”
“这两年来,她没给过我一口吃的!没给过我一件衣裳穿!我白天要做工养活她,夜里要做家务侍候她,她吃饱喝足了就打我!”
“还不许我哭喊,除了我这张脸,她哪儿都打!随便抓起什么就揍……用火钳打,用锅敲,用擀面杖,用捣衣棒……”
“我为什么还活着啊!我怎么就没被她打死呢!”
“我生来就是要被她打骂的吗?”花儿呜呜地哭了起来。
围观的众人一片哗然。谈露的认知出了问题。
她的记忆回到了刚生下女儿昭昭的那一年。
有潜在的声音告诉她,说昭昭不见了。
她很慌。
必须时刻看到昭昭才行。
可是,她越着急就越找不到昭昭。
越找不到昭昭,她就越慌张越害怕……
今天秀雅告诉她,说昭昭在家里等她?
谈露立刻往家里赶……
等等——
家?
她家在哪儿来着?
真的?
是真的吗?王细花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
她只知道,她受到了无限委屈。
这一切并不应该由她来承受!
她是徐敏的养女……
王雪照才是孙秀英的养女!
所以那些强加在她王细花身上的所有噩运,本该由王雪照来承受!
一想到自己像个牲畜一样,被孙秀英虐待着长大;
又像个牲畜一样被孙秀英卖掉!
更加被石井村的那些男人们像牲畜一样对待……
王细花恨得两眼通红!
她不管不顾,指着王雪照大骂了起来,“王雪照!你把文靖藏哪儿了?快把文靖交出来!他是我丈夫!你把我的丈夫藏了起来……你想干什么?你还要不要脸了!”
许灵芸忍不住了,“细花!你冷静一点!”
王细花癫狂地大笑了起来,“妈!妈妈!我才是你的亲生女儿!你居然为了要保护一个外人,就来欺负你的亲生女儿?”
许灵芸:……
王钊抚住了心口,开始深呼吸。
陈与舟阴阳怪气了起来,“这位大姐,请问你亲妈是怎么保护那个外人,又是怎么欺负你的?我们可全都看到了,你妈只是说了一句让你冷静点。怎么,劝你在别人家里保持体面,就是在欺负你?”
“如果你是这样的认知——”
“行吧,那我来支持你——王细花你发癫的样子好丑啊!来吧继续发癫吧!把你自己的脸面丢尽又算什么?反正你也不要脸!”
王细花:……
王明曜笑嘻嘻地对王雪照说道:“妹妹你快来看猴——”
王明曦、风秀雅忍不住笑了。
王擎天和谈露也笑了。
就连过来送点心沏茶的蔡阿姨也笑了。
只有王钊和许灵芸难堪地闭了闭眼,又抚额,还按压了一会儿心脏的位置。
真是王雪照小小年纪就供养着王钊一家人?
那……
王细花咬住了下唇。
面对王擎天的质问,王钊久久不言。
王擎天可没打算轻轻放过。
毕竟这才是他把王钊两口子召到北京来的主要目的。
“王钊,真有这事儿吗?”王擎天追问道。
王钊心知,躲是躲不过去的。
他只觍着脸小小声说道:“首长,我、我以前真不知道雪照是您的孩子啊……”
“我以为雪照是我的孩子。”
“自己家的孩子……为家里多做点儿贡献,这不是天经地义的么!”
王擎天冷笑,“哦,原来你把她当成了自家的孩子啊!”
“那为什么你能让一个七八岁的女孩子承担这一切?你的两个儿子,包括那个养子……他们是身体有残疾吗?”
“还是说,是你和你老婆重男轻女?”
王钊哑口无言。
“可是,为什么村里人从来都不知道孙秀英虐待了你?为什么没有人知道你是被卖掉的?你连打小报告的勇气也没有吗?”
王细花想起了孙秀英的手段,瑟瑟发抖,“你、你根本不知道她孙秀英有多可怕!我告诉你,换作是你,你也不一定有我做得好!”
王雪照冷笑。
谈露:……
不是,我找我女儿,你们哭什么?
“既然我孩子不在你们这儿,那、那我先走了!”说着,谈露决定赶紧跑。
有人轻轻抱住了她。
谈露愣了一下,回过头,发现抱住她的,是刚才的那个年轻姑娘。
“你能跟我说说昭昭的事儿吗?”年轻姑娘含泪冲着她笑,“总听你说起昭昭昭昭,她很可爱吗?”
说起这个,谈露就来劲儿了,她挺起胸膛,“当然了!昭昭是最可爱的小孩!”
年轻姑娘说道:“那我们坐下来慢慢说,好吗?”
谈露点头。
王雪照从来也没有想过会见到这样的谈露。
谈露没疯。
她只是以为自己还活在十八年前。
花儿娘惊呆了,“花儿你在说什么?你说……你说,整整两年,孙秀英没给过你一口饭吃?那好……”
花儿哭道:“娘!你是不是觉得我怎么还没被她饿死?”
“因为奶奶把她的口粮分给我一半儿了啊!”
“我还会摘点儿野菜野果子,去河里摸点儿鱼……”
“娘!你为什么这么恨我?你这么恨我你生我干什么!”
“老天爷快让我死了吧!”
花儿娘心如刀割,“你怎么不早说呢?”
花儿哭道:“我说了啊!你不还说孙秀英打得好吗?说只有这样,才能纠正我的坏毛病!娘!我到底有什么坏毛病?你倒是说啊!”
花儿娘哑口无言。
半晌,花儿娘气愤地揪住了孙秀英的衣领子,“孙秀英你这个……黑心肝的老寡妇!”
“我把花儿交给你,是让你把她当成长工使唤的吗?”
“当长工还有工钱呢!”
“你这是想把我儿往死里逼啊!”
孙秀英低垂着头,眼神阴恻恻地看着花儿娘,“是我让你把人送到我那儿的么?”
花儿娘呆住。王雪照认真打量着王钊夫妇。
就像上次在长沙看到何文靖那样……
她并不是两年没见他,而是中间还隔了一世,以至于已经不太认识了。
现在王雪照看到王钊夫妇的感觉,就像一个月前在长沙见到何文靖时一样。
怎么今天他就把王钊两口子领了来?
王雪照又突然想起,陈与舟今天应该是不上班儿的。
那他这一整天去了那儿?
难道一直跟着王擎天,这会儿才一块儿回来的?
这倒没有。
孙秀英冷笑,“是你自己把女儿送给我的啊!你不就是……觉得让她跟着我几年,担个好名声,然后才能把她嫁出去,卖个高价么?”
花儿娘的脸色顿时青了又红,恼羞成怒地骂道:“你乱说!”
这时,王雪照开了口,“花儿娘,你为什么觉得,把花儿送到孙秀英那儿去,将来就能让花儿嫁个好对象呢?”
闻言,孙秀英立刻盯住王雪照。
花儿娘支支吾吾没脸说。
倒是花儿爹憨憨地说道:“因为孙秀英前头收养了一个女儿,才十六就嫁了个好人家,彩礼足足收了一百块钱呢!”
“咱们是想着,一来孙秀英的女儿出嫁了,她一个人也孤单,咱两家是族亲,给她一个女儿,她也个伴儿。”
“二来呢,咱们是希望花儿能像细花那样,将来也嫁个好人家!”
“不过……我们可不知道孙秀英竟敢这样欺负我家的孩子!”
殊不知,围观的群众们炸了锅、还歪了楼:想到这儿,王细花冲着王雪照低声说道:“当时你昏迷不醒,不是你主动要跟我父母走的。”
闻言,王雪照正色说道:“所以我们同为受害人,你没有责怪我的立场。”
王细花满面羞愧,微微点头。
王雪照又道:“那,你给我下毒的事儿要怎么算?”
王细花呆愣住,瞬间面色惨白。
许灵芸立刻尖叫了起来,“什么下毒?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雪照,你、你可别乱讲!”
王雪照淡淡地瞥了许灵芸一眼。
许灵芸哑了。王明曜头朝下,伸出两只手,准备去捞何文靖。
何文靖哭着说道:“谢谢你们!谢谢你们了……对不起!对不起!”
还没等王明曜捞稳何文靖;
赵主任突然惨叫了一声,不得已松了手。
——他的手腕处,被何文靖生生用指甲撕下了一片皮肉!
何文靖朝着地面急坠而下。
“砰——”
何文靖从三楼坠下,趴在地上不动了。
王细花目瞪口呆。
她无法相信自己的眼睛,更加无法理解何文靖的所作所为。
不过,何文靖因为不想和她保持婚姻关系,宁愿跳楼……
她现在相信了。
最崩溃的是赵主任。
因为他当时已经拉住何文靖了!
可何文靖因为一心求死,不停地向他道歉,还把他的手腕掐得鲜血淋淋!
赵主任跌坐在地上,哭了。
四十多岁的汉子哭得像个孩子,“我都已经拉住他了……”
王擎天早就已经喊了人来,赶紧把何文靖送往医院抢救。
这会儿王擎天蹲在地上安慰赵主任,“小赵,我都看见了,这不关你的事儿,是人自己想不开,你别自责。”
说着,王擎天又转头看着王钊一家三口,阴阳怪气地说道:“你瞅瞅,那孩子的养父母到现都无动于衷……是他们把孩子逼死的,跟你无关。”
王雪照也被吓得不轻。
不过,从何文靖跑出去跳楼的那一刻起——
虽然大家都跟着跑了出去,谈露却拉着王雪照走到了屋子里看不到窗户的地方,还逼着她面对墙壁,不让她看。
陈与舟也不去凑热闹,就守在王雪照身边。
“天哪我听错了吗?居然有人娶老婆给出一百块钱的彩礼!这是皇帝家在娶儿媳吗?”
“可是,谁会花一百块钱娶个大字不识的农村儿媳啊?”
“呵,在我看来,这就是在卖女儿!你想想,一百块钱!就是端铁饭碗的正式工都得花上半年的功夫,不吃不喝地才能攒上!”
“怕是她前头的那个养女是被卖了哟!只有后娘、养娘,才干得出这样的心狠的事!亲娘就舍不得了。”
“你聋了吗?这个小姑娘就是被她亲妈给卖给了养母的啊!”
“呵,亲妈狠得像后妈一样,养母毒得像砒霜一样……诶,孩子也太可怜了!”
“我就想知道,十六岁的女孩子能嫁人吗?!”
王雪照用不大不小的声音说道:“孙秀英,你到底把你前头的那个养女……卖到哪儿去了?”
只能去薅隔壁卫星城的羊毛,才能达成目的。
可卫星城是军方科研项目,他们愿意帮助王雪照管理的这个小小农场吗?
王雪照深呼吸,硬着头皮拿出自己已经反复修改过无数次的计划书,“谭司令、温政委,我想……”
第 72 章 第 72 章
王雪照读完报告以后——
她有点儿心虚,悄悄打量着两位老总。
而谭司令和温政委齐齐愣住。
“那是你的女儿啊!你、你……我看你根本不是人!你是畜牲!”
张阿姨狂骂了孙秀英一顿,转头对那俩公安说道:“公安同志,你们听到了吧?这女的亲口说的,她把她女儿给卖了!在场那么多人都听到了!请你们秉公执法!”
公安点点头。
之前他俩接警,就是为了拐卖儿童的案件而来。
没想到来了现场以后,发现没丢孩子,而是一起家庭伦理案件。
正好妇联的同志在,他俩就在一旁看热闹。
现在,这孙秀英居然真的涉及到拐卖妇女儿童?
而且听起来,被她卖掉的那个女儿是真可怜啊!好像才十六岁吧,就被卖给整个村的男人了!
这谁听了不愤怒,不心疼?!
在场围观的群众们愤怒地叫喊了起来,“天下怎么有这么恶毒的人?!自己一手养大的女儿,就算不是她生的……猫儿狗儿养上十六年也有感情了啊!她怎么这么坏?孩子跟她什么仇什么怨?她要这样害人家?”
“说这么多干什么?把她抓起来!让她牢底坐穿!”
“让她坐牢简直便宜了她,以后坐完牢放出来了,好继续残害我们妇女同胞吗?判她死刑!”
“不如打死她!”
“打死她!打死她!打死她!”
群情激奋之下,不少人开始朝着孙秀英投掷起东西。
有破篮子、鞋、病历本啥的……
孙秀英被吓住。
在过去,村里人因为她是烈士遗孀而非常尊敬她。哪像现在这样,在场所有的人都想置她于死地?!
两个公安连忙制止群众,“乡亲们,不要动手!不要动手啊!请大家冷静一点,要相信我们!我们会调查她有没有犯罪的!”
群众哪里肯听!
现在大家心里就是窝着一把火在,就是想好好教训一下这个坏人。
王雪照高声喊道:“乡亲们,别打了!当心误伤了孩子!”
此言一出——
群众们定盯一看,果然发现瘦弱的花儿缩在病床上,小小一只,眼神惊恐还瑟瑟发抖的,可怜极了。
不知谁扔的破篮子和一只鞋,正好落在病床上。
大家连忙叫喊,“别打了!也别扔东西!当心打到孩子那儿了!”
现场这慢慢安静了下来。
群众们不再朝着孙秀英投掷东西。
王雪照斜睨了孙秀英一眼,露出轻蔑的、鄙夷的眼神。
孙秀英看得清清楚楚。
她愣了一下,突然明白了!
这一切,全是赵晴在搞鬼!
可是……
为什么呢?
赵晴是王细花的表姐,不是吗?
那赵晴为什么要诱导她说出王细花的不幸遭遇?
赵晴不应该是维持王细花的吗?
除非这人根本不是赵晴!
后知后觉的孙秀英终于明白过来,气急败坏地问王雪照,“你是谁?你究竟是谁?”
王雪照答非所问,“妈妈,你为什么……总要虐待你的孩子呢?”
孙秀英突然想起了什么,面上的表情凝固住。
她震惊地看着王雪照,上上下下地打量着王雪照……
她的表情渐渐龟裂。
她哆哆嗦嗦地指着王雪照,“你、你……”
王雪照微微一笑。
孙秀英突然发了疯,指着王雪照尖叫,“人贩子!她是人贩子!她才是人贩子!”
所有的人全都惊讶地看着孙秀英。
现场发生了什么事,大家心知肚明。
所有的证据都向了孙秀英。
而且孙秀英也亲口承认了,是她把前头的养女给卖了的!
怎么现在又倒打一耙,指着别人说是人贩子?
相对于孙秀英的崩溃,王雪照情绪稳定。
她含笑问向孙秀英,“我是人贩子?那我拐卖了谁?”
孙秀英哑口无言。
她垂下了头,不言不语,却起了坏心思。
孙秀英当然知道“赵晴”是谁——是她“捡”回来的那个孩子!
天哪!
她居然回来了?!
她竟然没被王钊和许灵芸弄死?!
她还找了来!!!
孙秀英猛喘粗气。
她打定主意,绝不能再让“赵晴”活着。
孙秀英突然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拔下了病床旁针架上扎在纸板上的注射针,然后直接朝着王雪照扑去。
王雪照见势不妙,已经跑开了。
谭司令站起身,双手反插后腰,虎目蘊泪,仰头望天。
片刻,他控制好情绪以后,大手一挥,豪情万丈地说道:“好!那老子就去一趟卫星城!”
“踏马的!那些有的、没的,这样的、那样的机器,他们最好肯借!”
“他们要是不肯借……”
“那老子就——”
“老子就跪下来求他们!”
第 73 章 第 73 章
三月中,荒原迎来了枯水期。
知青农场却迎来了新一轮的忙碌。
首先,建设兵团给知青农场送了一块牌匾,上面刻着几行字:
【西北军623兵团建设农场】
【109绿色知青农场】
【109建设农场共青团支部】
王细花还是不服,还初生牛犊不怕虎的直接质问王擎天,“你是王擎天吗?”
“你不是爱民如子吗?”
“你和王雪照什么关系?她为什么在你家里?”
“我不管你和她是什么关系,我就想问问你——王雪照换走了我的人生!这事儿你管不管?”
“还是说,你也想包庇她?”
这下子,连王钊也挂不住脸了,“王细花!你能闭嘴吗?”
王细花尖叫了起来,“我不!!!”
“明明就是全世界都亏欠了我!凭什么要我闭嘴?”
“王雪照偷走了我的人生!这是不是事实?”
“天天被孙秀英虐待的人应该是她!”
许灵芸突然站起身,“够了!”
王钊低声说道:“灵芸,注意你的身体。”
许灵芸浑身都在颤。
她没有理会王钊,而是一字一句地对王细花说道:“你到底要怎样,才肯接受现实?”
“我杀了王雪照好吗?是不是只要我杀了她,你就能安安生生的过日子了?”
“我杀了王雪照,我犯法我去偿命,我死了也就不用再给你收拾烂摊子了……你就开心了是吗?”
“细花,都已经三年了,你能不能放下你心里的仇恨,好好过日子呢?”
“是,知道你才是我们的亲生孩子的那一刻,我们很震惊也很难过,我们已经在尽力弥补你了啊!”
“你不想看到雪照,我们让她去学校住宿了!你喜欢何文靖,我们也逼着他和你结了婚!你说你不想看到雪照……我、我就把她赶走了,让她下了乡!”
“王细花,我们做为你的亲生父母,还有哪里对不住你吗?”许灵芸问道。
王细花冷笑,“你刚说的那些,难道不是你应该做的?”
“我才是你们的亲生女儿,既然我回来了,王雪照就不应该存在!”
“至于何文靖……你们养大了他,不就是想让他和王雪照结婚?可王雪照不是你的孩子,我才是!所以何文靖就应该是我的丈夫,我跟何文靖结婚又有什么错?”
“本就应该回到正轨上的事,怎么落在你们的嘴里,就变成了你们为了我,委屈了王雪照与何文靖?!”
许灵芸闭了闭眼,尝试再次跟王细花讲道理,“细花,因为何文靖的父亲以前是你爸爸的警卫员!他为了保护你爸爸而失去了生命,所以我们才收养了何文靖!”
“我们从来都没有想过,让雪照跟文靖结婚。据我的观察,雪照跟文靖之间也没有男女之情……”
“细花,是你死活要嫁文靖的。”
“文靖本来就对你没有感情,是因为你非他不嫁,我和你爸爸才当了恶人,逼他和你结婚的。还记吗?你跟文靖领证前我还问过你,强求一个不喜欢你的人和你在一起,很难得到幸福。”
“可你当时是怎么回答我的?你说没关系,只要王雪照不快活,你就很幸福了……”
“细花,强求得来的婚姻,你真的幸福吗?”许灵芸问道。
王细花的面色一阵青、一阵白。
她看向王雪照,眼中恨意不减,冷笑着说道:“呵,那我的不幸究竟又源自何处呢?”
王雪照觉得王细花这人既然可怜又可悲,还很可笑。
她正想开口说话——王雪照:……
何文靖说道:“她现在每天都来照顾我。”
“我不想看见她,她就躲着我,不出现在我身边……”
“我一跟她说离婚,她就哭,说她死也不离。”
“为什么呢?”何文靖满面疲倦。
王雪照和陈与舟对视了一眼,心里很清楚——王细花不愿意与何文靖离婚,可能是她经历过石井村的事儿,知道她以后婚姻艰难,才死也不想与何文靖离婚的。
王雪照劝他道:“你安心养伤吧!趁着养伤的时候好好思考一下以后要怎么办。”
“人活一辈子,时间长着呢!”
“浑浑噩噩的过,也不是不可以。但那样恐怕会觉得时间就像小脚老太的裹脚布,又臭又长……”
“倒不如想清楚做点儿有意义的事,让自己忙碌起来。”
“说不定你花在攻克学习、或者工作上的时间越多,生活中那些不如意的事儿也就不至于占据你太多的时间,日子也会相对好过一点儿的。”王雪照说道。
何文靖含笑说了声好。
王雪照这次过来,就是为了劝劝何文靖的。
现在该说的话也说完了,王雪照便站起身,说道:“那你好好休息,我走了。”
何文靖说好。
王雪照走到病房门口的时候,何文靖又叫住了她,“雪照!”
她回头看他。
何文靖怔怔地看着她,过了好一会儿才说道:“谢谢你……天气冷了,注意保暖。”
王雪照点点头,转身离开。
只是,她刚走出病房,就看到王细花背靠墙壁站在门口。
王雪照皱眉看着王细花。王雪照还没开口——
陈与舟便抢着说道:“李排长,你应该赔礼道歉的人,难道不是我吗?”
李桢愣住。
王雪照把头扭到一旁去,努力控制马上就要笑场的表情。
过了好一会儿,李桢才意识到——对啊!宋漫那天为难的是王雪兰!
所以……
他为什么就是一门心思的想向王雪照赔礼道歉?
一时间,李桢觉得尴尬极了。
他立刻向陈与舟鞠躬,“对不起啊王雪兰同志!我代替宋漫向你道歉!”
陈与舟指着李桢手里的大包袱,问道:“所以这些东西,是你拿来给我,当作是向我赔礼道歉的补偿吗?”
李桢一想,王雪兰是王雪照的妹妹,东西给了王雪兰,王雪照怎么也能用得上!
他立刻点头,“对对对!王雪兰同志,这些东西都是送给你的,请你不要跟宋漫一般见识。”
陈与舟接过包袱,“这一次我先原谅你吧!下次有机会再看看那个宋漫的表现。”
主要是他现在没有为昭昭创造条件的能力。
只好能讹就讹。
下次要是还有机会见到宋漫的话,那就再讹一次……
这样才能让昭昭的日子好过一点。
李桢愣了一下,很快就又高兴了起来,“对对对!那个……等有机会,我、我再让宋漫亲自过来向你王雪兰同志道歉!”
他当然不可能让宋漫过来。
但以后可以打着“替宋漫道歉”的幌子,三不五时地贴补一下王雪照。
那一边,知青们已经帮着车队把物资全都卸了货,置放在一旁,看起来挺壮观的。
刘主任召开了第一次知青大会。
他先是宣布了砂村知青农场第一届领导班子,又请名誉场长温政委致词。
温政委擅长搞宣传工作。
他先是温言安抚大家,鼓励大家好好工作;
然后很严厉的告诫大家,现在大家就是一个集体,不管发生什么事,大家一定要抱团取暖,不要闹事闹矛盾。
他还告诉大家,每个季度,兵团都会派人来农场进行为期十天的大练兵。
因为匪患未消,这是为了让农场的人稍懂一些军事常识,万一马匪来袭也不至于束手无策。
接下来,温政委又呼吁大家不要擅自离开农场,尤其是农场里的女同志们。在这个地方,就算没有马匪,独自出行也有迷路致死的危险。
最后温政委告诉大家,他每隔一星期就会过来一次,在这儿和大伙儿呆上一整天的,不管大家在工作上、还是在生活上有什么困难,都可以告诉他。
不得不说,温政委的这番话,让大家心下大定,大家拼命地鼓起掌来。
接下来,刘主任又宣布了小组分组情况。
他说,本来上面计划是要让大家分成四个组的。
但根据昨天大家上交的名单来看,分成三个组也挺合适。
第一组,组长周士允,共有三十八人。
第二组,组长秦宇新,共有五十四人
第三组,组长王雪照,共有三十四人。
大家顿时一片哗然。
原因无它。王雪照这么说,其实是因为……
她已经被那些巨石砸得受了重伤,再也走不动了。
但地宫里漆黑一片,
王雪照带来的手电筒和火把早已经丢失不见,
只有被她贴身收藏的干粮还在。
王雪照将为数不多的干粮全给了陈与舟,还故意扮出咀嚼的声音,让陈与舟误以为她正在吃东西。
他才能心安理得的吃着她给的干粮……
黑暗中,王雪照告诉陈与舟,她来的时候给姚若男留了纸条,告知姚若男她的去处和离开、回去的时候。
现在她过时不归,姚若男一定会报警。
所以现在,两人只需要静候就好。
一定会有人来救她们的!
黑暗中,王雪照的话越来越多,她跟陈与舟说了她那扑朔迷离的身世,看似有情实则无情的养父母一家,她还有许许多多想做的事……
就像王雪照预料的那样,姚若男报了警。
623兵团的战士们很快就摸到了地宫,看到了当时陈与舟留下的记号,一路追了来……
然而王雪照却在听到623兵团战士们从远处传来的呼喊声后,渐渐寂静无声。
在623兵团战士们的火把与手电筒的照耀下,陈与舟终于看清了王雪照的模样。
她安静地卧在他身边,呼吸停止,双目已经阖上。
她肢离破碎,淌血成冰!
她只剩下心窝处还有些余温,其余的肢体已经结成了冰,甚至已经结结实实地冻在了石板上!
陈与舟双眼赤红,发出了野兽一般痛苦的哀嚎。
后来,大家在陈与舟的带领下,找到了王雪照发现的那条暗河,并挖通了地下渠道,令暗河改道,通向农场。
彻底解决了农场的吃水、灌溉问题。
为了纪念王雪照,知青农场更名为雪昭农场,那条河改名叫雪河……
回忆至此,陈与舟心痛难忍,几欲哽咽出声。
姜帼英柔声说道:“阿兰,你别着急呀!”
“绑辫子本来就很难,别说你学不会,就是我……也不会!”
“你什么时候见我绑过辫子啊!你看我都是扎马尾,绑辫子可难了!”
“再说了,现在藏族姑娘也都汉化了,她们也不是人人都绑辫子的……”
“你别哭了啊!”
听了姜帼英的话,女知青们停下了手里的针线活,齐齐看向陈与舟。
大家这才发现,陈与舟正敛目垂泪。
陈与舟迷蒙着一双泪眼,看向王雪照。
王雪照也正用探究的目光看着他。
她生得好看,眼睛又圆又大,微弱的灯光映得她的双眼熠熠生辉。
陈与舟突然又笑了。
谢天谢地!
昭昭还是活生生的!
是,他无法阻止雪崩——因为这是自然事件。
是否能找到地下河,目前来说也并不重要——前世的昭昭以生命的代价终于找到了地下暗河,但那又怎样?
知青农场没有合格的领头人,导致这里一直都是一个如同笑话般的存在。
大家浑浑噩噩在这里混了十几年的日子,荒废了所有人的青春,结果却是种不出粮,年年靠着国家拨下来的救济粮苟延残喘的活着。
直到后来知青返城的政策下来了,知青们才仓皇逃回城市。
所以,解决马匪对陈与舟来说,才是眼下最要紧的事!
也他能做到的。
——上一世昭昭离世后,养好伤的陈与舟伪装成藏族姑娘,在外流浪了快两年才找到马匪的老巢。
他单枪匹马地闯进去……
他不是神,没办法杀光一整窝的马匪。
但五六个醉了酒的大当家全都死在他的匕首之下。
他终于为昭昭报了仇。
其他的小喽罗便也散了。
陈与舟并不想让别人发现他的秘密。
他深呼吸,压制住心底的悲伤,皱眉说道:“我不管,今天我非要把这编辫子学会不可!”
——王雪照这一组的人数不但是最少的,还多半都是个头矮小瘦弱的,虽说三大宝塔在她这边。
王雪照团队的核心成员倒是不以为意。
但后面才加入王雪照团队里的几个知青们不由得面露难色。
看得出来,他们是真后悔了,大约心里还在想着当初周士允看不上他们的时候,还不如去了秦宇新那组呢!
可现在后悔又有什么用呢?
组队名单已经上报,而且王雪照这组的人数最少,恐怕刘主任一不允许他们退出,二也不会让他们再加入秦宇新团队。
刘主任继续主持会议。
他先是让三位新组长发表意见。
周士允说,他认为让三个小组保持竞争力,才能让彼此保有更大的动力。所以他要求分锅起灶,三个组各领各的口粮,各吃各的。
秦宇新说,三个小组既是竞争关系,也是合作关系,以后大家还是要互助互爱。
王雪照也站起来笑眯眯地说了几句不显山、不露水的场面话。
刘主任对大家说,会考虑周士允的要求。
接下来就到了划地盘的环节了。
这个么,昨晚刘主任收到组队名单以后,就已经把各组的组长叫去,问了一下他们对分地盘的想法。
周士允还是非常坚定地要了那块河谷湿地;
秦宇新要了废墟附近的一大片地;
王雪照要了较远处的一片高地。
知青农场的会议开完以后,已经过了中午。
温政委和兵团的同志们也留下来一块儿用餐。
大家叽叽呱呱地议论起刚才的会议。
而温政委瞅了个空子,递给陈与舟一个大包袱,“拿着,这些都是你要的东西……”
然后又问,“学得怎么样?还习惯吗?”
陈与舟抱着怀里的大包袱,把头侧向一旁,还轻轻哼了一声,像足了与丈夫闹别扭的小媳妇儿!
温政委愣了一下,大笑,“像!果然很像!”
他站起身,双手倒插腰,问陈与舟,“阿狼啊,你都已经学得这么像了,不如你早点儿回兵团,咱们还得练一练
王细花泪流满面。
她一把抓住王雪照的手,带着王雪照朝楼梯间跑去。
陈与舟被吓一跳,飞快地冲过去一把将王雪照搂在怀里,又一巴掌拍开王细花的手。
王雪照被陈与舟保护得周正无事,王细花的手却被陈与舟给拍红了,还火辣辣的。
王细花被疼得眦牙裂嘴,怒视着陈与舟,“你打我干什么?”
“谁让你想害我们昭昭了?”陈与舟比她还凶。
王细花怂了,“我怎么可能害她啊……”
陈与舟冷笑,“你怎么可能不害她呢?你都已经给她下过毒了!”
王细花:……
半晌,她别扭地问道:“你们……都知道了?你们怎么知道的?”
陈与舟道:“这还不简单?”
“一般说来,谁利益最大,这事儿就是谁干的。”
“昭昭要是死了,对许灵芸来说,有啥好处?”
“但对你有好处!以后许灵芸就再也不用管昭昭了,许灵芸就是你一个人的妈妈了,你才能心安理得享受王钊家的好处和资源了,对吧?”陈与盘问道。
陈与舟亦步亦趋地跟着她。
二人回了体检科——
谈露还在那儿记笔记。
一见王雪照,谈露立刻说道:“昭昭你刚去哪儿了?”
王雪照,“我……在外面散了一会儿步。”
谈露气急败坏地说道:“你啊你啊!我就说嘛你看看你爸你哥他们的饭量……你再看看你自己的饭量,简直就像喂猫似的!”
她拿着一叠厚厚的体检报告,递给王雪照,“你看看你!大毛病没有,小毛病一堆!”
“你有慢性胃炎你知道吗?”
“你脾脏功能、肝脏功能低下你知道吗?这证明着……你的免疫力很差,容易感冒容易生病!”
“你右眼视力正常,可左眼视力只有4.0……你近视了你知道吗?”
“还有你的牙!你年纪轻轻的,还没到二十呢,右下大牙已经开始磨损了!”
“还有还有,你的左腿韧带拉伤!而且还是陈旧性伤……昭昭你都干啥了?”
王雪照被妈妈吵得一个头、两个大。
“妈妈我再出去散散步……”
然后她拉着陈与舟就跑了。
谈露扯着嗓子喊,“注意你的左腿韧带陈旧性拉伤!”
王雪照和陈与舟已经跑得没影了。
陈与舟抢先一步开了口。
“王细花,你就不好奇……为什么王雪照会呆在王擎天首长的家里吗?”
“你一天到晚都在为你那凄苦的身世而自怜自爱,那你有没有想过,王擎天首长也丢失了他的女儿?”
“王雪照,是王擎天首长与谈露首长的亲生女儿!”
王细花已经猜到了。
只是她习惯性放大自己的感受,才会对“王雪照呆在王擎天家里,还和王擎天的老婆儿子长得那么像,十有八|九是王擎天的孩子”这样的可能性选择了无视。
现在,陈与舟直接把这件事给挑白了。
为让王细花心里酸酸涩涩的,愈发嫉妒气愤。
——呵,她才当上厂长真千金,还没把王雪照踩在脚底呢!王雪照一翻身当上了司令千金?!
气得王细花脸都扭曲了。
“哦?是嘛!所以王首长是打算包庇亲生女儿的罪行了?”王细花表情狰狞地质问道。
此言一出,连着王擎天的表情也不太好看了。
他淡淡地扫视了王钊一眼。
大冷天的,王钊的冷汗一层接着一层的糊。
陈与舟略一思忖,说道:“王细花,情况是这样的——”
“我们为了调查王雪照同志的身世,已经去过小河村,孙秀英也已经全都招了。”
“当年警卫员抱着王首长的女儿来到小河村时,被孙秀英恶意杀害,王首长的亲生女儿被孙秀英收养。孙秀英又因为与徐敏有私怨,当王钊夫妻去小河村徐敏家领回亲生女儿时,孙秀英恶意调换了两个孩子。”
“这,就是事情的所有经过。”
王细花盯着陈与舟冷笑,“所以呢?所以事实是不是王雪照替代我在广州过了十几年的好日子?是不是?”
陈与舟没有理会王细花。
他才不会跟着王细花的节奏走。
陈与舟继续说道:“所以王首长决定授意法院公开审理此案。”
【各位,
我将调回原来的农场去。
我很珍惜、也很喜欢和大家在一起的日子,谢谢大家对我的包容。
愿我们的农场红红火火,也祝大家心想事成。
原谅我半夜不辞而别,因为不想太伤感。
谢谢大家,再见!
王雪兰】
【赠陈与舟:
愿意我们在广袤的天地里,各有作为。
王雪照1968.03.20】
第 74 章 第 74 章
骆驼拉犁?
简直闻所未闻!
没办法。
建设兵团已经努力过了。
现在不但是农忙时分,同时也是西北地区最繁忙的运输时期。
就这二十头骆驼,还是建设兵团强行找骆驼农场要来的。
负责赶运骆驼的,正是当初被女知青们群殴过的胡大牛。
“王细花,希望你也能做为案件的证人,出庭作证!”
“毕竟你也是受害人……”
“据孙秀英说,因为你觉醒了五岁之前的记忆,知道了自己的身世,所以她才把你卖到石井村去的,对吗?”
王细花的表情瞬间惨白,眼神也无比惊恐!
王钊着急地说道:“不!可不能公开审理啊!”
许灵芸一下子就哭了,“不!不行!绝对不可以……”
陈与舟同样没有理会王钊夫妇,而是追问道:“王细花,你是怎么才从石井村逃出来的?”
王细花整个人都摇摇欲坠了。此刻王雪照正忙着指挥知青们打扫卫生,准备迎接贵客。
——负责蜜瓜科研的关教授即将来到知青农场参观。
农场里其他的地方如宿舍啊、办公室、仓库什么的……这些大家本来平时就天天都在打扫,足够干净整洁了。
唯有温棚,大家是能不去就不去。
只有被安排到要值日,才苦着一张脸去。
没人喜欢温棚,它真的太臭了。
等了两三天,关教授终于姗姗来迟。
不过,关教授的外表……
让知青们很失望。
想像中,搞科研的教授应该是个儒雅俊秀、戴着眼镜的中年人。
事实上,关教授是个典型的西北汉子,圆脸庞,高大魁梧,可能是因为长年在田间地头劳作,他皮肤黝黑泛红,额间的抬头纹、川字纹比较重,头发也花白了一半,看着像个中老年人。
知青们见识过赛马会上的簪花马首宗吉才让,这会儿不敢随便猜测关教授的年纪。
关教授的衣着不太体面——他穿着打了补丁的衣裳,来的时候挑着个担子。
他还带了个学生来。王雪照惊呆了。
她愣愣地看着陈与舟,半天都回不过神来。
说不感动是假的。
可是……
她看着陈与舟,疑惑地问道:“你是为了我,才去剿匪的吗?可是……”
可是她第一次见到他时,他和温政委的剿匪计划应该已经在谈了啊!
陈与舟淡淡地说道:“我心里有件大事,本来希望当成和温政委谈判的条件。”
“后来觉得……我还年轻,有的事可以先放一放,或者等我自己的力量强大起来以后再去办。”
“倒是你的身体比较重要。”
“昭昭,别推辞,以后你会活到一百岁,拥有一副健康的体魄比什么都重要。”
王雪照愣愣地看着陈与舟,眼圈儿慢慢地红了。
她活了三世。
除白富美妈妈之外,陈与舟是唯一一个心疼她的人。
他甚至为了她的健康,可能牺牲了他的某个梦想……
陈与舟:我的未来皆与你有关,我所有的梦想也全因你而生。
王雪照深呼吸。
她努力睁大眼睛,好让湿润的眼眶大面积暴露在干燥的空气中。
借助自然的力量吸收掉眼泪以后,她才认真点头,“好!”
陈与舟高兴坏了。
——昭昭不太愿意承别人的情,因为要还。
可昭昭并没有拒绝他。
这是不是证明了,昭昭已经把他当成了最信任的人呢?
“昭昭,那我们去跟若男姐说一声,你赶紧跟她交代一下该交代的。”
“啊对了,你今天是不是还买了东西?也让若男姐帮你带回去吧!等我们看完病回来,再回去整理。”陈与舟说道。
王雪照连连点头。
她去跟姚若男说了一声。
姚若男一听,立刻安慰王雪照,“你安安心心去看病……不是我说,我也正为你这身子骨发愁,也不知道这个冬天你熬不熬得过去……”
“不瞒你说,我悄悄囤了几袋奶粉,买了五十个鸡蛋,心想这些都得藏起来,冬天给你加小灶。”
“现在你要去看病,那当然最好!找医生多开点药回来,这个冬天啊你把身体养好了,以后壮壮实实的,长命百岁!”姚若男柔声说道,“农场里的事,你就别管了。最近也没有生产任务,咱们几个也能把农场管好的。”
好好的,王雪照的眼圈儿又红了一次。
他的学生看起来也特别具有农民气质。
不光关教授的人才品貌吓了知青们一跳……
关教授也被王雪照的人才品貌给吓了一大跳!
当关教授第一眼看到王雪照时,还以为她是农场职工的孩子……
听说这位美丽纤瘦、且显出几分稚气的少女居然是农场的负责人时,关教授震惊地瞪大了眼睛。
不过,大家对彼此外表上的刻板印象,维持到双方进行了深度交流后。
他很肯定,这方面因为涉及到核心科研,他没给王雪照任何资料,知青们也理应回答不了。
是的。在接下来的几天时间里,王雪照开始带着知青们开始了物资大盘点。
“在考勤表上,你的工时也最多的!在咱们农场里,你的工资是最高的……”
“像你这样勤劳踏实的人,简直就是我们农场里的一颗小太阳!”
“啊对了,陈俏妞受了委屈,也是你去替她报的仇!难道你不知道,现在大家都很有底气,一点儿不害怕出门的时候被人欺负!大家都知道你护短,要是我们在外头被人欺负了,你一定会保护我们的!”
周士允有些忸怩。
大家这才稍微放下了心。
在查验库存的同时,知青们也开始练习骑马。
现在农场里一共有二十匹马。
王雪照决定每次派两支队伍出去,每队七人,每次出门三天,两支队伍错开出门的时间;剩下的六匹马,就留守在知青农场里,让大家练习骑马。
由王雪兰和陈俏妞轮流担任向导。
不得不说,出了门才知道这个世界有多大!
——三月间王雪照来到这儿的时候,这里还是个不毛之地,荒凉得很!
从六月开始,这块大地慢慢呈机出勃勃生机……
八月、九月,她是眼睁睁看着沙漠变草原!
现在十月底了,原本绿意葱葱的世界,变成了金灿灿的世界!
是的,一入深秋,草儿变干了、变黄了,蔫巴巴趴在地上。
风儿一吹……
地面就开始荡起金色的波涛!
一浪接着一浪,太壮观了!
王雪照觉得眼睛都不够看的,虽然跟着陈与舟骑了十几里路,哪儿哪儿的风景都一样……
但只要一吹风,没见过世面的知青们就会尖叫:
“啊啊啊啊啊!快看快看!那里的草……被风吹得好美啊!像浪花一样!”
王雪照也会开心得尖叫!
王雪照顿时紧张了起来。
知青们确实回答不了。
可是,在王雪照一日复一日的教学中,知青们已经养成了动脑筋、爱思考的习惯。
大家虽然无法解答,却开始讨论起各种各样的替代方式与可行性……
关教授仔细听了听,甚至觉得不少讨论内容是极具建设性的。
他一脸呆滞。
他的学生顿时觉得危机重重。
一旁的王雪照含笑不语。
她觉得,就应该隔三岔五的请些教授过来给大家上上课、打打鸡血,这样才能让知青们保持长久的、对学习的热爱。
就这样,原计划课堂交流时间为一小时的,生生延长到三小时……
老师不倦,还滔滔不绝;
学生们很欢迎老师的拖堂,甚至还特别开心。
王雪照索性宣布开饭,让大家一边吃一边继续聊。
今天的午饭丰盛且隆重。
值日同学做的是饺子,每人一份无汤的干饺,馅儿是韭菜小鱼干的,配上蒜蓉醋辣酱;
再每人一份汤饺,汤是用番茄和土豆熬出来的微酸浓汤,馅儿是白菜萝卜丝豆腐泥的。
关教授和他的学生都是西北人,很稀罕这种南方食物,吃得很开心。
大家一边吃,一边继续聊天……
午后,大家吃完了饭,关教授决定请大家吃蜜瓜。
这次他和学生是挑着担子来的。
他说,本来前几天就该来了,但为了等实验棚里的蜜瓜成熟,才耽误了几天。
他又说,“我之前让你们种的蜜瓜,是二期实验品。”
“我带来的,分别是三期和四期的实验品……”
“希望大家仔细品尝,看看有什么不同。”
接下来,王雪照按关教授的要求,让人将刚才关教授直接从地里摘回来的蜜瓜洗了、切了。
许灵芸急地推了王钊一把,见王钊已经浑浑噩噩的了……
许灵芸没办法,转头四处看,最后冲到谈露身边,卟嗵一声跪了下来,“夫人!夫人求求你!能不能……别追究这事儿了?”
谈露一字一句地说道:“许同志,我和你不一样。我的孩子受了委屈,我一定要替她做主。你不愿意替你的孩子申冤,这是你的选择……”
许灵芸哭道:“是我不愿意替她申冤吗?”王雪照很爱惜这得来不易的温棚。
温棚的地面,嵌入地下一米五深左右,湿土混着营养土填埋了一米深。
湿土被分成一块一块的小格子,每一个小格子里将来都会种上蔬菜,供科研用、也会当成农场的自留地。
每一小格子的湿地中间,用砖石铺出一条窄窄的小路。
这是为了方便知青们走路时不会踩得一脚泥。
二百平方米的温棚,王雪照为保护油纸墙,让大家用砖块在距离油纸墙靠里的一米远的地方砌了一米高的矮墙。
这温棚的面积顿时小了一圈儿。
铺了湿土的小格子间一共有二十个,王雪照将这一分为二。
一半用来做科研,一半当作农场自留地。
事不宜迟,王雪照让知青们在自留地里种起了蔬菜。
同时她还让男知青们搭了梯型木架、做了木槽,尽可能增加种植面积。
现在不赶时间了,人手也多,大家开始慢工出细活。
在所有的蔬菜品种里,大白菜堪称业界老黄牛,要求最少、付出最多。
它不是很介意温度,只要不结冰、零度左右也能保持生长,只是速度会慢一点;
它也不需要太多的水分。当然了,水分多它就长得快,水分少它就保持着半死状态……
但它需比较深一点儿土壤。
温棚里埋土一米,足够了。
“所以为什么非要在屋里种菜呢?”
王雪照笑道:“再过一个月你就知道了。”
姜帼英直撅嘴儿,“又是这一句!”
姜帼英高兴得直点头。
小妮子已经学会如何垒一个坝。
然后就四处嚷嚷着、去教别人怎么做了。
听说王雪照这么轻易就抓到了鱼……
大家全都沸腾了。
这是能吃上肉的意思啊!
虽然这些小鱼儿可能肉少骨多,总比没有强。
知青们一改刚才在温棚里干活时的蔫巴,变得热情积极了起来。
和一道鱼骨豆腐汤,
“而是这事儿一旦声张出去,坏的是细花的名声啊!”
“所以一开始雪照说要查清楚她和王细花是怎么被调换的,我和王钊还死压着雪照,不许她过问、也不让她调查……我们这么做,也是了保护细花啊!”
“所以我到底要怎么做?让这事儿大白于天下,那我女儿的名声怎么办?”
听到这儿,谈露大怒,站起身扬起手臂,一巴掌打过去——
“啪!”一转眼就到了八月下旬。
据说这是本年度雨季的最后一个月。
知青农场里的136个知青忙成了136只根本停不下来的陀螺。
与知青们的忙碌成正比的是,知青们仓库里的东西是越来越多了。
如今在三组的两幢宿舍里,
男宿舍因为住进了一组三组的人,宿舍满满当当;
三天之内,温政委就从各单位集齐了一百人,让运输队把人和口粮全都送到知青农场去。
接下来,温政委在砂村知青农场列出的各项物资需求单上签了字,要求特事特办,并下达死命令——必须要在他指定的时间里,将所有物资全都达砂村知砂村知青农场去!
这直接让兵团调度部的工作人员忙成了狗……
跟着,温政委还让兵团工程部的人去砂村知青农场,现场参观、研究被知青们强行改道的大河,以及那个蓄满了水的大型堰塞湖。
同时他也下达了死命令,一是要工程处帮着砂村知青农场修仓库,二是要工程处复刻砂村知青农场的堰塞湖,至少三处!
这都有时间限制。
就这样,王雪照这只小小的蝴蝶,只是轻轻扇动了一下翅膀……
便令建设兵团人仰马翻!
调度部、运输部、工程部齐齐急红了眼,拿出了战时动员令!
连着兵团里近万名战士里,超过一半的人数不练兵了、也不出操了,开始四处奔波。
对于王雪照来说……
其实她在向温政委打报告之前,就已经惦记着要补上之前忘记建仓库的亏,又考虑到二组秦宇新他们申请建宿舍的时候,因为晚了一步,后来被建设兵团以建材不足的理由给驳回、降低了建设标准。
她痛定思痛,决定狮子大开口,多要点儿东西回来。
单薄瘦弱的许灵芸倒在了地上。
目睹这一切,王细花瞳孔地震!
她头一回感受到,她一直引以为傲的厂长爸爸、厂长夫人妈妈……
在王雪照的亲生父母面前啥也不是。
王细花哆嗦了起来。
谈露指着许灵芸大骂,“所以你就可以委屈我的女儿了?”
“许灵芸你还是人吗?昭昭小小年纪在你们家做牛做马,干完所有的家务活,还得挣钱供养你们一大家子!你卧床看病吃药的钱、你男人升官晋职的钱,包括你儿子娶媳妇儿的钱……全靠昭昭!”
“那时候昭昭才多大?从七八岁开始就日以继夜的挣钱供养你们……”
“哦,你的亲生女儿回来了,你就可以辜负她?你逼她下乡还不够,你还给她灌毒药?”
“你知不知道昭昭差点儿就死了!!!”
“许灵芸!昭昭好歹养活了你们这一大家子!你居然还想置她于死地!你真是狼心狗肺!禽兽不如!”
谈露骂到后头,已是泪如泉涌。
她心如刀绞,忍不住用拳头狠狠地砸向自己的心口,只能通过这种物理蛮击的方式来纾缓心痛。
“昭昭也是我的心肝宝贝!”
“老天爷啊我做了什么孽!我最爱的孩子……五岁以前被孙秀英虐待!五岁以后被王钊和许灵芸虐待!”
“凭什么?你们凭什么啊!”谈露痛苦万分地嚎啕大哭了起来。
风秀雅飞快地冲到一旁去,拿了药丸和温开水过来;
王雪照扶住妈妈,配合嫂子喂妈妈吃下药丸……
谈露这才慢慢平复下来。
王细花被这一幕惊呆了。
她的脸,青一阵、红一阵的。
此刻她心里只有一个念头:
完了!
别说她处处比不上王雪照,
她亲生父亲的官职,也比不上王雪照的亲生父亲,
就连许灵芸对她的爱,也比不过谈露对王雪照的爱!
王细花瘫软了下来。
这时,王擎天也开了口,“王钊,真是这样吗?”
王钊只觉得一个头、两个大,他喃喃问道:“首长……我、我不明白您的意思。”
王擎天淡淡地说道:“就刚才谈露说的……”
“王雪照从六七岁开始,就在你们家做牛做马?”
“她在你们家,要干所有的活计,包括但不限于给你两口子、你的两个亲生儿子和一个养子……洗衣裳、做饭、做家务打扫卫生?”
“你们两口子从来也没给过昭昭一分钱,全靠那么一个小小的孩子去捡破烂、上山挖野菜、下河摸鱼虾的供养你们?”
“连着你们那两个亲儿子、一个养子的学杂费,都是我闺女给你们挣的!更别说你俩的医疗费、住院费,你家老大娶媳妇儿的钱……全都是我闺女挣的?”
“王钊,有这事儿吗?”王擎天一字一句地问道。
王雪照垂下了头。
眼泪吧嗒吧嗒从她眼眶里跃出来,滴在她交叉叠放着的双手上。
她在为过去那个拼尽一切燃烧自己只求获得些许亲情与关爱的小女孩而伤心!
这其实是她最不愿意面对的。
实在是……
过于狼狈不堪。
王细花也惊呆了。
她不敢置信地看着王钊、许灵芸,又看了看王雪照。
她隐约觉得,王擎天谈露夫妇可能说的是真!
陈俏妞来的时候,赵莲姣已经走了,所以她不知道这人是谁,茫然问道:“赵莲姣是谁?她发生了什么事?”
姜帼英也说道:“赵莲姣啊……这个名字好熟!”
林灯灯在一旁说道:“就是在建设兵团骂温政委,说励红姐不配当文娱宣传员那货!”
大家都觉得恍若隔世。
王雪照问胡大牛,“赵莲姣怎么了?”
胡大牛见众人一副就快要想不起来赵莲姣是谁的样子,很是惊讶,“你们……真不知道赵莲姣出了什么事?”
“她啊,可惨了,被折磨得好像已经疯了!”
王雪照吃了一惊。
第 75 章 第 75 章
是啊,在这个时代,交通不便,通讯也不便。
知青们就像是被困在孤岛里的人。
农忙的时候,连隔壁砂村的消息都一问三不知;
就是农闲时分,对外界的消息也不怎么敏感,全靠着兵团运输队过来送东西、讨水喝的时候,能问上几句……可人家有纪律,不太愿意说捕风捉影的事。
再加上,大家被王雪照给拘着、管着,天天学习学习的,所有的精力都被榨得干干的……
最近,连最八卦的鲁娟都已经开始好好学习了。
一旁的王细花惊呆了。
所以?
王雪照这个假厂长千金,过得根本就不是她想像中天天吃香的、喝辣的日子?
那……
王擎天并没有打过放过王钊。
他继续追问,“王钊,你是因为重男轻女,才把生存的重担推给昭昭的吗?”
王钊喘起了粗气。
这个王擎天啊……还真是一点儿脸面也不愿意留给他啊!
王钊艰难地说道:“是啊!”
“那会儿家里也不富裕,灵芸因为生细花,子宫被摘除了,干不了重活还得多休养,一年到头都要吃药。我的腰伤也时不时再犯,家里难有什么钱?个个月的工资,倒有一半儿花费在医药费上。”
“当时还好面子,想着雪照是个小丫头嘛,出去捡点儿破烂换钱什么的,总比我们去捡破烂的强。后来雪照这孩子越来越出息,没要我们一分钱还能把家里安排得妥妥当当,我们当然更高兴了……”
在说这些的时候,王钊根本不敢抬头看人,尤其不敢看王雪照。
许灵芸也一样,她甚至难堪到小小声哭了起来。
而王钊说的话更令王细花觉得难以置信。
在这之前,大家都没有像现在这样开诚布公的谈过。
所以她一直觉得亲生父母不够爱自己,至少不是她想像中的被爱。
现在,她亲耳听到了王雪照在王钊家里的遭遇,也亲耳听到王钊承认了……王雪照居然在那么小的时候就要承担起养家的重任时……
王细花崩溃了!
她转头看着许灵芸,木然问道:“妈,所以你……真的已经尽全力对我好了,是吗?”
“你没让我洗一家人的衣裳,而是让大嫂洗,所以大嫂生气了……她骂我,说以前洗衣的事儿都是王雪照干的,说既然王雪照走了,我来了,就应该由我来洗一大家子的衣裳。我跟她闹,她还捱了你一巴掌,后来她就一直不待见我了,还说我处处不如王雪照……”
“你没让我去挣钱,而是让大哥大嫂交生活费,所以连大哥也生了你的气。大嫂因为我不像王雪照那样会挣钱,她没法子薅羊毛了,还得干家务活,闹着要离婚……”
王细花拼命深呼吸——王雪照瞪大眼睛看着李桢,问道:“你没见着阿兰?他昨天就来了建设兵团呀!”
李桢愣了一下,连忙说道:“不不不……”
“王雪照你别着急!可能我的话,让你误会了。”
“阿兰昨天就来兵团了,这事儿我知道,昨天、包括今天上午,我和她还在一块儿呢!”
“我是说,现在……你怎么一个人在这儿?你看到阿兰了吗?”
王雪照这才松了口气,“你早点儿说嘛!吓我一跳……”
李桢笑道:“其实你也别必要担心,阿兰她真的很厉害!”
“王雪照,谢谢你。”他突然认真说道。
王雪照:……???
是发生了什么她不知道的事吗?
怎么突然就向她道谢了?
李桢看懂了王雪照眼里的疑惑,解释道:“你是阿兰的姐姐,你把阿兰教得很好。”
“我们一块儿出去做任务的时候……”
“是阿兰在照顾我们这些大老爷们儿!”
“说来惭愧,我们是哪儿哪儿都不如阿兰啊!”
“一开始温政委就指派阿兰当我们的队长,我们还有些不服气呢!”
“我们都觉得阿兰年纪小、个子小……”
“她的见识没我们多,身手应该不如我们,也更需要我们的照顾。”
“没想到,还在集训的时候,她就露出了一手给我们看!”
“阿兰是真厉害啊……”周士允他们已经冷静下来。
他们用绳子绑好一个手电筒,然后将手电筒抛进大石下那个扁平洞里去。
文涛立刻说道:“我看到手电筒了!看到了!但我够不着!”
她说现在已经天黑了,她让小伙伴们先回家做饭,一会儿大家就能吃上热气腾腾的汤面;
她让文涛别着急,出来的时候小心别让头磕着碰着……
姚若男的温柔,抚慰住文涛恐惧又焦躁的情绪。
大家这才想起那条以下河。
之前大家所有注意力全放在文涛的身上,直到现在文涛情绪稳定了,大家才开始议论那条河。
“我的天啊,原来这里真的有地下城!地下城里真的有水源!”
“王雪照真是绝了……”
“王雪照你是怎么知道这里有地下城、还有地下河的?”
“还用说吗?那是因为人家聪明啊!”
“我就想说啊……是不是找到地下河以后,我们一年四季都可以随便怎么用水了?”
“肯定是的!”
王雪照和大家说笑了几句,便转过头继续和姚若男讨论文涛的治疗与护理。
大雪封关之前,建设兵团有送了医疗包过来。
大部分常见药都有,但份量是不太足的。再加上整个团队也没人懂得医学常识……
照顾文涛,可能需要在预防和日常照顾上下功夫。
当天晚上,姚若男带着不少事先准备好的东西,陪着文涛住进温棚。
临睡前,姚若男还让文涛喝一杯板蓝根冲剂,预防感冒。
但事情还是朝着王雪照和姚若男猜想的方向发展。
——当天夜里,文涛开始发高烧。
姚若男衣不解带地照顾他一整晚,喂他吃退烧药,拧了湿帕子给他敷额头降温……
一直到天夜以后,文涛才退了烧,陷入昏睡。
负责值日的同学开始天天熬点儿大米粥,再在大米粥里磕一个鸡蛋打散,加点儿盐末和猪油调味,喂文涛吃。
文涛病了,但情绪还算不错,每次都很乖巧地将病号餐全吃下。
三四天以后,文涛终于熬了过来。
他的感冒病症已经好了,不但行动自如,还能跑能跳的,就是身体还有点儿虚,运动了一会儿就得停下来好好休息。
王雪照和姚若男齐齐松口气。
那么,现在就该考虑一下如何利用那条地下河了。
这样的话题么,王雪照很乐意听,于是她问道:“阿兰怎么个厉害法?”
李桢说道:“她很会骑马,也很会驯马。”
“别看她又矮又瘦的,她力气很大,跟我们没什么差别。”
“她会说汉语,会说本地方言,还会说藏语!”
“她认识草原上的很多植物,她会打猎,她还很熟路……”“狼和狐狸是盯紧了牧场的,牧场去哪儿它们去哪儿。”
“以前牧场年年都来咱们这附近放牧,但今年建设兵团为了保护我们农场,不让牧场过来放牧了。毕竟像我们这样儿的草原,在这儿到处都是!”
王雪照笑道:“那咱们争取明年米面自由!”
“再过一年,咱们可以实现顿顿三菜一汤!”
“到了第五年,咱们肯定能做到吃肉自由!”
众人惊呆了。
陈俏妞率先说了一句“好”!
她激动地说道:“同志们,你们别不相信雪照的话!”
“我最有发言权!”
“因为我是土生土长的本地人,我太了解这儿了。”
“不瞒你们说,我已经十八岁了,活在世上十八年……在我来到知青农场之前,能吃饱的日子,真是一个巴掌就能数完。”
“我们可以一个接一个的手牵手……我们有一百多人,至少可以前进二百米!周士允和张春明进去没多久,肯定没走这么远……”
“咱们派去打头的那个人要拿着手电筒照亮绳子,沿着绳子走到尽头去,就能知道发生了什么事!”
“来,我打头!”说着,陈与舟就朝着入口走去。
宋成粤不同意,“阿兰你是女同志,这样危险的事还是让我来吧!”
董建国嚎叫道:“我哥(张春明)在里面!我去!”
就在大家僵持不下的时候,周士允和张春明突然一脸惊恐地从地下入口处跑了出来……
“她带着我们在外头搜寻提坦的下落时,从来也不会迷路。”
“我们甚至好几次……都差点儿追上提坦了!可惜提坦太狡猾……”
说到这儿,李桢笑道:“不过,不管提坦有多狡猾,最终还是被我们歼灭了!”
说起那场战役,李桢的眼睛都在放光!
“提坦亡命天涯惯了,对危险有着天然的敏感。那天晚上……其实我们已经准备得很充分了,可他大约感觉到危险,愣是要撤退!”
“幸好阿兰想出了应付的办法,我们才把……差一点儿逃跑的提坦给诱进了莫罕地下城!”
想起那场戏,李桢到现在都觉得好笑,英俊的面庞微微泛红。
王雪照一听,瞪大了眼睛,“什么办法?”
那天陈与舟告诉知青们的时候,倒是没细说这个。
这个时代的人们,大多比较单纯。
但也正因为他们的单纯……
打起直球来,是真的很猛!
王雪照有些招架不住。
李桢也脸红,“我、我就是想问问,王雪照,你对我改观了吗?”
“也就是说,我、你……我们……”
“那个,那个……我的意思是,你、你对我……到底是个什么想法?”
其实李桢也是既难堪又羞愧。
但他向来是个直球选手,当初对王雪照一见钟情,他就大胆去追求……
现在,他觉察到自己的情感发生了变化,他认为他必须要跟王雪照说清楚。
所以他一定要搞清楚,王雪照对他,到底是什么样的想法。
王雪照深呼吸。
行吧!
今天她就陪着这位直球选手打直球了。
“李排长,我一直觉得很好奇,你当初……到底喜欢我什么?”王雪照的脸也红透了。
李桢的头垂得低低的,“那时第一眼看到你,觉得你长得好看,是我从来也没见过的好看……心里就有种想法,想要天天看到你。于是我就……开始追求你了。”
“可是王雪照,你是不是……从来也没喜欢过我?”
王雪照被迫再次陪着他打直球,“是。”
李桢面露喜色,再三向王雪照求证,“真的吗?到现在……你也没有喜欢上我,对吗?”
王雪照看着他迫切的表情,心里冒出一个奇怪的想法。
——李桢和陈与舟他们参加剿匪队,一去去了三个月。
去之前,李桢还给她送过东西,回来以后,李桢对她就有些冷淡了。
那天王雪照和剿匪队员们在温政委的办公室里打了个照面,要依着以往李桢对她的热乎劲儿,他会表现得很热情,会想要和她在一起、跟她说话、找机会送她点东西……
估计王雪照心里有气,表情估计不太好看……
“好。”她哽咽着说道。
“妈,我一直觉得你偏心。我在想,我是你丢失了十二年的孩子啊!我受尽了委屈,好不容易才找到你们,你们怎么一点儿也不心疼我,还让我干家务活……”
“妈!原来你已经对我很好了吗?”王细花颤着嗓子问道。
许灵芸忍不住了,“是啊!所以细花,你到底想让我怎么样呢?”
“你爸身体不好,我也身体不好,家里的家务活谁来干?”
“以前雪照还在家里的时候,她是我的小棉袄!她心疼我,才会想办法挣钱改善家里的生活……她心疼我,才会辛辛苦苦挣钱给我买药吃,送我去看病、住院!”
“我也心疼雪照啊!可我身体不好,我能怎么办?”
“细花,我对你还不够好吗?”
“你回来了,我也心疼你,你闹着要嫁文靖,我让你如愿了。你闹着要把雪照赶走,我也如了你的愿。你不想干家务,所以我来干。现在的知青下乡政策就是每家只能留一个孩子,我考虑到你刚从乡下来,舍不得让你再去吃苦,所以让你二哥下了乡。你二哥临走怎么跟我闹的……细花,你全都知道!”
“所以细花啊,你还有什么不满意的?你到底希望妈妈为你做到哪一步?”
“妈妈知道你受了委屈,已经在很尽力地弥补了。你真要把妈妈逼死,一定要我们家破人亡你才觉得我们有诚意吗?”许灵芸问道。
王细花惊慌失摸,“我、我……”
陈与舟开了口,“你不是一直都想跟王雪照争个高下么?不是一直羡慕嫉妒着王雪照这个厂长千金是怎么风光的么?现在,拿出你的魄力来,养活你的厂长爸爸啊!”
王细花窘极了。
她哪有这样的本事!
突然间,她又找到了借口,“我……我不识字!”
“不管怎么样,王雪照霸占了我的人生,这是没有错的!她利用这个机会上了学,这也是事实!可我呆在小河村,我哪有受教育的机会?如果当初我也能受教育,又怎会是现在这样……什么也不会呢?”王细花尖叫了起来。
王雪照开了口,“王细花,你最好问问你爸妈,我是怎么上的学。”
王细花愣住。
怎么了这是?王雪照这话……难道王钊和许灵芸还不让王雪照上学?
王雪照一字一句地说道:“你的父母可从来也没让我上过学!”
“我小学只上过六年级一年,初中只上了初三一年……其他的时间,我都在想办法怎么挣钱养活你的家人们。所以小学和初中的课程,大部分都是我自学的。”
“知道我怎么自学的吗?”
“只要一有空,我就去子弟学校的教室门口坐着,听老师讲课,或者找你大哥二哥问问题。”
“就这样,你的大哥二哥还很不耐烦,觉得我一个女孩子,识字就够了,为什么还要学文化,根本没必要!”
“高中我倒是完完整整地读了三年。”老头在解放前的私生活确实有点儿混乱,光是姨太太就养了十几个。
可老头为了解放事业也捐出了所有的身家,甚至还因为被白党抓住同共的把柄而下了大狱,要不是谭自立他妈把家里的几个姨太太送了人,老头儿根本回不来。
谭自立靠着斗亲爹起来了。
他害怕树敌太多,所以任用的手下全是他的亲戚。
其中就有一个叫陈嘉行的人,是谭自立的表弟。
裴霖,是陈嘉行的工友。
而陈嘉行之所以要把裴霖带到北京来,是因为他文学功底好,毛笔字也写得好,还懂得宣传,才成为陈嘉行的左右手的。
介绍完裴霖的社会背景,就要说一说裴霖的个人情况了。
裴霖自视甚高。由于王雪照半天没吭声——
周余平率先开口问那老妇人,“您好,请问您是……王细花的妈妈吧?”
老妇人用带着浓重口音的本地话反问,“你们搞么子?”
王雪照闭了闭眼。
若说先前,她所惧怕的一切……只是一个噩梦的话。
那么现在,听到了这老妇人的声音以后——
王雪照可以确认,至少这个老妇人,就是出现在她经久噩梦中唯一的那个,比恶鬼还可怕的人。
王雪照深呼吸——
所以!
这究竟是怎么一回事?
虽然王雪照五岁以前的记忆已经所剩无几,但在她五岁那年的认亲,许灵芸可是常常挂在嘴边的:
一九四九年九月,江西全境解放。
一九五零年一月,王钊奉命歼剿散落江西各处的败军,追到了信丰县的这个小山村里;同年三月,最后一支残余败军被王钊俘虏。
六月,受了重伤的王钊受召回京。
而许灵芸刚刚在这个小山村里生下了小女儿,又遭遇了大血崩。
王钊不得已将刚出生的女儿交给村里的村女主任徐敏抚养,然后警卫员做了两副简易的担架,把流血不止的许灵芸与受了重伤的王钊一块儿抬到了县城。
结果县医院说,许灵芸情况不好,让最好往大城市送,能去北京治疗是最好的。
正好王钊要去北京,就带着许灵芸去了。
许灵芸因为分娩受了感染,不得已经切除了子宫,一直在养病。
王钊也因为受伤,卧病在床好几年,然后又因伤转业,还换了好几个单位。
夫妻俩无力回去接女儿。
直到徐敏托人带信到军委,说她身体不行了,希望能把孩子送回到父母身边。军委辗转通知了王钊,王钊夫妇才赶回这个小山村,从徐敏手里接回了王雪照。
许灵芸还常常对王雪照说:“你徐妈妈也是个苦命的,走的时候才三十出头,还年轻呢!”
以前王雪照还小,不懂得伪装,会告诉许灵芸,“我不喜欢那个徐妈妈,她老打我。”
可他一连参加了两次高考都没能考上北大,心里对北大的怒气可不小,后来不得已放弃了求学路,去当了工人。
这次他有机会以其他的方式来到北大,行事特别偏激。
只要是谭自立想斗争的对象,裴霖都能写出生动的大字报,效果特别好。
慢慢的,裴霖就膨胀了。
要是谁得罪了裴霖,裴霖就写谁的大字报,杀伤力特别大。
前几天北大斗械其实不关裴霖的事,因为他本属于宏小兵里的文职人员。估计是太招人恨了,才被人敲了闷棍的。
这,就是宋成粤能打听到的情况。
夜里十二点多,宋成粤悄悄眯眯地带着他从办公室那儿顺来的白纸、毛笔和墨水儿,匆匆来到了实验室。
他把打听到的情况一五一十地告诉了大家。
王雪照开始吩咐大家,“这件事儿,咱们要分成三步走。”
“第一步,成粤明天一大早去找鲁娟和文涛,让他俩把手头事放一放,先过来帮忙。”
“第二步,咱们要齐心协力的开始造大字报。”
“第三步,咱们要借力打狗……”
很好,听王雪照这么一说,觉得很轻松。
但这样就能对付裴霖了?
秦宇新问出了一个关键性的问题,“咱们要写什么样的大字报,才能借力打狗的处理裴霖呢?”
王雪照说道:“那当然是……好好帮谭自立扬名立万啊!”
秦宇新愣住,“什、什么?帮谭自立扬名立万?为什么要帮谭自言扬名立万呢?难道不应该是揭穿裴霖的真面目吗?”
王雪照笑了,“为什么要揭穿裴霖的真面目?咱们不能写任何一句裴霖的不好。但凡写了,那就真是在帮裴霖造势了!”
宋成粤隐约明白了,“雪照,你是不是想……伪造出一批大字报,揭露出谭自立的真面目?但我们在仿造大字报的时候,模仿裴霖的风格。这么一来,只要大家开始议论谭自立,背地里说谭自立的坏话,并且被谭自立知道了……谭自立肯定会找裴霖的麻烦?”
王雪照拍手,“就是这样!”
秦宇新和姚若男目瞪口呆。
半晌,他俩才想明白了其中的关窍,不由得对王雪照佩服得五体投地。
姚若男的情绪终于好了些,开始加入讨论,“雪照,那我们要怎么伪造大字报呢?”
王雪照道:“咱们现在趁着天黑,摸到北大去,然后撕几张裴霖写过的大字报回来……”
“宇新的毛笔字写得好,到时候就由宇新来主笔。”
“故事创作,由我和成粤来把关……”
“鲁娟的板书写得好,也可以帮着宇新一块儿写。”
“咱们齐心协力,争取在明天一天的时间里,搞定至少一百幅的大字报……总之,这次咱们一定要让谭自立全城出名!”
“谭自立越出名,裴霖的下场就越惨!”
姚若男笑了。
却突然想起了什么,再次愁容满面,“可咱们也不知道谭自立当初是怎么斗他爹的……这大字报要怎么写啊?”
“你的父母家人也同样不想让我去,他们更希望我能多挣点儿钱,因为你大嫂怀了孩子,家里的开销更大了。”
“只不过,他们做不了我的主,我自己交钱报名去上学的。”王雪照说道。
说着,王雪照又问,“王细花,虽然我在你家长大,你的父母哥哥们对我并不好。可我小小年纪就已经在替你尽赡养他们的责任,我甚至还读了书!”
“那你呢?”如果哪一顿饭的份量少了点,大家不会介意;哪一顿饭的份量多了点,大家分着吃也能吃完……
文涛道:“你休息一会儿呗,雪照说了,饭后半小时才能做工。”
程晓健说累的意思,其实就是在试探。这一忙,就忙了个够呛。
这是真正的从无到有。
就连王雪照也有些吃力。
刚开始的时候,进度特别特别慢……
因为需要先把整个项目捋一遍。
幸好大多数资料都比较齐全。
一周以后,王雪照基本把资料全都整理了出来。
当然了,不是亲自跟进的项目,多少会有点疑问。
她和宋成粤将有疑义的地方一一列出,将之交给了刘老师,请刘老师拜托转交原项目负责人欧教授。
刘老师一脸的为难,“哎哟欧教授都已经不在北京了……”
王雪照说道:“辛苦您想办法帮忙解决一下,我和我同事都年轻,也没有接受过系统的学术教育和专业教育,万一我们办坏了事儿可怎么办呢?”
“而且后续还会有其他的问题产生,麻烦您最好帮我们建立一个沟通的渠道。”
“毕竟上级也给了我们半年的时间来解决问题,我们也不能在这儿混半年的日子吧?”
刘老师拿着王雪照整理的问题清单看了许久,终于下定了决心,“行,那我试试吧!”
这么一来,清华这边的工作算是告一段落。
王雪照让宋成粤去北大找姚若男和秦宇新,看看他俩有没有遇上什么问题,然后又交代他:
“现在形势严峻,你别惹事儿。到时候也交代一下若男、宇新他们。”
宋成粤点头,问她,“你呢?”
王雪照说道:“我一会儿去农大找鲁娟和文涛。”
“她们的情况估计也跟我们差不多……”
“连我俩都觉得吃力,她们只有比我们更吃力的。”
宋成粤不放心地说道:“那你也小心点。”
“知道了。”
二人分道扬镳。
王雪照按照陈与舟的通信地址找去了军营。
军营远得出乎她的意料。
一大早八点不到就出发了,结果坐着公共汽车七转八转的,还一路问着人,直到大中午才找了地儿。
王雪照没指望顺顺利利地见到陈与舟。
她觉得最理想的方式,就是她留一封信在门卫室那儿,等陈与舟有空去拿。
她会在信里告诉他,现在她已经到了北京,会一直呆在清华,直到明年开春,让他在有空的时候去清华找她。
只是,当她找到军营门口的传达室,扒着窗口刚问了一句,“同志你好……”
人就愣住了。
他甚至在想:要不下午就别干活了,反正刚才他已经吃得那么饱了……扛一晚上不吃应该也没啥。
可是,刚才的饭菜滋味实在是太香了!
他又有一点点期待今晚吃什么。
最终,程晓健纠结了半小时……
还是决定去上工。
“你在孙秀英那里吃尽了苦头,对吗?”
“所以你从来也没想过要反抗她?就算你以前还小,没能力反抗她的毒打和虐待,那你从来也没想过要想办法改善这个局面吗?”
“我们已经去过小河村,要不是村里人帮忙,我们也没那么快调查清楚孙秀英犯的事儿……”
“也就是说,村里人都很好!如果他们知道孙秀英虐待了你,他们不会置身事外!”
听了胡大牛的话,知青们不胜唏嘘。
大家相互提醒,出门在外一定要结伴而行、一定只能搭乘兵团的车。
王雪照想着,从这儿去中部战区医院,差不多要横跨三个不同的兵团辖地呢!
要不,她还是不要冒险了。
于是王雪照去问了下周士允和三大宝塔,愿不愿意陪她和姚若男去中部战区医院,她和姚若男出伙食费。
三大宝塔有点儿犹豫,因为他们想去县城。
周士允不想出门的原因,是他不愿意花钱。
但如果王雪照和姚若男包他的饭,那他也愿意陪着她俩去,见见世面也好嘛!
胡大牛见王雪照和众知青把他的话都听了进去,也高兴了。
大家好才是真的好嘛!
第 76 章 第 76 章
王雪照和姚若男、周士允收拾了一下简单的行李,第二天一早,先是跟着轮休进城的知青们一起搭乘胡大牛的驼队去了623兵团,才和胡大牛挥手告别。
知青们又结伴去了兵团运输大队。
去县城方向的车队还是要多一些,其他知青们很快就搭上顺风车,走了。
王姚周三人只蹲守到了隔壁兵团的车队,也跟着上了车。
当天夜里,三人凭着介绍信,在隔壁兵团领到了免费的豆子饭,住上了不要钱的大通铺。
周士允捧着饭盒,刚吃了一口豆子饭,便一脸的惊诧,“肯定是623饭堂的大厨跟着我们跑来了411!”
这时,陈与舟开了口,“王细花,我给你念一份孙秀英的口供吧!”
是的,陈与舟和王明曦为了能把案件完完整整的复刻给王擎天、谈露知道,当时将孙秀英的口供原原本本地抄录了一遍。
这会儿陈与舟念的,是当时孙秀英怎么折磨一岁多的王雪照的。
“我实在拿她没办法……她太聪明了。”
“小小年纪才一岁多,但凡只要我打骂过她,她一看到村里有老人家经过,她就跑过去把她的伤口亮给人家看,还会口齿不清地复述我骂过她的话……为此,村里很多老人都来骂过我,让我不要虐待她,还送了些吃的给她。”
“我被她吓住,不敢骂她也不敢打她了。”
“可她又天天哭,还指着我院子外头的那条孔河喊爸爸,我心里慌得很,但也不敢打骂她,就剥了她的衣裳把她泡在冷水里,只有她发烧生病的时候才会乖一点。”
接下来,陈与舟又翻看了一下其他的口供,又念道:
“她五岁时我已压制不了她。”
“我尝试对她好,但她不领情,说我对她好不上几天就会又打她。”
“我把她整个人举起来,捧高了再重重摔在地上,她背过气去就不会哭了。要是她一直哭,那我就用树枝或者捣衣棒戳她的嘴……”
“我也没办法……我控制不住自己,有时候心情不好,一定要揍她、而且一定要把她揍个半死我才能快活些。”
“我得防着她跑掉,只好用绳子捆住她,像栓狗一样把她锁在家里,还不让她吃饱……只有这样,她才没有力气反抗。”
“但其实这样也不行,她会逮住一切机会捣蛋。她把我房里的窗户砸坏,在我屋里拉屎……我是又气又怕。”
“我知道这个孩子我不能再养下去了,她就是个养不熟的白眼狼。”
“再加上我和徐敏有私怨,我才想着,一定要把两个孩子调换过来。不然,我因为虐待养女,在村里的名声坏了,我也没脸。”
念完以后,客厅里陷入一片寂静。
人人都气得不轻。
陈与舟也拼命地深呼吸。
他控制好情绪,才对王细花说道:“王细花你听到了吗?昭昭一岁多的时候,老妖婆就对她心存忌惮!!”
“昭昭五岁的时候,老妖婆就已经拿她没办法了!”
“是因为昭昭足够坚强,也是因为昭昭敢于反抗……老妖婆没办法再养着这么倔犟的孩子,才把你俩给换了的。”
“王细花,你呆在老妖婆身边的时候,你有反抗过她吗?”
“你该不会……是主动跪下来求她打轻一点儿吧?”陈与舟说道。
忆及往事,王细花瑟瑟发抖。
最后,陈与舟给出了总结,“王细花,你和王雪照不一样!”
“王雪照是一个意志坚定的人。她有她的想法,她有她的目标,无论她在哪儿,她遭遇什么样的困境,她都会坚定不移地做她想做的事。如果环境不允许,那她就改变环境。如果条件不允许,那她就创造条件……”
“在王雪照眼里,没有办不成的事,只有暂时没条件办到的事!”
王雪照动容地看着陈与舟。
她从未分析过自己的性格,但陈与舟所言,又特别贴切她的性格。
是的,在她的字典里,从来也没有“办不到”和“不可能”这样的字眼。
人有无限想像力,但不可能有办不到的事。
很多事,或许现在看来是个天方夜谭,到了未来……
一切都不是梦!她想,陈俏妞肯定也很关心弟弟在这儿的生活情况。
陈俏妞果然频频点头,眼里明明白白地流露出渴望的眼神。
王雪照带着陈俏妞参加了一下女宿舍,把阿兰的铺位指给陈俏妞看。
陈俏妞只看了一眼就明白了,悄悄地问,“大家都知道?”
王雪照小小声回答,“只有我们这个宿舍的人知道。”
接下来,王雪照又带着陈俏妞去参观了浴室、厕所……
她还把大家平时是怎么掩护阿兰上厕所、洗澡的事儿说了。
陈俏妞彻底放下了心,“那我就放心了!”
“他这家伙还瞒着我呢!”
“我上623去问了温政委,才知道他就在家门口,只不过跟你们在一起!”
“然后我又担心了,害怕他做的这个任务……万一被认了出来,又被当成流氓抓起来可怎么办!”
“现在好了,我可是彻底放下了心。”
“谢谢你啊雪照,我家就在一进村的二岔路口往东边拐的第三家。”
“我知道他不爱我来,怕穿帮……”
“所以,要是有什么事儿,你上家里找我去!”
王雪照含笑点头。
陈俏妞刚朝她说了声“那我走了”,突然又想起周士允干的蠢事,连忙又劝王雪照,“你们队伍里有人把麦子种到河谷上了,我们村长过来劝,那人死活不听!”
“真是比我弟弟还犟!”“若男,你早点睡。”说完,王雪照转身离开。
其实她从一开始就不太看好宋成粤和姚若男。
主要是,姚若男暗恋宋成粤的心思……过于昭然若揭。
宋成粤是个很聪明的人,他不可能没有觉察。
但他从不回应。
这其实就是宋成粤的态度。
可以说,宋成粤已经很克制。
他一直很努力地将他和姚若男的关系推到“普通合作伙伴”这个程度,今天也借着他对陈俏妞单方面的感情,无声地拒绝了姚若男。
这在最大程度上保全了姚若男的体面。
不得不说,宋成粤这家伙,在处理他自己相关的事情上,考虑得还挺周到。
确实有点儿小心机。
就是不知道从明天开始,姚若男要怎么面对宋成粤和陈俏妞。
王雪照摇摇头,回到了自己的房间。
她先是拎开了手电筒,然后摸黑找出了火柴,擦燃了点上油灯,熄灭了手电筒。
微弱的灯光照亮了这间不大的屋子。
单身宿舍并不大,长三米宽两米五,放下一张不大的床,一个简易衣柜,一桌一椅后,空间已经不剩多少了。
但王雪照满心欢喜。
得亏她下手快,熬了几夜把建房申请报告递了上去,又请邝励红实时跟进。
才会在最快手快脚地得到了审批。
不然现在物资这么紧张的情况之下,她们也不可能为每一个房间配齐那么多的家具。
但话又说回来,其实大家都没怎么舍得花费木料。
所以宿舍里的床、柜子、桌椅什么的,采用的全都是最简洁的样式:
——床,就一个床架子,不做床头板。对于王雪照想去对面山坡上的废墟底下寻找地下城入口的决定……
知青们意见不一。
激进派热烈赞成,认为只要找到了水源,明年春夏之交就不会太难过。
就算找不到,也能平淡枯燥的日子里,带来一丝冒险的色彩。
保守派激烈反对,认为现在天气恶劣,贸然行动可能会给冒险队队员们带来生命危险。
王雪照指派周士允为冒险队队长,
冒险队的第一个任务,是寻找地下城入口,
冒险队员的职责就是——每人手里拿根挑棍,巡查整片废墟,到底敲敲打打。
王雪照指派宋成粤为运输及联络队长,
运输及联络队的任务,就是来回穿梭于废墟与宿舍之间,送热水、热食给冒险队队员。
王雪照指派秦宇新为救援队长,
救援队目前没有任务,只是在废墟与宿舍之间搭了两个简陋的防风雪休息棚,时刻观察冒险队队员的情况。
王雪照指派姚若男为后勤组组长,
后勤组的任务,就是为冒险队成员检查保暖装备,煮食热茶水热汤饭,让运输队的人送去现场。
除去分工明确之外,王雪照还要求大家每天的工作时间不能超过六小时。
说实话,大家都没有想过,王雪照安排的“探险”工作……
竟然如此的朴实无华。
根本没有大家想像中的冒险与刺激。
知青中的保守派松了口气,激进派觉得不够刺激,开始在每天规定的工作时长里,主动加重巡视任务。
第三天,周士允拿着挑棍击中了一块被积雪掩盖的土砖。
他听到了不一样的声响。
一般说来,实心土砖敲击起来,会发出“砰砰砰”的声音。
但挑棍敲击这块土砖时,却发出了“嗵嗵嗵”的声音!
周士允愣了好一会儿,赶紧又敲击了一下旁边的几块土砖——既有砰砰砰”,又有“嗵嗵嗵”的声音?
他赶紧喊了人来,大家一块儿整理了这片废墟上的积雪。
大家发现,此处应该发生过塌方。
大小不一的土砖乱七八糟的堆在一处……
大约是因为年代久远,不少土砖的边缘已经被风、被砂子刮得光滑平整。
以至于这里看起来像是一堵光滑的墙。
在长久的团队生活中,刚愎自用、谁也不放在眼里的周士允已被渐渐磨去棱角。
发现不妥之后,他并没有冲动,而是立刻让人回去向王雪照报告。
王雪照急忙赶了来。
陈与舟自然跟随在她身边。
做为前世今生唯一的知情者,陈与舟一直没有说出地下城的入口在哪儿。
他甚至没有做出任何一丁点的提示!
当然,他也不会坐视不理。
他在想,倘若大家因为一直找不到入口而感到沮丧的话,他当然会制造“偶然”的机会……
没想到周士允他们这样认真。
居然找到了!
陈与舟也很高兴。
前世的昭昭,靠着她个人微薄的力量,在冰天雪地里摸索了好些天,才找到地下城入口。后来又只身进入地下城……这是因为大家都不信任她,也看不起来,才让她孤立无援的。
但床尾凌空加长30厘米左右,这里就当成板凳了。
床尾处的贴窗边放一张书桌。
——书桌,原来的计划是做常规尺寸的桌子,一米五长、一米宽,带三个抽屉的。
但大家为了节省木料,做的是简易版桌子。
没有抽屉的,桌面是一米二长,一米宽。
样式就是很普通的四条腿加一个桌板。
——衣柜,也是统一的样式,连摆放在门口靠墙的位置是每个房间统一的。
这衣柜做的也是简易版。
按原来的设计,这柜子其实是衣柜、橱柜二合一。
一米五宽,一米深,两米高,共有两扇完全的柜门,八块搁板,好让大家放衣物或者其他的物品。
在王雪照的建议下,这柜子的尺寸、搁板都不变,但双页门变成了单页门。
也就是说,对开的柜子,只有一扇门能关上。
这里头放些衣物、或者凌乱的东西。
另外半边柜子就成为了开放式,可以用来放碗、杯子,书本之类的。
这么一来,确实省下了大批量的木材。
当然也导致房间看起来有点……过于简陋。
王雪照并不认为这有什么问题。
毕竟在这个时代,能一个人独占一个房间就是很难得的事情了。
至于房子里的摆设,目前也不用着急。
只要收拾好,房间也可以很整洁很有人气。
等到雨季来临,还能在房间里养几盆花草装饰一下。
王雪照收拾了一下房间,上床睡觉。
吹灭油灯,她躺在硬绑绑的床上……
但睡在床上,和睡在地下的感觉是完全不同的。
进入梦乡前王雪照迷迷糊糊地想,等有条件了,必须得再添置多一些床褥子。
这木板床太硬了,硌骨头得很。
到底还是睡了个好觉。
第二天一早,王雪照神清气爽地起来了。
不过,姚若男明显没睡好。
有可能是一夜没睡。
两眼肿得厉害,水汪汪的一双眼睛都眯成了水泡缝儿。
眼窝下还挂着厚重的黑眼圈。
姜帼英奇道:“若男姐,你怎么了?”小妮子还想用手去摸摸姚若男的眼睛。
“雪照,你要是有机会,也帮着劝劝吧!”
“麦子没了就没了,最重要是人不能有事儿啊……”
此时,砂村的村长一众都已经走下了废墟。
陈俏妞朝着王雪照挥挥手,飞快地去追赶回村的大部队了。
等到王雪照拎着篮子回到宿舍的时候,陈与舟便很神奇地出现在宿舍里了!
王雪照把那篮子土豆递给陈与舟,“你姐姐刚才来找你了。”
顿了一顿,又由衷地说道:“你姐姐对你真好!”
陈与舟一脸的不耐烦,“她是真的烦!”
“我跟她说了不止一次!各种各样的保证也做过了……”
“她就是不相信,成天瞎担心!”
“我让她别来她就非要来……”
王雪照一字一句地说道:“如果我是她,我唯一的亲人也要去干这么危险的事……”
“我才不会像她这样通情达理呢!”
“我非用绳子把我弟弟捆起来不可!”
“你姐姐就是太惯着你了!”
陈与舟顿时来了兴趣,“昭昭喜欢把我绑成什么样儿?”
王雪照:……
莫名其妙的,她脑海里突然现出白净清秀的俊俏少年被绳索绑住的那种画面。
她赶紧闭了闭眼。
“去去去!”王雪照骂他,“胡说八道什么呢!”
正好这时,姚若男她们看完热闹后结伴回来了,正在议论周士允:
“周士允这家伙怎么油盐不进的!”
“说实话我要是他那组的,可能我都已经被他气出神经病来了!”
“怎么是个这样的犟种呢!他是不是因为这样,才下乡来的?他这性格要是在城里混,会挨打的吧?”
“唉,他把砂村村长气跑了,刘主任差点儿被他气晕了,急得丁书记团团转,蒋大姐都哭了……他就是不听!”
一旁的陈与舟心想:旧事重演。
然后忍不住又看向王雪照,想起了她正在干的改河道建堰塞湖的事儿。
陈与舟又很高兴,忍不住挺起了胸膛。
王雪照懒得讨论周士允。
像他这种刚愎自行、撞了南墙也不会反省和思考的人……
只能直接打脸。
打痛了就能学会弯下腰来听别人的建议,和认真思考了。
“大家赶紧午休,下午还要上工呢!”王雪照吩咐道。
付爱戎发现了那个装土豆的篮子,惊讶地问道:“雪照,这是什么?土豆?哪来的土豆?!”
王雪照笑道:“我们这组也有个小犟种,不肯听他姐姐话,害他姐姐担心了,刚才找来了呗……呐,这些土豆是人家姐姐拿来给小犟种吃的。”
大家一下子就明白了。
姜帼英后悔极了,“刚那个就是阿兰的亲姐啊?怨我,光顾着看热闹去了,也没看清阿兰姐姐长啥样。”
王雪照毫不吝啬地夸奖,“长得可漂亮了!”
王擎天、谈露,王明曦、风秀雅和王明曜也动容地看着王雪照。
他们对王雪照还不够了解。
但陈与舟很了解。
能够从了解昭昭的人嘴里听到对她的评价……
家里人都很高兴。
尤其是,这评价还如此之高!
陈与舟继续质问王细花,
“你和昭昭一样吗?所以你有什么资格要求得到和昭昭一样的待遇呢?”
“昭昭替你赡养了父母兄长十来年,你拿什么还她?”
“昭昭靠着对知识的渴望,自学成才,还拿着自己亲手挣到的钱去读高中……你呢王细花,你都干了些什么?”
“别再拿孙秀英虐待你的事儿来说了!是的,她是虐待了你,可十六岁的你,明明已经有了可以和年老体衰的孙秀英抗衡的体力,你却根本不敢反抗,任由她把你卖到了石井村!”
“你也别撒谎说,是人绑着你去的!孙秀英的口供交代得清清楚楚——她花了三个月的时间,给你和石井村的那男的走完了三媒六聘的整个过程!”
“足足三个月的时间,还不够你逃跑吗?”陈与舟问道。
王细花摇摇欲坠。
“那我要怎么办?我要怎么办?我又能怎么办啊!”王细花呜呜地哭。
没有人回答她。
许灵芸疲倦地说道:“我也不知道我还能做些什么……我为你做的一切,你都不满意。”
王细花尖叫道:“那是因为,我从来也不知道——当我在孙秀英那儿当畜牲的时候,王雪照正在我家当畜牲!”
许灵芸一怔,痛苦地用手捂住了脸。
王细花崩溃地大哭:“那是因为,王雪照太优秀了!她小小年纪就让你们过上了好日子,我还以为是你们让她过上了好日子!我才嫉妒她、恨她的!”
她嚎啕大哭了起来。
屋子里一片寂静。
良久,王雪照开了口,“在你面前,有无数条康庄大道。”
一直忙到了当天下午下班时候了,王雪照的几份报告单还没出来。
医生让她明天再来。
王雪照又问医生,看妇科的话,找哪位医生比较好。
医生愣了一下,介绍了一个。
王雪照点点头,谢过医生。
在离开医院、去附近找地方住的时候,王雪照挽着姚若男的胳膊,小小声说道:“明天咱们就去找妇科的刘医生看病!”
姚若男点头,然后飞快地看了跟在后头的周士允一眼,小小声对王雪照说道:“别让他知道!”
王雪照连连点头。
第 77 章 第 77 章
王雪照、姚若男和周士允就住在战区医院的招待所里。
睡的是最便宜的大通铺,一个床位五角钱。
拿出介绍信在招待所登记了以后,工作人员发给王雪照、姚若男和周士允一人一副铺盖,床单被套也是洗过的,需要自己铺床、套被子。
大通铺分男女间,进门就是一条两米宽的走廊,两边靠墙壁就是砖砌成的大通铺。
一边睡十个人。
“你父母对我不怎么样,但对你是真的好,宁愿让王雪煦下乡也不想再让你受委屈,所以你留了城。”
“你有制定好留城以后的工作计划和人生目标吗?”
“还是说,你一直想着依靠父母依靠你的哥哥?”
“王细花,你别天真了!”
“别说你的父母家人根本靠不住——”
“就算靠得住……你看看你父母的身体,他们还能护着你几年?”
“你的哥哥们对你根本没有感情,父母还在的时候,他们出于面子情,还能照顾你一二。一旦父母百年以后,你真的敢依靠他们吗?”
“你在还有依靠的时候,不努力让自己成长起来,以后他们没能力照顾你了,你要怎么办?”
“王细花,既然你以前过得不好,那就在以后的时光里好好补偿自己啊,让自己过好一点。”
“可你要是不上进,不进取,你自己不站起来,谁会对这样你的好?”
王雪照的话,令王细花瞠目结舌。
回到亲生父母身边已经整整三年了。惊诧之下,陈俏妞半天反应不过来。
许云山连鼻尖都红了,大声说道:“陈俏妞,对不起!”
“你原谅我吧!”他哽咽着说道。
所有在场的人们全都惊呆了。
知青们都是比较单纯的人。
既然许云山向陈俏妞道歉了,而且看起来,他好像也是诚意悔改的样子……
大家看向许云山的眼神,就不那么敌对仇视了。
陈俏妞呆立在原地,脑子里回想起这些年来,许云山是怎么欺负她和弟弟的。
原谅?
他一句对不起,她就一定要原谅他吗?
她和阿狼曾经吃过的苦头,还有那么多的痛苦,就烟消云散了?
那她原谅了他以后呢?
她就要把许云山当成什么好朋友一样的存在吗?
她是什么很贱的人吗?每一个伤害过她、欺负过她的人,都可以这样轻易就得到她的原谅?
陈俏妞摇了摇头。
许云山的眼泪从眼眶里跌落了出来,“我只想对你说声对不起……”
“你能原谅我,我当然很开心。”
“你要是不肯原谅我,我也……觉得你是对的。”
“陈俏妞,你恨我吧!一直恨着我!永远也别原谅我这个混蛋!”许云山绝望地说道。
现在的天气,大约是零下七八度的样子。
许云山从很远的地方赶回来,裸在衣料外的皮肤冷冰冰的。而谭司令和温政委齐齐愣住。
两位老总的嘴角……
就不停地抽、不停地抽。
大约是想判断,在这样的情况下,他俩是该哭呢、该笑呢、还是应该先骂人。
可对着娇小漂亮的王雪照,两位老总也骂不出来啊!
知青们呢,一直都知道王雪照为了能让农场成为有科研资质的挂牌机构而殚精竭虑。
但在今天之前,大家对这事儿……既不关心,也不在乎。
总觉得这是管理层的事。
所以大家都不知道,想成为有科研资质的挂牌机构,农场需要付出多大的代价。
甚至在听了王雪照的报告以后……
大家还觉得云里雾里的。
什么?食品检测实验室?!
啥叫紫外……什么可见光、光什么度计?
气相色谱仪是什么?
没表仪……是个啥玩意儿?哦哦哦,原来是酶标仪!但是酶标仪是拿来干什么的?
而这些东西,仅仅只是王雪照那长达七八页的报告中,只代表了短短几行字,需要的东西。
知青们迷茫了。
哪怕之前,王雪照向大家解释过,农场成为有科研资质的挂牌机构后,能给大家带来多少多少的好处……
但他们不知道,为了那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拿到手的块儿八毛的福利,需要付出那么大的代价,添置那么多的设施与设备啊!
王雪照真的是在建设农场吗?
她搞那么多机器设施过来……
有没有考虑过,农场是没有电的!
她其实不是想开农场,是想开厂子吧?
可厂子里也不可能有这么多的机器!
一时间,大家全都愣住。
谭司令指着王雪照,手指都在颤抖,“小王啊……你、你这个小同志啊!你真是……真是胆大包天哪!”
温政委在一旁缓和气氛,“小王,你赶紧给谭司令画个大饼!让驴推磨还得在它脑门上挂个胡萝卜,你找谭司令敲诈勒索那么多东西……空手套白狼是不行的!”
“赶紧画大饼吧!”温政委开玩笑说道。
知青们轰堂大笑。
谭司令也笑了。
王雪照也笑,“行,那我就画个大饼呗!”
“我当上农场小组长的时候,就告诉过大家,我会让大家在一年之内吃饱,三年之内吃好!”
“这个饼,大家是不是吃到了?”
“可这还没到一年呢!”王雪照笑眯眯地说道。
知青们的脸上,笑容凝固了。
王雪照继续说道:“当然了,也有人说——你们不就是种了点儿菜吗?平时你们吃的面粉、大米各种豆类……不还靠国家拨下来的粮食吗?”
“同学们,如果有人这么问,你们会怎么答?”王雪照开始提问了。
知青们对她的提问已经习以为常。
毕竟在课堂上,王雪照常常这么问大家。
好多知青举起了手。
王雪照点名了,“姜帼英你来说说。”
姜帼英站起身,大声说道:“那是因为我们去年来这儿的时候,已经错过了种麦子的时候!”
“今年就不一样了,我们已经做好了万全的准备,春耕活动马上就要开始了!”
“到了今年秋天,说不定我们知青农场真能做自给自足呢!”
周士允拼命举手。
这意思,是他有不认可姜帼英的意见。
王雪照点了他的名字,“周士允,你有不同意见吗?”
姜帼英回过头,恨恨地瞪了周士允一眼。
周士允站起身,大声说道:“我认为姜帼英同志过于保守了!”
“去年我们在缺水、迟耕的情况下,还抢种出十来亩麦子呢,虽然产量不行,但我们已经有了耕种的经验!”
“今年我们已经赶在雪化之前,完成了翻土、肥田的工作,再加上科学育秧……”
“我认为——”
“今年秋天我们知青农场不光能实现面粉自给自足,我们还能上缴一部分粮食给国库!”
这下子,所有的知青们全都热烈地鼓起了掌。
就连姜帼英也被激励到,一边鼓掌、一边含笑看着周士允。
周士允见姜帼英也赞同他的话,不由得面庞泛红,不好意思地挠了挠后脑勺,羞涩地坐了下来。
王雪照看着谭司令,说道:“谭老总,这就是我给您烙的第一个大饼!”
“注意了,这可不是在画饼,到了今年秋天的丰收季,我会让您真真正正的吃到这个饼!”
“到时候您再想想,这个饼子它甜不甜!”
谭司令和温政委交换了一个眼神,达成共识——从去年王雪照给温政委写求救信,说农场蔬菜泛滥时,他俩就觉得这小年轻不简单。
否则,当王雪照提出要建温棚的时候,他根本不会答应。
滚烫的眼泪刚从他眼眶里刚跌落下来,就凝成了冰珠,卟嗵卟嗵地砸进雪地里。
许云山继续说道:“俏妞,我再问你一个问题……你会嫁给阿狼吗?”
陈俏妞顿时变了脸色,“你疯了吗?他是我弟弟!”
“许云山!我最恨你的就是……你不光欺负我和我弟,你还到处造我们的谣!!”
“我和我弟明明是因为都是孤儿,才不得不抱团取暖的。”
“什么童养媳……都是你们这些无聊的人造的谣!”
“现在都已经是新社会了!哪来的什么童养媳?”
“我和我弟都是孤儿,又会有哪个长辈来逼着我们履行什么婚约!”
“再说了,我阿爸阿妈还活着的时候,阿狼的爷爷奶奶还活着的时候,可从来也没说过什么婚约!”陈俏妞气愤地说道。
听了陈俏妞的话,许云山的心都要碎了!
他哆嗦着嘴唇问道:“那你……你喜欢阿狼吗?”
气得陈俏妞弯腰抄起一捧雪,朝着许云山砸去,又骂,“我再说一遍阿狼是我弟弟!”
“你是疯了还是聋了?”
“我就问你,你会喜欢你姐姐,你会喜欢你阿妈吗?”
“你会跟你姐姐结婚!你会和你妈妈结婚吗?”
“你给我滚!滚远点!”陈俏妞大骂。
许云山突然发出了凄厉的嚎哭声。
大家齐齐吓了一跳!
陈俏妞也愣住。
从来没人知道,看起来强大、硬朗的年轻汉子居然会哭成这样……
而许云山伤心到连站都站不稳,摔倒在地。
他痛哭了一场,然后慢慢站起来,拿过了他的挑棍——挑棍上吊着四五只他猎来的狼尸,此时已经被冻成了冰坨子。
许云山默默解下两只狼,扔在地上,对陈俏妞说道:“你和阿狼一人一只……”
说着,他将挑棍扛在肩头,转身慢慢走了。
陈俏妞下意识看向了厨房。
她知道,如果阿狼不愿意要许云山的东西的话,就算不露面,也会想办法表达。
但阿狼一直没吭声。
俏妞也就没吭声。
最喜欢吃瓜的鲁娟凑过来,对陈俏妞说道:“俏妞,你还说许云山不喜欢你呢!你瞧……他明明就是喜欢你!”
“他欺负你,就是想引起你的注意,想要你和他好,想要你向他服软……”
“你不从,或者说你没了解他的心意,他就可着劲儿的继续欺负你,直到你明白他的心意为止!”
陈俏妞惊呆了。
她是真没感受到许云山的半点喜欢。
在她看来,许云山是因为讨厌她弟,连带着讨厌她!
如果许云山喜欢一个女孩,就是把她往死里整……
她一直活在嫉妒与仇恨中,从未想过以后要怎么办。
或者说,她也想过。只是在她的想像中,她默认为王钊和许灵芸会照顾她一辈子,让她一世衣食无忧。
直到现在,王雪照明明白白地将她的处境一一剖析,
王细花才惊觉,她拼死才从孙秀英那个魔窟里逃出来,又跳进了王钊家的这锅温水里,差点儿变成即将被煮熟的青蛙。
王细花又悔恨又害怕又羞愧,嚎啕大哭,“怎么办?那我现在要怎么办?”
王雪照盯着王细花看了半天,说道:“你不是一直对你没机会上学识字而耿耿于怀吗?那就去上学啊!”
“再让你父母给你开后门,让你学一门技术!”
“知识永远是属于你一个人的财富。”
“你识了字,懂技术,就能找到一份糊口的工作……或许现在这样的政策没办法让你转正,端上国营单位里的铁饭碗。可就算是当临时工,倘若你能掌握了别人不会的技术,那你和端铁饭碗的正式工又有什么区别?”
“你资质平庸,这是最适合你的一条路。”王雪照说道。
王细花呆呆的,直到眼泪糊了脸,她才用衣袖拭去泪水。
她看着王雪照,突然问道:“那你呢?”
王雪照一怔,“什么?”
王细花哽咽着问道:“那你呢?我是说,你的工作计划和人生目标什么?”
王雪照定睛看着王细花,过了好半天,笑了。
“王细花,你能想到来北京堵我,是不是已经去过大西北了?”王雪照问道。
王细花点头。
王雪照又问,“你觉得大西北怎么样?”
王细花一脸嫌恶地说道:“天寒地冻的,满眼黄沙,一看就是个鸟不拉屎的地方。”
王雪照朝王细花竖起了三根手指。
王细花疑惑地问道:“什么?”
王雪照笑道:“三十年!我会把大西北建设成为全种花国最富裕的地方!”
王细花嗤笑,“你在做什么春秋大梦!”
王雪照道:“今年是一九六八年底,到了一九九八年年底……你再去大西北看看!”
“我要让大西北改头换面!我要让它从不毛之地,变成渔米之乡、塞外江南!”
“如果这事儿办不到,我就不离开大西北!”
“这,就是我的工作计划和人生目标。”王雪照一字一句地说道。
王细花愣住。
她不明白。
是真的不明白……
刚才王雪照不还给她出谋划策了吗?
什么去上学去识字,什么去学一门技术,什么先当个临时工……
这不是谋划得挺好的吗?
这证明王雪照不傻啊!
怎么轮到王雪照自己的工作计划和人生目标时,她就变得这么愚蠢了?
什么要让大西北改头换面,什么要让大西北从不毛之地,变成渔米之乡、塞外江南什么的……
王雪照是不是傻!
她给谁卖命啊?
谁给她钱?
就凭国家一个月发给她二十几块钱的工资吗?
哈,是了!
之前还说王雪照自学成才,小学和初中只各上了一年,只有高中是上完了三年的!
所以她是读书读傻了吗?
她叹了口气,问周士允,“什么好消息啊?”
周士允笑成了一朵花,“你刚给了我三块钱,对吧?”
王雪照点头。
“那你猜猜,现在我手上有多少钱?”说着,周士允伸出了他那如同海碗般大的拳头。
王雪照:???
这家伙……
刚才挣钱去了?!
第 78 章 第 78 章
虽然周士允一副兴高采烈的样子,可王雪照还是忍不住,又看了姚若男一眼。
刚才妇科的刘医生已经检查出来,姚若男的子宫里长有囊肿。
尽管刘医生说,姚若男未婚、没有性生活,囊肿大概率是良性的,但还是开了抽血的单子,让化验一下比较保险。
姚若男整个人都已经摇摇欲坠了。
哪有人自己给自己找事儿的啊!
王细花实在无法理解,用看傻子的目光看着王雪照,“你是不是傻……”
王雪照道:“不是我傻,而是你傻。”
“你脑瓜子不聪明,就好好当个普通人吧!努力让自己过得好一点儿,也不用别人来拉扯你。”
“我聪明,所以我的社会责任也更大一些。”
“我会努力向更优秀的人学习,终有一日,我会让你过上更好的生活的。”
王细花觉得王雪照简直疯了,“你在说什么疯话啊!你天天蹲在条件恶劣的大西北,我可是人在广州,你、你还让我过上更好的生活……”
王雪照笑了笑,不再解释。
做科研的,无论是哪个专业,最终目的都是让人类过上更好生活。
而王细花无法理解,她也懒得费这个口舌去解释。
不过——
王雪照的面色慢慢沉了下来。
王细花的命运固然可怜,但不代表她做过那么多伤害王雪照的事,就可以一笔勾销。
“现在我们来说说我们之间的恩怨吧!”王雪照说道。
王细花吃了一惊。
她有些不安地低下了头。
王雪照说道:“王细花,关于厂长家的真假千金一事,我们都是受害者……关于这一点,你认可吗?”
其实,王细花心里已经认可了。
因为她对王雪照所有的嫉妒,全都源自于——她认为王雪照替代她过上了好日子。
可谁曾想,原来她的亲生家庭也如此不堪呢?
在今天之前,如果不是王擎天当面逼问王钊“王雪照是不是从小干活挣钱养活了你们一大家子”的话,
如果王钊没有当面承认的话……
王细花根本不知道还有这么一出。
难怪大嫂对她不满意,处处拿她和王雪照相比;
难道父母那么心安理得的使唤她做家务!
她还以为家人是因为她从乡下来,觉得她低人一等才故意使唤她干活,她还多次和家人争辩“要是王雪照在,你们舍得让她干活吗”之类的……
但从情感上来说,王细花还是觉得自己吃了亏。
她确实不如王雪照聪明、坚持,小小年纪就逼得孙秀英放了手……
也不如王雪照勇敢、能干,到了王钊家以后,七八岁开始就能想办法挣钱。
她落在孙秀英手里她不委屈吗?
可王雪照确实也是受害者!
说起来,王雪照还是首长的孩子呢!听说孙秀英杀了人,才夺得了王雪照的。
王雪照也委屈!
这时,王雪照又追问了王细花一句,“你认可我俩都是受害人吗?”
王细花只好点点头。
王雪照又问她,“那我俩的痛苦和委屈,是谁造成的?”
王细花毫不犹豫地回答:“是孙秀英造成的!”
王雪照继续问道:“当初是我骗了你父母,是我要跟着你父母走的吗?”
王细花犹豫了。
——孙秀英要卖她,是因为她觉醒了记忆。
也正是因为觉醒了记忆,所以王细花想了起来,那一年,在调换孩子的前几天,她和小王雪照被孙秀英毒打了一顿,扒干净了,又扔在雪地里。
当时的小王雪照,看起来已经很有逃生经验了。
她让王细花扶着墙根站好,别动,说她想踩着王细花的肩膀爬出院子去向人求救。
王细花因为太害怕了,一直哭个不停,说什么也不愿意。
小王雪照只好说,那换过来,让王细花踩着她爬出墙去向人求救。
王细花踩上了到了小王雪照的肩膀上,终于骑上了墙,却因为害怕,死活不肯跳到院墙的另一端,还大哭了起来。
哭声惊动了熟睡中的孙秀英。
孙秀英赶了来,用一个木盆直接击中了小王雪照的后脑勺,当时小王雪照吐了血,人事不省。
王细花也被一把从院墙上拽了下来,捱了一顿毒打……
等她再醒过来的时候,小王雪照已经不见了。
想来,小王雪照当时被交给许灵芸的时候,应该也在昏迷中。
王细花问过许灵芸。
许灵芸给出了肯定的答复,“那时候雪照还小,瘦得只剩下一层皮包骨,就像个还有一口气的骷髅人,根本看不出她到底长什么样子,我才没怀疑的。”
“而且当时她还发着高烧在,只剩下了一口气……我和你爸爸急得不行,当时心里是埋怨徐敏的,觉得我们每个月都给她寄钱,怎么还把孩子养成了这个样子,可看着徐敏病成那样,我们也不好说什么,再加上着急带孩子去医院治病,当时也就没想太多……”
她与姚若男、周士允面面相觑。
并且也从他俩的面上,找出了同样的疑惑表情。
看来,姚周二人也觉得唐梦丈夫的声音很熟悉……
该不会是大家的熟人吧?
第 79 章 第 79 章
王雪照和姚若男、周士允面面相觑。
王雪照下意识先看了看外头,然后问周士允,“你差点儿成为受害者,所以由你说了算,这事儿私了还是公了。”
周士允想了想,说道:“还是私了吧!”
王雪照和姚若男都默默地点点头。
是的,识时务者为俊杰。
许灵芸不傻。
先前她就听到陈与舟在阴阳怪气地说什么下毒,早已又惊又惧。
现在王雪照还当着那么多人的面,直接问质王细花!
再看看王细花惊恐的表情……
许灵芸大约已经猜到发生了什么事。
她心里掀起了惊涛骇浪!
许灵芸卟嗵一声,双膝触地,跪在王雪照跟前,“雪照!是我干的……”
“所有的事都是我干的!”
“你想让我怎么样都行……求你放过细花好不好?她就是个孩子,她什么也不懂!”
王细花的脸色青一阵、红一阵的。
谈露突然哭了起来,“许灵芸,你的孩子还小,就已经知道下毒害人了!”
“那我的孩子呢?我孩子也小啊,我孩子养活了你们一大家子的人,还要被你孩子下毒!”
“我孩子的命就这么不值钱吗?”
“当初你如果不想要她了,那你放手,任她自生自灭也好啊!你为什么要私自给她报名送她下乡?为什么?”
许灵芸咬住了下唇,眼泪扑籁籁地淌了下来。
王雪照冷冷地说道:“因为——”
“首先,她的亲生女儿不希望我留在城里沾她家的光,继续吃香的、喝辣的。”
“其次,许灵芸同志害怕放我离开后,我会去小河村调查真相。因为她不想让人知道她的亲生女儿嫁到了石井村的事……所以许灵芸同志必须送我下乡,只能让我去得远远的,才可以阻止我办这件事。”
“最后,自动报名下乡还能有六十块钱的安家费,这大约是我做为许灵芸同志的养女,而为许灵芸家庭能做的最后一点贡献了。”说着,王雪照看了王细花一眼。
王细花低垂着头,久久不语。
许灵芸呆呆地看着王雪照。不多,一人一小口而已。
可白米饭配上今天的煨土豆……
简直好吃死了!
土豆,是昨天陈俏妞拿来的。
大约已经放了很长时间,部分土豆开始发芽。
不吃就浪费了。
王雪照交代过姜帼英,今天处理土豆的时候,一定要小心翼翼地把发了芽的部分,连芽带皮还得连着点肉,全都切下来……
她要试着看看能不能种点儿土豆。
姜帼英依言处理好后,能吃的土豆就更少了。
而姜帼英烹饪土豆的办法,很简单也很传统。
——在热锅里放进一丁点儿的油,爆香干辣椒圈即可,再把削皮切块的土豆放进锅里,淋上一圈儿清水,加盐末调味,盖上锅盖焖个五六分钟,就成了。
五六斤的土豆,连皮带肉削去发了芽的部分,再削皮切块……
看着也有一大锅。
三十多人,每人只能分到一小勺,大约两块土豆。
对于大家来说,一小口米饭,配上两块焖土豆……
大米饭甘润淡甜,土豆绵软香浓还带着干辣椒圈的爆香与微辣。
天哪!到了建设兵团以后,陈与舟去见了温政委。
他提出两个条件:
一是他得先恢复男儿身,回家探亲。
二是这次的剿匪任务,李桢必须参加。
哼,既然他陈与舟要离开几个月……
那李桢也别想呆在这儿近水楼台先得月!
杜绝李桢去昭昭面前露脸的最好办法,就是让李桢呆在自己的眼皮子底下。
只有这样,陈与舟才能放心地去执行任务。
第一个条件,温政委当然同意,他甚至一早就已经猜到了阿狼的想法,并且自掏腰包,准备了一些米面油鸡蛋土豆之类的,让阿狼捎回去给他姐姐吃。
第二个条件么……
有点难办。
倒不是说李桢的条件不合格。
相反,李桢的武力值很高,其实非常适合配合陈与舟一众来执行这个任务。
但李桢有三个缺点:
一是他长得浓眉大眼的,一身一正气,就算没穿军装,穿着便衣也会被人认出他人民子弟兵的身份。
二是他那口纯正的京片子,在马匪跟前,那是一开口就露馅。
三是李桢家里有点儿背景。当初他爸和温政委打过招呼,请他多照顾点李桢。
温政委也有孩子。
他很清楚,李父所说的“照顾”,意思就是:脏苦累活随便怎么指使,有危险的事儿那得看着来。
温政委陷入两难。
陈与舟没管那么多。
他在温政委的办公室里换上男装——还是原来那身破破烂烂的衣裳。
但头发长了,他舍不得剪。
便从书包里找出一块毛巾往头上一系,再打个结,就成了羊肚巾。
头发被羊肚巾给藏得来严严实实。
接着,他拎起温政委给准备的那些食物离开了。
离开温政委的办公室之前——
李桢风风火火地赶了来,“政委您找我?”
他猛然看到陈与舟,不由得一愣。
李桢很肯定,他是第一次见到这个少年。
但不知为什么,这少年好像给了他一种很熟悉的感觉……
好像他已经认识他很久了似的。
李桢看着陈与舟,“你……”
陈与舟给了他一个后脑勺,毫不犹豫地推门离开,又干脆利落地反手关门。
李桢惊讶地看着少年桀骜不驯的背影与被重重关上的门,一个名字几乎就要脱口而出,
却又被温政委制止。
“李桢啊,我这……有件为难的事儿。”温政委犹犹豫豫地开了口。
李桢的思绪被拉了回来,立刻说道:“政委您说说看。”
陈与舟拎着大包小包回了家。
姐姐不在。
家里的土窑房似乎更加破旧了。
陈与舟进了家门,放下东西,环顾四周。
他本想看看哪儿需要修补一下,他好赶紧动手的。
可细看之下——
墙上好几道裂缝,从屋里透过裂缝往外看,甚至可以看到外头的天空;
屋顶上也时不时泻下点沙子来!
这屋子似乎已经快要塌了。
陈与舟皱起了眉头。
他家的房子似乎不应该这么快就出现问题。
为什么会有这么好吃的饭和菜?
虽然只有一口饭菜,但大家还是很认真细细品质。
而王雪照拥有一盒米饭!
她虽然也只分到了两块土豆,但姜帼英很体贴地在她的饭盒里放了些可以佐饭的被炸香的辣椒圈。
除去生日饭,姜帼英和张春明还给大家做了大锅饭。
大锅饭呢,就是人手一个大包子——咸绿豆渣馅儿的,另外每人还分到一碗绿豆汤。
老实讲,绿豆馅的包子,还是咸口的……
这口感有点儿奇怪。
但大家还是嘻嘻哈哈地吃着包子,而且人人都在挤眉弄眼的。
原因无它。
——中午吃了豆渣馅的包子,还有绿豆水!这两样儿……可都是某种以绿豆为主食的副产品啊!
就像大家吃到豆腐的前一天一样。
先吃到了豆浆和黄豆渣饼!
豆浆和豆渣饼,不就是豆腐的副产品么!
所以……
嘿嘿嘿嘿,今晚肯定有大餐!
人人都无比期待。
这时,宋成粤朝王雪照走了过来,让她看昨天大家留给他的午饭——半碗豆腐,他说要分一半儿给王雪照。
“这是谢礼,感谢你帮我据理力争。要不然,我真要被赵莲姣逼死了。”
王雪照说不用不用,“都是和我一组的,我肯定会看顾……”
一旁的陈与舟二话不话,将自己的筷子调转了过来,用筷子头将宋成粤饭盒里的豆腐扒了三分之一到王雪照碗里,“今天你生日,你最大!你能吃饱吃好是最重要的。下回你要是还有吃不完的,再还他就是了。”
王雪照:……
豆腐都已经扒拉到她饭盒里了,她还能说啥?
那只能说谢谢了。
宋成粤归位,津津有味地吃包子配豆腐。
他本来还担心豆腐留了一夜,会不会馊……
也不知道小伙伴们是怎么保存的,豆腐的味道居然很好,完全没有一丝异味儿!
王雪照也扒了几口饭,配上豆腐,那叫一个美滋滋!
不过,她趁人不注意,飞快地从自己碗里扒了些米饭和豆腐,过到陈与舟碗里。
陈与舟裂嘴一笑,低头扒饭吃。
大家吃饭的时候,赵莲姣就在外头看着。
她始终不相信,这团队里的人会对她视而不见。
于是她这边看看、那边看看:
一组的伙食最差,食堂也最不像话。
灶,就是三块石头垒起的,上面加个锅。
煮饭的知青刚从地里回来,用个勺子铲几勺豆子,放锅里加水煮。
煮上十来分钟就抽掉灶下的木柴。
每人分上一勺豆子汤。
她眼神复杂,满含着愧疚、悔恨、爱怜、心痛等情愫。
王雪照清冷的表情,令许灵芸双眸染绯。
她的眼泪像断了线的珠子一样噼里啪啦往顺着面庞往下淌。
片刻,她轻轻点头,颤着嗓子对王雪照说道:“雪照……对不起,我、我不是一个合格的妈妈。”
王雪照一字一句地说道:“不,你是世界上最伟大的妈妈。”
“可我不是你的女儿,你不需要向我张开怀抱。”
“去爱你的孩子吧,我尊重你的选择。”
许灵芸闭了闭眼,呜呜地哭了起来。
她怎会不爱王雪照呢?
她第一眼看到孩子的时候,孩子瘦得不像话。住院治疗过后,孩子康复了,特别黏她。
她心疼孩子,努力对孩子好。
然后她就收获了一颗最真诚的赤子之心。
孩子心疼她体弱还要做那么多的家务,所以身量矮小的她,大冬天的一大早起来,踩着小板凳给一大家子做早饭,只为了能让她多睡十五分钟;
为了不让她受凉,孩子每天都用她那稚嫩的小手,洗一大家子的衣裳;
孩子东奔西走地捡破烂、挖野菜,就为了换点儿钱,给她改善伙食;
孩子小小年纪不上学,去学着人做生意,挣了钱就送她去医院住院治疗、看病抓药!
这么好的孩子,许灵芸怎么不爱她呢?!
可是——
当亲生女儿王细花找上门后,许灵芸又慌又乱。
她心里的天平悄然偏移。
雪照是个清醒理智的孩子。
她平静地接受了事实。
王细花处处挑衅,她都看在许灵芸的面子上,退步、忍让。
实在忍不了,她提出要离开。
许灵芸是赞成的。
按她的想法,雪照马上就要参考高考了。
考出去吧,离开这儿!
没想到,政策来了个急转弯——运动开始、高考取消、知青下乡政策试行。
同时,许灵芸还偷听到丈夫与长子的谈话,他们居然想把王雪照嫁给商业局局长的儿子张樵,以换取绝对利益!
许灵芸吃了一惊!
张樵?!
据说张樵有点儿那方面的毛病,所以特别喜欢在床上折腾媳妇儿,他前头已经娶了两个媳妇儿,都是怀着孩子四五个月的时候死了的!
许灵芸舍不得让王雪照去送死。
思来想去,她悄悄地给王雪照报名下乡。
让雪照下乡插队去,也总好过嫁给那样恶劣的人,一辈子生不如死!
之前王雪照所推测的理由,除去最后一点,其他全都在许灵芸的考虑范围之内。
许灵芸还害怕王雪照因为想去小河村调查真相而提前逃跑,所以她没声张。
直到报名集合的那一天,她才把王雪照骗到了知青办。
可是!
不是,他到底是代表他自己,私下和平县地质局交易呢?还是代表单位和平县地质局交易呢?
王雪照想问,但还没来得及开口——
唐梦突然冲了过来,一把抓王雪照。
王雪照见势不妙,后退了半步。
周士允上前,把王雪照挡在了身后。
于是唐梦揪住周士允的衣襟,大哭,“潘军!潘军你这个王八蛋!”
“原来你一早认识王雪照了!”
“我就说呢,你最近怎么对我不好了……你还真的移情别恋了!”
“我就问你!你明明认识王雪照她们,怎么还装不认识?”
“你是不是故意让我在她们面前出丑的?是不是故意我要赔钱给她们的?”
“潘军啊潘军!”
“今天你要是不让王雪照跪在地上管我叫姑奶奶,再赔给我五十块钱……这日子我就不过了!”
“我、我要去你的单位!找你的领导说说这事儿!”
“哎哟大家快来看啊,潘军就是个陈世美啊……”唐梦抓着周士允的衣裳,嚎啕大哭了起来。
第 80 章 第 80 章
其实唐梦一家正在争吵的时候,楼上楼下、包括其他筒子楼的邻居都跑过凑热闹了。
只是大家都不太好意思直接面对面的吃瓜,只好挤在一楼和三楼(潘家和郑家都在二楼)的楼梯间听动静。
本来呢,大家只是在吃婆媳大战的瓜。
没想到唐梦突然大哭大闹着说,潘军是个陈世美?
直到何文靖被送去医院了,谈露和陈与舟才不再拘着王雪照。
王雪照焦急地问道:“他真跳下去了?”
谈露也不知道。
陈与舟跑出去看了看,又跑了回来,“没事儿……三楼么,就、就是摔下去也不一定死……那个、那个不一定有事儿的。”
“昭昭你别去看,他已经被送去医院了!”陈与舟阻止王雪照去看现场。
王雪照终于相信,何文靖是真的跳了楼。
她扶额,“至于吗?”
“怎么一个二个的都这么偏激……”
“不想过了、想离婚……有的是办法啊!他怎么就选择了最偏激的一条路呢?”王雪照心乱如麻。
她虽对何文靖无感,可她从小跟何文靖一起长大,亲戚间的情分是有的。
而且何文靖还这么年轻!
他才二十二岁啊……
谈露拉着王雪照回家。
王雪照想去医院看看何文靖。
谈露不让,“你这时候去医院你也见不着他啊,他肯定进手术室了嘛!走走走,咱们回家去!”
“再说了……”
她一眼看到走廊上正在安抚赵主任的王擎天和儿子们,又喊了一声,“老王,我先带昭昭回家去了!”
王雪照想要挣脱妈妈的手——
谈露急忙说道:“昭昭啊!你这孩子怎么这犟呢……妈妈可不许你再过问这事儿,你连想也不许想!想多了会做噩梦的!”
“明曜、明时!快过来拉着你们妹妹回家去!妹妹说要医院看何文靖呢!”
“你们妹妹身体弱,到时候做噩梦睡不好,身体就好不起来……”
王明曜、傅明时赶紧过来,一左一右地护着王雪照,带着她离开了。
王雪照:不是……主要是你们身高腿长,我没办法像你们走得这么快啊!!!
然而这一幕被王细花看在眼里,更不是滋味。
都是长大成人后才被找回来的孩子,
为什么王雪照回到了家里,她的亲生父母、她的哥哥们就那样护着她呢?
为什么她的父母兄长对她……就不能像王雪照的父母对王雪照那样呵护倍至呢?
王细花忿忿不平地看着王雪照和她的家人们的背影。
王雪照回到家以后,被勒令不许过问何文靖的事儿。
陈与舟悄悄跑去医院打听,回来告诉她,“何文靖没有生命危险,但右肩肩胛骨粉碎性骨折,右腿膝盖粉碎性骨折,外加严重脑震荡……医生说,没有两年养不好。”
王雪照松了口气,心想至少何文靖还能捡回一条命。
陈与舟又告诉她,“我去的时候,王细花正在侍候何文靖呢!”
王雪照瞪大了眼睛,“他俩和好了?”
陈与舟耸肩,“这我哪知道。”
过了一天,谈露带着王雪照和陈与舟去医院拿体检结果。
医生拿着王雪照的体检报告,一一向谈露解释;
谈露拿出了笔记本,一脸紧张地记录着……
陈与舟陪着王雪照溜了出去,又带着她找到了何文靖的病房。
何文靖躺在病床上,侧过头呆呆地看着窗外。
王雪照站在病房门口站了大约三分钟,何文靖连眼睛都没眨一下。
明明窗外也没什么东西啊!那么王细花去了广州以后再也不愿意和孙秀英来往,这是正常的表现。
孙秀英平时根本打听不到王细花的事,现在才会这么感兴趣。
以及,孙秀英肯定会对“赵晴”的真正来意更感兴趣。
这么一想,王雪照迅速调整了战略,“孙妈妈,我可以参观一下细花妹妹以前住的房间吗?”
孙秀英想了想,同意了,“花儿,带你赵晴姐姐在家里转一转。”
花儿便带着王雪照进了屋。
刚一进屋,王雪照便愣住了。
她看到了堂屋里的一张不大的残旧方桌,与她记忆里的一模一样儿!
赫然有一条桌腿断了一截,用砖块级垫住了!
王雪照不由自主地走到方桌旁,一眼就看到了木纹桌面上的一个洞。
也跟她梦里的一模一样!
王雪照深呼吸——
她想对花儿说,我们去别处看看吧……
可话还没说出口,王雪照就看到花儿也盯着这张桌子看,且眼神复杂。
王雪照可太熟悉花儿的眼神了。
和幼时的她一样,眼里充满着恐惧、害怕、厌恶,且想逃离。
“我们去别处看看吧。”王雪照柔声说道。
花儿回过神来,点点头,带着王雪照在屋里参观。
王雪照去了王细花曾经住过的房间。
——就一张床,床上铺着干草,干草上铺着一张凉席。
床边放着张断了腿的椅子,椅子上整整齐齐地放着几件叠起来的衣裳。
除此之外,房间里空荡荡的什么也没有了。
王雪照问花儿,“细花以前住这屋?”
花儿点头。
“这屋现在是你住吗?”
花儿又点头。孙秀英觉得自己把控住全场了,开始得意洋洋。
她只要一看到“赵晴”低眉小意地求妇联和公安离开,心里有种压制不住的意气风发。她心想:让你打抱不平搞出那么多事情来!现在你知道不好收场了吧?
她还故意和“赵晴”唱反调:
赵晴对妇联的同志说,“这其中有误会,花儿的养母不是有意打孩子的……”
孙秀英得意洋洋地说道:“我就是故意打的,怎么着吧!”
可这附近被看热闹的群众给堵得水泄不通,王雪照根本没地方逃。
而众人全被惊呆了,完全反应不过来。
眼看着王雪照根本躲不过去——
万钧时刻,花儿尖叫着喊着了一声“姐姐”。
小姑娘朝着王雪照扑了过来,紧紧地护住了王雪照,却将自己的背部暴露在孙秀英面前。
于是,孙秀英高举着的注射针便重重地扎在花儿的背上。
花儿吃痛,大哭了起来。
同一时刻——家里的直接亲属,除了父母就是六兄妹:
,她能一口气喝上两大碗,蔬菜汤她也喜欢,没汤的话那就一定要有凉白开!”
陈与舟皱眉看着鲁娟,恨她抢了他的台词。
王雪照则又好笑又好气地看着鲁娟,心想原来她的饮食习惯这么明显吗?
王明曦却惊讶地说道:“昭昭,你这饮食喜好跟妈妈简直一模一样啊!”
闻言,王雪照立刻歪着头看向王明曦,眼神亮晶晶的。
王明曦立刻明白过来,这一次他找对了话题!
妹妹这副模样儿,分明就是很想多知道一点儿妈妈的情况。
王明曦清了清嗓子,说起了妈妈的事。
“王雪照!”公安问孙秀英是怎么捡到王雪照的……
孙秀英立马陷入沉默。
良久,她捧脸痛哭了起来。
她哭了很久很久,却一直一声不吭。
一整天就这么被她耗尽了。
当天夜里,依旧是秋嫂在孙秀英屋里打地铺,陪着她睡。
实际上是为了防止她逃跑。
孙秀英已经连续两天一夜没阖眼了。
此刻她依旧无法入眠。
——她间接性害死徐敏,可她并不后悔。因她觉得徐敏一个残废,还抢走了她的男人……徐敏该死!
——她害得王细花生不如死,她也不后悔。因她觉得她本来就没有抚养王细花的义务,而且也是王细花想要告发她换孩子,她才不得不出手的,王细花承受的一切都是她咎由自取!
王雪照一字一句地说道:“孙秀英就是一个道德极端败坏的人,不要指望能从她嘴里听到有用的话,更加不要奢望她会主动交代和认罪。”
这倒有点儿难。
王明曦与陈与舟对视了一眼。
陈与舟问道:“那我们怎么办?”
王雪照想了想,说道:“孙秀英的第三个养女花儿,是同村的村民送给她养的,理由是,村民认为孙秀英的第二个养女王细花嫁了个好人家,彩礼收了一百块钱!”
王明曦与陈与舟闻言,齐齐吃了一惊!
尤其是王明曦。
他已经结婚了,妻子风秀雅是他的青梅,与他门户相当。
两家也算是显赫了,可当初他给妻子的彩礼也只是五十块钱而已。
一个寡妇收养的养女,是怎么做到结婚嫁人能收一百块钱的彩礼???
截。
孙秀英瞪大了一双三白眼。
——徐敏死了,她是知道的。当初徐敏还是被她活活气死的了!
有人撕心裂肺地怒吼了一声。
下一秒,孙秀英就像个破烂的拖把似的,被人轻松掀开,高高抛起,在空中飞出了一道抛物线!
围观的群众们齐齐“哇”了一声,飞快地朝四周散开,正好给她留出来了一个降落的空间。
只听到“砰”一声,
孙秀英的身面朝着被摔在地上,发出沉闷的、躯体坠落水泥地板的声音。
她甚至还挣扎着想要起来……
然而,她费尽九牛二虎之力也只是翻了个身,然后两眼一翻白,晕了过去。
王雪照抱着嚎啕大哭的花儿,呆愣住。
花儿爹已经冲了过来,瞋目裂眦地看着扎在他女儿背上的注射针,惨叫了起来,“救命!医生救命!快救救我女儿啊!”
他一把抢过花儿……
周围的群众这才回过神来,又忙不迭地让了路。
不远处有护士在接应,“快快快!把孩子抱住这儿来!”
花儿爹一边大哭,一边抱着女儿飞快地跑了过去。
于是王雪照就看到那个……把孙秀英一把扔开的青年。
青年身材高大强壮,气质儒雅,肌肤白皙,五官生得俊美异常,有种雌雄莫辨的美。
当然,由于身材和气质的原因……
青年极具阳刚之美。
此刻,他怔怔地看着王雪照,神情激动,眼尾赤红。
王雪照呆愣愣地看着他,脑子已经不会转了。
青年努力想朝着她笑,然而因为激动,根本控制不住五官,他似乎想说些什么,可嘴唇哆哆嗦嗦的……
他突然冲上前去一把抱住王雪照,哽咽着说道:“昭昭!昭昭!我们终于找到你了!”
王雪照瞠目结舌。
她居然……
完全没有想要推开这个青年的意思!
为什么呢?
是因为……
这人的脸,跟她长得一模一样吗?!
“你……什么时候被她收养的?”王雪照又问。
花儿答道:“去年过年的时候。”
王雪照见她实在不爱说话,便引导着问道:“那你以前是哪儿人?也是这村里的么?”
花儿还是没说话,就点点头。
王雪照叹气,又问,“那你的铺盖呢?被子呢?枕头呢?”
花儿摇摇头,她表情麻木,眼神死气沉沉的,一点生机都没有。
显然,她没有铺盖。
或者说,孙秀英不肯给她铺盖。
王雪照心下难过。
院子里传来了周余平和孙秀英聊天的声音。
周余平说的是信丰县城里的事儿。
王雪照立刻从斜挎包里拿出了饭盒——里头装着她在县城火车站买来的两个馒头,本来是想当成干粮随身带着的。
不料,花儿见了这两个馒头,根本无动于衷。
王雪照把馒头拿出来,塞在她手里,轻声说道:“吃吧!现在就吃……”
花儿呆愣住。
她从口袋里掏出两张一块钱的钞票,递给了孙秀英,又笑眯眯地说道:“孙妈妈,这钱你拿着,是细花托我给你捎来的。”
孙秀英一看,才两块钱?
她露出鄙夷的神色。
王雪照像是没有觉察到,继续说道:“孙妈妈,你可别小看这点儿钱,就这点儿钱,细花也要攒好久呢!毕竟她现在还是个临时工嘛!”
“对了,细花的意思呢,就是‘在家千般好,出门一日难’,虽说她回到她亲爹妈身边,可多少有些不适应,心里头啊还是常常惦记着你这边!”
“等她以后有了出息,再把你接到广州去!毕竟她结婚也还没办酒嘛!到时候啊,让她带你去逛逛我们广州的供销社!再给你置办几身鲜亮体面的衣裳……”
孙秀英沉浸在王雪照的瞎编乱造中,微微地笑了起来,“细花真这么说的?”
王雪照说道:“当然!哎呀时间也差不多了,我们该走了,孙妈妈,你有没有话,想让我带给细花的?”
孙秀英想了好一会儿,才说道:“也没什么事……算了,那你让她有空回来一趟吧,就说我想她了。”
王雪照当然听得懂孙秀英的言外之意——让你传话不好意思,还是让王细花来吧!当然了,王细花要是不肯回来,她也不在意。
王雪照用力点头,“行!那孙妈妈,我们这就走了。”
孙秀英攥紧那两块钱,爱理不爱地嗯了一声。
临时走,王雪照扭头看了花儿一眼。
花儿心知肚明,朝着王雪照微微点头。
王雪照看了陈与舟一眼,走进了病房。
陈与舟可太了解她啦!
知道她是想让他跟着一块儿过去……
毕竟王细花已经疯癫到有些不正常了,他和昭昭一块儿进去探望何文靖,那昭昭就不算跟何文靖单独相处。
虽说病房里还住着其他的病人和陪床家属。
王雪照在何文靖床边的椅子上坐了一会儿……
何文靖才转过头。
他有几秒钟的困惑,然后认出了王雪照,朝她露出了笑容,“好久不见。”
王雪照礼貌性说道:“好久不见——怎么样,你还好吗?”
何文靖说道:“还行。”
他大约觉得过于生疏了,便又解释道:“现在我整个右侧的身体都不能动,再就是头晕头痛,有时会晕过去,有时会控制不住自己做出怪异的动作……医生说是脑震荡的原因,让我住院一周观察一下。”
“骨折需要静养,现在主要是脑震荡需要观察。”何文靖说道。
王雪照叹气,“现在后悔了没?”
何文靖微微一笑。
半晌,他轻声说道:“不后悔。”
而这个别出心裁的惩罚,还真是又羞耻又有意思,便将夜间学习,戏称为109农场最佳歌唱家培养活动。
就这样,王雪照和小伙伴们带上了厚厚一大堆的资料,坐上了运输军卡的车斗里,跟着谭司令的吉普车朝着卫星城的方向驶去。
王雪照心里五味杂陈。
她一会儿担心演讲的效果不好,一会儿又忧心演讲稿会不会有什么纰漏……
同时她还十分激动。
也不知道谭司令带她去见的那些“书呆子”,会不会就是她一直崇拜着的那些人。
好期待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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