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1章 【现在时】我还爱你
在另一边大快朵颐的白锦徊, 只听到容清杳最后一句话,追问道:
“什么没有能再失去的?你写什么文艺段子?”
Scott立刻像告状的小孩一样把刚才的谈话内容和盘托出,“现在Qing根本不知道Riddle还爱不爱她, 就要取消订婚,你说她是不是疯了?”
咬断意大利面, 白锦徊这下根本吃不了一口饭, “清杳, 你要取消订婚,再去追洛迷津, 这完全不符合你的……你的,我想想,你现在的身份和身价该做的事情。”
容清杳失笑不已,摇着头反问:
“我现在是什么身份?如果我不去问,那过去的那些年才会变得廉价。”
她曾经被人珍重、热枕、真挚地爱过,只想要一个最终答案, 决定她要以后要怎么爱下去。
白锦徊看过容清杳为那个“不知姓名”的人,形销骨立, 看过她日夜噩梦又哭又笑, 看过她抱着过去的回忆不放手,看过她为那个人拒绝一切可能,
她不明白那个七年都不出现的人有什么好爱的,即便到了现在她依然觉得洛迷津不值得容清杳珍爱一生。
一个消失七年、主动分手的人,能有什么内情?
“对了, 清杳,你想要什么礼物?”白锦徊忽然没头没尾地问了一句, “我碰巧知道很多人已经为你准备了生日礼物,虽然离生日还有很久。”
“无所谓, 什么都行。”容清杳怔了一瞬,扶了扶银边眼镜。
“旁人掏空家底为你,得到的就是一句‘无所谓’。”白锦徊大大地叹气,“其实只要你想,你可以拥有很多啊,财富名望爱情,你什么都不缺。”
“我不想要别人给的,”容清杳回答得很简略。
其实这个世界上有几个人生真正富足的人呢?绝大多数人都是穷鬼,只在乎很少的几个人几件事,很容易变得一无所有。
“你为什么要靠回忆去爱一个和你没有任何联系了的人?”
女人苍白清冷的面容匀出一丝笑意,“为什么不能呢?”
“你犯过一次错了,如果把等她七年算作一种错误的话,你为什么还要执迷不悟?”
“第二次犯错吗?”容清杳眸光淡淡地看向远方,“犯第二次,代表这不是错误,是选择。”
她曾被洛迷津一直选择。
所以她一直选择洛迷津。
她终于敢向前看,想爱的人就在隔岸,不愿再独自于幻觉与现实之间两难。
过去七年的时间里,她无数次在顶楼俯瞰,城市灯火辉煌,玻璃大厦反射的光晕流光溢彩,流淌着如黄金和蜜酒一般的光彩,给人一种能够抵御寒冷的错觉。
而事实如此,钞票燃烧时的火焰更温暖。
在这样纸醉金迷的地方,看见情侣们温柔诉说爱语时感到孤独,是常事。
她不断想着洛迷津,每一天,从明亮的期待转为枯萎的衰败。
能消除那份孤独的人不出现,她当然只有等待。
甚至好几次她在剧组或者其他场合都被人发现走神,心事被旁人察觉,就不再是心事,而是昭然若揭。
或许年少时爱得太过鲜明热烈,她再也无法爱上别人。
容清杳淡然的声线震惊了船舱里的另外两个人,白锦徊被这个人的死心眼气到,半天说不出话。
Scott还是不太明白容清杳的脑回路,他理了理整件事情的逻辑。
“Qing,取消订婚意味着和岑老爷子闹翻,忤逆岑家对吧?”
容清杳点点头,仍然是一派八风不动的模样,“迟早的事。”
“那Qing,你知道你现在玩的是什么吗?”
“是什么?”
“财富、地位……名望,总结起来就是,就是权力,对权力。”
容清杳像是开玩笑一般回应:
“权力的话,我玩得应该还不错。”
“好像也是哦……那我支持你,”Scott老神在在地笑起来,“Riddle现在在哪里?要不要我现在开车送你过去找她,你还能在车上睡会……嗯,表白仪式可以弄得盛大一点,让我想想。”
眼见着Scott开始兴奋地在船舱里走来走去,给容清杳出谋划策,“Qing,你们这种久别重逢的小情侣,最适合搞点回忆过去的浪漫场景,然后多喝一点酒,我酒窖里珍藏的那批红酒都给你了,还有最好请个小提琴乐队在旁边奏乐……”
缓过来的白锦徊一把推开Scott,“你别在这插科打诨,一天没个正形,现在不仅仅是复合不复合的事情。”
“就是复合的问题啊,”Scott表情也变得很正常,“得让Riddle回心转意,重新喜欢我们Qing才可以,我愿意当Qing的恋爱顾问。”
白锦徊一把把Scott推得更远,严肃地看着容清杳,接上了下面的问题。
“清杳,你不确定洛迷津还爱不爱你,为什么要做这样的风险投资,你连风险率回报率投资比都算不清楚。”
“我不需要计算这些,”容清杳安抚着两位朋友,“输了也没关系的,我不后悔。”
落子无悔,不是吗?
很早她就确定了。
何况,她如此费尽心机地往上攀缘,获取更高的权势地位,不是为了更加束缚自己。
年少时是因为无法有选择的机会而不自由,没有钱没有思想没有经历,做了许多不愿意做甚至很厌恶,却也不得不做的事情。
她就是为了能够自由地选择,而不管多艰难也要摆脱那样的命运。
“你不怕最后赔得血本无归吗?”白锦徊的声音震耳欲聋,将冰冷现实摆在眼前,“你会失去Scott家族这样的雄厚资本支持,也可能追不回自己的爱情,再差一点,你会一无所有,名利和爱情都没有。”
“嗯,是有这样的可能。”容清杳并不避讳,直接表明了自己知道后果。
也许后果还会更严重一些,但再严重也不会比七年前更差了。
“清杳,你和Scott的合作不是双赢吗?本来就是虚假的订婚,走个过场抬抬股票价格而已,根本犯不着取消,你要去和洛迷津坦白一切,直接去就好了。”
闻言,容清杳垂下头,看了看手心的黑色棋子,再掀开眼帘,眸色凉薄,“不,只是我无聊,其实一开始我就只想看我那位父亲开心后失望的样子,现在不过是提前一点验收成果。”
听见容清杳这么说,Scott第一次直观感受到容清杳对那位父亲的恨意,女人冷漠无情手腕精明,擅长隐忍又自傲。
这样的自傲者从不把重点放在别人身上,他感觉自己以前可能看错了容清杳。
女人只是用清冷禁欲高不可攀、祸水般的美丽包裹伪装自己,其实是嗜血又傲慢的。
白锦徊打开随身携带的笔记本电脑,查看股票情况,“既然你清楚你想做什么,为什么不继续下去?我们现在已经成功了,可以收购更多的股票,安排更多的人进去岑氏集团,更轻松地瓦解他们,将成功延续得更高更多,而不是放弃Scott这样一个巨大的资本后盾。”
容清杳轻轻颔首,“锦徊,本来应该是这样的,但是现在……”
“现在怎么了,如果洛迷津爱你,如果她主动来找到你,说要和你在一起,那么我毫无意见,你就是把自己玩到破产我也不说什么。”
她始终是这样的看法,喜欢洛迷津这样的人,爱三分就好。
“但她更重要一点。”容清杳比了个小小的手势,“比最重要的,都还更重要一些。”
“为了更重要的人,这个人可能不爱你,你也要放弃自己苦心经营的事业吗?”
“也对哦,Qing,你真的不需要我这边的助力了吗?”Scott也跟着问道。
他问完才觉得自己傻,容清杳这样的人,对一个强者来说,助力这种事,有也可以,没有也不会强求。
容清杳苦笑一声,“你们太杞人忧天了,我没有要放弃事业,只是取消订婚而已。”
白锦徊摇摇头,还是一脸愁容,“清杳,我依旧觉得你不需要取消订婚,直接告诉洛迷津你的心意就足够了。”
“嗯我知道,我想用原原本本的我去找她,我不想再用试探用语言耽误时间了。”容清杳望着白锦徊,笃定地说,“我不是在做选择题。”
“我不想让她再受一丝一毫的委屈,我想把完整的我交给她。”
“但也许她不会觉得委屈。”
“但我不想让她委屈。”
这一生她真正快乐的时间很少,即便现在已经摆脱了曾经贫瘠困苦的命运,但她的心仿佛仍旧活在不开心的童年里。
所以她太渴慕开心了,人活一瞬间,她就为了和洛迷津一瞬间的开心而活。
“锦徊,你不明白,她很值得,比全世界都值得。”
这两人被容清杳义无反顾离开的气势震慑,再无劝阻的力气,眼睁睁看着女人下船。
自小就在名利场中长大,白锦徊见过太多沽名钓誉之辈,唯独欣赏有理想有信念有野心,行动力强的人,所以才会在大学和容清杳交朋友。
Scott走过来拍拍白锦徊的肩,表示安慰,“别担心了,这是Qing自己选择的路,我们管不了的。”
白锦徊满眼担忧,“她要是不被爱该怎么办?”
“上次我们不是讨论过智者入不入爱河这个问题吗?我现在觉得Qing有一颗情人心,很真实,很有温度。”
白锦徊气急攻心,直言道:“你倒是立场转变得很快,现在跟我吹捧起恋爱脑了。”
“非也非也,”Scott摇头晃脑地反驳道,“没有真正爱过的人,怎么能称为智者?看破情爱的前提是经历过情爱,通透的悟道方式一定是渡过了情情.爱爱中的纠结与苦闷,而不是站在远处侃侃而谈。”
说到这里,Scott瞟了白锦徊一眼,“你别上火了,到时候你亲自去谈一场恋爱就知道了。”
“我不信,就算我谈了,肯定也会很理智的。”
“只有一个人经历过、感同身受过,才能度过、越过、放下,绕路走的人不算英雄,”Scott像个哲学家似的笑了笑,“你现在这么想也能理解,未必每个人都能幸运地遇到爱情。”
感觉自己好像被Scott鄙视了,白锦徊踩了他一大脚,“闭上你的狗嘴,再说一句把你头当皮球踢。”
“单身狗的怒火哦,再说Qing和她那个爹摊牌也挺好的,”Scott点点头,“你不会真以为Qing要和她那个父亲同流合污吗?”
“我当然知道不会,我们也已经掌握了岑氏集团的大部分股票,只是……算了,清杳开心就好。和你取消订婚的消息放出去,最多掉点股票价格。”
“你这么想就对啦,大不了就是Qing第二次被甩,能有多大点事儿。”
**
容清杳从游艇里离开,很快就打电话给言思。
“言思,放话给媒体,我和Scott取消订婚。”
现在是早上七点多,言思听见电话时并没有觉得多惊讶,在她看来,取消订婚本来就是或早或晚的事情。
“好,我马上就去。可是岑老爷子那边,要怎么做?“
“也打个电话直接告诉他吧,”容清杳勾勾唇,“我很期待他知道这件事后的表情。”
言思在电话那边点点头,“看来老爷子之前想全价购入的海洋馆和高尔夫球场估计要打了水漂了。”
穿着黑色长风衣的年轻女人,坐在保时捷的保险杠上看海,海风掀起容清杳的长发。
好几天没好好休息的眼睛很红,面色苍白得像是吸人精血的艳鬼。
女人眼里是洞悉一切的锐利,取消订婚的消息放出去,大概会引起一阵轩然大波,但这也没什么。
媒体舆论向来就是用来操控的对象,压制舆论只需要再放出更大更惊人的舆论就好了。
果不其然,容清杳将车开出没有半公里,岑老爷子就派了一个车队的人过来“请”她回老宅。
“小姐,不要让我们难做,”截停她车的保镖还勉强算是彬彬有礼。
容清杳优雅从容地下车,坐上岑家开来的加长林肯,淡声叮嘱:
“把车开快一点,我见完父亲还要赶时间,一点都不能浪费。”
保镖关车门的动作一顿,不由自主低下头服从,“是,小姐,您放心。”
岑家老宅,仍然是一片花团锦簇富丽堂皇的景象。
岑老爷子看见容清杳走进来,不管三七二十一就是劈头盖脸的指责。
“容清杳,你很好,不把岑家不把我放在眼里了,对吗?”
“父亲说得太严重了,我当然不会不把岑家放在眼里。”
“即日起,我会撤掉你在集团内的全部职务,你不愿意和Scott联姻,那就和其他人联姻,你以为你享受了岑家这么多的恩惠,就什么都不用付出吗?你还没有良心。”
“父亲,我把岑家放在眼里是因为老师教过我,永远不要小看自己的敌人。”
岑老爷子盯着自己这个从贫困生一路厮杀上位的私生女,眼里满是愤怒,“你以为自己翅膀硬了?”
“也不算太硬,我现在掌握有岑氏百分之二十一的股票。”容清杳保持着从容不迫的温雅语调。
“那又怎样?集团的最大股东还是我,你能翻出什么浪花来?”岑老爷子略感不安,忍不住想要靠着沙发支撑自己。
“父亲,假如我明天将这百分之三十一的股票全部抛售,你猜会是什么结果?”
“你……你敢,你敢用毁掉公司的方式……”
“是的,我敢。岑氏集团的股票价格会在三天内跌至十块以下,你会破产,公司会进行清算,而我会对你的公司进行重组。”容清杳像是尽职尽责的解说员,“该怎么选,我相信父亲心里有数。”
她曾经只是根针,被旁人拿捏着见缝插,隐忍蛰伏是她前半生的标签,只为适时给出致命一击。
岑老爷子沉默不语,握着茶杯的手隐隐颤抖。
“父亲,我只是觉得太多的钱,反而失去了意义,你每日看着那数字增长,又带来了什么?”
“你比你母亲狠毒多了。”
“论及狠毒,我哪里比得上父亲抛弃妻女,“容清杳轻描淡写地反唇相讥。
“清杳,我真是老了,看走眼了,以为你真的放下了积年的怨恨。”岑老爷子上下打量着容清杳,“谁料到你这么狠毒,这么能忍。”
别人都以为翻页了,其实她在心里折上了书角。
“父亲,我记得我们第一次见面,我就告诉过你,我是个不大度、小气的孩子,可你太想表现‘父爱’了。”
“容清杳,你别以为我不知道你以前和洛家那个人的事情,你们搞同性恋的丑事,要是我爆出去了,你想想社会对你会是什么舆论导向,你以为自已真能坐稳董事会的位置吗?”
“父亲,时至今日,你还以为你能放得出消息吗?或者你该更关心关心你的宝贝儿子,吸d,容留他人吸d,这样的罪名似乎比我是个同性恋更有意思。”
容清杳眸光流转,明媚冷艳至极。
闻言,岑老爷子反倒笑出了声,“容清杳,你真该跟我一样姓岑啊。你骨子里流的血,和我一样自私自利,做事够狠,不动则已一击必杀。”
“这一点多亏父亲教育得好。”
“你说你这么像我,你觉得你真能当一个好的爱人吗?”岑老爷子惬意地呷了口已经彻底冷掉的好茶,好整以暇地望着威风凛凛的容清杳。
“你什么意思?“
“其实我和你妈妈当年也爱得要死要活,患难与共,有一年冬天下冻雨,你妈妈得了肺炎,我们住得太偏僻,又没有车。是我踩着冰水把你妈妈送去十里外的医院的,我那时候一点不觉得冷,只想要把你妈妈送到医院去,至此我还留下了病根,这双腿只要天冷就疼痛难忍。”
“我为你妈妈所做的事情太多了,你看这么深的爱,这么矢志不渝的爱都能被消磨,你凭什么认为你的爱不会呢?”
容清杳一开始还轻轻皱眉,听到后面不由得含着一抹轻蔑的笑。
“你这一辈子都在做计算题罢了。”
岑老爷子并没有明白容清杳的话,只是见这个让他又爱又恨的女儿已经往外走,便高喝一声:
“那你又是在做什么?”
容清杳不想回答,径直向门口走去。
“清杳,爸爸送你最后一句话,莫让情误事,古往今来没有哪个能成事的人,是耽于情.爱的。”
“那是你们失败的遮羞布。”容清杳意兴阑珊地回望了父亲最后一眼。
她以前熟读史书,历史上多少人以“耽于情”作为自己失败或野心的借口,亦或只是因为懦弱,不认为有任何感情值得一个人用一生确信。
**
容清杳从老宅里离开时,终于叹息出声,远处天光普照,仿佛是山川大河的落幕,又像是新生绿芽再次生长的序幕。
凌晨四点,东南方向的月光仍然明亮皎洁,很淡地描在远方微亮的天际。
在乘飞机之前,她回公寓换了一身整洁干净的黑色套装,禁欲冷淡,却又透着令人难以抗拒的妖冶。
洛迷津所在的地点,是这个城市的郊区,容清杳下飞机后,立刻打车前往。
此时已经晚上了,整个城市的霓虹灯都亮了起来,海边的天际线隐没在灯光里。
跨海大桥从远看去像是一长条用光编制出来的糖果条,五彩斑斓。
桥下面海浪阵阵,浪涛拍打着礁石,飞溅出纯白色的水沫,毗邻海边,是几栋瓦蓝色的别墅,岸边搭建着摄影棚,人影憧憧。
容清杳走过来时,卫夏霜工作室的全部人都呆立当场,感觉自己像是在做梦。
女人曲线饱满,腰肢纤细,肆意绽放,雪肌玉骨烧成胭脂绯红,颤巍巍的鸦羽带着几滴水迹。
“那是……那是……容清杳吗?”
“是的是的,好漂亮啊,素颜都这么漂亮的吗?太绝了。”
“她怎么会过来啊,和我们老板有事情要谈吗?怎么没人收到消息。”
“啊啊啊,我是她粉丝,能不能现在去找她要签名,她好像也没带助理的样子。”
卫夏霜本来还在录音室里,听着洛迷津刚才的试音,外面的骚动引得她立刻走了出来。
虽然夜色漆黑,但在路灯的照耀下,身材高挑的女人神情肃杀,气质清冷,脸色憔悴却依旧美艳不可方物。
“稀客啊稀客,容大总裁怎么会有空大驾光临我这个小小的工作室?”
此时此刻,卫夏霜几乎可以笃定容清杳和她一样,都对洛迷津有意思。
于是,她也不再拐弯抹角,决定与容清杳来一局心知肚明的“较量”。
“容总,你都订婚了,干嘛还老追着人不放呢?真是的,你长这么好看,又优秀,能选的人大把大把,和我争什么嘛。”
“订婚取消了。“
“容总,其实我看你也不错,不如你选我……”卫夏霜本来就是冲着长相去的,之前容清杳太冷淡,她只敢远观,不敢上前吐露心思。
这段时间跟容清杳的接触多了一点,本来就有过的心思便再次萌芽,反正这对她来说也是家常便饭了。
“等一下,容总,不订婚了?”
“嗯。”
卫夏霜满心以为容清杳是在开玩笑,说出口的话就更大胆了,毕竟她可是很清楚容清杳和Scott订婚背后的巨大利益纠葛的。
“那你要不看看我,我现在也是单身,人美多金,恋爱时体贴入微,结束时绝不纠缠。”
容清杳眉心轻折,倒是不意外卫夏霜这种耽于颜色的玩咖,会调转方向冲着自己来。
她摇摇头,“我来找洛迷津,也就是Riddle。”
“Riddle还在录歌,一会儿还会拍一下专辑封面,忙得很呢,”卫夏霜心痒痒的,不着痕迹地打量着容清杳,神清骨秀,肌肤莹润,清冷又倔强,太极品了,“容总,我看你好像疲惫得很,去我的阿尔法保姆车上睡一会儿?”
“那几个人是谁?”容清杳微微眯眼,注视着与洛迷津勾肩搭背一起拍照的几位女模特。
“摄影师找来的模特,帮Riddle拍单曲封面的,多试几种感觉,到时候好挑挑选选。”
“是吗?”容清杳抱着双臂,冷冷看着这一幕,长发在海风中飘荡。
“嗯,小洛的镜头感还不错,长相也是那种有冲击性攻击力的漂亮,很适合摇滚范的,”卫夏霜还不死心,继续追问容清杳能不能过两天共进晚餐。
“没空,以后也没空。”
看似温柔礼貌的笑容其实内里冷冻结冰,卫夏霜被冻得浑身难受,不得不走到一边修复心情。
终于,上半场专辑的封面拍摄暂时结束,洛迷津再次看见了站在人群中的容清杳。
长款的单薄黑色风衣,里面是高堆领的黑色打底衫,勾勒出女人修.长姣好的身材,发髻高束。
她戴着银丝边眼镜,眼眶湿润而绯红,脸色却白得病态到不正常。
“容清杳,你怎么过来了?”洛迷津心里满是羞愧和难受,她和容清杳才做完那种事情,自己就想跑。
现在又被人给抓住,再次证明她的懦弱。
“你有什么事情吗?我现在只有三分钟的时间,你要不等我全部拍摄完再聊,可以吗?”她的头发被海风吹得乱糟糟一片,那双小鹿般清澈的眼睛里闪烁着局促难安的光芒。
“我想现在就和你说,这样你也会有足够的时间思考。”
路过几个工作室的人,故意想引起注意,过来插话,“Riddle,晚上一起去吃夜宵啊,我请你喝酒。”
“对啊对啊,一起来玩嘛。”
洛迷津本能地带着容清杳往更僻静的角落走去,这里有几棵椰子树勉强遮挡,夜幕下海水正在涨潮,忽明忽暗的浪拍打在潮汐墙上,更像砸在心上。
“洛迷津,你和她们玩得很开心?”
“还好吧,她们人不错。”
容清杳的心跳忽快忽慢,重逢时,她撒下弥天大谎,否认认识洛迷津,否认还爱着洛迷津。
这真是个糟糕极了的做法。
“洛迷津,我还爱你。”
“洛迷津,你还爱我吗?”
那过往的故事里,她不知天高地厚,以为心向阳,爱无可挡,直到见识这个世界的底色,才发觉寒冷残酷。
她已经走投无路,全盘皆输。
如今只好重振旗鼓。
或许单刀直入,钻心剜骨,就能让她在血溅当场时得到解脱。
“像以前那样,诚实地对我说,我爱你或者不爱你。”
“你告诉我,你不爱我了,帮我解脱帮我停下来。”
“我爱不到你,我也不会怎样。”
“告诉我答案,我就会开心。”
开心分很多种,死心也算其中一种。
容清杳目光游移,想到那么多日日夜夜里,过往洛迷津的真诚炽热如利剑剖开她荒芜发霉的内心。
那时她不曾想过,这柄为她划破黑暗的利剑,还会回旋击中她的心口。
但她爱洛迷津,斩钉截铁、覆水难收。
等待过程中,她想到那么多陪在洛迷津身边的人,不知道洛迷津还会有几分爱她,眷恋着她。
“你爱我,有一分也好。”女人的叹息像是一种漫长等待后的认输。
洛迷津还有一分眷恋就好。
因为她这里已经有了一百分。
我全心,你随意。
第52章 【现在时】爱你
摄影师只给了洛迷津三分钟的时间, 她在听见容清杳说的话之后,已经怔愣了一分半。
她没有想到要问的话,眼里也没有泪水, 女生只是站在海浪翻涌的岸边,静静地看着有着雪一样气息的女人。
疑惑和恐慌同时氤氲地弥漫开来, 填满了海浪潮汐里的每个水分子, 它们来势汹汹, 沉重得仿佛要将人淹没。
大海尽头的天空,亿万的雨滴从那里降下, 容清杳一瞬不错地望着洛迷津,再次重复了一遍。
“洛迷津,我还爱你。不,这七年来,我没有停止过爱你。”
“对不起,我不该犹豫这么久的, 是我自尊心太高,你知道的, 我总是这样, 常常把缘分推开,把事情搞砸。”
容清杳很自然地想起她们两人刚认识时,洛迷津倔强追在自己身后的模样,无论是自己误会她和别人有可能恋爱,还是斩钉截铁告诉洛迷津她们两个没有可能的时候。
这个人总会在自己最需要她的时候出现。
“所以在民宿重新遇见那天, 我误会你和兰明雨可能是情侣关系……”
容清杳半垂着眸,语言系统都混乱起来, “在那之后,我让助理调查了你很久。发现你和兰明雨住在一起, 每天同进同出,你还在她的咖啡厅上班……我不敢直接出现在你面前。”
“或许我是恨你的,恨你七年前简单地说分手,恨你转身就走,恨你销声匿迹了七年,恨你七年里没有尝试过找我。在几年前,有一天的颁奖礼上,我获得影后桂冠,我想你应该有看到我演的电影,就算隔得再远你也能得知我的消息。”
“那个时候我想,如果你想找我的话,但凡你有心的话,你能在每一个平台看到我的官方账号上写着若有私人事务,可以联系我的助理,那一串邮箱地址的后缀是电子羊的拼音。你可以联系到我的,我一直在等你联系我。”
听见容清杳说“你可以联系到我的”,洛迷津的身体下意识抽动了一秒,像是想起了什么可怕的事实,痛苦令她身体记忆刻骨铭心。
“但是没关系,这都没关系。虽然你没有联系我,但我们还是在能看到极光的地方重遇了,我那时候觉得上天虽然给了我不好的命运,但始终还是眷顾我的。”
“我还是很幸运的,对不对?”
海风吹得女人的黑色风衣猎猎作响,她面色苍白而病态,即便戴着银丝眼镜也能看见眼下的青黑,脆弱易碎得像是冲上海滩的碎玻璃。
却还是那么风姿绰约,让洛迷津想起在废弃酒吧里,女人那么坚定地说:“你赶不走我的。”
无数种情绪涌上洛迷津的心头,令她说不出话来。
“不是的,”洛迷津一开口,声音哑得不成样子,“容清杳,不是的,我没有不想联系你。”
某些瞬间,她甚至为容清杳感到不值得,感到一种强烈的怨恨。
怨恨自己竟然这般拖着容清杳,让一个本该像星星般闪耀的人,深陷在“爱洛迷津”这样的泥潭里的。
自己配不上这样的爱。
或许七年前的洛迷津还尚存一些微不足道的价值,值得被人珍爱。
但时隔七年,或许在她狠心说出分手的时候,这份价值就随风,散去了。
如今她又什么值得容清杳所爱的?
她不敢想象,一直爱着自己的容清杳,在过去七年里又过着什么样的可怕生活。
为什么上天要这样惩罚容清杳?
“洛迷津,我还爱着你,不管你允不允许我都会一直爱着你。”
容清杳狭长的眼里泛起一层水雾,又被海风吹散,她的声音在潮汐中显得微小无比,像是想要越过茫茫大海的萤火。
如此渺茫如此遥远。
可她还是凭心放肆地剖白,摆脱了恐惧与高亢无用的自尊心
她不懂欲拒还迎的手段,更不想再用什么爱情三十六计,只想无悔地诉说自己的爱恋,无所顾忌、孤注一掷。
她心甘情愿做这场献祭。
“洛迷津,你还爱我吗?”
“可以诚实地告诉我吗?你不爱我了也没关系的。”
女人苍白的面孔上一双如墨眼瞳明净如水,里面像是燃烧着枯败的落叶,随时等待着涅槃或彻底死去。
“如果你还爱我,不要推开我,因为我是赶不走的。”
“如果你不爱我了,也请告诉我,帮我停下来。”
“帮我从这样的妄想中停下来。”
“我请求你。”
女人眼眶通红,却始终没有留下泪来,她害怕眼泪模糊视线,会让她错过洛迷津判决她的瞬间。
就算这个人不爱她了,她也不想给洛迷津造成更大的困扰。
所以她不想哭,不想以柔弱、求得怜惜的姿态来乞求爱情。
她要的就是爱情,原原本本的爱情,不惨杂感动怜惜和时光赋予的滤镜。
夜色下,洛迷津几乎冲动地想要握紧容清杳的手,却被女人后退一步的动作避开了。
“她们在叫你回去拍摄。”
洛迷津呆呆站着不动,望着自己落空的双手,迷茫地望向容清杳。
“你先回去,不要立刻给我答案,我希望你好好想想,想清楚了,再告诉我。”
下半场的单曲录制和封面拍摄,换了更多的模特过来,洛迷津被一群人包围,却像是远离尘世的游魂一样心神恍惚。
恰好摄影师还就喜欢这副要死不活的状态,连连按下快门拍得不亦乐乎。
“容总,我还以为你走了呢?怎么还在这里啊,和小洛刚才没聊完事情吗?”卫夏霜不知又从哪一边冒出来,看见容清杳眼角湿润还残着可疑红迹,破碎冷艳。
“嗯,我们还有很多事要说。”
看着这些模特主动过去和洛迷津攀谈,卫夏霜不知是故意还是无心,“我敢肯定小洛要是出道当歌手、创作者,肯定会很受欢迎的,你看这些模特都挺愿意围在她身边和她拍照的。”
容清杳的手指无意识轻敲,面上保持着微笑,“她一直都很耀眼。”
卫夏霜长叹一声,过了片刻,忽然开始说起故事来。
“不瞒你说,其实我之前有个特别相爱的女朋友,我们也是大学在一起的,毕业那年因为不在一个城市所以不得已分了手。”
听见这种类似的故事,容清杳终于有了一丝反应,给了卫夏霜一点眼神。
“分手后大概是……三四年吧,”卫夏霜露出回忆的神色,“我们在一场话剧演出里相遇了,前后排的位置,方便被丘比特一箭穿心的那种。她还是我记忆中的模样,穿一身小白裙,戴纯色发卡,笑起来唇边有两个小酒窝。”
听见“酒窝”这两个字,容清杳眸光闪过一丝晦暗,仍然优雅端方地坐着,没有泄露出心底的过多情绪。
“然后呢?”
见容清杳发问,卫夏霜更是眉飞色舞地叙述起来,“当时她身边也有好几个优秀漂亮的追求者,和我不相上下,甚至说我的经济条件可能还更甚一筹。我频繁地约她,和她一起去公园,回当年的母校参观,一起参加同学会,一起玩游艇帆船,把我们经历的旧事全都再做了一遍。”
“终于我在合适的时机表白了,浪漫的烛光晚餐,窗外就能看见她最喜欢的海港灯塔。她答应了,我们又重新在一起,她搬到我家里,我们幸福地度过了七个月。”
“然后有一天晚上,是她的生日,我提前下班买好了蛋糕和玫瑰花,做了一桌子菜给她庆祝生日。吃着最喜欢的冰淇淋蛋糕,她一下就哭了,说她做不到怎么都做不到。”
“做不到什么?”容清杳扶了扶眼镜,心里的那份不安定慢慢散去。
本来就做好了洛迷津已经不爱自己的准备,现在的忐忑不安实在多余。
二十几年来,容清杳从未有过比此刻更了解自己的时刻,她就是爱撞南墙,从不悔改,决定了爱一个人,这一生也无法改变。
或许她就是有这样为了爱情,献祭自己的基因,不懂得放手,她妈妈如此,她亦如此。
没有任何人教会她放手,她只知道放手一搏。
不安和紧张没有任何作用,她只需要默默等待,等待自己的判决时间。
“她说她做不到继续假装爱我,假装能够和我复合,更无法假装我们重温旧梦的时候,很开心幸福的表情。”
“为什么会这样?”容清杳略感诧异,隐隐中好像明白又好像不明白。
“容总,你应该没有经历过这种事情吧,和旧情人破镜重圆什么的?”
容清杳轻轻吁叹一声,不知道该作何表情,“嗯,还没有。”
卫夏霜露出个“难怪你不明白的表情”,她拧开矿泉水瓶喝了一口,“重蹈覆辙这个词不是没有道理的,你以为复合的时候,你们能避开所有的障碍,以为失败是成功之母,其实这都是痴心妄想。”
“你们会因为穿什么材质的袜子吵架,会因为洗澡的水温不同而吵架,会因为这个周末选的电影不好看而吵架……甚至西瓜是吃冰的还是常温的也会。”
“吵架吵到最后大家都会累得筋疲力尽,就不得不分开了。她最后告诉我,分开的漫长的岁月里,她已经不爱我了,或许只是一种习惯,加上感动和怜惜,才会同意再在一起。但那是一种错误,破镜重圆是一种错误。”
容清杳的目光稳稳落在洛迷津身上,看着女生笨拙地摆姿.势,那张漂亮清稚的面容一如当年那般干净剔透。
她突然笑了,惹得说故事的卫夏霜一脸懵,“你笑什么?”
“没什么,”容清杳静静注视着那个纤薄的身影,无端想起洛迷津说“今天之后,我的星星也是你的朋友”。
“如果可以的话,我希望我的前女友早点儿放过我,让我最后不至于输得那么惨烈,很多年都走不出情伤来。”
“你的意思是,你后悔和她复合吗?”
卫夏霜对着大海的方向点点头,“我后悔,我当然后悔,后悔我的真情没有得到回报,后悔自己为什么要重蹈覆辙。”
“为了回报的真心还真吗?”容清杳幽幽地发问,把卫夏霜说得一愣。
两人之间一阵沉默。
“容总,你难道不觉得吗?在一棵树上吊死,真的很不明智,世界广大,没有谁必须和谁在一起,也没有谁会永远爱谁。”
海风悠悠地袭上远处落叶青葱的高崖,涛声往复,四下雾气朦胧。
容清杳听着卫夏霜所说的话,眼神里满是疏离和氤氲感。
初心不变这件事尽了人事也要服从天命,洛迷津是自由的,可以选择爱她或者不爱她。
她也是自由的,可以选择一年一年地等下去,就算知道洛迷津不爱她的事情,也能安静地爱下去。
“你很通透,也很看得开。”容清杳唇角微弯,心想大概她和洛迷津都会被许多人认为是“恋爱脑”。
可她无悔也不为此感到羞耻或是别的什么,一个人有能力有勇气有担当地选择自己想要的生活,这就足够了。
“谬赞了,看来容总很赞同我的看法嘛,对吧?”
容清杳点点头,笑容如初雪般温柔,“很对。”
卫夏霜满意地笑了笑,“所以人千万不要太执著,有心的话,外面的风景更好。”
她留了一张花里花哨的名片给容清杳,其中的意思不言而喻。
“容总,今天和你谈心我很高兴,希望你也有同样的感受,记得打电话给我,周一到周日,我都有空。”
“我不一样。”
卫夏霜刚潇洒起身,想给容清杳留下一点神秘优雅的深刻印象,就听见女人幽淡的嗓音,说出这么一句让人摸不着头脑的话。
“什么意思,我没有听懂。”
“你很通透,也很看得开,我不一样。”
卫夏霜被女人用淡然口吻说出这种偏执古怪的话,所惊诧到,一时冲动地问道:
“虽然你和小洛的过去我不了解,但你不是订婚了吗?小洛是个好女生,你不该玩弄她的感情,或者是想让她当小三之类的。”
容清杳轻描淡写,“我刚才说过了,订婚已经取消。”
这下轮到卫夏霜震惊不已,“我……我以为你是在开玩笑的。”
“我不是,关于她,我从不开玩笑。”
卫夏霜这才惊讶发现容清杳的目光一刻不曾离开过洛迷津,那双眼里并不全是妩媚灵动,而是一种无可转移的“凝视”。
就好像女人对洛迷津有某种原始的信任与能量——
她想追随洛迷津,不管这种追随的结果,是幸运加身还是滔天横祸,她都誓死追随。
就好像女人那白手起家衣冠楚楚尊贵优雅的皮囊下,为了上位无所不用其极、曲意逢迎、逢场作戏,可那无处安放的灵魂已经溺水窒息。
容清杳刚和洛迷津说完话的时候,天空里还飘着蒙蒙细雨,现在拍摄结束海边就好像已经入冬了,夜色下海面和房屋都是雾蒙蒙的一片。
“拍摄完成,我们一起去吃饭吧,刚才小卫总就说了请客的。”
这人话音刚落,立马一呼百应,所有人都欢呼雀跃起来。
“好啊好啊,大家一起去。”
洛迷津看着人群中的容清杳,心乱如麻,她恨不得现在就跟容清杳把一切都说清楚,又想无限延长现在的时间。
不知不觉中,她无视其他人的邀请和目光,不受控地走到了容清杳身边。
走队伍最后,脚下是柔软洁白的沙滩,她们并肩而行,两人都没有立刻说话,垂在身侧的手背时不时触到对方。
卫夏霜订的那间餐厅离海边不远,步行过去也就十几分钟。
三十七楼的餐厅包厢里,每个人面前都有一块小的烧烤台,中间点着火,旁边的竹签上插着牛肉、片好的鱼和几样新鲜蔬菜,室内暖风阵阵。
大的圆桌上源源不断地上菜,容清杳不动声色地挑出粥里的莲子,再把瓷碗放在转盘上,优雅淡然地把瓷碗转到了洛迷津面前。
莲子粥很好喝,洛迷津喝着喝着,心底里的情绪再也止不住,“砰”地一下搁下瓷勺,猛地站起身来。
所有人都整齐划一地看向她,目光再渐渐移动到容清杳身上。
这是洛迷津第一次在人这么多的场合,如此“高调”地被全部人关注,但她无暇关注,只是用眼神询问容清杳可不可以出去聊聊。
见这两人一前一后离开,餐桌上众人面面相觑,然后忍不住交头接耳起来。
“什么情况,什么情况,容总不是已经订婚了吗?现在是做什么,男女通吃?”
卫夏霜在旁边晃悠着手机,哼了一声,“人家已经取消订婚了。”
“啥玩意儿?不是吧。”
餐桌上的人也不吃饭了,匆忙打开手机,看见微博热搜话题已经爆了#容清杳取消订婚#
下面的评论众说纷纭,有人在高兴自己女神独美,不沾恋爱,有人在猜测缘由,甚至有人开始阴谋论是男方做了什么不好的事情……
餐厅外的走廊,容清杳和洛迷津默契地站在五光十色的玻璃栈道上,只是并肩看着雨雪交加的天空。
十几分钟、二十分钟,半个小时后,一起来聚餐的人终于累了疲倦了,三三两两勾肩搭背地喝酒划拳,没人再贼眉鼠眼地探头探脑注意她们。
容清杳眺望着茫茫雪霰中的城市,好像分手的那天也下着一样的大雪。
她们明明是用电话分的手,她却常常梦见洛迷津站在漫天飞舞的大雪里,神情忽而温柔忽而冷漠。
雪中洛迷津离开的背影很快,从视线前逐渐消失,徒留下被摔烂的游戏机。
梦里她想把属于洛迷津的游戏捡起来带走,却被锋利的金属割伤。
醒来时痛彻心扉。
“刚才吃饱了吗?”
没有人说话,容清杳率先打破了两人间生疏的沉默。
等待得太久,容清杳几乎失去了全部信心,她转过身去,勉强笑了笑。
“我明白了,你不想亲口说拒绝的话,我能理解。你放心,我不会再打扰你的。如果你不愿意,我们可以连朋友都不做,只做陌生人,我不会再在你面前出现……”
“不是的……”洛迷津声音哽咽到说不出话来,她冲过去抱住了容清杳,阻止女人离开。
她怎么可能不爱容清杳,她爱她爱到都要死去了。
这样的场景她从来不敢设想过一次,就连做梦都不敢梦。
“学姐,我没有不爱你,我没有一刻不爱你。”
容清杳耳边回荡着卫夏霜所说过的话,“一种习惯,出于感动和怜惜才在一起,爱意已经在漫长岁月中悄然消逝”。
她没有回头,只是任由洛迷津抱着自己,享受着片刻温存。
这一刻,她的勇气无比充盈,绝望过的人所向无敌。
过了好一会儿,她的声线也变得沉郁沙哑,“洛迷津,你要想清楚,是不是真的爱我,我要的是爱,多少都没关系,但只能是爱。”
容清杳清楚自己现在比以前还要患得患失。
“我不希望你出于习惯或者依赖或者感动,又或者是其他的什么,决定爱我。你可以想得再清楚一点,然后坦白地告诉我,不用照顾我的情绪。”
洛迷津仍旧说不出话来,只是拼命地摇头,她还记得被关在高塔上的日子,风声呼号,时间也好像静止,每天都是无休无止的上课学习,和更为可怕的同性恋矫正治疗。
那时候她总看着高塔顶上唯一的方窗,幻想着和容清杳住在出租屋里的日子,幻想着自己像鸟儿一样能够在一阵狂风从天而降,掀开屋顶逃离这里,把她带去容清杳身旁。
她这个人生来就爱独处,曾以为孤独是她最要好的朋友,可就在那座高塔上,她背叛了自己的“朋友”。
高塔上没有电源,没有纸笔,她撕下木片,用铁钉刻字,在夜晚恳求送饭的小孩帮她送信给容清杳,送去给大学。
她把身上仅剩的值钱的东西都给了那个小孩,乞求得到一丝回应。
每一刻每一分,她都无比憎恨那儿的孤寂和无人,到处都很安静,她好想和容清杳说话,可是再也说不了,真绝望啊,原来这比比死亡还痛苦。
她在黑暗里号啕大哭、放声大吼,躲在角落里瑟瑟发抖,无论安静还是疯癫,奇迹都没有发生,一切都是空荡荡的。
永恒的孤独围绕着她,咆哮地告诉她再也没有见到容清杳的机会。
再也没有机会解释自己没有要分手,再也不能实现她们的理想,再也不能牵手逛游乐园,再也不能说出口我爱你。
有时候,她荒诞地希望有女巫出现,把她变成一张薄薄的纸飞机,可以装进容清杳的口袋里,随女人去很远的地方。
可她好像被这些人变成了不能说话无法动弹的标本,必须在他们的电休克疗法、热水疗法下变回正常。
他们要求她不可以再爱容清杳,反复告诉她同性恋有错有罪,他们告诉她同性恋是肮脏的,是应该用天火和死亡惩罚的病症。
可想而知,失去自己消息的容清杳会有多痛苦,她那时明白容清杳有多爱自己,她始终相信这一点。
直到在漫长的岁月中,这种相信变成了绝望的恨意,对自己的恨意。
若是她永远无法离开,爱着自己的容清杳会有多痛苦?
她果然是个不应该被爱的人,当初容清杳也不该接受自己送出的绿色玫瑰和毛毛虫,这样就不会见证花朵枯萎和蝴蝶凋零。
“学姐……为什么会……你怎么会还爱我?”
为什么还要爱我?
我一点都不值得你爱,我只给你带来了无尽的痛苦。
这些话语在她心间咆哮如雷,她觉得自己会化作利刃,伤害到自己深爱的人。
明明她可以抱着过去的快乐和爱恋过完一生,只要容清杳幸福就好了,为什么这个女人会愿意这么卑微地爱她。
有罪的人,该下地狱的人是自己啊,是她先背叛的容清杳,背叛誓言背叛爱情。
这样的人被烧死一万遍也不为过。
怎么会值得这么好的容清杳,一直爱着呢?
洛迷津抱着容清杳,抱得很紧,像是要把女人嵌入身体,又像是怕窗外的风雨会侵扰了她,无数光线与车辆在她们脚下流转如无物。
那股让她窒息的悲伤再不能被压制住,从漫长的岁月里冲了出来。
她再次用尽全身力气紧紧地抱住了容清杳,眼睛里的泪水坠下,号啕大哭,有时如同无助的小孩,有时如同刚找到家的流浪猫。
“学姐,我一点也不好,你不该爱我,为什么要爱我?”
“洛迷津,我已经取消订婚了。”容清杳轻轻抚着洛迷津的手,唇瓣微弯,“错了,你的问题错了。你应该问我怎么会不爱你。答案,我很早就说过的。”
落子无悔啊。
“可是是我说的分手,对不起,我不是真心想说的,”这句迟来的对不起,洛迷津在当年说出分手的那一刻就想要解释一切,“对不起,是我做错了,都是我的错。”
“对不起,我爱你,对不起,我爱你。”
每一句“我爱你”之前,都跟着一句“对不起”,就好像洛迷津爱容清杳,是一件不可说、不应该、有罪的事。
“为什么要说对不起?”容清杳轻轻给洛迷津擦拭眼泪,她从没见过洛迷津哭成这样过。
洛迷津在告诉她,自己被父母抛弃的时候没有,在听见她订婚的时候洛迷津没有,在酒吧外的信号灯前,洛迷津的手指被玻璃扎透也没有哭……
洛迷津在想如果容清杳没有遇到自己,或许就能拥有更美好的生活,遇到更好的人。
很多时候,她觉得爷爷、家里的人,高塔上的那些“老师”都没有说错,她是有罪的。
不是同性恋有罪,是她这个不健全的、不正常的人有罪。
洛迷津拼命地摇头,她不知道该怎么和容清杳解释,只能哭着断断续续说:
“都是我害得你这么伤心,如果没有我,你会过得更好,是我害你过得不好。”
“傻瓜,洛迷津,傻瓜。”容清杳眼圈发红,却还是笑了。
如果没有洛迷津,她这一辈子都会陷在冰冷的绝地里,她不会见识美丽的鲜花,闪耀的星辰,不会体会到被爱的滋味。
不会再有第二个人,跳下高楼围墙,冲过来只为对她说一句“生日快乐”,
“笨,我过得很好,只要你还想和我在一起好了。”
洛迷津哭得眼睛通红,银发垂落,像一只淋了大雨的小猫,“学姐,你骗人,你肯定过得不好。”
“你开始和我顶嘴了?”容清杳故意抿抿唇,鼻音绵软,像受了委屈似的。
果然,洛迷津即刻惊慌失措,“不是,我没有,就……那也是事实。”
容清杳虚虚刮过洛迷津的鼻子,“不是事实,想到你,我就过得很好啊。而且我知道你肯定不是真想和我分手的。”
“为什么你知道?”洛迷津眼里盈满悲伤和痛苦,她不明白为什么女人这么相信自己?
时间的鸿沟都不曾改变一丝一毫,好似她经过上千年的沉睡,循环往复无尽的噩梦,睁开眼就能看见女人等待已久的面容。
“我就是知道啊,你比我笨嘛,“容清杳那双还含着碎泪的眼睛嗔了洛迷津一句,楚楚可怜又凛然生威。
“可是我还是有点不懂……”
容清杳为什么会取消订婚,为什么会突然来表白,还有她们当年分手的全部事实,为什么容清杳现在常常吃药……
“小花猫,我们有很多时间可以慢慢说清楚。”
第53章 【现在时】一起睡?
路灯光线的碎片在雨雪中悠悠然飘落, 分不清风雪是不是更大了。
容清杳黑色的长发漫漫地垂下,微笑与洛迷津对望,“你可以想好你要问的问题。”
“好, ”洛迷津的思绪航道跟着容清杳走,无论朝哪里偏向。
这栋楼的保安拿着手电筒照亮了, 还暧.昧地站在玻璃栈桥上, 像是谈判又像是调.情的两个人。
“我们这一层要关门了, 你们赶快回家,”保安远远地打量这两个在他看来非常奇怪的人, 忍不住加了一句,“有什么话好好说,不要打架,更不能做出冲动的行为,不然后悔都来不及。”
洛迷还在思考整理脑中疑问,好一会儿才反应过来, 这位保安大叔好像误会她和容清杳是约在这里打架,或者会搞出凶杀案的那种人。
她略微感到羞赧, 摇摇头说:“我们是……很久不见的朋友, 聊天忘了时间。”
“那赶快回家去,十二点这里要关门,”保安大叔还是一脸狐疑地看着她们,“其他楼层的人都已经离开了。
洛迷津发现保安大叔的目光落在容清杳身上,便不自觉地往前两步, 挡住了容清杳。
即便女人今天素面朝天,穿得也素净低调, 但仍然风采卓然,美烈得让人不敢直视。
尤其是现在还眼泛泪光, 浓长的睫毛上还坠着几滴晶莹剔透的泪珠,我见犹怜,摄魂夺魄。
洛迷津想都没想,就拉过容清杳,顺势把自己的渔夫帽给女人戴上,隔绝保安大叔的视线。
容清杳被洛迷津扯到怀里,缺乏睡眠的身体绵软无力,恰好撞在洛迷津下巴上,疼出了更多眼泪。
她抬起头,鼻尖眼睛都红红的,声线微弱而黏软,“你轻点嘛。”
“啊,对不起,但是,但是我们……我们先下楼,”洛迷津紧紧拉着容清杳往电梯里走。
按下负一楼的按钮,等电梯开始运行后,洛迷津这才解除那种“防范一切风吹草动”的状态,
手指触碰到的肌肤软而微凉,洛迷津久违地感到心醉神迷,过了好一会儿直到听见容清杳用娇滴滴的气音喊疼,她才猛地放开容清杳的手。
“干嘛这么用力,我又不会跑。”容清杳娇嗔了一句,调笑般地看着洛迷津。
“对,对不起,我忘了,”洛迷津小脸涨得通红,耀眼的银发像是海藻般茂盛。
她站在电梯一角,小心翼翼地瞟向容清杳,女人娇软白皙的手腕肌肤,已经红了一圈,看上去尤为触目惊心,让人心生出几分痒意。
“疼不疼啊?”
容清杳看见洛迷津连耳根都红透了,故意轻描淡写地问:“你该叫我什么,要有礼貌。“
“容……容清杳?”洛迷津试探性问了一句,有点摸不着头脑,明明刚才容清杳还是那副娇软无力的疲倦模样,怎么突然有了几分娇蛮在身上。
电梯门打开,容清杳乜了洛迷津一眼,风姿优雅地率先走了出来,一回头见洛迷津还在发愣,无奈地喊道:
“笨瓜,你还不快点过来。”
“喔喔喔,来了来了。“
夜色下,容清杳面孔清冷禁欲,苍白美艳得不可思议,刻意骄纵任性的一面落在洛迷津眼里也出奇可爱动人。
这一刻,洛迷津忽然想起前段时间看过港媒有关容清杳的报道,虽然港媒用词一向胆大到无边无际,但她觉得他们用来形容容清杳的词,的确恰到好处:
禁欲知性,持靓行凶。
“还挺凶的。”
小跑到容清杳身边,她立刻低下头看地,一路跟着容清杳往街道走。
“你说什么?”容清杳冷哼一声,“别以为我听不见。”
洛迷津立刻做了一个把嘴巴缝起来的手势,作出乖巧听话的样子。
“现在也不知道在哪里学的这么滑头。”
午夜的街上,夜色甚浓,两侧挂着彩灯,流光溢彩的,因为还在下雨,光影之间,细濛雨丝落在两人头发和肩上,毛茸茸的。
明明没有喝酒,洛迷津却感到酒酣耳热,大脑比醉了还要更迷糊。
容清杳取消了订婚,还说她一直爱着自己?
是在这七年里都还爱着自己?
像做梦一样,不,比做梦还美好还不真实。
她想起七年前,和容清杳看完极光回来的那个夜晚,她看着近蓝调时刻的星星,之后就听见了容清杳的表白。
那时太阳马上就要冒出地平线,星星们还在不知疲倦地闪烁,并不在意自己会被阳光淹没。
她觉得就像蓝调时刻的星星,即使黯淡无光也得到了回应。
“洛迷津,还没想到怎么称呼我吗?”容清杳在离黑色保时捷不远处停下脚步,似哀似怨地看着洛迷津。
“嗯,想到了,”洛迷津虽然这么说,却迟迟没有喊出那个称呼。
“好了,不为难你,羞羞脸,”女人揉揉洛迷津的头发,一双纤细漂亮的手主动牵起洛迷津。
“学……你的手不是……不是很疼吗?”洛迷津心虚想起刚才自己在电梯太用力的事情。
“很疼就不能牵手吗?”容清杳故意凶巴巴地质问,“你是不是嫌弃我?刚才就小声嘀咕我太凶,怎么这七年你遇到更温柔的人,就看不上旧人了?”
“啊?”洛迷津不自觉地蹙眉,一双大大的眼睛被雨淋得雾蒙蒙的,“我没有嫌弃你,怕你疼嘛。”
“这么说你真的有遇到更温柔的人,不然为什么避而不答?”
洛迷津:“……”
“我不知道,没怎么注意过别人。”
女生的回答诚恳且一如既往,这人惯常主动屏蔽外界,容清杳就算心里有大量酸涩感,也决定选择暂时隐忍不发。
以后有的是时间。
“那最好,那你把我牵好一点,免得又弄丢了。”
闻言,洛迷津几乎能感同身受女人在害怕什么,分手时的决绝实在给容清杳留下了太多阴影。
“……其实,你放心,”洛迷津终于磕磕绊绊地叫出了那个称呼,“学姐,你们放心,我不会……绝对不会再离开你的,我发誓。”
容清杳没有再说什么,只是和洛迷津牵着手并肩走,一如当年看完极光那样。
不远处港口清泠泠的海水在月光下有光影,她们牵着手慢慢走,偶尔对视一眼,眼眸里倒映着对方的样子,她们的眼神清澈剔透,洋溢着淡淡的欢愉。
没有太多的情绪,反倒安宁平静,更没有任何积年的怨怼。
就好像她们都从不曾受过伤。
“开车去酒店,还是回家?”容清杳拉开保时捷的车门,询问洛迷津,“回家的话,可以马上订凌晨的航班。”
洛迷津沉思了一会儿,迟疑地说:“想回家,不想待在外面。”
“好,”容清杳立刻让言思帮她们订了两张回去的头等舱机票,然后软软地靠在洛迷津肩上,“你来开车好不好,我三天没怎么睡了,好困。”
听到这句话,洛迷津即刻紧张起来,想要抱住容清杳检查她的情况,又立刻生出几分不好意思的感觉。
“那,要不我们先去酒店睡一晚上再回去?”她睁着双眼紧张地看着容清杳,“好像离这里很近有一家还不错的酒店,我有看过地图。”
“不嘛,我也想回家,而且还是你和我一起回去。”
向来只要容清杳稍微撒一撒娇,洛迷津就会招架不住,“好,那我开车,你在车上可以小睡一会儿。”
黑色保时捷车上也弥漫着淡淡的雪的气息,让人无端端想到空旷美丽的雪谷,洛迷津的脸更红了,尤其是在容清杳要求她帮自己系安全带的时候。
“我困得没有力气了,帮一下我嘛,”女人长相疏冷清纯,高智知性,又美又高级,这种似有若无的勾.引也带着一种天真的妩媚。
见洛迷津慢吞吞的,她又轻轻举起手腕,给人看瓷白肌肤上那一圈瑰艳的红痕,“手还疼,根本做不了任何事,你帮我一下也没什么,我们现在是情侣关系,对不对?”
搞得好像洛迷津不帮她,就是心里有鬼不够坦荡。
洛迷津只好先解开自己的安全带,倾身过去,掠过女人曲线起伏曼妙的身子,艰难地拉过安全带,再慢慢扣好。
光是这么一个简单的动作,她的额头就沁出了一层薄汗。
“这么紧张啊?”容清杳勾住洛迷津的脸,瓷白的手指点在她的小梨涡上,看似漫不经心地问,“是不是平常不怎么坐车?”
“我一般都骑自行车,”洛迷津算了算频率,答得非常详细,“基本上每周四次。”
“那有没有帮别人这样系过安全带?”
“嗯?”话题跳跃地太快,洛迷津根本无法反应,呆呆得像是卡带的复读机。
容清杳半阖着眼,气定神闲地循循善诱,“比如那位和你……关系很好非常帮助你的兰明雨兰小姐。”
“没有过,我们也很少一起坐车。”
“你们认识多久了?”
“两三年。”
“怎么认识的?”
“嗯,因为收到知问车祸昏迷的消息,我第一次坐飞机来L城,迷路了,她正好在机场遇到我,就给了我很多帮助。”
“唔,还是英雄救美,相逢于微时的故事呢,”容清杳垂眸瞥她,云淡风轻地感叹。
“那时候明雨……兰明雨她还是有女朋友的。”
“之后呢?”
“不知道什么原因分手了,”洛迷津露出回忆的神色,“具体原因我没问过。”
容清杳被这人认真的神色,弄得掌心、和指间都潮得厉害,几乎心醉神迷地问了个有点出格的问题。
“洛迷津,你以为我订婚的时候,怎么不过来把我抢走?”
“啊?”洛迷津迷蒙地凝视容清杳。
“嗯,你觉得我不会跟你走,因为在我身上特别有道德底线?”女人似笑非笑地诘问,眼底貌似铺陈着温文尔雅的笑意,眸光越淡却越有种偏执的微妙感。
就算是个傻子,也该察觉到容清杳出乎寻常的醋意。
“不,不是,我就是以为你,以为你们是真心……”
容清杳掩住洛迷津的唇,“我知道,是你道德底线特别高。”
女人身体的幽香过于诱人,洛迷津停顿片刻回过神说道:
“其实也不高。”
她不抢走容清杳,不过于因为害怕女人沉浸在新的幸福里,不会跟她走。
害怕自取其辱,更害怕毁掉女人应得的幸福。
“对了,我记得你和兰明雨经常一起去看电影?”容清杳又把话题拉了回去。
“还好,也不是很经常。”
“平常都是她做饭给你吃?”
洛迷津启动车辆,慢慢驶向几乎空无一人的城市道路,“在她家住的时候,会是这样的情况。”
“那你们怎么会住到一起的?”
女人看似柔弱慵懒地靠在座椅上,眉目生温,问出的问题倒是越来越深入。
“知问车祸后昏迷,身体时好时坏,加上我住的公寓因为房东女儿结婚要卖房,好几个因素叠加,她好心想给予我帮助。”
当时洛知问在车祸中大脑受伤,昏迷了很久,而洛家在爷爷因病去世后,被有心人刻意陷害,全部资产冻结,给这边医院的钱也没有了。
“那兰明雨跟你表白,你为什么没同意呢?”
“因为……因为只喜欢你,”洛迷津白净的小脸一片红,答出让容清杳满意答案后,发觉了其中的不对劲,“学姐,你怎么知道她和我表白的?”
被发现了漏洞,容清杳毫不惊慌,轻描淡写地让洛迷津换个话题,没有半分心虚的模样。
“我暂时问完了,该你问了。”
洛迷津虽然感到疑惑,但还是顺着容清杳的意思发问:
“学姐,你真的不喜欢Scott了?”
坐在副驾驶的容清杳无奈地笑,“不要诽谤,我从来都没有喜欢过他。”
“那你为什么会和他订婚?”
见路边的车辆多了起来,容清杳的语气更加温柔,“乖,先开车,等到家了,我原原本本解释给你听,你问什么我答什么,好不好?”
“好,”洛迷津不好意思地抿抿唇,“那你赶快睡一会儿,不然见你醒着,我总想和你说话。”
“可我不想睡。”
“为什么?学姐你不是困了吗?”
容清杳微微侧脸,眉眼被月光轻笼着,唇角上扬目不转睛地注视着洛迷津,并没有给出回答。
按照导航开到机场大概一个多小时,她们两人迎着时大时小的雨雪,一路飞驰,偶尔聊上几句无关紧要的话,像是昨日重现。
飞往L城的班机向来比较准时,洛迷津在和洛知问报完平安之后,跟着容清杳一起登机。
两人默契地在飞机上戴好眼罩,在两个小时左右的飞行时间里补眠。
虽然并不能睡着。
飞机落地,言思专门开车来接,一路上都鬼鬼祟祟的,带上了两三把黑伞,又让洛迷津和容清杳一样,戴好口罩还有墨镜,势必不能让任何人认出来。
或许这两位祖宗根本就没在意,但网上已经闹飞天了,容清杳的对家趁机还想出来造谣生事,被她和经纪人紧急压了下去。
更离谱的是,竟然还有营销号发文要细数容清杳的情史,结果开着直播扒来扒去,扒出个学霸在大学就刻苦学习,不近人情的事实来。
但越是扒不出来东西,网上那些人就越欢腾,劲头十足地揣测起容清杳一贯以来清心寡欲,突然取消订婚,莫不是有了什么不可告人的地下情人。
甚至沾点禁忌什么的。
所以现在容清杳和洛迷津绝对不能被人发现,不能被拍,不能被看见。
“喂,我和你们两个说清楚没有?容总,你在没有工作的时候,尽量不要出门。迷津,你也是,要注意着点。”
“嗯,我明白,”容清杳懒洋洋地窝在洛迷津怀里,半梦半醒地回应言思。
言思一副恨铁不成钢的语气,“迷津,容总不靠谱,你帮我多担待点,别让她发昏,你们这种‘新婚燕尔’的小情侣,最容易搞出事情来。”
“好的,我会注意的,”洛迷津倒是把言思的话放在了心上,不由得手动拉高了口罩。
“还有,千万记住一点,不管你们要怎么玩,一定拉好窗帘!!!”
容清杳和洛迷津:“……”
**
凌晨回到家里,容清杳给言思发了好几个辛苦红包,在对方担忧不舍的目光下,关上大门,并且……拉好楼上楼下每个房间的窗帘。
“洛迷津,去洗澡?”
“这么快?”洛迷津一下就想歪了,实在是都怪言思说那些模棱两可的话,弄得她也“草木皆兵”的。
一般来说,她和容清杳还会有个循序渐进的过程,怎么可能立刻就那个什么……
“什么这么快?”容清杳看穿洛迷津的脸红,刻意追问。
“没,没什么,我现在就去洗。”
“好,你用楼上的,我用楼下的,”容清杳优雅地走到洛迷津身边,状似不经意地问,“要不要帮你给浴缸放水?”
“不,也不用了,不想泡澡。”
“好,那你先穿我的衣服,之后再带你出去买。”
“但我不是还有衣服在这里吗?”
“放在衣柜里没洗,不能穿,”女人十分理直气壮,眸光妩媚凌厉,颇有种“你敢不从,立马死罪”的威慑感。
洛迷津立刻噤声,乖乖拿上容清杳给的衣服,飞奔到浴室逃之夭夭。
半个小时后,回到客厅端正坐下,顺便打开电视,放点声音缓解压力。
没过一会儿,女人也穿着白色的睡袍下楼来,半湿的头发扎着高马尾,气质清清冷冷,身材曼妙,像是一杯无菌蒸馏水。
灯光下,肌肤如羊脂白玉,深红色的织绒方巾从足面一路擦拭着水珠,直至大腿,落在视线里有种浓烈的对比美感。
两人同时跪坐在兰花刺绣的沙发上,面色略显严肃,薄荷糖翘着白雪似的尾巴从底下经过,偶尔停下来,一脸疑惑地瞪大眼睛,看着这两个人,搞不懂是在做什么。
看着洛迷津玉雪似的小脸由白到红,容清杳终于忍不住笑了出来。
“洛迷津,刚才不是还有很多问题吗,现在只有我们两个人了,你反倒说不出话来了。”
“嗯,我……我一下想不起来了嘛,”洛迷津哪里敢说是因为容清杳穿得太性感了,光是努力让自己不去看她就足够耗费心神。
“嗯,那你慢慢想,不急。”
“学姐,你喜欢我是不是很辛苦?”
大概能猜到洛迷津在纠结什么,容清杳捧起洛迷津的脸,替她梳了梳蓬乱的额发,“怎么会辛苦呢?”
那是她生命中为数不多的美好,开心还来不及。
“我当时联系不了你,因为游戏机被爷爷砸烂了,后来我修了很久也没修好。”
“没关系,我们可以再买很多游戏机。”
“可我就是喜欢那一个,”洛迷津鼻音闷闷地回答。
那个游戏机不贵重,因为容清杳收下了,而让它变得贵重。
“我懂的,”容清杳伸手把洛迷津揽进怀里,因为动作太大,领口不慎滑落,露出大片晃眼的柔腻肌肤。
玉润的嫣红在空气中颤颤巍巍,犹如含苞待放的高山雪莲,清冷高洁,又含羞带怯撩人情.欲。
洛迷津心虚地想要移开了目光,却因为离得太近动都动不了。
“那个,学姐,我……”她突然尴尬起来,这不是第一次来容清杳的家里,但她们的关系骤然转变,令她还有些不知所措。
“你怎么了?”容清杳看似清纯无辜,一点都没有故意撩人的自觉。
“我困了,”洛迷津猛地站起来,慌慌张张就往楼上跑,“我先回房睡觉,学姐,明天见。”
几秒后洛迷津就跑了个没影,容清杳都快被气笑了,好像她是什么妖魔鬼怪,能把洛迷津怎么了似的。
等着吧,这事情没完。
回到房间里,虽然已经是早上六点了,一夜未睡,洛迷津抱着和容清杳同款的被子,在床上翻来覆去地睡不着。
她兴奋地穿好软棉鞋,在地板上来回踱步,又怕吵到住在对面的容清杳,而强行逼迫自己冷静下来。
这间客房布置得温馨舒适,鲜花芬芳扑鼻,有仆人提前沏好了茉莉花茶,还有一小块柠檬海盐蛋糕。
洛迷津感觉自己什么也吃不下,镇定变成很难的一件事,为了不吵到容清杳,她决定再去洗个澡,以此冷却自己的大脑。
浴室里的洗护系列应该也和容清杳是一样的,风信子雪松檀木,混合在一起有种冰雪海洋的味道。
再洗了个澡果然有点用,虽然只有一点。
洛迷津顶着一头吹到半干的银发,晃晃悠悠地在客房的电竞室坐下。
这里专门配的是纯白主机,开机有一串流畅的极光光效,显卡和cpu的配置都偏高端。
她漫无目的地用鼠标点开搜索引擎,想要看一部容清杳主演的电影。
选来选去又担心看到容清杳,她会忍不住去敲对面的门,那样就太打扰也太……难为情了。
刚刚复合不到十个小时,就跑去和人家睡一起,听上去就很不庄重,很不礼貌。
她登上了自己的微信,看见里面少数几个好友,倒数第二个是“福克斯”。
她们的对话框停留在“你好,你们已经是朋友,可以开始对话了”。
其余的好友就是容清杳、妹妹洛知问、兰明雨、卫夏霜和酒吧的乐队成员。
想了半天,洛迷津还是决定和福克斯打个招呼。
[Riddle:你好。]
本以为这个时间段不会有人是醒着的,谁料到她刚发出去微信,福克斯就回复了她。
[福克斯:你好,好久没聊天了,你还好吗?]
[Riddle:我很好,特别特别好。嗯,这个时间你怎么没在睡觉?]
[福克斯:我在想一个人,所以没睡,那你呢?]
看到福克斯发过来的话,洛迷津突然有了“他乡遇故知”,“同是天涯沦落人”等等几种感受。
除了容清杳,还有洛知问,这世上大概就是这位“福克斯”和她最能聊得来了。
[Riddle:其实我也是,想一个人想得睡不着。]
这句话发出去后,意外的是,隔了五分钟洛迷津都没收到回复,就在她以为福克斯睡着的时候,回复姗姗来迟。
[福克斯:真的吗?一点都感觉不出来呢。]
莫名觉得福克斯的语气有点阴阳怪气的感觉,洛迷津思前想后希望是自己想多了。
[Riddle:是真的,是真的,福克斯,告诉你一个好消息,我和一直一直一直喜欢的人重新在一起了。]
连用三个“一直”,可想而知她现在有多亢奋。
[福克斯:喜欢的人?没听你说过,你有多喜欢啊?]
洛迷津不疑有他,几乎都不用思考就打下一长段对话。
[Riddle:就是我告诉过你的,她在我生日时给我送炸鸡的那个初恋。虽然分开了七年,但我也一直想着她的。]
[福克斯:七年啊,这么久,你怎么确定那还是爱情,不是依赖或者习惯、感动之类的?]
[Riddle:我就是能确定啊,除了她我不会喜欢上其他任何一个人的。]
对门的主卧里,容清杳软软地窝在被子里,强撑着精神,在看到洛迷津这段话后,不由得唇角弯弯。
笑过之后,又沉下脸,恨不得把洛迷津揪过来打一顿,又不是没一起睡过,现在还挺矜持。
[福克斯:听上去你好像真的很喜欢你的初恋,真难得。]
[Riddle:是啊是啊,我也是今天才知道她也喜欢我的,还等了我很久,感觉一下变得好幸福。]
[福克斯:好羡慕你这么开心啊,我喜欢的人现在变成一块笨木头,离我那么近,也不知道过来陪我。]
[Riddle:会不会是你喜欢的人不知道你也喜欢她啊?]
原本气鼓鼓的容清杳都被洛迷津这一番话逗笑了,又好气又好笑。
[福克斯:也许有这个可能,我喜欢的人现在还变得笨笨的,那你觉得我应该怎么办呢?]
[Riddle:你有向你喜欢的人表白吗?]
容清杳轻哼一声,很快回复:
[福克斯:看样子可能表白得不够。]
[Riddle:那你加油哦,我和初恋能复合都是因为她向我表白,不然我还会傻傻地以为她不喜欢我了。你可以学习一下,关键在于真诚。]
容清杳咬牙切齿地回复:
[福克斯:嗯,我会好好学习的,争取青出于蓝而胜于蓝。]
[Riddle:不会的,你比不过她的,她是世界上最好的。]
一时间,容清杳不知道是该高兴,还是该真的把洛迷津拽过来训一顿。
明明她自己的感情还没理清楚,还好意思去指导“别人”。
实在忍无可忍,她发了个语音给洛迷津:
[过来。]
女人清冽悦耳的声线轻抚着洛迷津的耳膜,短短两个字弄得她身体一颤,连忙下床开门,左顾右盼做贼似的敲开了容清杳的房门。
下一秒,女人盈盈如织的细弱腰肢,丰软娇挺触在洛迷津手臂上,带来惊人的柔软触感。
“学姐,你怎么没睡?”
“认床。”
洛迷津:“???”
“学姐,这不是你常住的地方吗?”
“又顶嘴,废话连篇。”容清杳踮脚,轻轻咬在洛迷津唇上,“咬一口看你还乱不乱说话。
“就……也没乱说,”洛迷津大感委屈。
“这里疼,“容清杳下巴微抬,“咬你咬疼的。”
洛迷津止不住轻轻揉弄着女人的嘴唇,感受着嫣红唇瓣媚人的娇软湿润,揉着揉着,女人便柔若无骨般贴在她怀里,呼吸交融,能听见女人如幼猫似的软绵气音。
容清杳纤细透明如葱管的手,时而推开洛迷津,又时而拉近。
这种若即若离的勾引太让人发狂,洛迷津几乎失去理智,发狠地吻了上去。
房间的白橡木门被重重关上,发出“砰”的一声,但没人还能关注到这一点。
此刻的气氛浓热而危险,容清杳感觉自己被吻到宛若失重,确确实实地坠了下去,整个人都软成一滩春水,从心口一路往下泛起令人不知所措的酥麻。
“学姐,这样会不会不好啊?”洛迷津从间隙中呼吸着空气。
“不好?”
“嗯,就是,”洛迷津扭扭捏捏,目光始终离不开女人曲线优美的唇,“太快了?是不是应该再循序渐进一点。”
容清杳攀着洛迷津的肩,自小巧的耳尖尖亲吻起,流连上下,吻过颈侧、眉眼,期间再坏心眼儿地卷一卷她的银发,最后咬上下巴,再贴住唇。
“怎么个循序渐进法?你和说说。”她贴在唇边,散漫地问,一步一步引着洛迷津往床边走。
再不慎拉着洛迷津跌落进雪白的被面里。
“就是出去约会之类的,吃烛光晚餐,看电影,旅游拍照。”
“这么说起来,你好像很懂得怎么恋爱?”
女人那儿的小布料已经濡湿,纤纤一握的腰儿披着的黑色薄纱也已经被揉乱。
床边柜子上的红酒倒在了女人纤薄的锁骨上,深红色的酒液顺着莹白肌肤往下流。
“一般般。”
“那你去睡吧,晚安,”女人看似禁欲正经的话更像是情人间的呢喃,“我会想你的。”
“现在?”洛迷津眼见着自己压在床上,直视着衣襟散乱的女人,颇感不解,她不就是和容清杳商量一下嘛。
见洛迷津愣住,容清杳决定趁胜追击,得理不饶人,便微微咬着唇,眼眸迷离,不开心又委屈地说:
“不是说太快了不好,你走啊,干嘛不走?”
她的声音带着气喘和娇气的哑,听着有种诱人用力欺负她的破碎感。
第54章 【过去时】奖赏春夜
之前暑假为期十几天的实习期结束得太快, 洛迷津总是梦到自己从三个小时的飞机上下来时,心理生理都还处在飘飘然的状态下。
最后拿行李的过程中,她还想找到机会和容清杳说几句话, 但无奈保镖很快围了上来,请她赶快上车。
无奈之下, 洛迷津只能远远在人群中看了一眼容清杳, 隔着熙攘人群对视, 她从女人没有波澜的深眸中得到几分安定的感觉。
梦从这一刻醒来,她睁开眼看见自己家的天花板, 亚麻色与帝王绿的墙饰,天花灯的吊灯古朴庄重,是爷爷喜爱的。
爷爷总说这样才算是洛家的体面。
耳边似乎还萦绕着女人轻柔坚定的那句“你赶不走我的”,洛迷津心里滋生出前所未有的力量。
她的一生不曾有过真正安定的时刻,好像总有颠沛流离追逐着她,会被弃之于不顾的想法也在脑海中扎根, 如影随形一般。
只有容清杳是不同的,只有学姐是不同的。
回学校上课后, 她们经常会找学习的机会, 一起在图书馆学习到半夜,再趁机溜出学校,去废弃酒吧过夜。
昨晚,她们就在屋顶抱在一起看星星,没头没尾地说了许多小时候的事情。
容清杳告诉她小山村里的晚上, 有月亮的时候,其实天空很明亮, 能看清田埂上的小野花。
夏天井水冰镇的西瓜特别好吃,她妈妈做的炒鱼面特别好吃, 可惜因为制作工序太麻烦,所以她从小到大也只吃过两次。
现在可能连味道都快忘记了。
于是她很幼稚地说自己可以做给学姐吃,说完后才后知后觉人家说的是妈妈的味道,大概是无人可以替代的。
但容清杳出乎意料地温柔埋在她怀里,轻轻说自己很期待吃洛迷津做的鱼面。
后来,容清杳因为前几天学习太久,在她怀里昏昏欲睡要求她讲故事哄她入睡。
洛迷津搜肠刮肚想到了一个仙女和小羊羔的故事。
小羊羔在去仙女湖边喝水的时候,捡到了受伤的仙女。
仙女仙姿玉色,白衣胜雪,衣袂飘飘,因为受伤浑身凝结着一层薄薄的霜雪,没人敢靠近。
恰好这根本难不倒小羊羔,它用修剪发型的剪刀,把自己暖乎乎的羊毛剪了很多下来,又用织布机织成了适合围住人类的毯子,盖在仙女身上。
仙女的伤一天天好了起来,每天会利用法力给小羊羔采来远处更嫩更好吃的青草。
后来有坏人入侵这座平静的村庄,目标就是抓走仙女,夺取她的法力。
故事的最后时刻,小羊羔宁可在众人面前恶魔化,也要拼命保护仙女。
洛迷津觉得容清杳就像故事里那个温柔美丽的仙女,在小羊羔露出恶魔的一面也要保护她的时候,不顾一切也站在了小羊羔那一边。
不,容清杳比那个仙女还要好,自己根本没有保护到容清杳,女人就无条件站在了自己这一边。
无所谓对错,女人都会站在自己身边。
此时的洛迷津并不知道,多年之后,她仍然会一身狼狈孤单地出现在容清杳面前,而容清杳没有犹豫,依然什么不问挡在她的身前。
依稀记得这个故事是小时候妈妈抱着小小的她,教她一个字一个字念的。
故事念完,妈妈眼眶湿润,她却不明白是为什么,只是笨拙地给妈妈擦擦眼泪。
现在她想,妈妈也许是在担心她像故事里的小羊羔一样,终有一天会被所有人发现秘密,却不会有仙女的出现。
这段时间,管家阿姨发觉洛迷津的心情反常得好,是从来没有过的事情。
以前洛家这位大小姐,回家后只会待在自己的房间里,下棋看棋谱,要不就是打一打电子游戏。
一天和别人也说不上两句话,像一团阴暗的小云朵不得不降落在凡间,不适应地飘来飘去。
至少大小姐的难以交流是出了名的,她们这帮人包括洛安邦,在洛迷津小时候都费了很大劲和她交流,搞清楚大小姐不喜欢听见问句,所以她们以前问问题,从来得不到回应。
经过矫正治疗,洛迷津才慢慢好了很多,像个正常人,没那么多稀奇古怪的恼人现象,
现在洛迷津大部分时间竟然都在学习大学的金融课程,还会让洛老爷子给她找一两个家教来。
不学习的时候,就会到花园里侍弄花朵,亲自给生态箱里的毛毛虫加几片新鲜的叶子和花粉,脸上竟然都是笑意盈盈的。
要知道平常就算照看花草和毛毛虫,这位大小姐也会挑选夜深人静的时候,跟一昼伏夜出的吸血鬼似的。
就连去学校上学都变得积极主动起来,恨不得一天二十四小时都待在学校里学习。
为此洛老爷子感到十分欣慰,觉得自己的孙女或许真有能完全正常的那一天。
要知道,虽然洛老爷子对二小姐洛知问寄予厚望,但也不是完全不在乎洛迷津的。
至少不能总丢洛家的脸不是。
大学开学一个月后,容清杳因为要准备保研等等事情,比上学期还要忙得多。
两个人除了能一起吃早餐午餐,其余时间都不得不分开上课和学习。
偶尔只能在图书馆里坐在角落一起看书,没人经过的时候,偷偷牵一下手,分享同一只橘子和奶油味布丁。
去废弃酒吧的次数也大大减少。
她们不敢太张扬,只是在一个好不容易挤出时间的周末里,约着一起去逛了逛商场和周边的小摊,在一家小店里看中了狐狸和小羊羔的挂饰。
是粘土饰品,几十块钱,和洛迷津家里那些翡翠、宝石之类的无可比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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又是一个满课的星期一,洛迷津从家里的车上下来,还在校门口就遇到好几个同班同学出来买早饭。
“洛同学,“其中一个披散长发,喜欢穿白色布裙子的同学率先看见了洛迷津,“好巧啊,我们一起去教室吧,新出炉的蛋挞,你要不要吃?”
洛迷津抿抿唇,谨记着不能随便跟别人笑的承诺,“不用了,我在家里吃过早饭了。”
“你家里为什么同意给你办外宿啊?我家也在本地,但家里人总说要我出来多锻炼锻炼,不可以再恋家。”
主动和洛迷津打招呼的这位白裙子同学,之前就想让洛迷津教她下棋,因为在实习时总遇不到洛迷津不得不作罢。
闻言,洛迷津不动声色地垂下眼睫,故作轻松地摇摇头,半真半假地说:
“他们怕我在外面会闯祸,所以要我天天回家,才能放心。”
白裙子的同学被洛迷津的回答幽默到,自然是不相信这套说辞的。
“洛迷津,你太幽默了吧,之前在班上见你都不和大家说话,我还以为你很难相处呢。你该多参加一点集体活动嘛。”
“对啊对啊,这学期我们班上还有辩论比赛,以你的成绩肯定能报名成功,”另一个同学要了一口蛋挞,也过来说道。
洛迷津连忙摆手,露出腼腆的表情,“我不行的,我口才很差。”
现在离上课时间还有十几分钟,这一群人刻意放缓步伐,在林荫道上八卦起来,叽叽喳喳的说话声盖过了树枝上的云雀。
一口气吃完六个蛋挞的同学,神秘兮兮地把剩下两个女生拉到一边来,洛迷津皱着眉听见她压低声音兴奋地说道:
“诶,跟你们说个惊天八卦,我们系那位超绝超冷淡的容学姐好像谈恋爱了。”
“哪个容学姐,说详细点,别卖关子。”
“哎呀,还能有谁,是就那个蝉联表白墙第一人、年年拿奖学金的容清杳容学姐。今年她代表学校参加辩论赛,还拿了个最佳辩手回来,网络直播的时候,她的颜值让一群人疯狂发花痴。”
“人家恋爱你怎么会知道的?我没听说她接受了任何的表白啊,也没有任何小道消息。只是有几个被容学姐拒绝的学长天天哭夜夜嚎的,还被辅导员警告了。”
“我和容学姐的室友都是新闻社的成员,我听室友说的。”
“容学姐亲口承认的?”
“怎么可能,容学姐光知道学习,室友自己看出来的,说容学姐最近心情很好,以前不笑的人,现在会莫名其妙一个人笑。室友学姐判断容学姐的恋爱对象比她年纪小,还是那种很酷很会玩音乐,发色张扬会骑摩托车的那种。”
“我的天,容学姐原来好这一口痞拽的音乐生吗?这不就是酷拽不羁艺术生X清冷禁欲学霸的cp。亏我还以为容学姐喜欢那种温柔如玉的年上男呢。”
“我们学校真的有气质特别出众的艺术生吗?和容学姐走在一起,光是容学姐那种高智知性的气质,恋爱对象就比不过吧。”
“谁知道呢,好担心容学姐被那种表面会哄人,实际玩得很花的艺术生骗身骗心骗感情啊。”
听到同学的担忧,洛迷津不自然地眨眨眼,神情游移,就是不加入她们的讨论,假装把注意力放在路边的花花草草上。
偏偏那位白裙子的同学很爱拉洛迷津进入聊天,又笑着问道:“洛迷津,你觉得呢?你看好容学姐和这种搞音乐的浪子交往吗?”
“问我?“洛迷津心虚地偏过脸,支支吾吾的,“我不太清楚,你问别人吧。”
另一个同学见白裙子竟然问洛迷津的意见,立刻笑道:
“迷津她一天天两耳不闻窗外事的,怎么可能在意容学姐跟谁恋爱,你不如问她这次期末考试的重点呢。”
众人听见这对洛迷津的调侃,纷纷笑出声来,没过一会儿话题继续落在容清杳身上。
“那你们知不知道和容学姐谈恋爱的人是谁啊,有没有照片能看一下?”
“没有,容学姐的室友也没看到照片,就是从蛛丝马迹推断出来的,还猜测那个人给容学姐送过花。”
听见这个消息,大家都失望地喊了一声,垂头丧气地往前走。
“等等,我还听说容学姐的书包上突然多出一样小羊的粘土挂饰,说不定是情侣挂饰哦。她以前从来没有多余装饰的,很可疑。”
“我的天,这可是大发现,我们可以多观察观察看看谁跟容学姐一样,戴那种粘土挂饰,这样就能确定了。”
故意落后两三步的洛迷津,眉心一皱,短暂的怔忡后,若无其事地把挂在书包上的粘土小狐狸取了下来,缓缓放进书包里,这才舒了一口气。
她这算第一次见识同学们“福尔摩斯”的一面,简直可怕。
“嗯,我把这个消息发到群里,发动更多的人来帮忙。”
这一提议立刻得到其余人的强烈响应,让洛迷津颇感疑惑,别人的事情有那么好玩吗?值得这么兴师动众的?
洛迷津百无聊赖地听这些同学东拉西扯,思绪悄悄跑得很远,忽然发现四周都寂静下来,阳光照在青翠的梧桐树上,泛出漂亮的金色。
“是容学姐,是容学姐啊,快别讨论了,别说话。”
“真是说曹操曹操到,淡定淡定。”
“你们说容学姐是不是来陪对象的?”
“很有可能啊,是谁是谁是谁!”
洛迷津又不露声色地把粘土小狐狸往书包里面塞了塞。
不远处,容清杳穿着一袭简单的白衬衣和牛仔裤出现在斑驳树影下,晨雾中她站在哪里,哪里就是一处动人的风景。
艳光四射,不可逼视。
洛迷津本以为只是和容清杳在这偌大的校园偶遇了一次,谁知道手机上立刻收到了容清杳的短信。
[积分第二的九尾狐:一会儿上课我坐你旁边。]
上课?洛迷津讶然不已,她是大一,容清杳是大三,怎么一起上专业课啊?
[积分第一的电子羊:好啊,我等你。]
“洛迷津,你遇到什么事情了,突然这么开心?”
意识到自己没有忍住笑,洛迷津连忙蹙眉抿唇,摆出一本正经的样子,“没什么,想到一个笑话。”
“见到容学姐你一点不兴奋吗?竟然能走神儿到想笑话?”
洛迷津目视前方,勾着手指往前两步,生硬地吐出一句:“我和她不熟。”
“看得出来,可我怎么记得你们去实习的时候,好像经常走在一起来着?”
洛迷津看了发问的同学一眼,厌恶回答问题的老毛病又犯了,只冷着一张脸一言不发。
搞得想挖八卦的人只能败兴而归。
到了教室里洛迷津选了最后一排的位置,每次有同学想在她旁边坐下时,她都会不厌其烦地说旁边已经有人了。
等到快上课的两分钟前,容清杳才从后门进来在洛迷津旁边坐下。
两人心照不宣地看向相反的方向,直到老师进入教室才互相看了对方一眼。
“同学们,这次期末考试的难度很大,你们要认真听课,下面我开始点名,”教授对大家笑了笑,“平时分占比很高,今天不允许请假,没来的人自己掂量掂量。”
教室里的同学肉眼可见地紧张起来,有些连忙跟关系好的室友通风报信,让他们赶快起床来教室答到,否则平时分不保。
趁着教室里人人自危的这场骚乱,洛迷津微微低头靠近容清杳,小声问道:
“学姐,你今天怎么会过来和我一起上课?其他事情忙完了吗?”
容清杳托腮,转过脸来娇嗔道:“怎么,你不欢迎?”
“当然没有。”
“还是你更想和你的好同学们坐在一起?”女人略微挑眉,眸底沉静如墨。
“绝对没有,我何她们都不熟的。”
“书包上怎么没戴小狐狸?”容清杳故意委屈地问,狭长漂亮的眼睛浮上一层水雾,“是不是变心了?”
洛迷津顿时急了起来,落在容清杳眼里像一只小白羊,急得就差咩咩叫唤。
“我哪有,学姐你就会冤枉我。”
“那你说说小狐狸哪里去了,我们才买没几天。”
洛迷津从书包里拿出粘土小狐狸来,“小狐狸在这里,我放进去书包里了。”
“怎么不挂着,这么短的时间里,它就被你发配冷宫了,好伤心啊。”
“学姐,好像有人发现你恋爱了,不知道是谁传出去的。她们想找出和你恋爱的人是谁,还说得很详细,我担心被发现我们的粘土挂饰是情侣的,就藏起来了。”
洛迷津做贼一样,答完到之后,趁着讲台上老师没注意到她们,一边小声和容清杳咬耳朵,一边环视周围其他同学的情况。
容清杳疏离清冷的侧脸仿佛融在光里,她淡然地继续写着笔记,钢笔在光洁的纸上发出沙沙的声音。
“她们知道的信息好详细的,还说什么你的恋爱对象发色张扬,”洛迷津微微嘟嘴,嘀嘀咕咕,“我这明明是天生的,我妹妹也是这样。”
“是我。”
“是……是什么?“洛迷津还待和容清杳讨论地下恋情要怎么更保密地开展工作,就被女人的话语惊讶到。
容清杳轻挽耳边碎发,清绝漂亮的眉眼剔透动人,“是我说的我恋爱了,恋爱对象比我小,喜欢打游戏,特别聪明,还会玩音乐。”
洛迷津差点儿折断自动铅笔的笔芯,微微张着嘴,看上去想要大喊似的。
女人以一种姐姐的温柔口吻说:“还在上课呢,别太激动,要不要喝一点水安静下来。”
她拧开保温杯,里面装的是加了蜂蜜的柠檬水。
“学姐,我们不是要……要秘密恋爱的吗?”洛迷津鬼鬼祟祟地埋着头,掩盖着自己内心深处的兴奋情绪。
“可是我通过室友散步恋爱消息后,基本上没人再来和我表白了,”女人在桌子牵住洛迷津的手,嫩白指.尖在她手心来回打转,带来一种绝妙隐秘的痒意,“洛迷津,你不喜欢吗?”
洛迷津倏尔握紧女人的指节,眼角眉梢的笑意快藏不住,“喜欢,很喜欢。”
“看你做贼心虚的样子,笨笨的,”容清杳收回手,握着钢笔继续在纸上记笔记。
洛迷津刚想轻轻笑一下,就听见讲台上的教授故意咳了一大声。
“谁今天上课总在说话?嗡嗡的,不好好听讲。”背过去写板书的教授忽然喊了一声,一下转过身朝洛迷津看来,“洛迷津,说的就是你,你怎么一直在旁边的同学说话。”
教室里顿时鸦雀无声,所有讲话的学生都噤若寒蝉,纷纷埋下头生怕再被牵连,万一丁老师心血来潮,一生气点名起来回答问题可怎么办。
“呃,丁老师,我……我,”洛迷津一时语塞,呆呆地站起来,不知道该说什么。
“你旁边的同学什么情况,是外班的吗?还坐在最后一排,刚才点名也没点到你,到底什么情况?”
闻言,容清杳落落大方地站起来,跟讲台上的老师打了个招呼,“丁老师,我是悄悄来听课的。”
“原来是清杳啊,怎么有空过来上大一的课?”
“最近做金融模型的时候,遇到很多问题,想起老师之前给我们上课,把基础讲得特别详细透彻,深入浅出,就决定再来丁老师你的课上找找灵感。”
丁老师被容清杳这一顿看似纯白质朴的话一夸,立刻喜笑颜开,“说得没错,基础知识要打牢,不然再往后走就会出现各种各样的问题。”
“清杳,还和洛迷津坐在一起,你们两个很熟悉吗?”
容清杳继续站着回答老师的问题,神情自若,语速匀缓,一点没有被抓包的心虚感。
“丁老师,我还顺便来催洛迷津同学记得交暑假的实习作业的,所有人都交了,就差她一个。”
“啊?”洛迷津一脸不可置信地看向容清杳,“学姐?我哪有没交作业……”
话没讲完,她就被容清杳揪住了小拇指,连忙改口道:
“嗯学姐,对不起,是我的错,放假回家我就忘记了。我很快就会把作业交上去的。”
“哦,原来是这样啊,“对待好学生,这位丁老师满脸写着开心,根本不准备细究容清杳的逻辑,就对洛迷津嘱咐道,“洛迷津,你看你学姐对你多好,追你的作业都追到课堂上了,你必须得更努力学习啊。”
“是,是啊,我知道了,谢谢学姐对我不离不弃,”洛迷津哪敢不配合容清杳撒的谎。
“这样吧,洛迷津,你交作业前把作业拿给我检查一遍。”
“丁老师,这不用了吧?我直接交给王老师就行了。”
“当然要,你是我的学生,交作业给王教授的话,我当然要检查。我务必保证你的作业完成率和正确率,不能枉费你学姐的一片苦心。”
“好的,老师,我记住了,我过两天就把作业交给你检查,”洛迷津垂下头回答道。
“洛迷津,你别不服气,你看看你学姐多爱学习,本来考试成绩就很优秀,空闲时间还来听大一的专业课,人家一直认真听课记笔记,你自己不听课,就会去影响别人,以后要多和你学姐学习,懂了不?”
洛迷津抿着唇,不小心瞟到容清杳记“笔记”的那面纸上,一只被画得歪七八扭的小羊羔,正在低下头啃地上的青草。
这就是容清杳记的专业课笔记,这就是认真听课爱学习?
洛迷津:“……”
她竟无言以对,这老师也太容易被”好学生”蒙蔽双眼了。
洛迷津一直被容清杳在桌子下面勾住手指,回过神来答道:“听见了,我会多向学姐学习的。”
丁老师满意地点点头,摆摆手道:“知错能改善莫大焉,坐下听课吧,洛迷津。以后交作业积极一点,别让你学姐都追到课堂上来。”
“我知道了。”
上完一天的课后,洛迷津故意趴在桌子上,等容清杳走了,才准备收拾书包悄悄去和女人在校门口汇合。
哪里料到好几个同学热心地围了上来,看着像是要打抱不平,实际上又是来先聊八卦的。
“迷津,你好可怜啊,老丁最爱给人改作业,然后各种挑刺儿了。你那作业指不定要被打回去重写多少遍。”
“容学姐竟然还追你的作业,你怕不是被学霸盯上了。”
众人都用一种同情的表情看着她,叽叽喳喳地猜测:
“是不是容学姐谈恋爱吵架了,所以拿你出气啊?学霸恐怖如斯,没课上还要来听课,还记笔记。”
看样子这些人一聊下去就聊个没完没了,洛迷津勉强笑了笑,挤出几句话,“我要回去写作业了,再见。”
“去吧,去吧,可怜的孩子。”
她们望着洛迷津背着书包离开的身影,决定今晚在学校论坛上再扒一扒容清杳的恋爱对象到底是谁。
校门外街道行人如织,灯光在车速下刺破成耀眼的光色,洛迷津左顾右盼确定没人注意到自己,才匆匆跑向站在漫画书店屋檐下的容清杳。
“学姐,等久了吧,累不累?”
为了避免被有心人看到,她可是去学校图书馆绕了一圈,又到实验室逛了一次,再坐校车过来的。
“不累,我们今晚去秘密基地?”
“今晚?”幸福来得太快,洛迷津呆呆反应不过来。
“刚才上课的时候诬陷你了,对不起嘛,”容清杳温柔轻笑,牵上洛迷津的手,“乖,无中生有的作业我帮你写好不好?我们今晚待在一起嘛。”
完全不记仇的洛迷津这下被容清杳提醒了,于是故意偏过脸去,“学姐,你太坏了。”
女人低阖着眼睫看洛迷津,感受对方掌心温度熨烫心脏一角,“是我不对,我们今晚一起去秘密基地学习吗?”
洛迷津故意拿乔,实际上已经乖乖跟着容清杳避开爷爷的眼线,悄悄坐上公交车。
她在短信里告诉爷爷,今晚要在图书馆通宵学习,因为最近表现好的缘故,爷爷没有多问什么,就同意了,只是嘱咐她要多注意休息,还让管家阿姨给她炖点补气血的汤。”
一个小时后,她们坐着公交车摇摇晃晃到了郊外,这儿今晚的月色破败凄清,又有种难得的奇异静默感。
酒吧里的猫猫狗狗在听见开门的声响,飞快地奔跑起来,容清杳把早就准备的罐头和鸡胸肉弄好,放在它们平常吃饭的碗里,再和洛迷津上到二楼的小房间里。
起初的两个小时里,她们各自拿着笔,沙沙地写作业回顾知识点。
容清杳率先写完作业,就开始一动不动地凝视洛迷津,直把人弄得脸红心热。
“我也快写完了,你你不准总看我。”
“不看你的话,那我们来玩游戏?”
“玩什么游戏?”
“我问你答,”容清杳眸底洇着脉脉春色,“考你专业课的知识,又应付考试又能娱乐,一举两得。”
“游戏的话,要有奖励的,”洛迷津开出条件。
“答对一题,奖励……”容清杳还在思考给什么奖励。
洛迷津就双眼发亮,比了一个手势,“答对一题,就多陪我一个小时。”
女人眼底湿漉莹亮,在灯光下,娇美得不可思议,“一个小时会不会太多了?”
“今天你诬陷我的时候,我非常伤心,”洛迷津捂着肚子,发现自己弄错位置,又很快移动心脏处,“心很痛。”
容清杳暗自发笑,也不拆穿她,只是哄她,声线温软,“是我错了,我给你道歉好不好?”
洛迷津转过身去,表示不接受口头上的道歉。
直到后背贴上一具温暖曼妙的身体,她听见容清杳在自己耳边轻轻喘息着,像一种近在咫尺的万端诱惑。
“洛迷津,那你每答对一道题,我脱一件衣服,可不可以?”
第55章 【过去时】升温
见洛迷津握着笔目不转睛地看着自己, 容清杳勾勾唇,“小学妹,你该不会不敢吧?”
平常激将法对洛迷津完全没有作用, 但这可是在容清杳面前,她自然不甘示弱, 是圈套也甘心往下跳。
“当然敢玩, 我都有认真听课的, 而且你也教过我。”
“没关系,你没认真学习可以直说的, 大不了多写一点作业补上。”
“我可以的。”
“我家洛迷津好厉害哦,”容清杳抬手给洛迷津顺毛,看似一本正经地提出合理疑问,“既然你这么有信心,那你觉得你答错题的话,要怎么办?”
“还有惩罚啊?”洛迷津试探性地发问。
“奖惩分明, 是不是害怕了?”
“没有。”
“那我脱衣服的话,你也得脱。”
“可是我穿得很少, 你比我穿得多, ”洛迷津低头看了看自己单薄的短袖长裤,还有容清杳外套加衬衫甚至还有一条小丝巾,满是纠结的心情。
“那就努力不要答错,我家迷津肯定能做到的,”容清杳肆意拨弄着洛迷津被夜风吹乱的白色衣领。
洛迷津拽紧自己的衣服, 在过去十八年的生活体验中,还没有哪次遇到过现在这种状况。
“我……我想想……”
“这样才公平, 对不对?”女人气定神闲地跨坐到洛迷津腿上,水嫩肌肤相触, 带来难以忽视的酥.麻感受,“认真学习的事情,还要想吗?”
“认真学习,这也是认真学习吗?”洛迷津用眼神询问容清杳。
女人云淡风轻地点头,“这是对你的正激励,科学都证实有效,不信的话你可以百度。”
“好像也对……”
容清杳依旧跨坐在洛迷津身上,神情自若地翻阅着厚厚的专业书,翻动书页散发油墨与知识的芳香,眸光流转妩媚妖冶。
“好不好,快回答我嘛。”
女人柔若无骨地贴在洛迷津怀里,潮热气息弥漫在肌肤之间,洛迷津身体发热,脸红得快要滴血。
“可是,可是你会不会故意问大三的知识点,我都没有学过,怎么答得出来,”洛迷津委屈地撇撇嘴,“学姐,我感觉你特别会耍赖皮。”
容清杳如远山的黛眉几不可闻地微蹙,见洛迷津不上钩,只好软软地说:
“那你来划定考题范围,我都听你的。”
“真的吗?”洛迷津侧脸,狐疑地看向容清杳。
女人触上洛迷津的手,看似漫不经心地把玩,一会儿用唇瓣圈住,一会儿又远远丢开。
洛迷津的手白如冷玉,五指纤长,骨节分明,容清杳颇有耐心地耍玩了一分钟,“怎么样,洛迷津,这样的条件你不会都不敢吧?还是你不相信我?”
说到最后那句,女人故意哀怨地瞥了洛迷津一眼,惹得洛迷津不由得挺直身体,把容清杳抱在怀里小声解释自己才没有不相信她。
“那你就从这两本教材里考我,可以考计算题,但我会算得有点慢。”洛迷津稍微有一点心虚,因为她计算数字有很大问题,公式和思路写对了,还会把该带入的数字看错。
容清杳点点头,“遵命。”
第一道题,容清杳出得很简单,算是一种安慰奖,可没想到洛迷津反倒不干了。
“学姐,不可以放水的!”
“这么有骨气啊,洛迷津?我好喜欢,”容清杳半垂着眼轻笑一声,心说鱼儿上钩了,“但万一答错了,可是真的要脱掉一件衣服的,我向来言出必行。”
“嗯,我准备好了,”洛迷津握紧双手,素净精致的小脸上表情严肃。
引得容清杳止不住掩嘴轻笑,“干嘛这么紧张,我还能把你吃了吗?”
洛迷津:“……”
她偏过目光,觉得女人这话如果没有坐在自己腿上说,可能会更有说服力的。
接下来,女人仍旧保持着温婉美丽的笑容,出的题一道比一道古怪刁钻,毫不留情。
“错了哦,”她眸光凛然锐利,穿戴整齐,还特意起身方便洛迷津把衣服叠好放在书桌上。
两三道题后,洛迷津陷入了一阵冥思苦想中,她抱紧自己仅剩的内衣,可怜兮兮地看着容清杳,“学姐,我能不能穿着最后的衣服。”
“可以穿着衣服,不过……”容清杳状似体贴人意,却故意拖长话音,鸦羽似的眼睫轻眨,好似拂过洛迷津心口。
“不过什么?“洛迷津感到一阵忐忑不安,谈恋爱之前,她一点没看出来容清杳会是这么坏的呀。
“不过你答错题,总不能没有惩罚,这样才可以督促你进步,”容清杳俯身而下,嫩.白手指轻轻卷起洛迷津的发梢,“给你换一个惩罚好了。”
“什么惩罚?”
“答不对题的话,肯定是你上课不专心,”女人好整以暇地看着洛迷津,长指从洛迷津眼角一路流连,划过眉眼、脸颊、鼻梁,落在红润的唇瓣上,“它们之中肯定有不乖的,一会惩罚一下就好了。”
洛迷津还待询问惩罚的具体内容,容清杳却根本不给机会,给出的下一题难度再次直线飙升。
“学姐,这是不是大三的题目……”她话还没说完,就被容清杳用唇堵住了。
“还要不要好好学习了,废话连篇?”女人语带威胁,眼底流淌着清媚的笑意。
“唔……可是这道题我不会,你又耍赖……”
坏心眼儿地咬住洛迷津的唇,容清杳低声呢喃,“我现在是你的老师,不可以质疑我。”
“答不出来这道题是不是?”女人声线变得冷厉,唯有眼角余有几分绯红。
洛迷津像小动物一样呜呜两声,还是反抗不了容清杳的暴.政。
“你耍赖,”她弱弱地反抗。
“看来是这里不太乖,”容清杳点在洛迷津的唇上,勾唇笑了笑,假装一本正经地思考,“要封起来才可以。”
洛迷津眼睁睁看着女人优雅性.感地取下黑色肩带,握在细白柔软的手中,慢慢朝自己靠近。
“不要挣扎,越挣扎我会捆得越紧。”容清杳跪在洛迷津身边,单手摩挲着对方的下巴,“张嘴。”
洛迷津听话地微微启唇,黑色肩带从她唇瓣开始,绕过脑后,系成了一个十分漂亮的蝴蝶结。
女人轻轻弹了弹系好的肩带,温柔地笑:“是不是也不影响你说话?”
洛迷津被封着嘴,只要一说话就会咬到女人的黑色肩带,尝到似有若无的幽香,一想到这个肩带是用来托住那两团雪白柔软的,她就感到呼吸不畅。
“学姐……你就会欺负我。”洛迷津含含糊糊地抗议。
“我现在是你的老师,在教导你学习,怎么能说是欺负呢?会不会是你心思不正,想太多了?”
逆着光看去,女人背后的光晕模糊,下颌精致瓷白,红唇微弯。
因为这居高临下的角度而更添几分清冷的生人勿近之感,睫毛浓长眼眸深邃,死亡角度也好看得要命。
洛迷津一时耽于美色而发怔,为了避免被发现,便故作不开心地转过头去。
“好了,“容清杳扯动黑色肩带,把洛迷津拉回来,柔柔地哄她,“下一题你肯定能答对的。”
题目正确与否全在容清杳的操控之下,她十分懂得进退有度的分寸,奖励和惩罚勾得人不得不继续。
“万一答不对怎么办?”洛迷津担心容清杳还会把自己的手也捆起来。
别看女人平日里温婉可人,一副不食人间烟火的样子,实际上掌控欲可强了。
“答对的话,奖励你帮我解开衬衫?”
女人的衬衫衣扣一向扣到最顶,洛迷津的手很抖,衬衫扣子被一粒一粒地解开,露出少了一根系带的黑色内衣。
柔软瓷白的起伏上那一点嫣红,根本遮不住,在黑色织物下若隐若现。
仿佛牛乳冻上落了一朵娇艳欲滴的玫瑰花瓣,引人采撷,甚至想要在舌.尖上慢慢品尝,不放过一丝一毫。
洛迷津望着衣衫半解的女人,任双眼汲取这灼烫艳色,缭乱夜风吹得桌上的教科书哗哗作响。
刚才到底在复习巩固那一页知识点,现在已然忘在脑后了。
容清杳的身体一对上洛迷津就变得十分敏感,很快变得绵软湿润。
洛迷津不受控地想要抚上来,却被容清杳娇声阻止,“洛迷津,才答对两道题就骄傲了?”
“但学姐你耍赖,前面我错的题都是大三才学的,”唇上的肩带时不时就被容清杳坏心眼地拉动,阻碍洛迷津说话,她头脑发热,在女人还在念下一道题的题干时,整个人压了过去。
容清杳因为承受不住而双眸含泪,“洛迷津,你答错了,惩罚还没完,不准……住手。”
郊外树林迷离,月色玉兰皎洁,洛迷津忽然想到曾经看过的某个哲学思考“爱欲是否只是自恋的投射?”
她能够给出否定的回答,因为此刻她唯有对女人无尽到致死的渴望,就好像生命中周期的暗潮已经彻底过去,她在死去也在重生。
女人感到有难耐的撑胀感一寸一寸蔓延,还带着一丝微末的疼痛,她感受到洛迷津小心地放慢。
“学姐,去实习的作业我写过一遍,已经交给王老师了的。”
“嗯,我知道,晚点帮你再写一遍。洛迷津,好小气。”
每次这个时候这么叫她,容清杳的身体就不自觉地悸动绵软。
“你要准备研究生那些资料,会不会太麻烦了。”
闻言,容清杳娇弱无力地乜了洛迷津一眼,“你知道我时间不多,还这么折腾我啊?”
软肉紧紧包裹着那一小截,颤颤地收紧,描绘着洛迷津的手指轮廓,带来强烈的感官刺激。
“那我慢一点。”洛迷津听话地放缓节奏,却带来更加折磨人的感受。
“别动了,唔……洛迷津,你在哪里学会的?”
出口的声音不自觉地带着嗲音,连容清杳自己都愣了一下,随即面色发红,眼底的水色又漫了上来。
“没有特意去学啊,”洛迷津的回答异常诚恳,像极了那种能够举一反三,灵活运用知识点善于发现问题观察解决的好学生,“看你好像很喜欢就知道了。”
“闭嘴,我才没有喜欢,你别动。”
女人娇滴滴的抱怨让洛迷津立刻乖乖地听话不动了,更加难耐的感觉却像涨潮一样不讲道理地漫漶上来。
惹得她到了最后不得不低声求饶。
结果,洛迷津太过听话的后果,就是让她更加难熬。
“洛迷津,想要,重一点。”
女人娇媚入骨的声线藏着若有似无的引诱,话音未落又迎来更加剧烈的节奏。
窗外,深夜天空中的星星明亮闪烁,有风绵软地吹,云雀或是别的什么鸟儿在寂灭的空中柔缓盘旋地翩飞。
也不知道是谁在过程中,不小心碰到了英语听力考试的外放键,安静清冷的月色与灯光下,一口纯正流畅的英语,通过发声口振动充满小小的二楼房间。
如果只听声音的话,还以为这儿是一处多么正经严肃的学习之地。
女人光洁瓷白的脊背满是承.欢后的痕迹,受不住地趴伏在书桌上,一抬眼就发现放在桌上的作者本上洇湿了一大片深色水迹。
之前摆出来的作业本被打湿了,上面有容清杳帮洛迷津写了一半的作业。
“洛迷津,都怪你,”容清杳又羞又气,面色潮红,“下次我不帮你写作业了。”
“怎么了?“洛迷津也看见了书桌上的那片狼籍,不好意思地抿抿唇,“那我自己再写一遍。”
“哼,洛迷津,我以后都不帮你写作业了。”
“好,不帮我不帮我。”洛迷津笑容满满地安抚容清杳。
第二天下午有课,她们两人一直睡到十一点才匆匆起来,容清杳仍然满身疲惫,眼睛都睁不开,身上也遍布昨晚的各种痕迹。
洛迷津一边帮女人穿好衣服遮住痕迹,一边恍惚想起昨晚,她握着女人的脖颈摩挲流连,迫使女人高高仰起头,像鉴赏一柄剔透娇贵的翠玉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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下午,洛迷津上完课回家的时候,天气由晴转阴,看着像是要下雨了。
空气中弥漫着淡淡的雨水味道,让人雀跃的情绪也跟着沉淀下来,像是泡在一层灰扑扑的冰水里。
保镖们开车来接她回去,始终是欲言又止的状态,还是司机见她一直低着头,好心提醒了一句。
“大小姐,您自己注意一些,今天老爷在家里。”
“哦,谢谢,我知道了,”洛迷津想了想,拿出手机给容清杳发了短信。
[积分第一的电子羊:学姐,我爷爷今天在家,可能要到晚上十点睡觉的时候,我才能和你微信视频。]
[积分第二的九尾狐:好啊,今晚等你。]
回到家里,洛迷津本来想放下书包,换一身衣服再去和爷爷问好,不曾想家里静悄悄的,仆人们个个连大气都不敢喘。
“大小姐,老爷在二楼的书房,让你立刻去见他,”管家阿姨的笑容一如往昔,是那么体面礼貌,符合洛家的要求。
“我想发个短信再过去,”洛迷津低下头想要再给容清杳发个到家的安慰短信,却被管家阿姨一把抢走了手机。
“大小姐,请你暂时不要和外界联系了,”看着洛迷津惊讶的脸庞,管家阿姨依旧微笑,“这是老爷吩咐的,你还是照做比较好。”
“又发生什么了吗?“洛迷津上前两步,想要拿回手机,其他仆人早已经得了指令似的,将手机拿得远远的。
管家阿姨的笑容无懈可击,只公式化回答:“大小姐直接上楼,自然会清楚发生了什么。你的手机暂时还不能归还给你,需要等待老爷的下一步指示。”
一种久违的麻木感袭上洛迷津的身体,那种令人不愉快的、骨头缝都阴冷起来的麻痹感从生理占据到心理,全面占领上风。
她像是机械师操纵的木偶一样,一步一步踩上昂贵清洁的大理石地板,二楼书房在最里面。
红木门厚重美观,耸立在华美的灯光下,就连灯光的阴影都贵不可言,如同一张吞噬人类污秽的大口。
而洛迷津就是那个人类污秽。
“大小姐,请进吧,老爷等你很久了。”管家阿姨站在门口,做了个“请”的手势。
洛迷津拔动双腿,敲门后听见爷爷说进来的声音,才推门而入。
立式的黄铜台灯如守卫般,矗立在宽大的书桌后,爷爷洛安邦戴着老花镜,一脸严肃地在看一个牛皮纸戴里的东西。
“爷爷。”
“站着。”
洛迷津听见这两个字后,便规矩地站在一旁,不言不语。
她明白爷爷这是在给自己心理压力,想要逼迫自己开口——和容清杳学到的谈判技巧。
现在就看谁更沉不住气。
过了半个小时,或者是更久,爷爷洛安邦才咳嗽了两声,冷笑着说道:
“你现在倒是比以前长进了,这么有耐心。说说吧,迷津。”
“请问爷爷要我说什么?”
“你在学校里又做了什么败坏家风的事情,你自己说出来,别以为我老眼昏花,不清楚你一天天都干了什么下作的事情。”
“爷爷,我没做过任何不好的事情。”
洛安邦嗤笑道:“我以为你在好好学习,原来天天跟着不三不四的人在鬼混,做些肮脏龌龊的事情。你和那个大你几岁的女的是什么关系?”
“爷爷,她不是什么‘女的’,是我的学姐。”
“我不管她是你的什么学姐、学妹,又或者是什么人,你告诉我,你们是什么关系?”
洛迷津低下头,闭着嘴一言不发,像一头死倔的小羊羔。
“你不说是吧,不说就是你们没什么关系,”洛安邦不怒反笑,喝了一口茶说道,“既然你们没什么关系,以后就不要再见面了,我会派保镖二十四小时看着你,包括在学校里。要是她再敢纠缠你,爷爷会出面替你处理的。”
“不可以!爷爷你不可以伤害她!”洛迷津激动地大喊。
“为什么不可以,你给我一个合理的理由。”
洛迷津仍旧垂着头,坚定地重复,“爷爷你不可以伤害她。”
“哼,说不出口吧,因为太丢脸了吗?看看你做的好事,”洛安邦把牛皮纸袋整个砸在洛迷津身上,发出很大的声响。
铺着长绒地毯的地面散落十几张照片。
洛迷津看见照片上都是自己和容清杳漫步在学校各处的模样,有牵手的、没牵手的,甚至连她们在暑假实习期间开车去看极光的照片也有。
“爷爷,我没有觉得丢脸。”
“怪不得不愿意和袁老的孙子相亲,原来你在这儿搞大逆不道的恶心玩意儿。洛家对你就是太好了,你生下来要什么有什么,荣华富贵应有尽有,惯得你神智不清,心理变态。”
“你们两个有精神病才会搞出这种恶心的事情,你还是人吗,洛迷津?洛家到底做了什么孽,会有你这样有病的孩子。”
一直没有激烈反抗的洛迷津,忽然抬起头,上前两步,那双向来充满稚气漂亮清透的双眼,变得通红一片,说出的话却是掷地有声的。
“爷爷,我们没有心理变态,我爱她,她也爱我,是这个世界最纯洁不过的事情了。”
“你说什么,你怎么敢说出这种话?你是女生,说你爱另外一个女生?”
“是的,我爱着另一个女生,我爱她,”洛迷津平静地承认,像是说出一件类似吃饭喝水般平常的事情。
“你……洛迷津,家门不幸啊,你对得起谁,你爸爸你妈妈,还是我?你要把我们洛家的脸丢尽吗?害死了你爸妈还不够,现在又来讨债,洛家是不是上辈子欠了你的。”
“为什么你要出生,你是来折磨我们洛家每个人的吗?”
爷爷洛安邦看她的眼神,就像是在看一个不洁的、充满病菌的异类,恨不得举起十字架或是金刚杵,将她的心脏捣碎,彻底杀死到流干鲜血。
“爷爷,我没有错。”
“你没有错,“洛安邦冷笑道,“那就是那个女的勾引你了,见我们洛家有权有势,不惜勾引一个女的,荒谬绝伦有悖人伦,你们还要不要脸?”
“爷爷,请你尊重她,”洛迷津罕见地带着怒音说话,“我和她是自由恋爱,没有你说的这些不堪。
她这一生不曾认定过什么,所以认定了就是一生。
她爱容清杳,她们相爱是纯洁美好幸运的,不管旁人说什么都不会令她动摇哪怕一点。
她只是和常人不同,那又怎样?
这一生,她不曾有哪一刻,和现在一样如此认定一件事的美好。
不管旁人再怎样认定她们肮脏、不堪,是有病的,她也不会改变。
“洛迷津,你不怕别人用异样的眼光看你吗?他们会把你视作怪物,恶心的东西。我、你爸爸妈妈九泉下有知的话,都会这样看你。”
“爷爷,我不怕,我没错。”
“好好好,看来你下定决心要毁了洛家,我一世英名,怎么会养出你这样的白眼狼。”
“爷爷,我决意要走这样的路,即便世人唾弃,烈日焚烧,暴雨淋身,我不会失败,我们的爱意至死不灭。”
洛安邦随手拿起桌案上价值千金的砚台,狠狠朝洛迷津砸了过去,磕破了对方的额角。
“哼,我们洛家还出了个痴情种,真够可笑,女的喜欢女的,你去问问,天底下谁会不恶心这样的事。洛家出了你这样的害群之马,还有什么希望。”
洛迷津只冷冷看着洛安邦,好似这些恶毒的语言,并不能伤害到她。
“我不会让你继续做这么恶心的事情,滚回祠堂好好反省,学不用上饭也不用吃了,什么时候正常了什么时候再出来。”
洛安邦一声令下,几个保镖就冲进来把洛迷津架出房门。
门外,管家阿姨脸色苍白,避开洛迷津后战战兢兢地说道:
“大小姐,你这又是何苦呢?干干脆脆和那个人断了,别惹老爷生气。像那样的穷学生会有什么好的品行,肯定都是为了骗你的钱,看上洛家的权势,贪图荣华富贵,心机得很不惜做出这么下作的事情。”
洛迷津轻嗤一声,彻底明白洛家也就剩一点可怜的权势了。
“诋毁他人也是一种罪过,你们才有罪,你们都有罪。”
管家阿姨被洛迷津狠戾的神色,惊讶得目瞪口呆。
“大小姐,或许你应该和男生试一试呢?你就会发现你和女生之间并不是爱……”
管家阿姨没有说完,洛迷津就打断了她,“不会的。我天生的,注定了,爱一个女生,她的名字是容清杳。”
“哎呦,造孽啊,你……你去和老爷认个错,就说只是随便玩一玩,不是真心的,不要再和那个女生来往了。”管家阿姨小声地说,“你这样是不对的啊,反自然的。”
“我没有错,不会认。我是真心的。”
“大小姐,人要走正道啊,你现在走到歪门邪道上了,这是要被……要被天打雷劈的啊,你快清醒一点吧。”
洛迷津看着窗外暴雨倾盆的天空,雷电交加,她露出笑容,“没关系。”
“你这肯定是走火入魔了,阿弥陀佛保佑,你现在是妖邪上身了,怎么会这样啊。”
管家阿姨不曾见过这么坚定倔强的洛迷津,虽然她一直知道洛迷津性格古怪固执,但没有哪一次像现在这般地……这般地令人心惊胆战。
好像那不只是爱,也是一种信仰。
保镖们把洛迷津带去了另一栋小楼里的祠堂,祠堂里烟雾缭绕,阴暗湿冷,上面摆放着她父母的牌位。
“大小姐,老爷让你在少爷夫人的牌位前忏悔,等您什么时候改好了,承认那些事都是错误的,保证不再和那个人往来,才能恢复自由。”
洛迷津冷眼旁观着这些人抱来一叠叠书籍,放在自己身边。
“大小姐,老爷让你抄写经书,净化您心中的罪孽和邪念,免得连累洛家,您赶快抄写吧,”管家阿姨拿出纸墨笔砚递给洛迷津,“这些书都要抄一遍才能洗刷干净你已经被污染的心灵。”
洛迷津接过墨水和砚台,一股脑儿砸在厚厚的经书上,“告诉爷爷,我没有错没有罪,死也不会改。”
“你何必这么倔强呢……”管家阿姨叹息一声,摇摇头走开了。
其实洛迷津抄不抄书也没两样,犯下这样的大错,老爷子以后只会像防贼一样防着她,任何风吹草动都会让她跌进深渊。
洛家的长孙女大概是真的废了,彻彻底底、毫无疑问的,令人扼腕叹息。
祠堂里仅有几个蒲团和一扇小窗,在保镖锁门离开后静得可怕。
洛迷津跪在蒲团上,时而麻木时而焦躁,终于两小时后,她趁着夜深外面暴雨交加,她扛起供奉的桌案砸碎了祠堂的那扇小窗。
顾不上被玻璃割伤的危险,她从小窗爬出去,不顾一切跳下二楼。
从祠堂里偷跑出来,洛迷津心里的迷茫和痛苦升到了顶点,她早就清楚爷爷不会同意她的恋情。
同性恋在他们眼里是恶心的,万恶不赦的,如果在中世纪,爷爷应该会毫不犹豫把她送上绞刑架,或是柴火垛,绞死她或者烧死她。
让她这样有辱门风,肮脏的、精神有问题的东西死了干净。
外面的雨已经下了一夜,洛迷津决定找个地方避雨,明天再去找容清杳。
这次她绝对不要让容清杳空等自己了。
可是她要怎么找到容清杳呢,她现在没有手机没有钱没有认识的人。
身上除了衣服不剩下别的东西。
离开了洛家,她什么都没有,她凭什么找到容清杳?
又凭什么爱容清杳?
爱一个人是不是要有资格的?
纵然心底的绝望一阵一阵涌来,洛迷津也丝毫不后悔,她不管同性恋正常或不正常,她就是爱容清杳,不因任何事情改变。
死不悔改。
她想她会找到容清杳的,她们是相爱的,相爱的人总能找到对方。
抱着这样仅剩的信念,她一步一步在雷雨夜里摸索着方向,却突然听见前方传来的声音。
“洛迷津?”
大概率是幻听,洛迷津没能发出声音,只是站在原地,抬头向前看。
大雨里,容清杳的长发湿透,垂落在清绝素净的眉眼上,身上廉价的衣服也皱巴巴的,嫣红的唇角微微破皮,渗出丝丝血迹。
可她双眼依旧清澈剔透,冲洛迷津温柔说:
“洛迷津,我等到你了。”
“洛迷津,过来。”她向她张开大雨里的怀抱。
第56章 【过去时】选择
没有任何犹豫, 洛迷津踩着泥泞的小路,朝容清杳飞奔而去。
她们俱都浑身湿透,只是紧紧地拥抱对方, 肌肤相融到骨头发疼。
“学姐,你怎么会来?”
容清杳摸摸洛迷津湿漉漉的眉眼, 淡淡笑了, “你十点没接我的微信视频, 我就去操场上散步了。”
“学姐,你在这里等了多久, 身上好冰啊,”洛迷津心疼地抱紧容清杳,想要找点什么帮女人挡雨。
容清杳摸到了洛迷津额角的伤,顾不得回答问题,“是你爷爷打你了?”
洛迷津点点头又摇头,她感受到容清杳的身体微微发抖, 估计等自己等了五个小时以上,也就是容清杳应该在大雨里淋了五个多小时。
想到容清杳不怎么认路的情况, 也不知道女人找过来花费了多少功夫。
“学姐, 你这样下去会生病的,你赶快回学校吧。”
“那你呢?”虽然洛迷津没有回答刚才的疑问,但容清杳全都了然,她们的恋情定然是被发现了,“你想来找我。”
她没有用疑问句, 而是肯定地说道。
“嗯,我是来找你的, ”洛迷津眼眶酸涩,灼热的液体溶进大雨里, 仿佛能燃烧黑暗。
“那就和我走,好不好?”
容清杳转而牵紧洛迷津的手,在大雨里往前走,她踉踉跄跄亦步亦趋,此刻四下漆黑,女人就是自己唯一的光。
“学姐,我们去哪里?”
“回家啊,”容清杳的声音在暴雨里依旧温柔得不可思议,“本来想晚一点再告诉你的,现在正好,我这几天从学校宿舍搬出来,租了一间小屋子。”
洛迷津看着她们十指交握的手,诧异地问:“为什么?”
“我找了一家大公司的稳定实习工作,三个月试用期,表现好的话,可以长期在那儿工作,搬出来住会方便一点,”女人回头望着洛迷津,“还有就是,你可以随时来找我。”
“可你不是还要准备保研吗?国外那些大学……”
女人在雨与黑暗中的双眼沉如雾霭,“我决定留在本校上研究生,我们学校不也是顶尖大学,留在这儿一样很好。”
以前她想去国外留学,只是因为想逃离家乡,逃离那个小山村,逃离这个熟悉的令人窒息的地方,拼命向更高处攀登,获取属于自己的名望、财富,和一切璀璨夺目的荣耀。
但现在她有了留下的美好理由,和这个人相遇后,就一刻都不想和洛迷津分开。
“又学习又工作,你会很辛苦,”洛迷津的银发湿透,无端端心底发酸,比被爷爷那样痛骂心理变态还要难过。
听出女生想表达的言下之意,容清杳停下来与洛迷津对望,如瀑黑发掩着她清冷美丽的面容,浓的浓,冷的冷,使得她的脸像一枚浸润在墨色中的月。
“洛迷津,难道没有你,我就不辛苦了吗?你是我的动力,绝不是负担。”她拥抱着洛迷津,呼吸如潮,“而且你会和我一起为以后的生活努力的。”
“嗯,我会的。”
奇迹般地,洛迷津茫然恐慌的情绪逐渐消失不见,取而代之的阵阵心安。
只要和容清杳在一起就好了,所有困难艰苦她都不怕。
明明是让人感到人生都岌岌可危的暴雨,却在紧握的手心里变成青翠欲滴的美丽风景。
她们一起坐上了最后一班公交车,因为担心身上的雨水沾湿座位,她们走到车尾,并没有坐下。
“来擦一擦,”容清杳从背包里拿出纸巾,给洛迷津擦拭着脸上的雨水,女生额角的伤口也被看得更清晰了些。
“你也擦,”洛迷津孩子气地为容清杳梳理着湿透的长发,“学姐,其实这么大的雨,你不应该来找我的。”
“别乱动,”容清杳拿出酒精湿巾给洛迷津消毒,嗔怪道,“但你想来找我,我怎么能不在呢。”
洛迷津的鼻腔顿感酸涩不已,她听懂了女人的潜台词,意思是容清杳知道她想找她,所以女人就先来了。
容清杳承诺过会永远等着她,便守一生。
“我想来找你的,”她低着头,鼻子也塞住了。
“这样就很好啊。”
“嗯,这样就很好,”洛迷津鼻尖和眼睛都红红的,“我的手机被他们收走了,所以没能给你发短信,然后又在祠堂等了很久,等他们放松警惕我才跑出来。”
“我猜到了,“容清杳轻声回答。
洛迷津不明白容清杳为什么能这么敏锐,只觉得眼眶蓦地发酸。
大概泪腺也有惯性,今晚她哭哭停停,所以就更容易落泪。
但她想要忍住,不想容清杳总为自己担心,眼眶湿润时就低下头。
公交车在暴雨中行驶,车灯在雨幕中漫漫闪烁。
“想哭就哭一会儿,车上除了司机,就只有你和我,”容清杳踮脚将洛迷津抱进怀里,“我假装不知道你哭。”
这话让洛迷津一下笑出来,瓮声瓮气地问道:“怎么假装啊?”
“我闭一下眼睛,你悄悄哭,”容清杳把自己埋在洛迷津肩窝,“洛迷津,你要不要和我住在一起?”
“虽然现在房子还很小,但以后我们住的地方会离游乐园很近,能看见大海,还会有落满树叶的天窗,下面是放着电子游戏和漫画的书房。”
其实她更想说:“谢谢你选择了我。”
守在曾经相见的地方,如果洛迷津来了便是重逢,如果不来便是守候。
移动行驶的车厢里,洛迷津静静抱着容清杳,一点不怀疑女人所描绘的未来。
一个多小时后,她们在公交车最后一站下了车,外面仍旧是倾盆大雨,四周漆黑一片。
这里是郊区新开发的住宅,交通很不方便,远处清一色的白色墙壁,房子朴素,树林深翠。
容清杳打开手机自带的电筒,步伐匀缓地下车,往右边的街道走去。
风雨扑面而来,狭窄的街道两侧黑色的房子和树木也像是扑面而来。
“学姐,你什么时候搬过来的?”
“两天前,房间还没完全收拾好,就没跟你说,”女人时不时回头看看洛迷津的额头,确认伤口没有再流血才放下心来。
洛迷津昏昏沉沉的,几乎全靠容清杳牵着自己走,“真好啊。”
“嗯,你伤口还疼不疼?是……拿什么伤到的,一会儿我要仔细检查一下,看看需不需要去打破伤风疫苗。”
“是砚台,只是擦破了皮,没那么严重。”
在去祠堂的时候,洛迷津就照过镜子了,虽然当时流的血有点多,但伤口没有很深。
容清杳带着洛迷津来到一栋老楼前,四周树木葱茏,老旧的路灯在暴雨侵袭下依旧□□,尽职尽责地洒下一片暖黄灯光,像是家的感觉。
楼道有淡淡的霉味,好几家门前放着黑色塑料袋装着的垃圾,混合着雨水散发出不太友好的味道。
她们慢慢上楼,缺角的楼梯黑乎乎的,偶尔被闪电照亮原本面目。
这栋楼一层住着三户,容清杳在七楼最左边的那间房前停下,拿出钥匙开门。
20平米左右的小屋,狭小逼仄,唯一的几扇木窗户上的漆都掉了,看上去斑驳不堪,却异常地干净整洁,不多的家具摆放整齐有序,就像容清杳这个人一样。
无论多么贫穷困苦,也有一种不认输的精神,清冷高洁如雪色山巅第一缕晨雾,圣洁不可侵犯。
“先去洗澡换掉湿衣服,再过来吃饭,”容清杳轻抚着洛迷津的银色长发,“给你煮一碗姜汤,喝了不容易着凉感冒,这次不许挑食。”
“好,”洛迷津的声音哑哑的,一抬头就看见女人苍白昳丽的清冷面容,衣服和头发全都湿透,往下滴水,一身狼狈却矜雅美艳不可方物。
“学姐,你先去洗,然后换衣服,我身体很好的。你淋了那么久的雨,才有可能生病。”
容清杳拗不过洛迷津,只好听话地先去洗澡换衣服,带着一身清洌暖香的水汽出来,穿了一件宽大的基础款纯白T恤,恰好遮住嫩.白的腿根,一双修.长细腻的腿明晃晃的。
“洛迷津快去洗,我给你拿了干净的衣服,”容清杳擦拭着半湿的长发,容色清润,“穿我的衣服可以吗?”
“当……当然可以,”洛迷津接过容清杳手上的同款长T恤,迷茫惆怅的心情一时沾染几分羞涩。
“我就在这里,你洗完后出来,我们说说话?”容清杳站在洛迷津身前,垂眼看着丧气兮兮的小孩子,故意揉乱对方的头发,“还不去洗是要我陪你吗?”
“没,没有,现在就去,”洛迷津猛地站起身,往浴室走去。
“会用这个热水器吗?”容清杳跟在她身后,眉眼蕴笑,演示了几次怎么开关热水。
洛迷津乖乖巧巧地听着,点头表示自己会了。
“等等,你的伤口不能沾水,”容清杳找来一小片干净的塑料薄膜,用胶带暂时贴住洛迷津的伤口。
女人关切地看着洛迷津,踮脚亲了亲洛迷津的唇角,“好了,我就在外面不会走的,有事可以叫我。”
“嗯好。”
或许是担心洛迷津陷入难受的情绪中,容清杳每过一会儿就会来和洛迷津说一会儿话,聊的内容无关紧要,声线却温柔动人,有安抚人心的力量。
“饿不饿,西红柿鸡蛋面,加了一点芝麻油的。”
“还可以。”
作为“情绪器官”,胃部的反应缓慢迟钝,洛迷津觉得自己应该是饿了的,只是自己感觉不到。
“对了,这里有电视,你出来之后可以看哈利波特,我上次淘的蓝光碟。”
“我们一起看吗?”
“嗯一起看,沙发上我开了电热毯,你洗完澡困了可以躺着睡一会儿。”
洛迷津从浴室出来的时候,桌上已经摆好两碗西红柿鸡蛋面,电视里的《哈利波特与混血王子》暂停在开头第一幕。
“过来我给你吹头发,”容清杳拿着黑色的吹风机朝洛迷津招手。
吹风机呜呜的声响中,洛迷津试探地喊了容清杳一声,“我是不是应该告诉你今天晚上的来龙去脉啊?”
“你想说的话,”容清杳的手指在对方半湿的银发间穿梭,淡然从容地回答。
“学姐,我是偷跑出来的,爷爷他……”她目光游移,“爷爷他想把我关在家里,逼我们分开。”
容清杳关掉吹风机将洛迷津抱在怀里,像安抚小动物一样,“没关系,我会陪着你,不用害怕。”
女人的怀抱温暖清冽,洛迷津立刻回抱过去。
伤心吗?
好像并没有多少,更多的是麻木和无奈,她早就清楚自己生在什么样的家庭中。
专治横行的大家长,爷爷怎么可能允许洛家有自己这么个污点存在,她很早就做好了被当作污点抛弃的准备。
唯一难受的是,她害怕自己会给容清杳带来麻烦甚至是伤害,那是怎么都无法也不能原谅自己的。
“学姐,我暂时不能去学校,去上课的话,肯定会被爷爷派去的保镖抓住的。”
“可是……”容清杳细长的黛眉轻折,她当然希望洛迷津能自由做想做的事情,但不得不考虑到现实问题,“学校的课我能帮你补上。”
“还有学姐你上课的时候,要小心别被爷爷找到,说不定他会带很多人对你做不好的事情……”
“我知道的,上课的时候我会多多注意。”
洛迷津把自己爷爷形容成“□□”的行事作风,容清杳对此丝毫不意外,能将自己孙女关起来的家庭,又能有多少仁慈。
之后的几个月里,容清杳按部就班地上学、准备保研、工作,日常出行都会侦查反侦查。
甚至还萌生了搬去另一个城市的想法,对于这一点,洛迷津提过很多次让她继续申请国外的研究生,并保证自己也会努力准备国外大学的研究生。
到时候两个人就可以一起在国外生活,那样爷爷就抓不到她了。
为此,洛迷津还多次计划怎么偷偷跑回老宅,把自己的身份证和护照偷出来。
达成共识后,她们都在努力地攒钱,容清杳在那家公司做得很不错,成了一个小项目里的组长,老板多次信誓旦旦说等她毕业后,要把经理的位置留给她。
洛迷津一边学习,一边接了家教和网上围棋赛的兼职,挣来的奖金虽然不如以前比赛多,但好在粗略估算一年后去国外读书生活都是充足的。
日子在充满希望的状态一点点轮转,如果能持续下去的话。
**
这一天的雪很大,容清杳起床上班的时候,洛迷津还在被窝里熟睡,昨天给小孩子上围棋课,大晚上又在网上下了一场奖金赛,导致她困得眼睛根本睁不开。
但感受到容清杳离开,洛迷津还是睁着一双惺忪睡眼,软软地喊了声学姐。
“今天的雪好大,我送你去上班。”
“洛迷津你干嘛要醒来,多睡一会儿,”容清杳戴着米白色的围巾,一张冷白的面容上噙着温软笑意,“不用你送我,出门就有公交车。”
“不行,我要送你。”
“乖啦,晚上我给你带烤红薯回来,你中午别来给我送饭了,有饭局了,听到没有。”
洛迷津在被窝里哼哼唧唧地表示中午还是想来找容清杳,就被女人轻轻揪住了嫩白的耳垂。
“不行。”
“听话,在家多睡一会儿,你又瘦了两斤,要多休息。我保证一下班就回来,有空就给你发微信。”
洛迷津还是嘀嘀咕咕的,抱着被子一脸茫然和难受,说话也软绵绵的,“可我会很想你。”
“我也想你,”容清杳抵着洛迷津的额头,低声哄道,“今天是周五,我争取把工作全部做完,周末我们去看eve的演唱会。”
“eve的演唱会?”洛迷津惊讶出声,看见女人长发娓娓垂落,妩媚温柔的模样,心跳漏了一拍,“可是她们的演唱会门票很贵的,还不如给你买好吃的。”
“上个项目完成,我得了一大笔奖金,不用太紧张钱。”容清杳笑颜明媚,“我们这个周末去看演唱会,看完演唱会之后回家刷电影,下个周末去海边看日落。”
“好,我在家好好睡觉,等你回来,”洛迷津眼睛亮亮的,尾音软糯。
“给你做了早餐,小米南瓜粥在电饭煲里,小笼包和牛奶自己热一热。记得怎么开火的?”
“嗯,往右转到底,热完之后要把煤气总阀关掉。”洛迷津刚躺下又爬起来,“学姐,想吃爆米花。”
容清杳刮刮洛迷津的鼻子,“黄瓜味的薯片和草莓酸奶要不要?”
“也要。”
“那我走了,下班的时候去超市买,你在家等我回来。”
“好。”
容清杳拎上包,刚刚走到楼梯口就无奈转头看着跟在自己身后鬼鬼祟祟的洛迷津,“你以为我不知道你跟在后面?”
洛迷津只穿了件厚的轻松熊睡衣睡衣,是容清杳给她买的。
“我想送你去公交车站。”
实在拗不过洛迷津,容清杳站在雪雾弥漫的光影里,朝洛迷津伸手,声线无奈又温柔,“好了,快过来。”
洛迷津甜甜一笑,冲过去牵着容清杳的手,两人默契地踏在洁白的积雪上。
这个时间的人很少,她们就算悄悄接吻也不会有人发现。
“学姐,我前几天新学了一道菜,晚上做给你吃。”
“什么菜啊?”容清杳看了眼洛迷津眼下的青黑,摇摇头,“你该多睡会的。”
“晚点回去再睡,你晚上下班回来就知道是什么菜了。”
容清杳心知洛迷津回去肯定不会睡觉,估计不是学习,就是继续在网上参加围棋奖金赛,她也不拆穿,只嘱咐道:
“不要把身体累出问题,不然会打你的哦。”
“知道了。”
公交车准时到站,洛迷津站在荧光蓝色的车牌下,看着容清杳上车,拼命挥手期待着晚上的相见。
她们之间氤氲雪雾的光线直直流泻,远处连绵蓝峰层层叠叠,亦真亦幻,是一个适合在家相拥取暖的好天气。
**
容清杳工作的大厦是整个城市最为纸醉金迷的地方,大牌林立,灯牌闪烁,行人们身着华丽剪裁的大衣行色匆匆。
路边每一扇橱窗都明亮得让人向往不已,橱窗里的人永远高挑美丽,衣着昂贵,首饰闪亮,光鲜亮丽,好似靠这些华贵不菲的外物就能能够留住这永恒的美丽富贵。
学校的老师打来电话让她回一趟学校,再次核对一下保研资料,她只好跟上司临时请了假,提前两小时下班,匆匆赶去学校。
好不容易把全部事情解决,容清杳看着天色渐晚,有些着急地往学校外的公交车站赶,却被坐在豪车上,还拄着镶金龙头拐杖的中山装老人叫住了。
“容清杳,你就是那个和我孙女搞同性恋的人?”
被洛安邦带来的保镖团团围住,容清杳仍然气定神闲,不卑不亢,“洛迷津的爷爷,您好。”
其中为首保镖低沉说道:“容小姐,我们老爷请您上车详谈。”
容清杳看了眼时间,淡淡道:“可以,但我时间不多,希望能速战速决。”
保镖们隐隐皱了眉,搞不懂这个乳臭未干的学生怎么敢这样和他们老爷说话,要知道商界政界许多看见他们老爷,那也是唯唯诺诺、噤若寒蝉的。
容清杳坐上豪车后座,保镖们关上车门就像门神一样守在一边。
她并未率先开口,只是端坐着,神情从容平静。
“就是你勾.引的我家那个废物?”
“我是容清杳,我和洛迷津只是相爱了。”
“相爱了,”洛安邦脸庞抽搐,像是听到了什么极致恶心的语句,“这几个月她都和你住在一起逍遥快活。”
容清杳心知洛安邦已经查到了一切,隐瞒和退缩都无济于事。
“我们只是在努力生活。”
“我的孙女洛迷津,之后就要和别人结婚了,这是给你的补偿,拿了钱就赶快离开她,不要再祸害我的孙女。”
容清杳看也没看那一叠钱,轻笑一声:“洛老先生,洛迷津不会和别人结婚。”
洛安邦将那一叠钱放在容清杳身边,又彬彬有礼地抛出更多筹码,“我清楚你想要什么,可以随便提,相信我,你想要的、能想到的,我都能满足。只要你同意放我孙女回去结婚。”
“或许洛老先生听过一句俗语,贫者不食嗟来之食。”容清杳神色自若,“何况,我相信通过我自己的能力,没有我得不到的。”
“你的信任就像一场笑话。”洛安邦笑了笑,像是在笑一个蝼蚁的不自量力,“看来你并不懂我们的规则。”
“什么规则,愿闻其详。”容清杳同样噙着淡然的笑容。
“迷津和你……恋爱,对你好,和你住在一起,不过是不懂事的玩乐,她总会醒悟过来,回到自己该在的阶层,与你们为伍只是一种生活体验。”
“这只是您对自己孙女下的定论,恕我直言,您对洛迷津的了解不到百分之一。”
“我给你指一条明路。”
“洗耳恭听。”
“其实我是想请你帮我一个忙,”洛安邦稍稍放下了脸上的傲慢偏见和不屑,“希望你能答应我这个担心孙女的老头子。
容清杳听出了这是洛安邦给自己的最后通牒。
“您先说。”
洛安邦感到十分不适,实在是这个年轻女孩子太过成熟稳重,内核稳定,好似没什么能打破她的平静。
“告诉我的孙女,你没有爱过她,只是骗她玩玩,爱她的钱爱她的,就是不爱她。让我的孙女死心,让她变正常。这样简单的忙你不会不帮吧?”
“她没有不正常,也没有正常,她就是她。”
“呵呵,年纪轻轻,口出狂言。”
洛安邦算是看出了面前这个年轻的女学生,是个的自我框架极度清晰的人,心智坚定,且无法被任何事物掌控,似乎能完全祛魅权力与金钱。
来见容清杳之前,他已经把这个穷学生的背景调查得清清楚楚,身世悲惨,算是没爹没娘的野孩子,一路靠着自己考上顶级学府,努力学习,挣钱还债,汲汲营营往上爬。
这样的人清高、聪颖、坚强,眼高于顶,是彻头彻尾的功利主义者,极度渴望权力名望,已经能算得上是天之骄女。
但在他这里,还不够看。
或许这个穷学生只是想要更多,不为所动的原因不过是威胁和筹码还不够多。
“您的要求对我来说不合理,恕难从命。”
“如果你父亲知道了你做的事情,我相信他也不会赞同的,谁会允许儿女做出这种悖逆人伦的事情。”
“我很早就没有父亲了。”
洛安邦微笑,“你很有骨气,也很自信,认为凭借自己的一腔热血孤勇,就能对抗这个世界了?结果只会是敬酒不吃吃罚酒,输得更惨。我相信你过几年一定会后悔。”
“或许您可以过几年再来见证。”
“如果你或者迷津是个男孩子就好了,那样我会极力撮合你们,以你的资质和能力,我能让你平步青云扶摇直上,”洛安邦嗤笑一声,摇摇头,“但很可惜,很可惜。”
“洛老先生,我和洛迷津就是我们,不存在可不可惜。”容清杳轻声叹息,“我倒是很可惜您无法自洽自己的身份,将性别当枷锁和荣耀。”
洛安邦不置可否,冷冷嗤笑,“好好的女孩子患上同性恋这种病还不可惜?”
“洛老先生,请再恕我直言,虽然您德高望重,但您的认知是局限的,错误的。同性恋并不是一种病。”
这个女孩子的眼睛里满是坚定不移的光芒,被大人逼到这样的境地,仍然能保持镇定冷静的心绪和口齿。
洛安邦甚至有一种感觉,这个女孩子根本不在乎同性恋是不是一种病,她穿着廉价的旧衣服,前半生过着穷困潦倒的生活,却我行我素,不受任何束缚,甚至不为社会所规训。
“我再重申一遍,告诉我孙女你不爱她,你从来没有爱过她,所有事情都是你利欲熏心,想要榨取她身上的利益而已。否则……”洛安邦的眼底闪过一丝寒芒,“否则,你心仪的大学、公司都会把你拒之门外,无论你的成绩和能力有多么优秀卓越。”
“我向来说到做到,你十几年寒窗苦读,只盼有朝一日出人头地,是否一夕化为乌有,功亏一篑,全在你一念之间。”
“您是让我在前途和爱情之间选一个?或者说您希望我做一个背叛者?”容清杳仍旧端坐得一丝不苟,看不出任何慌乱。
“你选择爱情也不会得到爱情,我保证。”洛安邦深知谈判技巧,一手胡萝卜一手大棒,“你放弃我孙女,我可以在你研究生毕业后,给你提供优厚的待遇,介绍你去央行、券商工作也是可以的。”
“你可以再考虑一天,我给你充足的时间。”
洛安邦看着陷入沉思的容清杳,心底隐隐发笑,觉得自己想得没错,眼前的女孩子也是庸俗之人罢了,所有人都是可以收买的,收买理想收买爱情。
如果不能,只不过是因为筹码不到,不足以打动人心罢了。
当毕生理想、泼天财富权势近在眼前,这个女孩子有什么理由拒绝?
何况,拒绝的后果很严重。
深谙谈判技巧的洛安邦露出淡淡的笑容,再次强调:
“前程锦绣光明还是一生郁郁不得志,再给你一天时间好好权衡轻重。”
“不用,不必那么麻烦,”容清杳好似并没有思忖什么,只是欣赏着窗外雪景,“我现在就能给您答案。”
第57章 【过去时】终局
说罢话, 容清杳朝洛安邦颔首致意,表示自己还有事忙失陪了,便直接下车离开。
“年轻人不知天高地厚, 心比天高命比纸薄,”洛安邦的秘书在洛安邦旁边冷笑了一声。
洛安邦没有阻止容清杳离开, 只是也拄着拐杖下车, 坐在副驾驶的秘书也急忙跟了过去。
他们俱都看着那个背影单薄的年轻女生, 在留下礼貌一笑后,于漫天风雪中, 返身离开。
气质清澈如莲,端方傲然,一双清丽的眼睛里始终波澜不兴。
“这个孩子太骄傲了,”洛安邦想到容清杳眼里骄傲的笑意,不由得摇摇头。
她骄傲得以为她能够得到世界上的一切,殊不知一个普通人又能倔得过什么呢?
总有一天这个孩子会妥协, 那身傲骨会折损,眼里的光会熄灭。
秘书妥帖地给洛安邦撑上伞, 阻挡风雪, “老爷,她再怎么骄傲也只是个穷学生罢了。这种自以为是、自傲自负的人,我们见过多少个了,等真正出了社会,就会原形毕露。”
朦胧细雪中, 容清杳单薄高挑的身影越来越小,化为看不清的小黑点, 可那种坚定不移的气度犹在,莫名有几分威仪。
洛安邦摇摇头, 不知是在对谁感叹,“虽然长得干干干净净,但眼里满是野心和锋芒,不要小看了这个女孩子。”
“是,老爷。”秘书恭敬地回答。
洛安邦长叹一口气,“既然她做出了选择,我们也要说到做到,先给一点小苦头让她吃一吃,等她尝到其中的苦处,自然就会妥协。”
秘书一向对于洛老爷子的决定毫无异义,且十分支持,“是,我马上就去办,容清杳在S大的老师教授都与我们非常熟悉。至于她现在所任职的公司,也和您的老朋友有业务往来,开除一个小有才华但无关紧要的年轻人易如反掌。”
“嗯,去吧。”
秘书走出去两步,为洛老爷子拉开轿车车门,感受到手机振动,接听了十几秒后,回到了老爷子身边,凑近低语道:
“老爷,他们说找到大小姐了,想请示您下一步怎么做。”
坐在后座上的洛安邦微微眯着眼睛,年纪大了还是有些精力不济。
再加上和容清杳一番对谈着实耗费心神,他本想亲自过去抓洛迷津回家,这会却又困倦得很。
久久没得到下一步指令,秘书也没敢启动车子,只静静地等着。
“你们去把她抓回来,不要让她再跑了,也不要惊动周围的人,还有媒体,洛家丢不起这个脸。”
“是,老爷。”
**
被一群保镖押回洛家前,洛迷津原本在小出租屋里打扫卫生,换了新的床单被套,还去不远处的山上采了几朵白色和黄色的小野花,回来装在塑料瓶里。
她新学了一种果冻奶油布丁的做法,布丁刚刚成型,还没来得及打发奶油。
那些保镖也换了一批人,更沉默更高大,不由分说就架着洛迷津上车。
一路上和押送犯人差别不大,不交流不合作,前后围着洛迷津,避免她再次逃走。
华贵典雅的铁艺大门门口,阔别几月不见的管家阿姨似乎憔悴了很多,在看见洛迷津的时候,几乎泪目了。
只是不知道这湿润的眼眶,有几分是因为洛迷津身上廉价的衣服,又有几分是感叹自己这个月的奖金要翻倍了。
“大小姐,你怎么能偷偷离家出走这么长时间,你不知道这几个月来老爷和我们都要急疯了。”
“急疯了?”洛迷津嗤笑一声,毫不留情地幽幽指出,“你们放心,没人知道洛家大小姐是同性恋,也没人知道我大逆不道,你们没有任何损失。”
管家阿姨顿感尴尬,讪讪笑了几声,“大小姐,我们全家上下都是担心你走了歪道,必须要纠正过来。”
洛迷津没有再和管家阿姨废话,径直往洛老爷子的房子走去。
“迷津,你长本事了。”洛安邦刚刚午睡起来,没有动怒,“爷爷冻结你的银行卡、信用卡,你还能在外面活这么久都是拜那个女的所赐吧。”
“爷爷,放我走吧,”再被抓回家,洛迷津出奇地冷静,“我要和她在一起。”
“在一起,两个女的说这种话,你也不觉得脏。”
“爷爷,我就是同性恋,我从未以自己为耻。但你们可以,我允许你们以我为耻。”
“迷津,爷爷给你两个选择,第一是和那个容清杳分手,和袁老的孙子订婚,第二是继续执迷不悟,丢洛家的脸。”
“爷爷,我爱容清杳,没关系我可以不做洛家的孩子,您大可以和我断绝关系,断绝经济。”洛迷津低下头自嘲地笑了笑,“您一直也不想要我这个孙女,现在可以如愿以偿了,求您放了我吧。”
“你还知道你是洛家的孩子,我洛安邦的孙女?你还有没有廉耻之心,断绝关系?”洛安邦冷笑了一声,“和你断绝关系要是那么简单,你爸妈又怎么会死?你摸摸自己的良心,对得起他们的在天之灵吗?对得起生你养你的洛家吗?”
“您想怎么样?”
“按照我给你安排的路,生活一辈子,做一个有出息的洛家子孙。”
“爷爷,我想为我自己而活。所有的一切我都可以听您的,不反抗您,但唯独这件事不行。不管您怎么逼迫我,用任何形式胁迫我,我也不会妥协的,我就是爱容清杳。”
“就算我断了容清杳的前途也可以?”
洛迷津浑身僵住了,后背蹿上一段又一段的阴冷,她双手握住桌沿,质问道:
“爷爷,你做了什么?”
“不是爷爷要做什么,这取决于你的选择。你生为洛家的人,爷爷绝不允许你有机会抹黑洛家,让洛家蒙羞。”
“爷爷,”洛迷津双眼通红,“我可以不姓洛,我可以离开洛家,这也不行吗?求您不要伤害她。”
或许别人不知道容清杳有多辛苦,有多努力,但她看得一清二楚,她的学姐是要在九天翱翔的飞鸟,荣耀应该为她的学姐俯首帖耳,容清杳应该前程似锦,而不应该被折断翼翅,被迫坠落。
这不可以,她无法忍受容清杳因为自己,而失去理想梦想,鲜花和掌声都是容清杳应得的。
洛安邦万万没想到自己的孙女妥协得那么快,就好像洛迷津比容清杳还要在乎容清杳自己的前途一样。
他想不通,自己这个向来不愿与人交往的孙女,甚至在他看来已经心智缺失,病入膏肓,怎么会有这样坚定的感情。
但他无所谓过程,只要目的达到了就好。
**
不知过去了多少天,容清杳独自一人待在漆黑的出租屋内。
房间里还残留着洛迷津的气息,她把洛迷津的衣服搭成一座小小的城堡,自己就蜷缩在这座“城堡”的最深处。
看见来电显示“积分第一的电子羊”,她猛地坐起身,因为多日没有好好吃饭,身体虚弱到仅仅起身就产生了一阵眩晕。
但她不敢耽误,强忍着不适接通了电话。
电话里静得一片死寂,如果不是能听见彼此的呼吸声,窗外的雪真的很大,比她们相遇那天还大。
霜雪坠落的声音,像极了穿透她们人生的利箭。
“学姐,我们分手,”洛迷津握着手机,并不觉得自己是富有生气的人类,只是按照指示完成流程。
尔后,这一屋子的人都不约而同露出欣慰的笑容,像一种恐怖电影人们劫后余生的后怕。
管家阿姨低语让仆人赶快去告诉洛安邦这个好消息。
容清杳仍旧坐在黑暗的出租屋里,保持着接电话的姿.势,洛迷津的声音犹在耳边回放。
她忽然起身离开,宛如下定了某种决心,不需要地图指引,也再次来到了洛家。
其实这只是她第四次过来,按照路痴的属性,她不应该这么快找对地点。
洛安邦在听闻她过来后,看似有礼貌地将她请进家门。
“洛老先生,您好,我是容清杳,请您让我和洛迷津见上一面。”容清杳穿着黑色大衣,清绝冷艳的脸上满是坚毅之色。
“我相信迷津已经和你说过分手了,为什么还要来纠缠不休?”洛安邦正在泡茶,仿佛解决了心头大患似的轻松愉快许多。
这段时间,他早已经动用手段,让容清杳无论是学业还是工作上,都碰了壁。
天之骄女得不到工作和学业的认可,失去出路,怎么也该懂得识时务为俊杰,懂得审时度势。
他以为她上门是来求饶的,没想到这个年轻人的眼神还是写满不肯后退的倔强。
“你不如多担心担心自己,现在服软还来得及,告诉我孙女你不爱她,只是玩弄她的感情,你立刻能去顶尖导师门下读研究生,工作也不用愁。”
“请您让我见她一面。”容清杳脸色苍白得吓人,泼墨似的眼眸也有种不服输的倔强。
“不如让我告诉你实话,其实我孙女根本不爱你,她有自闭症这件事你也是知道的,她没有过知心朋友,很多年里连正常社交都没有,和你只不过是一时兴起而已。”
“迷津上一个好玩伴是一只猫,她也说要和猫猫永远在一起。再上一个玩伴是一堆石头,她也天天抱着它们不放。你和那些猫啊狗啊石头,唯一的区别就是你是个人,能让迷津玩得久一些。”
“年轻人,要懂得及时止损,不要一错再错。”
“您是不会让我见她的,”容清杳神色冰冷,用的是肯定句。
“你是聪明人,我很欣赏你,劝告你还是尽快找个医院去治疗同性恋这个病吧。”
“同性恋不是病,虽然您是长辈,但我还是要指出您思维的局限性。”
“我孙女并没有你那么坚定,你们那几个月不过是她这个病人遇到好玩伴而已,这样想来,你真的很可怜,”洛安邦顺手丢出几叠现金,砸在容清杳脚边,“这是我孙女决定给你的,精神损失费。”
红色钞票从天而降一般,在容清杳身边散落,她没有动作,甚至连看也没有看一下。
清冷淡然的面容像是被冰冻一般,她知道洛安邦想击垮自己的心理防线,这不过是徒劳罢了。
“洛老先生,我相信洛迷津不是那样的人。”
“呵呵,你认识迷津多久,能有多了解她?”洛安邦轻蔑一笑,很好地掩饰住了心里的震惊,“你不过是为了相信而相信。”
“知己以心相交,不以时间或是其他。”
“我说了,迷津会结婚会恢复正常,你这般执迷不悟只会毁掉你自己,”洛安邦以眼神示意管家带容清杳离开,“送客。”
这一天的雪实在是太大了,天灰蒙蒙的,像是铅块坠在空中,容清杳再也难以维持冷静的情绪,身体不由自主地颤抖,眼睛酸涩,全部力气都被抽干了。
她低着头慢悠悠地走在洛家精心翻新过的花园里,鲜花们都不见了,取而代之的是光洁的大理石地面,和似乎望不见头的宽阔台阶。
穿着艳丽光线的贵妇人与她擦肩而过,然后慢吞吞地停住,踱步回来,脸上挂着一种难以言喻的微笑。
“容清杳,好久不见,你似乎有点憔悴。”
“岑夫人。”
岑夫人脸上涂着厚厚的脂粉,指尖轻挑,说出的话毫无避讳。
“我万万没想到你是个搞同性恋的脏东西,你简直比你妈妈还要恶心。”
“是你向洛家告密的。”容清杳漆黑的目光定定看着她。
岑夫人像是喝醉似的摇摇晃晃,远处的保镖想上前又碍于这是洛家不敢太出格。
“你的反应还不算太慢,我专门雇佣了狗仔拍你,本意是让我儿子多了解你,好打败你,让你一份家产都别想得到。”
容清杳讥讽一笑,眸光沉静,“我说过了,我对岑家的资产没有半分兴趣。”
“无所谓,我已经毁了你一辈子,哈哈哈,”岑夫人在大冷天只穿着一件白色毛衣,神色颇有些癫狂,“我要毁了你,你现在是不是很心痛啊?前途没了,爱情也没了,到头来全都是一场空,和你那个没用的妈妈一模一样。”
“您把事情想得太简单,”容清杳对她的威胁无动于衷。
见容清杳过于平静,岑夫人反倒越发激动,“小野种,你休想威胁我儿子的地位,你休想。”
“再重申一遍,我对岑家的一切都不感兴趣。”
看着容清杳往外走的背影,岑夫人越想越难受,脑海中的幻觉全是容清杳身着名贵大衣,衣冠楚楚,尊贵矜雅的模样,仿佛已经抢走了她和儿子的一切。
这幻觉已经在她脑海里循环过上千遍了,她不能留下这个祸害,要让这个祸害永远消失,消失!
高跟鞋踩在积雪上的声音很吵,容清杳转过身去,就看见岑夫人发疯一样向自己冲过来,嘴里念念有词,然后拼命地一推。
“去死吧!去死吧,小野种。你休想夺走属于我儿子的一切。”
洛家重新修建的高台有五六米高,彻底失去意识前,她还在想着那一天她们说着再见,却再也没能好好相见。
她有看见洛迷津给自己做的果冻布丁,她记得她们说好要一起去看演唱会
但只要她不放弃,总有一天能找到洛迷津的吧……
剧烈疼痛从头部袭来,容清杳最后只看见闪耀的白光在眼前掠过,像极了盛夏时那人张扬美丽的银发。
她想要伸出手去,牵住洛迷津,告诉洛迷津不要害怕,等一等她。
她会功成名就,会带着温暖和鲜花找到她,再次拥抱她。
只是真的好想再见洛迷津一面啊,远远看上一眼,不说话也好。
为什么连告别都不被允许呢?
容清杳跌落在大雪天里冰冷的路面上,鲜血染红身下洁白的积雪,状似烈焰灼心,不依不饶,永不熄灭。
一时间,四周静止,之后是救护车疯狂的声音,和保镖们冲过去围住岑夫人的场景,有人高喊着“报警,报警”,而洛家大宅里,管家阿姨还在提前播放着婚礼进行曲,以作练习。
之前就有同学提前来祝贺她订婚,洛迷津在保镖的监视下和同学们短暂地打过了招呼,听见她们说容清杳学姐已经定下了出国读研的行程。
也就是今天。
那些同学一如前几天排练好的那样,轮流上前给予她祝福和礼物,她麻木地看着仆人和管家忙来忙去,准备订婚礼的一切事宜。
“大小姐,您可以换婚纱了,我们都在外面等您。”管家阿姨示意保镖跟着洛迷津上楼,防止意外的发生。
这些日子他们都将洛迷津看管在没有窗户的房间里,生怕大小姐一个高兴又跑走了。
但今天是订婚礼总不好被别人看见这样对待洛迷津,于是安保就松了很多。
这是洛迷津唯一的机会,因为要招待宾客的缘故,大部分保镖都在别墅前门,她能够趁换衣服的时间,跳下三楼窗户。
洛迷津所有东西,手机、背包、身份证、护照都被管制起来,她昨晚趁管家阿姨睡着,把身份证和护照偷了出来,再加上用收藏品和同学换来的几千块钱,藏在换衣间的花瓶里。
两百米外的柏油马路上,是她恳求同学帮忙叫的出租车,司机承诺过会在十点到十点一刻等待她。
她听几个同学说容清杳出发去M国的航班时间是中午十二点半,她祈祷自己能赶得上。
前门宾客云集,人们脸上洋溢着笑容,知晓内情的那位同学略显紧张地坐在一旁,时不时就往门口看一看,直到她隐隐听见出租车轮胎与地面摩擦的声音,才放下了心。
机场是一座龟壳形玻璃穹顶的建筑,洛迷津赶到时依旧是人来人往,被困在家里太久,她连走路都不够协调,好几次都差点儿摔倒。
机场大厅里,飞往M国L城的航班还未起飞,她疯狂在人群中穿梭,试图寻找到熟悉的身影。
这座机场曾经是她的希望之地,她和容清杳在这儿一起飞向过自由。
直到被现实绞杀,被梦想抛弃,被人群围困。
也不知道是谁在人群中喊了一声“迷津七段”,没过多久,一群记者扛着相机和闪光灯围到了洛迷津面前。
“迷津七段,听说你今天不是要和金融大鳄家孙子订婚吗?怎么会出现在机场?”
“迷津七段,你很久没有在围棋比赛中出现,请问是准备转型,还是另有苦衷?”
“听说你和家里人的矛盾很大,这次订婚也是被逼迫的,有这回事吗?”
“我们接到可靠消息称,你因为恋情不受家人同意而私奔,请问这一消息是否属实?”
“大小姐在那儿,快追回来!”
在机场大厅的门口,洛家保镖的声音传了过来,他们一眼就看见了被包围的洛迷津。
“赶快带大小姐回去,还能赶得上订婚礼。”
恍惚中,洛迷津好像看见了容清杳的背影,想要喊住女人,可无论怎么张开嘴,也发不出声音来。
女人的背影在安检口后越来越远,像一个无法触碰的梦。
她喊不出声,她没有回头。
好像是闪光灯和名誉阻挡了两人能看见对方的最后一眼。
洛迷津不知道这是讽刺还是惩罚。
她这一生拥有过许多的东西,旁人不可及。
其实她应该满足和妥协。
可她从没这样憎恨过财富、名望、闪光灯,就连围棋也连带着一起,成了她愤怒的对象。
如果她没有下棋,如果她不出名,如果她没有病,如果她不是这么没用,就能叫住容清杳。
告诉容清杳,她没有要和她分手,她由始至终都要和她走。
其实和她在一起的每一天都很开心超过生命任何一刻的开心前所未有的开心
如果这样想来好像也没有什么遗憾了。
不,她好遗憾,好想哭啊,不能和容清杳过一生的洛迷津,除了遗憾又还剩下什么?
可是属于她们的温暖的相依的时光结束了,黑夜漫长,却如旗帜般燃烧,在烈如鲜血的火焰中消逝。
长久潮湿的黑夜连着长久潮湿的雪夜,世界倏忽如梦幻化,跳荡着心底仅剩的光华。
从此流离失所,分崩离析。
誓死拒绝订婚,企图以死明志的后果,就是彻底惹怒洛安邦。
与世隔绝的高塔上,洛迷津被严格管控,周围是封闭的铁栏杆,她像是毫无生气的标本,偶尔她会伸出手去,幻想着和容清杳的手握在一起。
每天都必须上课诵经,借此净化心灵,一旦净化不了,便有新一轮的方式让她戒掉同性恋,回归正常。
她永远也无法忘记电休克疗法的痛苦,像是有碎裂的碎片一寸寸划过骨骼和皮肉,每一次治疗之后,她都很奇怪地会闻见身体被烧焦的味道,让人想哭。
他们会不断告诉她,同性恋是肮脏、不洁、有罪的。
可她只是坐在束缚椅上,一动不动,眼前是容清杳清冷美丽的脸庞,向自己微微笑着,温柔动人。
她从不觉得自己有罪。
洛迷津有用身上仅剩的钱,贿赂给自己送饭的小孩,求他帮忙送信给大学,渴望有同学帮忙寄信给或许已经远渡重洋的容清杳。
她日复一日等在黑暗阴冷的高塔上,带着最后的希冀等待回信。
山中不知年月,她已经失去计算时间的能力,完全不清楚现在是过去了十几天,还是一个世纪。
至少容清杳回复她的明信片,还看起来是崭新的:
[洛迷津,你我再不相见。]
同一时间,容清杳才从病房睁开眼。
第58章 【现在时】初恋
伴随着明晃晃的灯光, 容清杳故意使劲推了洛迷津一下,“留得住你的人也留不住你的心,不想留就走好了。”
洛迷津喘得很厉害, 月色破云,别墅四周也变得很明亮, 风吹过草木、树叶摇曳的声音都被放大到不可思议的程度。
本来想逃走的动作, 在被容清杳点破后, 冻结在了空气中。
一时间,她走也不是, 留下也不是,只能愣在这里。
“我没有要走,就是……就是觉得有点冷,想去穿件衣服。”终于,洛迷津找回了自己的声音,解释得很是费劲, “我会马上回来的。”
容清杳唇角微勾,笑音冷冷的, 从另一边勾起一件单薄的灰色针织衫外套, “这不是你的衣服?”
“嗯,是,的确是,”洛迷津顿时尴尬得无以复加,“我刚才没看见。”
“这件衣服是你刚才带进来的。”
发现自己越描越黑, 洛迷津深吸一口气,想要解释, 就被容清杳捏住了下巴。
女人过于瘦弱,能看清冷白皮肤下的青色血管, 在这样沉昧的光线,显得尤为可欺。
然而,女人神色冷然甚至有几分威慑的味道,“洛迷津,我说过的,你……你不爱我的话,可以直接告诉我,不用顾忌什么。”
不就是不被爱嘛,这世上多得是不被爱的人,多得是爱不到所爱的人。
那种日子她已经过了七年,无所谓可以一直过下去。
看着女人眼角湿润,却还强作无事的逞强模样,洛迷津心里的忐忑和不安一下俱都全部消失。
“不是的,学姐,我还没有准备好。我不知道该怎么爱你。”洛迷津没能忍住,还是像以前那样把容清杳拥入怀中。
七年光阴,给她心里留下的不止是空白,更多是难以控制的不配感。
这样的不配感支配她许多年,让她在寻找容清杳和放任女人独自幸福的两种想法中,摇摆不定。
从昨天到现在,巨大的幸福感像是从天而降的烟花,噼里啪啦在她头顶炸开,她不知下一秒会更幸福,还是就此消失。
在被抱住的那一瞬,容清杳心里的沮丧、难过、失望就都烟消云散,她在心底唾弃自己的没出息,又软软地贴在洛迷津怀里。
近到肌肤相触仿佛要融化在对方身体里。
“我才不信,你最会骗人了。”容清杳不依不饶起来,故意在洛迷津怀里轻轻呵气,时不时扯住对方的衣领往下拉。
“那要怎么才能相信?”洛迷津低下头看着怀里千娇百媚的女人,窄腰、长腿,白得晃眼的肌肤,如瀑的墨色长发缕缕垂落,细细的吊带缀在平直纤薄的锁骨处,唇瓣湿润嫣红。
以及银丝眼镜后,望向自己那双湿漉无措的眼睛。
容清杳勾住洛迷津的脖子,拉向自己,她轻轻闭上眼,湿软的唇瓣微微抬起。
“洛迷津,帮我摘眼镜。”
“嗯,好,”洛迷津手指颤抖,慢慢取下了那架银丝边眼镜放在旁边。
不经意间,就能看见女人雪白的腿根,薄软的小腹,和曾经绞紧过自己的温暖紧致之处。
“面对我就这么紧张啊?”女人十分明察秋毫的,才不点到为止地给洛迷津任何余地,气息中似有若无地哼笑一声,“是不是做了什么亏心事不好意思坦白?”
洛迷津心底一紧:“没有。”
“最好没有,”女人坐姿优雅,垂首敛目,微微莞尔,“要是被我发现了,让你……”
她刻意的停顿让两人靠近的这一秒,显得悬空似的漫长。
“让我怎么样?”洛迷津眉心微蹙,还没来得及问她要做什么,鼻尖便弥漫近了那种雪一般的冷冽滋味——
女人靠近了自己,柔软纤巧的手指在衣领上游移。
“吃不了兜着走。”
女人纤秾合度的线条,在洛迷津怀中看似被迫弯折出诱人的体态。
脖颈下的曲线一览无遗,白璧无瑕……也已经染上了艳色。
只不过她凶巴巴威胁的样子,实在是因为那种类似小兽张牙舞抓的模样,有失以往在社交场合和工作时的从容水准,显得格外珍贵可爱。
而不是颇有成效的那种掌控全局能力。
于是,洛迷津“不合时宜”地笑了出来。
“笑什么?”容清杳给了洛迷津一记眼刀。
“觉得你可爱。”
容清杳好似非常受用,暂时窝进房间墨绿色的雪茄椅上,伸手示意洛迷津跟过来抱住自己。
“天冷,过来给我暖暖。”
好在洛迷津慢慢上道,一同和容清杳窝进椅子的姿.势很符合女人的想法。
屋子里变得静谧无声,女人伏在洛迷津和墨绿色的椅子怀里,水晶灯清光落在她露出的微末侧脸上,像几缕零星的栾树粉花,光影斑驳。
洛迷津隔了很久,在容清杳都快要睡着时,忽然毫无预兆地问道:
“学姐,我爷爷是不是对你做了多不好的事情?”
如果……如果容清杳从不曾停止爱她的话,洛迷津完全可以想象出容清杳会遭遇到什么。
她以为自己的妥协可以换来容清杳的安全,她的学姐应该被温暖和爱包围着,而不是被人为打击,被拒之门外,被权势支配被权贵打压。
相信容清杳会过得好,是她这么多年唯一能够有几分宽慰的信仰。
现在信仰崩塌,她在心底几乎嚎啕大哭,不能自已。
想到当年洛老爷子给自己的两个选择,容清杳心里满是释然和轻蔑,她不后悔自己的选择。
就算再重来多少遍都一样,她做不到违背自己的心。
“洛迷津,可结果是好的,对不对?我赌对了,你没有让我输,”容清杳眼底微微湿润,“我也犹豫过,可心里就是不想放弃。”
她独自一人被迫远走异国他乡,为了生存为了求学为了争那功成名就的一线希望,日日夜夜咀嚼到的都是落泪的酸涩,好似咀嚼漫天清冷的雪光。
可她始终相信她们会有重逢的一天,她一直在为此努力。
“学姐,你应该讨厌我的。”
容清杳笑着摇头,“还这么傻。”
“不,学姐,不应该是这样的,”洛迷津再也忍不住,眼泪夺眶而出,哭得像是走失的孩子,“你应该过得很好。”
“乖,洛迷津,听我说,不要怨怼憎恨我们的曾经好不好?好的,过去的只要是属于我们的都是极好的,包括不甘、错过、残酷和绝望。”
“那些过去也构成了如今我们相遇的宇宙。我们体验了这些痛楚的、美妙的、灿烂的感受,都是一颗被我们熄灭的星星。”
在那么多个无望的日日夜夜里,她也扪心自问过,何必呢?
有时候好像不得不承认,等啊等,等一年两年,等五六年,可能结局是空,可能某一天从电话里得知洛迷津和别人的好消息,看起来真的蛮不值得的。
可谁又能算出这有多不值得?
她认为这值得,那就值得。
洛迷津湿漉漉的眼睛抵在容清杳的长发里,闻着属于自己的冷冽香味。
“它们会变成绳索,将我紧紧捆在一起。”女人像是在说什么古老的寓言故事,
时至今日洛迷津依然是自己的光。
她曾经也想狠狠去恨,也想要忘记过,却依然爱着的光。
在她整个灰暗的人生,没有人真心想靠近她,只有洛迷津化作光,真心想要温暖她。
七年时光消磨了太多的怨恨和忧悒,何况她本就不恨洛迷津。
她只恨她不在她身边。
“学姐,”洛迷津忽然福至心灵般地抬头,“你会出现在那个能看极光的民宿,不是巧合,对不对?”
容清杳白了洛迷津一眼,并不作答,只是抱着被子转向另一侧,任洛迷津在自己耳边叽叽喳喳。
“学姐,是不是,是不是?”洛迷津越想越有这个可能。
当时由于她是临时决定去看极光的,周边的酒店基本都被预定了,没有空房,唯有那间民宿是空着的。
老板还隐约提到过,每年都会有人包下民宿看极光,所以才会民宿房间才是空着的。
“对了,而且我过去的时候,本来想买一顶薪帐篷备用,老板也说被一个剧组给预定完了。”
容清杳捏住洛迷津的嘴唇,眼底波澜泛起,“好了,小侦探说得都对。先睡觉好不好,过来我抱着你。”
“好。”
“把裤子脱掉睡,”容清杳瞟了眼洛迷津过于保守且厚重的睡裤,轻飘飘地命令道。
洛迷津呼吸顿了顿,“可是我只穿了一条裤子,
“我的被子很厚,睡着会很热,反而容易着凉,”容清杳斜睨着洛迷津,故意调笑,“还是说你心怀不轨所以不好意思?”
“才没有,我现在就脱。”
容清杳掩藏着心底的笑意,散漫地看着洛迷津飞快裹进被子里,“紧张什么,又不会吃掉你。先睡觉啦。”
两人一直睡到下午才悠悠醒来,拉着窗帘在床上磨磨蹭蹭到傍晚,竟然又心血来潮地跑去后花园里搭帐篷玩。
被牵出来吃草放风的小马,四蹄嘚嘚地在两人面前献宝,不断跑来跑去争取想吃几根胡萝卜,奈何这两人纯粹是来搭帐篷玩,没空搭理小马。
它只好鼻孔呼出一阵白汽,气鼓鼓地架着小马蹄跑远了。
搭好帐篷两人就迫不及待地钻进去,容清杳双膝跪在柔软的床垫上,身下是柔软的真丝床单,泛着月光般的质感。
“学姐,你明天不需要工作吗?”洛迷津环顾帐篷里的一应搭配,家用电视、烤肉机、野营火炉,她毫不疑问今晚会是个不眠之夜,“这里风大,会不会容易着凉……”
她的话还没说完,电话又不合时宜地响起,屏幕显示“兰明雨”。
“学姐,我接个电话。”
“晚点再接,”女人不管不顾地吻了上去,眼睛湿润,唇瓣柔软。
七年的分离,令她们生涩到一如初尝禁.果的大学生。
帐篷风声呼呼,里面却充斥着喘息和唇舌交吻的水声。
女人细腰下塌,被撑得发白,被入到神思溃散,用来垫腰的枕头是草绿色的,如同盛夏阳光下涌动似浪的草甸。
帐篷外,佣人阿姨的声音嘹亮而中气十足。
“容小姐,你让我炖的鸡汤炖好了,现在正是喝的时候,我给你们端过来?”
一时没听到应答,佣人阿姨以为是自己耳背,没有听清,于是又走近了些许。
“容小姐,洛小姐,天气预报今晚上可能有阵雨,你们干脆别搭帐篷了,回来喝鸡汤吧。”
今夜风大,即便隔着帐篷,两人似乎都能闻见鸡汤清香扑鼻的味道。
“学姐,要不要喝鸡汤?”
容清杳咬着唇,又冷又艳地乜了洛迷津一眼,“现在要怎么喝嘛,都怪你。”
看着容清杳弱气无力的模样,洛迷津自顾自地点头,“学姐,我感觉你的确需要补一补,我去拿鸡汤过来。”
看着洛迷津抽出湿巾,慢条斯理地擦拭手指上的水渍,容清杳恨不得把人咬上一口,哪有做到一半跑去拿鸡汤的道理……
“我来拿吧,清杳姐姐她现在有点……不太方便。”
佣人阿姨给容清杳做了好几年的饭,一听这话顿时急了,“容小姐怎么了?是不是感冒了,我之前就告诉她要她早点睡觉,她又受过那么严重的伤,还不懂得爱惜自己的身体,真是让人操心。”
“清杳姐姐之前受的伤……很严重吗?”洛迷津看着佣人阿姨,小声地发问。
“对啊,休养了好久,后遗症也很严重,总是失眠,”佣人阿姨奇怪地看了洛迷津好几眼,搞不懂作为容清杳的情人,怎么洛迷津一副什么都不知道的样子。
“谢谢阿姨,”洛迷津稳了稳心神,“我来端鸡汤过去吧。”
“也行,汤里我放了羊肚菌,还有黄芪之类的中药材,补气养颜的,你们多喝一点啊。”
“好的,谢谢阿姨。”
容清杳瘫软在帐篷的软垫上,看见洛迷津端着瓷碗回来,碗烫,下面垫着一层厚厚的丝绸软布。
“学姐,先喝一点汤。”
或许是洛迷津的声音太温柔,又或许是刚才被深入得太久,容清杳累到没能察觉出对方语气里的微妙变化。
她被洛迷津抱在怀里,女生的手抚过她细软的腰际,有那么一瞬的用力捏紧,又骤然放松。
喝完鸡汤,容清杳就被洛迷津不由分说地抱出了帐篷,一路回到她们三楼的主卧里。
“学姐,我帮你洗澡。”
“嗯,我自己去吧,”容清杳略感害羞地裹紧了自己的衣服,那一处被撑开的湿润感觉犹在,都不用看就知道肿得有多厉害,更别提身上斑驳的痕迹。
洛迷津笑了笑,压低的眉眼有种野性的沉郁,“我帮你吧。”
这儿的浴缸打扫得很干净,白金质地,尺寸很大,躺两个人进去都绰绰有余。
洛迷津把容清杳放回床上休息,自己又转回浴室,开始放热水、花瓣还有风信子味道的精油。
“洛迷津,你先出去吧,我自己可以的。”
“怎么行呢,学姐,你之前才说过不要我走的啊。怎么会这么快就变卦?”
“但是……”容清杳双眼绯红,又被洛迷津堵得说不出反驳的话来。
见状,洛迷津微微一笑,又转过头去,用手试了试水温。
修.长如玉的指节在透明的水中轻晃,带出哗啦黏腻的响声。
这一幕落在容清杳眼中,又带来了异样到难以言喻的感觉。她怎么会想到洛迷津竟然比以前还会“玩水”,没几下就让她软了身子。
之前被手指堵住的潮水,现在又一阵一阵地落下来。
“洛迷津,我忽然想起来了,过几天我要飞到另一个城市参加综艺节目,你能不能帮我去收拾一下行李?”
“不是过几天才去吗?”
“就是明天,你快去,”容清杳幽幽地登了洛迷津一眼。
“没关系,不急,我一会儿还有力气帮你收拾的,”洛迷津岿然不动,反倒手指灵活地帮女人倒好了精油和花瓣。
甚至连果酒都准备好了。
女人肌肤白皙,触手生温,背部的蝴蝶骨上缀着几朵淤青,腰窝在水底朦朦胧胧。
“学姐,我一会儿有问题问你,你能保证诚实回答吗?”
容清杳拧着眉,湿润的双眼失神地往下看。
粉红软肉被纤长如玉的指节带出来一点,又压回去,她整个人都被弄得乱七八糟,洛迷津反倒除了头发微湿外,还衣冠楚楚,随时可以见客的体面模样。
“洛迷津,我好累,唔……求你,不要了。”她根本提不起精神来应付洛迷津的问题,“明天再问吧,今天好累。”
“可是你刚才说过,明天有工作要做,还得飞往另一个城市。”
因为太久没做,女人如远山的黛眉不自觉紧缩,现在眼神逐渐涣散,唇瓣轻咬,说话也断断续续的。
“所以才要……回来再聊。”
“不行哦,告诉我,你是怎么受伤的?”
“唔……嗯,我就不说,想睡觉了。”
“你才起床不到四个小时,”洛迷津不为所动,仍旧固执地发出疑问,“是不是我爷爷害你受伤的?”
“不是了。”
“那是谁?”
女人本就潋滟的唇色,更是被变本加厉吻到糜.艳不堪,她在水中载浮载沉的身体温热无助,只能随着洛迷津或是难耐或是释放。
洛迷津的吻绵软而轻,不断迎合着一次又一次的长驱而入,在一次长久的颤抖后,容清杳有如惩戒,狠咬了洛迷津一口。
“学姐,你是妖精吗?总要吃人肉?”洛迷津吃痛,手下反倒更用力速度更快,感受到更加强烈的缠裹。
“你……洛迷津,唔嗯,”容清杳眼里流出生理性的泪水,全身彻底软掉。
能够附着在洛迷津指节上的热量已经到达了一个极其美妙的高度。
容清杳已经醒过来又昏过去好几次,洛迷津心满意足地把人带去浴室又清理了一遍,送进干燥温暖的被窝里。
她刚打开浴室的门,就感觉脚上碰到什么软软的物体,一低头发现原来是那种异色瞳的狮子猫,薄荷糖。
“喵喵,“薄荷糖的声音夹了起来,围着洛迷津打转,看起来焦急得很。
没过一会儿,它又绕过洛迷津,直冲在床上昏睡的容清杳而去。
洛迷津正在给容清杳吹干头发,根本没空理薄荷糖,好几次它想冲进容清杳怀里,都被她阻止了。
直到一切都整理妥当,她才蹲下身来询问薄荷糖。
“你是不是饿了?”
容清杳之前每晚都会给薄荷糖煮几只虾作为夜宵加餐,今晚女人被折腾到哭哑了昏睡过去,根本不记得这件事情。
“喵喵喵!”薄荷糖见容清杳没有动静,整个猫就更急了起来,在地板上转来转去,时不时趴在羊毛地毯上,业务很是熟练地翻起肚皮打滚,极尽谄媚讨好之能事。
洛迷津当机立断抱起薄荷糖,“别叫了,我给你煮我给你煮。”
看了眼已经在床上安然睡去的容清杳,她跟在薄荷糖身后下楼,一人一猫来到厨房,煮起了新鲜的虾肉。
“你主人这些年过得好不好?”洛迷津把肉给小猫盛好,蹲在一旁看它吃,时不时戳一戳它肥嘟嘟的小胖脸。
正在吃虾肉的薄荷糖根本不理洛迷津,只顾着埋头干饭。
“再吃这么多,小心长成煤气罐罐。”
似乎听懂了洛迷津的话,薄荷糖气急败坏地冲她喵喵两声,叼着最后一片虾肉飞快地溜走。
第二天一大清早,容清杳刚下楼,迎面就是一团白色的毛茸茸飞奔而来,绕在她腿边狂蹭,一边大声地喵喵叫。
好像受了什么天大的委屈一样。
“薄荷糖,是不是昨天没吃到夜宵,饿了啊?”
“我昨天给它煮了虾。”跟在一旁的洛迷津急忙表明自己昨天照顾过小肥猫,以此赢得容清杳的“原谅”。
容清杳仍旧是不想理洛迷津,谁叫这个人那么不知节制,弄得她现在腰酸得不行,那儿也还是肿的。
现在连抱起薄荷糖都有点困难。
洛迷津自知理亏,心虚地摸了摸鼻子,“以后我不会像昨天那样了。”
薄荷糖看了一眼洛迷津,又埋下脑袋在容清杳怀里蹭来蹭去,一副受了欺负很委屈的样子。
“我和它才不要相信你。”
女人穿着露背式大长裙,缎面材质,线条优美大方,勾勒出纤细曼妙的身材。
因为身上的痕迹未消,皮肤又白,连扑粉都不管用,只能戴上丝巾掩盖。
此时,言思已经从把车开到了大门外,准备接送容清杳去机场。
“我要出差三天,你乖乖在家,和别人见面都必须经过我的同意。尤其是兰明雨,”容清杳勾住洛迷津的肩,目光妩媚锐利,“听懂了?”
“嗯,懂了。”
“知问马上就到了,你记得给她开门。”
“好。”
结果容清杳刚坐车离开,洛知问就到家了,她只看见洛迷津时还感到一阵失望。
“清杳姐人呢?”她打量着装修得简约雅致的房间,语气失望地问。
“她今天有工作,刚走。”
“那吃完午饭,你陪我去逛会儿超市吧,我想吃小熊软糖。”
洛迷津狐疑地望着洛知问,“你现在的身体能行吗?”
“迷津,医生说我现在需要适当锻炼,出去走走恢复身体机能,最好多和家人在一起,以便于保持心情愉悦。”
“小熊软糖算是不那么健康的食品,你这个病人也可以吃吗?”
“行了,你也是够能念叨的。幸亏清杳姐给我安排了住处,就在你们对面,有什么事你喊一声我都能听见。”洛知问无奈地说,“医生都允许出院休养,等待合适的心源了,我没那么脆弱。”
洛迷津抱着薄荷糖往厨房走去,顺便跟做饭阿姨说了下洛知问的情况。
“诶,你和清杳姐最近怎么样了?”洛知问跟过来上下打量着洛迷津,“我真是看不上你,还要清杳姐主动向你表白。你啊你,要不是清杳姐对你念念不忘,我看你这辈子怎么办。小小年纪你还挺能装的。”
装得让她以为洛迷津真能放下容清杳。
洛迷津:“……”
“嗯,挺好的,就是总会想起以前的事情。”
“那你们回国故地重游一趟不就好了,忆往昔岁月,正好展望未来。”
洛迷津心念一动,“嗯,有点道理,我跟学姐商量一下。”
“还商量什么,你们现在有钱有时间,正好替我回去探探路,等我病好了下次还要和你们一起回去,”洛知问自来熟地跑过去和做饭阿姨甜甜地说现在就想吃饭,因为着急去逛超市买回国的东西。
**
几个小时后,洛迷津拗不过洛知问,只好跟着去了离家不远的超市。
结果两人逛没有一会儿,就看见前面围了一大片人,也不逛超市买东西,就站在那儿盯着什么看。
她们好奇地走了过去,隐隐约约听见了熟悉的声音。
超市里挂着的大屏电视里,主持人夸张地对着话筒说道:
“天啊,看得出来,清杳你好像很爱这个初恋啊?”
场上场下,包括电视机前的所有观众都屏住呼吸,想要听一听容清杳的回答。
毕竟在她们眼里,容清杳在这六七年的出道时间,基本没有任何绯闻,偶尔有人或者粉丝突袭去剧组探班,街上偶遇饭拍,容清杳身边都没有过任何暧.昧对象。
被媒体戏称为无性恋,禁欲主义者,结果今年突然宣布订婚,又突然取消,然后是现在上综艺来,第一次公开聊起自己的感情问题。
洛知问拉住洛迷津兴奋地压低声音说:“喂喂喂,是清杳姐耶,好美好漂亮啊。怪不得都说她不上镜,屏幕里不及十分之一美貌。”
“也没有你说得那么夸张吧,”洛迷津目不转睛地看着屏幕,露出自己都没有注意到的微笑。
“切,你还挺会玩谦虚那一套,实际上心里乐开花了吧。等下,她们好像聊到你这个初恋了哦,”洛知问十分有八卦兴致,“我们就站在这里看吧,这个节目肯定很有意思的。你看这么多人都不买东西了,专门站在这里看节目。”
电视屏幕里,穿着黑白配色制.服的女人握着话筒,略微沉思片刻,眉眼淡然。
“这个我说了不算,要看她的感受才算。”
“哇哦,清杳不亏是学霸啊,连谈到恋爱都有一套学术上的严谨感,“主持人十分上道立马给出热烈的回应。
台下的观众也跟着起哄,叽叽喳喳一片。
“清杳,我们节目的下一项是给你初恋打个电话。不然,我们不确定你的初恋是不是真人呢。”
第59章 【现在时】吃醋
主持人的话音一落, 场下的观众纷纷惊声尖叫,议论不断。
“不是吧,我还以为有初恋这种事情。只是清杳不想和那个劳什子未婚夫结婚的幌子。”
“啊啊啊女神有真心实意喜欢的人吗?我心碎了, 九敏。”
“可恶啊,要是这个初恋对清杳不好怎么办?”
“我看过一个早些年的帖子, 不保真, 清杳大学时候可是有过一场轰轰烈烈的恋爱的, 据说是对方甩了清杳,清杳才会封心锁爱, 远离喧嚣尘世……”
“谁会甩清杳?眼瞎了还是脑子有泡?一听你这瓜就不真,我听说的版本是清杳家境不好,大学毕业后两人好聚好散的。”
屏幕里的容清杳周身好似缭绕着缭绕白雾,目光温柔地投向了屏幕外的洛迷津。
令她莫名心一虚,紧张地四下张望,看看有没有人注意到自己。
洛知问故意拍拍洛迷津的背, 嘻嘻笑道:
“安啦,迷津, 我们现在在在超市里的电视机区域, 大家都在看你家清杳学姐,没人能猜出来你就是抢走女神的那个可恨初恋。”
她引着洛迷津环顾四周,的确围过来看电视的人,全都是一些小年轻,她们目不转睛盯着电视屏幕, 根本无暇注意旁边人的动作反应。
“这个主持人说要打电话,是真的要吗?”
由于很多年没怎么看过电视上的娱乐节目, 洛迷津的问题显得有点傻。
“当然是真的了,这种综艺节目就靠类似的劲爆话题和实时互动挣流量, ”洛知问拍拍洛迷津的肩,“大人,睁开眼看看这个时代,别活得像刚从土里挖出来的可恨初恋。”
“我哪里可恨了?”连续被洛知问提到两次,洛迷津不得不反驳道。
“一看你就没追过星,你这种抱得美人归的神秘人物最可恶了,一般都得画个圈圈诅咒你。”洛知问推着购物车,悠悠闲闲地看向一旁的充电宝,寻思不能买太大容量的,不然洛迷津回国的时候带不上飞机。
作为脱离娱乐生活,从没追过星甚至没怎么看电视节目的“原始人”,洛迷津还是有点懵懵懂懂的。
“知问,不至于吧,电影是电影,生活是生活,她们喜欢荧幕上的容清杳,不会代入现实的吧?就像你喜欢哆啦A梦,也没有幻想它变成真的。”
洛知问拿起购物车里的芝士味爆米花,决定一会儿换成焦糖味的,医生嘱咐她要清淡饮食,注意营养搭配,但如果爆米花是买给洛迷津的,她悄悄吃几颗应该没事吧。
她用看笨笨的表情看着洛迷津,一副痛心疾首的样子。
“迷津,我的大人,时代变了,你真的需要恶补一下现代知识了,不然我都替清杳姐嫌弃你。你理解清杳姐作为演员、明星、影后的分量吗?据不完全统计,她有千万以上的活人粉丝啊,拍过的电影大部分都是叫好又叫座,又几乎没有绯闻。这种高岭之花的魅力无限啊。”
“那是因为学姐超级优秀的,”洛迷津不着痕迹地瞟了眼屏幕里姿态优雅矜贵的女人,小声加了一句,“而且还是天下第一好看。”
“很不幸,跟你一个想法的人很多,”洛知问以一种科普的形式继续给洛迷津输出补课,“而你在这群痴迷爱恋容清杳的人中,脱引而出,成为天选之人,你想想有多拉仇恨吧。”
“嗯,那我躲好一点?”洛迷津挠挠头,发懵的表情让洛知问想到了那只叫薄荷糖的狮子猫。
“你过几天上网搜搜有关清杳姐的消息,贴吧论坛微博各个平台都看看,你该不会没看过清杳姐的电影?”
“都看过,我买来碟片看的,”洛迷津诚实地回答,清稚的眼睛闪烁着洛知问觉得是“智慧睿智”的光芒。
洛知问捂着脸,无语道:
“你是不是还活在上世纪?碟片是买来收藏还有签名的,你去视频网站看清杳姐的电影,记得不要关闭弹幕,懂了不?还有各种娱乐软件,你都得看看。”
“嗯好,等这今天忙完,我回去就开始看,”洛迷津认真地点头,额头上的白色呆毛也跟着一晃一晃的。
这时,电视上主持人重复要求容清杳给“初恋”现场打个电话,以证明确有初恋其人,场下的助理言思已经按照节目流程给容清杳送手机上来了。
这个节目是现场直播的,等洛迷津意识到这一点时,手机已经在口袋里振动了半天。
一拿出来手机屏幕就显示“清杳学姐”这四个字,洛迷津抬眸看见电视里的容清杳,正神色自若地给自己打电话,全场观众都在屏息等待。
主持人更是满眼期待,甚至还有拱火嫌疑地说道:
“怎么这么久还没接啊?不会是被什么要紧的人或者事情耽误了吧?”
“知,知问,我……我去接电话,我找个安静的地方,”洛迷津肉眼可见地紧张起来,急急忙忙往人少的厨房餐具区走去。
洛知问摆摆手,看也没看洛迷津一眼,“去吧,我来选你们回国要带的必需品,你快去,看你那点出息,什么心理素质。”
节目现场,容清杳的手机并没有外放,意味着对方说了什么也只有容清杳一个人知道,然而电话打过去嘟嘟了很多声,也没有人接起。
女人倒是好整以暇地等待着,细嫩修.长的手指轻轻点在桌案上,莫名肃杀冷艳。
场下的观众大部分是容清杳的铁杆粉丝,从她出道就一直追着她,对她简直是捧在手心里当宝。
现在洛迷津接电话比较慢,就引得了好几个人的微词。
“那个人怎么敢这么久都不接女神电话的?不知道我们清杳的时间很宝贵吗?”
“天呐,我清杳女神不会是被人骗了吧,有初恋这一层滤镜,太容易被骗心骗身骗感情了,不要啊呜呜呜。”
“没看出我们清杳有恋爱脑倾向啊,你们冷静一点,这只是一个电话而已。”
“对啊,我永远支持她的选择。相信我,清杳的眼光不会那么差劲的。”
“我早就说过了,肯定是这个初恋甩掉的女神,你看看这接电话的态度,太过分了啊。”
电话里每滴滴一声,容清杳的心跳就要慢上一分。
和洛迷津刚和好没两天,她们就被迫分开了……快到一天吧,也有六七八个小时了。
虽然在节目开始前她们才开着视频聊过一会儿,但那种折磨人的、患得患失的渴始终挥之不去,反而愈演愈烈。
发现台下观众有些躁动,容清杳长发垂落,轻抬指.尖悬在唇间,示意大家安静下来。
“啊啊啊,清杳这个手势好A啊,我好喜欢。”
“awsl,为什么我不能是女神的初恋?”
“女神,性别可不可以不要卡那么死,偶尔也看看我们吧。”
恰好此时,电话接通了。
厨房餐具区的商品琳琅满目,洛迷津握着小手机,视线落在小黄鸭水杯和菜刀上,反复嘱咐自己不要紧张。
她先是听见现场的嘈杂,然后是容清杳清浅的呼吸,顿时世界的荒唐、忐忑和喧闹都离她远去了。
“在做什么,你怎么这么久才接电话?”女人的嗓音柔柔软软,如清晨薄雾似的洁净而美妙。
有种恰到好处的撒娇和甜蜜感。
“学姐,我……我在超市和知问一起购物,买一些零食还有日常用品,买完就会很快回家了。”
“可你还是好慢才接我电话,购物那么认真,都快把我忘了?”
场下观众亲耳听见容清杳娇软的声线,顿时“哦莫”了一大声。
“我从没见过她对别人这样说话……我只见过清杳高冷地拒绝别人的样子。”
“我也没有,还我冷淡禁欲的御姐来,我的天,女神她真的下凡了,”一个粉丝作出抹泪状,“之前她宣布订婚的时候我都没有这么伤心,但这个初恋好像是真的啊,亏我还以为只是节目效果。”
洛迷津也知道自己这次电话接太慢了,于是乖巧地解释:
“学姐,我在超市有看到你的这个直播节目,所以不好意思接电话。”
“好,暂且饶了你,下次再犯,要罚的。”
“嗯好,”洛迷津眯着眼笑,满心欢喜,“那你什么时候回来啊?”
“今天就赶回来。”
“那我来接你。”
“好啊。”
容清杳挂断电话,发现主持人都有些目瞪口呆,好一会儿才缓过劲来继续主持。
然而,这个节目还没结束,微博就爆了热搜#容清杳真爱一个人是什么样#,配图是女人打电话的清冷侧脸,眸光流转,温雅矜贵中有种无法言说的温柔。
除了伤心一片但祝福的粉丝,这两人还有了莫名其妙的cp粉,甚至还有人煞有介事地为她们编纂了初恋故事,传得神乎其乎的,惹得一堆人泪洒当场,立刻就想去写点同人文过瘾。
和洛知问逛超市一个小时,洛迷津提着大包小包的零食陪着妹妹一起回家。
“你把零食给我就行了,那些旅游用品你自己收拾,”洛知问站在花园里,指了指自己的住处,“克莱尔医生下午要来给我检查身体,我还要睡个午觉就不跟你吃午饭了。”
花园的砾石路上,四周的林边树墙在淡色天光中柔和伫立,明亮的栗树干在风中摇曳,光润如一颗黄玉,葡萄藤旋转着穿过她们头顶的枝干。
洛迷津迟疑地喊住了妹妹,“你不能吃太多零食哦,我会每天检查的。”
“行了行了我知道的,先管好你自己的事情,多了解了解清杳姐,你这个可恨的初恋。”
洛迷津:“……”
“对了,你和清杳姐说回国的事情没?”
“嗯,刚才她上飞机前我们短信聊了一下,考虑到你过几个月才有可能做手术,我们想趁这两天有空回国待上一个星期左右。”
洛知问一下想到前两天容清杳和自己说过的话——
“我和洛迷津好像都不愿意提起过去的不愉快,但又很想了解对方的全部,很矛盾。”
她提出让她们一起回国转转,或许真的会是个好方法。
“挺好的,那你们赶快回去吧,把那边的房子收拾收拾,给我弄好游泳池,等我回去冬泳。”
**
在洛知问的强烈要求下,洛迷津和容清杳第二天通知朋友们,就坐上了回国的班机。
飞机在浓郁夜色中越过白令海峡,洛迷津取下睡眠眼罩,在一片安静的嗡嗡声中,忽然想起自己还有事情没做。
在飞机平稳飞行的过程中,她看了眼身边尚在熟睡中的女人,轻手轻脚拿出平板电脑连上wifi,开始恶补有关容清杳的一切内容。
结果不看不知道,一看真奇妙。
某部电影里容清杳一袭红唇,如瀑黑发无风自舞咬过刀刃的片段一闪而过,弹幕却像疯了一样满屏飘过。
[我宣布容清杳就是我老婆,老婆贴贴,老婆香香。]
[老婆同款香水前调可可果加玫瑰,后调焚香,好冷淡又御又欲,求老婆踩我。]
[啊啊啊,电影发布会上女神对我比心了,她还说会永远爱我们,我单方面宣布女神是我的了。]
洛迷津一边浏览,一边皱眉,身旁的女人长发微卷,睡颜端方清丽,在这样的昏黄的暖光下,无人不会想入非非浮想联翩。
很快,洛迷津收回视线,决定继续看看网上人们对容清杳的“追捧”能到达什么程度。
没过一会儿,她甚至看见还有最想和哪位演员/明星谈恋爱的投票,容清杳以碾压的票数,获得断层第一。
下面的网友评论都在说:
[我女神就是学生时代的学霸校花,那种清冷白月光,谁会不爱。]
[有次近距离见过清杳女神,真人好高好白,真的是人间理想。]
[楼上,你怎么会遇到清杳的?她除了电影发布会几乎不参加任何综艺的。]
[我和女神有相同爱好,正好遇到了,羡慕吧。她对我说话超级温柔的,眼睛里闪着光,诶,我就是这样恋爱的。]
下面有人附赠了一段容清杳在发布会上的视频,女人众星捧月般坐在最中间的位置,举手投足间赏心悦目,身段优美,狭长眼眸含情脉脉的,耐心温柔地凝视正在说话的人。
自然评论里有说没几个月正在说话的那个人,就在节目上半真半假地给容清杳表白,阵仗颇大。
“洛迷津,你怎么了,睡醒了吗?”容清杳被洛迷津接近无声的动作惊醒,在只属于两人的昏昧中慵懒地勾勾唇,嗓音携着初醒的黏软。
“没事,”洛迷津瞥了眼女人,平复情绪道,“你再睡一会儿。”
“这里睡不好,晚上回去了你抱着我睡嘛。”
“抱着你睡?”
“嗯不抱着睡不着。”
“好啊,一会儿回去有事想和你说。”
“什么?”女人半眯着眼,语气倦懒。
“回去就知道了。”
她们刚下飞机,接机大厅里就是人山人海的,那些粉丝个个声嘶力竭地喊着容清杳的名字,灯牌也疯狂地晃动。
洛迷津眸光晦暗,低着头跟在容清杳身后快速从vip通道离开机场,坐上私家车直奔已经收拾妥当的房子。
是一套三百多平米的大平层,离她们的学校S大只有半个小时的车程。
周边环境绿荫环绕,空气清新宜人环境僻静,不管天气如何,室内始终精准维持温度湿度在最合适的范围不变。
一个多小时后她们到家,洛迷津径直去换衣服洗澡,等两人都洗白白完毕,容清杳敛眉坐在卧室的床边,喊住了洛迷津。
“乖,你怎么了?从上飞机后就不太对劲。”
洛迷津没好意思说自己吃容清杳粉丝的醋,毕竟真的有种无理取闹的感觉,但心里又酸酸涩涩的,好像这七年过去,她不再是最了解容清杳的人。
“不开心了?为什么不说,还学会跟我生闷气了?不乖的小孩今天……”
容清杳话还没说完,就被洛迷津搂住了腰,对方手心的滚.烫,透过薄薄的衣料传来,让女人瞬间软了身子。
“洛迷津,这还是白天,”容清杳看着还没完全落下的太阳,嗔怒道,“你不说你怎么了,就不准碰我。”
“晚点再说,”洛迷津的眼眸泛起淡淡的红,眼里的占有欲一瞬间达到了峰值。
她吻住女人湿红的唇,温柔而强势,让向来淡漠禁欲的女人深陷其中,乖乖接受一切。
“什么晚点再说,你怎么……”容清杳万万没想到今天的洛迷津会这么强势,一点不顾她心里对这个人的担心,也不好好说话。
就这么过分……
好不容易寻到机会,她推开洛迷津呼吸急促地问道:
“告诉我你到底怎么了?不然今天晚上你就一个人去客房睡。”
洛迷津的眼睛湿漉漉的,唇瓣也鲜艳得像是沾染花露的花瓣,她略微思索了一会儿,还是跟个乖宝宝一样说出了原因。
“知问让我恶补一下娱乐圈的知识……还有各个粉丝对你的评价看法。”
对于她这个“老古板”来说,粉丝的发言都太大胆了,接受起来需要一定的时间和学姐的……安慰。
“大部分演员的粉丝对演员都是那样说话的,是一种表达热情的方式,你……”
女人被简单的亲吻弄到动情不已,晶莹透明的水液濡湿小小的布料,继而全面覆盖,那儿微微发颤,像是渴望尝到什么的贪吃小嘴。
“嗯,可是她们叫你老婆,还总叫你娶她们……”
“我说了那是一种方式嘛,”容清杳心底暗笑洛迷津吃醋时的可爱,然而还没等她笑完,强烈的感觉立刻铺天盖地袭卷而来。
“我懂了,是一种方式,”洛迷津像是好学上进的学生,不耻下问地不断提出问题,以求容清杳这个老师的解答。
女人不得不攥紧高支棉的草绿色床单,只因那春樱般的嫩.粉被洛迷津一遍一遍反复品尝,其中泛起的声响与呼吸的交织,像是有人在翻涌浪尖的草甸里狂奔。
“既然如此,不如学姐你当场给我指点指点,哪些是合理的方式。”
“指点什么?”女人双眼朦胧带媚,水光潋滟,布满泪痕的清冷面容满是失神的妖冶可欺。
洛迷津没有马上回答容清杳的疑问,而是下床转了一圈打开壁挂式的电视机,再打开手机播放电影发布会的片段,投屏到电视上。
顷刻之间,小小的卧室房间俨然成为一场“激动人心”的发布会现场。
“下面的问题想问问我们的主演清杳,这部电影的背景设定离我们的现实很远,几乎可以用魔幻色彩来概括描绘,请问你是怎么揣摩人物内心世界的,又是怎么让自己入戏的呢?”
屏幕里的容清杳穿着整洁干净,与此刻眼角哭得湿红还缀着几滴剔透泪珠的女人,形成了鲜明对比。
能听见台下粉丝们在容清杳说话前的尖叫和喧闹,甚至发布会还特地安排了献花环节,每回答一个问题,都会有人上台送一束与电影主题相关的插花。
“学姐,放松点,我都动不了了。”
洛迷津的话让容清杳更加羞涩,一紧张便有了愈演愈烈之势,根本就放松不下来。
仅仅两位客人就把那儿撑满了,粉.嫩的一圈紧紧箍着洛迷津。
电视机里的采访还在继续,已经来到了影迷粉丝的提问环节。
有大胆的粉丝当众提问:
“请问清杳你最近会有恋爱计划吗?”
“暂时没有,”坐在最中间的女人轻轻将鬓发撩到耳后,凌厉清冷的眼睛略微失神。
“那能不能问一下你的理想型是什么样的,给大家一个参考?”
能听出容清杳的回答有几分迟疑和不确定,声线仍然是温柔的。
“喜欢年纪比我小一点的,爱好音乐小动物,喜欢玩游戏……”
台下的粉丝顿感沸腾,高吼着“我啊”,“还有我”,然后就被主持人控场,笑着打哈哈接过了话头。
卧室里,容清杳时不时就被洛迷津将整个人抱在怀里,她像一艘小舟在汪洋大海里经历着风雨飘摇。
独属于两人之间失而复得的情绪是如此美、如此折磨人、如此难以捉摸,对对方的渴望和爱恋在每一次亲吻中战栗。
第二天阳光明媚,秋意渐浓,容清杳抚着酸疼的腰慢悠悠下楼,就听见门口传来敲门声。
是白锦徊——她听说这两人要回国,就拼死拼活地说自己也要跟过来玩,因此一大清早就从酒店奔了过来。
“哎哟,清杳,你不是一向最爱干净整洁了吗,怎么我都进门了,你们两个那些外套衬衣什么的还丢在楼上没收拾好,不太符合你一直以来的习惯啊?”
她看见这地上的一片狼籍,略感疑惑不管三七二十一就开口问道。
闻言,容清杳立刻心虚得不行,昨晚和洛迷津是洗完澡之后本来她是想一起看电视吃水果,哪里知道吃醋的小孩会这么“不听话”。
进而导致她们是从楼下开始的,根本来不及收拾“犯罪现场”。
“是薄荷糖弄的了,它最近特别喜欢叼衣服玩,怎么讲都不听话,到时候我还要再教育它。”
“薄荷糖,你们这次把薄荷糖也托运带回国了?它还适应吗?”白锦徊开始回想她们出发时的情况,好像没带猫过来啊。
“对啊,就是不太适应,乱跑乱跳的,才会乱叼衣服玩,总把我的衣服从楼上叼下去。”容清杳指.尖焦灼地在桌面上轻点,又把衣服领口拢紧,目光投向窗外的枫树叶。
“那看来是该教育一下小猫了,晚上别给它煮虾和鸡胸肉吃了。”白锦徊也深感薄荷糖最近太调皮,决定不给它带猫条和罐头来。
远在太平洋那头的薄荷糖:“???”
欲加之罪何患无词。
“对了,司机我都给你们找好了,要去的线路也提前安排了,”白锦徊轻轻咳嗽一声,提醒道,“我跟你说那座山里的戒同所很早就荒废了,你们故地重游也不一定能找到什么有价值的线索,把那些人绳之以法。”
“我知道,只是我们总得好好和过去道别,”容清杳淡淡地回答,转身看见穿好衣服下楼的洛迷津,“准备好了?”
“嗯准备好了,”洛迷津跟白锦徊打过招呼,乖乖巧巧地牵住容清杳的手,小猫似的跟着一起出门。
昨晚太过分了,她今天可不敢放肆,只能完全听从容清杳的安排。
**
“学姐,我们今天去哪里啊?不去S大逛逛吗?”坐在车上,洛迷津忍不住好奇心就开始询问容清杳。
“明天再去,我跟学校都说好了。”容清杳根据洛知问提供的信息,已经安排好了今天的线路。
直到下车的时候,看见熟悉的景物的不远处那座残破的高塔,洛迷津即刻反应过来她们此次行程的目的。
容清杳让司机原地等待她们,她一个人上前来到一所大学门口,和一个老奶奶买了两碗冰豆花。
那位老奶奶似乎认出了容清杳,还询问她这一年过得怎么样,为什么今年这么迟才过来。
“学姐,你怎么会和卖冰豆花的奶奶这么熟悉?”洛迷津接过冰豆花,小声地问道。
“经常过来就熟悉了,”容清杳带着洛迷津往前面走,“我打听过,有同学告诉我你好像转学了,在这里上课。”
这是所很好的学校,在里面学习的人都很优秀,每次看到他们脸上的笑容,容清杳就会想洛迷津是不是也笑得这么灿烂。
一年一年,她偶尔也会想通,就算遇不到洛迷津,只要洛迷津在这里很快乐就好了。
所以她才会总来这里,看到这些人的笑容,恍惚希望洛迷津也是这样笑的。
她想自己也在这所学校里走过,如果恰好和洛迷津走过同样的路,赏过同一朵花,看见同一轮月亮,就好像她们重逢了一样。
其实那个时候,她隐隐知晓自己做的一切不过是稚气和枉然,她和洛迷津的缘分已经在过去每一次斑斓结合与撕裂中,消耗殆尽。
“洛迷津,在那之后,你没有再上学了,对不对?”
“嗯。”
过去实在有些讽刺,洛迷津以为容清杳在顶尖学府里发光发热,享受着应有的幸福和掌声,容清杳以为她在新的学校也有了更好的生活。
容清杳转头看向不远处的那座山,郁郁葱葱,能看见破败黑色的高塔矗立。
那座违法的戒同所,在三年前被依法关闭,她曾无数次来过这里,怎么也没想到自己和洛迷津隔得并不远。
原来和自己分开的这些年,她爱的这个人过得这么艰难,并没有被阳光和爱浇灌,而是像一株枯萎的小植物,孤零零地躲在阴暗角落。
她的确心很痛。
“学姐,我根本没有想过要和别人结婚,那天说分手,是为了稳住我爷爷。我怕他会动用手段压迫你,你知道的,爷爷的人脉很广,他想毁掉一个人轻而易举。”
就算容清杳不说,她也想象得到女人当年有多艰辛,这并不是现在过得好就能轻易安慰的。
两人在洒满枫树叶的林荫道上坐下,容清杳犹豫几息,还是问出了心里的疑虑。
光线透过树叶缝隙落进来,如一空繁星在骰筒中摇晃。
“你从那儿出来后,为什么不来找我?”
洛迷津垂眸良久,“我在里面的时候,给你写过信,拖一个小孩子送去大学给你,然后你……你给我回过明信片,我也收到了。”
“可是……”容清杳心口一紧,“我没收到过你的信。”
第60章 【现在时】被发现了
洛迷津的手指无意识捻动, 她双眼无神地转动,仿佛回到那个暗无天日的冬天。
每一天醒来都能看见一些人在高塔下,不痛不痒地走来走去, 十分光鲜十分熟练。
她日复一日等着自己的回信,那个帮她送信的小孩似乎是见她可怜, 有时还会给她带进来一朵花、一捧泥土, 甚至是S大的一片落叶。
虽然知道希望渺茫, 可她不曾死心,总盼望容清杳能回信, 如果容清杳收到了她的信,肯定会回信的。
可是现在容清杳亲口告诉她,自己没收到过信,那么她得到的回信,那张明信片又是哪里来的?
“可我收到了你寄给我的明信片,”洛迷津眼眶很快便红了, 声音也变得艰涩哽咽。
如果不是收到了“明信片”,重逢时面对容清杳, 她不会那般无望, 自卑到连和女人求证都没有勇气。
如果不是因为那张明信片,她怎么会失去寻找容清杳的勇气。
为什么要欺骗她?
为什么爷爷连一张明信片都要仿造?
说来说去,都是她太过天真无知,连他们会对自己赶尽杀绝都没有深切的概念。
“没事的,”女人柔柔地掩着洛迷津的眼睛, 语气极淡,却极动听, “洛迷津,他们骗了你, 有错的是他们。”
有滚.烫的液体流经女人湿软细腻的掌心,甚至分不清到底谁更滚.烫。
僻静无人的林荫道弥漫着青草、染料木、蕨草、黑莓的味道。
不知她们在这儿待了多久,有温和的风在寂灭无人的土地上轻抚。也许一朵落花,也许一根枯蕨,闻起来是秋意渐浓的味道,尖锐而苦。
洛迷津始终被女人清洁冷冽的气息笼罩着,与外界隔绝。
一路上,洛迷津都像小猫一样窝在容清杳身边,贴着让自己安心的气味,迷迷糊糊地回到家里。
被勒令去吃饭、洗澡,上床睡觉、直到身后贴上那具温热的身体,才惊艳回魂,感受到女人身体的凹凸有致,无比深刻。
“学姐?”洛迷津伴着月光,转过身,还没看清容清杳,就被女人吻在唇上。
“你给我的信写了什么?”容清杳轻轻对方唇角厮磨碾咬,“情书啊?”
洛迷津顿感脸红,支支吾吾地说:“不能完全算,我就是告诉你,我没有和别人结婚,不是真的要和你分手,去机场也没找到你。”
“小电子羊那时候好坦诚,怎么之前就那么沉默,”女人支着身子,跨坐在洛迷津怀里,肌肤相贴的感觉好到不思议。
“学姐,你怎么没穿……没穿……”
“没穿什么?”容清杳俯身而下,似笑非笑地看着洛迷津。
“明天你的朋友白锦徊应该不会这么早过来了吧?”
“嗯,应该不会,”见洛迷津的情绪恢复了很多,容清杳松了口气,正想躺回去,就被拽住了,“她说她要倒倒时差,所以这一整天都在睡觉。”
洛迷津点点头,反客为主地压住容清杳,乖乖地把女人圈住。
“唔,你要干嘛,怎么今天哭那么久还有力气?”
“有一点点。”
洛迷津能感受到女人身体里的汁液在沸腾,容清杳被一遍遍亲吻和撞入,眼神失去焦点,泣音沙哑。
早知道她就不该心生怜悯,还主动关心洛迷津这个“忘恩负义”的小孩。
“我们说好只可以来一次的。”
洛迷津“呜呜”两声,正要故技重施装可怜,就被容清杳识破。
“装可怜没有用哦,明天还有事要做,不准……”
女人那原本嫩软干净之处,被弄得乱七八糟,像是软烂熟透的玫瑰花瓣,不断溢出美妙清甜的透明香液。
容清杳要说的话被迫打断,洛迷津甚至还在她要提出反对的时候,用手捂过一次她的唇,引得女人在那一刻仿佛恋痛症发作似的,根本提不起任何力气。
只能软在那儿,任人为所欲为。
故里短暂的秋夜好像被女人的体温烧化了,湿热的水液流淌过洛迷津每一处指节。
最后容清杳也不太记得自己是怎么睡过去的,只记得洛迷津在她耳边时不时夸赞,还变得极其不听话,好说歹说不管是威逼利诱,还是软话求饶,都不起任何作用。
第二天十点多醒来时,洛迷津神清气爽,一转头就发现女人还埋在雪白的被面里睡得很沉。
房间象牙色的遮光窗帘十分尽职尽责,秋天上午浓郁的阳光和斑斓色彩并不能闯进来,叫醒她身边困倦乏力的容清杳。
女人偶尔翻身,露出一身素白的肌肤遍布点点淤青,可以立刻想象到昨晚的情景。
大概是身体疲惫以及回到故乡的复杂心情影响,洛迷津躺进被窝,再次抱住容清杳,又昏昏沉沉地睡了过去。
期间,浑身瘫软眼尾仍然湿红的女人,在被洛迷津抱住的那一刻,睡梦中的身体也不自觉地轻颤。
“洛迷津,不要了……好累好困。”
引得洛迷津失笑不已,立刻帮容清杳揉一揉酸疼的腰腹,低声轻哄:
“暂时不要,好,学姐先睡觉,晚一点。我们一起再睡一个小时。”
容清杳这才安稳地窝进洛迷津颈窝,软玉似的肌肤浮着淡淡的粉色。
“想泡澡,但是好累哦。”她在洛迷津耳边低声呢喃,用一种不自知的蛊惑语调。
“那我去给你放水,放一点精油马上就可以洗,”洛迷津说做就做,迅速起床去给容清杳放水。
“嗯,你抱我过去,”因为昨晚的事情,容清杳现在指挥起洛迷津毫无罪恶感,甚至还想多折腾下她。
然而,没过多久,容清杳就有一点后悔了,在浴室里,细腰被洛迷津用一只手握着,她只能无助地全盘接受对方的帮助。
洛迷津很贴心地扶住她,让她不至于在这么疲倦不堪的情况下,无法平衡身体。
乌黑的长发在水中披散,白裙黏在她的身体上,勾勒出完美的曲线,水晶灯把池水照得圣光般亮。
察觉到洛迷津的不安分,容清杳终于有了半分清醒,“洛迷津,不要在这里。”
“不在这的话,那我们回卧室,”洛迷津十分体贴地拿出干燥的浴巾将容清杳裹起来,从浴室一路抱回卧室。
在走廊上还遇到了刚吃完早饭,出来溜达的薄荷糖。
它昨天刚坐飞机过来,本以为薄荷糖到一个陌生地方会不太适应,没想到这猫倒是适应良好,把整个家里都蹭上自己的气味后,就更悠闲了。
洛迷津路过的时候,瞟了眼薄荷糖,没忍住喊了句,“煤气罐罐”。
小猫抬起圆圆的脑袋疑惑地看着两人,认出她们身上的气味之后,猛地“喵喵”一声,扑了过来,极尽谄媚之能事。
在她们脚边翻身打滚儿,露出白白的肚皮晃来晃去,在遭到两人一致无视后,气得喵喵狂叫了一阵。
它又继续跟在洛迷津身后,想要像以前那样坚持不懈地讨饭吃,却被瞬间关上的房门阻隔在外,开始哗哗地拿爪子刨门。
“洛迷津,我要起床了,还有好多事情没做的,我们晚上再……”房间里听着小猫咪不断刨门的声响,女人清冷的脸上满是红晕,开始和洛迷津有商有量起来。
“好嘛。”
“好乖。”
洛迷津在容清杳夸完自己之后,又缩回了被子里,露出一双我见犹怜的大眼睛,水汪汪地看着容清杳。
“怎么了?”容清杳根本受不了这种眼神,放软了声音问道。
洛迷津泫然欲泣,偏过脸去,“也没什么……”
“告诉我嘛。”
“就是,就是原来那么多人都叫你老婆,那七年里我都不知道……”
即便洛迷津的演技很差,即便容清杳知道洛迷津在装,但只要看见她低落的样子,容清杳就立刻投降。
原本准备穿好衣服离开,女人又返回来跪在雪白床沿,长裙下隐隐露出白瓷似的肌肤,她轻轻抱着洛迷津,安抚似的问:
“那怎么才能不难受?”
“要抱抱。”洛迷津眼睛发亮,即刻被女人看出了图谋不轨的端倪。
“洛迷津,你得寸进尺,”容清杳嗔怒地瞪了洛迷津一眼,看着一双猫猫眼可怜兮兮的女生,叹了口气,红着脸偏过头去,“不准像昨天晚上那样弄得那么深,做那么久。”
那种感受一阵比一阵来得凶猛,软肉含着修.长如玉的指节哆哆嗦嗦地淌水,怎么都止不住。
“不太能保证耶,学姐,”洛迷津现在也不装了,说话理不直气也壮。
“洛迷津,今天锦徊还要和……我们一起去参观学校的,唔,别弄了。”
“可她倒时差的话,不是要睡到下午才来吗?”
“嗯……你也不看看现在几点了,不要这么深……”
洛迷津抬眸看了一眼墙壁上的复古金属挂钟,刚刚指向十点一三十五分,粗略算算,其实也来得及,甚至还可以吃过饭再睡个午觉。
“学姐,你一会儿没力气的话,我可以喂你吃饭,这儿有家餐厅做的红枣鸡汤特别补的。”洛迷津甚至开始报菜名,细说那家餐厅什么菜更好吃,“谷物花胶粥好像卡路里很低,好像他们还会做正宗的佛跳墙……我打个电话预定一下,让他们一个小时后送过来。”
“不如我们出去吃……别弄了。”
身后的人根本不顾容清杳的呜咽和求饶,一次一次不知疲倦地索求,本就已经到了好几次的女人面色潮红,薄汗湿法,又被持续了几百下,终于受不住地全面失守。
早上刚换好的床单再次决堤,让洛迷津在心里感叹了一下。
女人被弄到神思恍惚,潜意识还不断轻轻摇晃,配合着洛迷津任由她摆布。
几分钟后,容清杳微微缓过神,转过身泪痕未干,要洛迷津抱着自己,软糯糯地撒娇,“坏人,每次都说话不算数。”
“其实学姐,我觉得今天下午也可以不去参观S大嘛,我们可以改成明天。”
“不行。”
“为什么?”
“你要怎么和锦徊说改期的理由?她昨天就差点儿发现我们的事。”
“好像也是。”
容清杳咬着唇泪濛濛地瞪向洛迷津,正要发作,又被对方极其恶劣地多加入了一位客人,顿时无力地软倒在洛迷津怀里。
她们像是回到了那个如同恩赐般从天而降的盛夏。
那样的盛夏过去不曾有过,充满力量与光芒、诱惑与魅力,像此刻浓烈的情.欲一样缠绵,穿透她们。
美人脸色绯红,枕在洛迷津肩窝细细地喘,耳边的碎发滑落,欺霜赛雪的肌肤微微用力就会留下新鲜的痕迹。
那种似雪的洁净感的香气萦绕在鼻尖,洛迷津明白容清杳这是累极了,终于妥协地罢手,任劳任怨地进行善后工作。
她的五指拢入女人浓密的黑发间,一点点给容清杳做着安抚梳理的情绪工作,眼神有被填满的餍足感。
等她们再度离开卧室,已经是中午十二点多,洛迷津早就预定了午饭,此刻便忙前忙后地把饭菜摆好。
桌上放着份量不多但胜在种类繁多的精致小菜,加上一道特地点的花胶鲍鱼杏鲍骨汤,还有一小块芒果芝士蛋糕。
容清杳被洛迷津抱在怀里,两人的身体密不透风地挨着,女人的意识时而清醒时而昏沉,依偎得柔若无骨,嘴唇和眼尾都红得艳丽。
任谁看见这一幕,也难以压下心中的占有欲,洛迷津时不时用指腹反复揉着女人微肿的唇角。
“学姐,先吃饭,下午去参观学校肯定来得及的,不是一共有三天时间嘛。”
容清杳没好气地瞥着洛迷津,“放我下来,不准碰我。”
“好嘛,“自知理亏,洛迷津从善如流把容清杳放回一旁的软椅上,开始殷勤地盛汤,“学姐,先喝点汤,我给你夹菜。”
容清杳还是忍不住嗔怪她,“不要你,我自己可以的。”
“是吗?”洛迷津表示怀疑,直接把筷子递给容清杳,不出所料看见女人一双手颤巍巍地使不上力。
“你来,”容清杳干脆自暴自弃,抿着唇道,“这几天都由你来。”
“好啊,”洛迷津笑眯了眼睛,看上去非常受用。
在洛迷津喂了好几口蜂蜜烤银鳕鱼给容清杳,女人就娇娇软软地推辞道:
“洛迷津,不要,我吃不下了。”
“你昨天就没吃多少东西,再喝一点这个汤,还有鱼片粥,不然下午逛学校体力不够的。”
容清杳软绵绵地哼哼唧唧,“但是真的不想吃了,吃不下的。”
“学姐,”洛迷津伸手碰了碰容清杳的小腹,认真地说,“你太小看自己了,吃得下的。”
洛迷津话音未落,就被瞪了一大眼,容清杳咬着唇,眸光潋滟,想到刚才洛迷津哄着自己多加一根手指的恶劣行径,现在还敢又来开玩笑。
“怎……怎么了?再吃点?”洛迷津舀起一勺鱼片粥,吹凉。
“还敢问,你现在怎么这么坏的?”
洛迷津:“???”
“让你多吃点怎么就坏了,你就算是明星也不要节食,对身体不好的。”
容清杳:“你闭嘴吧。”
她还是第一次被做成这副模样,昨天大半夜过去,眼角的绯色未消,肌肤遍布痕迹,那儿还嘟嘟地泛着水光,甚至可怜地外翻着,露出内侧诱人的美丽颜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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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直到下午三点,她们才缠缠绵绵地收拾好,换好衣服出门。
坐在车里的白锦徊早就等得不耐烦,还跑去冰淇淋店买了两次巧克力味冰淇淋吃。
见到这两人终于千呼万唤始出来,珊珊来迟,她不由得嘴上抱怨两句:
“诶,不是说好去参观你们母校吗?做什么这么慢啊,真是。”
闻言,容清杳又嗔了洛迷津一眼,拧了拧对方的小腰,“还不是洛迷津太贪玩,在那一直玩游戏,怎么说都不听。”
洛迷津完全不敢反驳,只敢点头称是,“嗯,是我没注意到时间。”
“好了,快上车,不然再晚一点很容易堵车的。”
白锦徊无师自通开到了S大的二号校门,也是她们当年最喜欢用来躲掉保镖的校门,因为门口的店铺和树木植物都特别多,遮挡视线算是一绝。
洛迷津她们下车,刚从侧门进去没走两步,就听见香樟树后传来一句兴奋的女声。
“洛迷津,你是洛迷津对不对?”说话的人仍旧穿着一袭白色棉布裙,为了防风多披了一件针织外套。
“啊,我是,但我好像不太认识你。”洛迷津不露声色地往后小退了两步,在记忆中搜寻来人的情况。
“我是你的同班同学,总穿白裙子的那个,你记不记得我?”
“我们是不是电脑课坐在一起过?”
“对啊对啊,还有大一的时候,我们去参加临市的暑假实习,我还想叫你教我下围棋呢,哇,你跟大学时候一模一样都没有怎么变哦。”
洛迷津笑了笑,有点不知道该怎么和老同学搭腔,“还好吧。”
“你和……”老同学余光看见穿着一身黑色职业装的容清杳从不远处走过来,“那是容学姐吗?”
“是她。”
洛迷津回身望着容清杳不自觉露出微笑。
“你们两个……”这位老同学欲言又止,目光复杂地在两人之间来回打转。
“我们怎么了?”容清杳敛眉,显然是认出眼前人,正是那位很钟情于洛迷津的同学。
“你们两个终于……在一起了吗?”
洛迷津沉默片刻,稍长的刘海遮住眼角,“你怎么知道的?”
“发生那么多事情,你又退学了,还有你在机场那些事,之后你们洛家……我当年也是猜到的。”
“你现在过得还好吗?”
洛迷津回头看了眼隐没在傍晚余晖中的绝美女人,轻轻笑道:
“过得很好,从没这么好过。”
“那就好那就好。”这位老同学低下头,神经质地重复了好几遍,就又长久沉默了下去。
“嗯,没什么的话,我先过去了,再见。”
“等等,洛迷津。”
“还有什么要紧事吗?”
“如果有空的话,”老同学长叹一口气,保持笑容邀请道,“我们找家咖啡厅聊一聊,关于以前,我有话想和你说。”
洛迷津侧身看向容清杳,征求对方的意见,女人含笑点头,优雅大方,“好啊,正好很久没回来,和老同学聊聊也是很好的。”
“谢谢容学姐,”白裙子女生眼神闪过一丝愧疚,默默跟在几人身后往学校一家装潢繁复的咖啡厅走去。
“你们先坐,我去点餐,”容清杳的视线在洛迷津身上一闪而过,看似温柔体贴地对她们说道,实则偷偷掐了洛迷津一把。
引得洛迷津在咖啡桌下面连忙发短信讨饶,又得了容清杳好几记眼刀。
白裙子的同学犹豫好几息,还是下定决心般地和盘托出:
“对不起对不起,其实这么多年来,我一直都很愧疚,我欠你一句抱歉,尤其是听到你退学了的消息。”
站在不远处点餐的容清杳面容肃穆,把手里的咖啡杯和勺子转来转去。
见状,跟过去的白锦徊笑出了声,故意调侃道:
“怎么,你家洛迷津遇见以前的大学同学,你就吃醋了?醋罐子。”
“我才没有。”
“嘴硬呢,你就是看人家对洛迷津念念不忘这么多年,人海中还一眼认出人来,你这种小心眼儿的人肯定受不了的。”
容清杳抿抿唇,决定不和白锦徊一般见识。
“哟,清杳,我来之前就查了一下你们学校的论坛,上面很多给你家洛迷津表白的旧帖啊。你要小心了,说不定这些学妹还会迷上她的。”
容清杳乜了幸灾乐祸的白锦徊一眼,只专心点餐不与争辩。
咖啡桌旁,洛迷津疑惑地问:
“你欠我一个道歉?”
“其实这真的很难以启齿,我当年很快就后悔了,又不敢告诉你们,”白裙子同学神色纠结,“当初那位岑夫人发现你们的事情,是我,我不小心说的。”
“什么意思?”
“我说去外地工作实习的时候,你们两个住在一起天天形影不离,好得和一个人一样。那个岑夫人就……”
她也是后来到处打听才知道洛迷津退学的原因,是洛家发现了她和容清杳的恋情,逼她分开和别人订婚,在洛迷津拼死反抗后,又把她送到了戒同所。
而容清杳学姐明明已经确定要保研本校了,也被洛家用权势阻止了,当时本市的大多数公司和学校都不接收容学姐。
逼得容学姐不得不远走他乡,远赴国外。
她后知后觉是因为自己多说了那几句话,引起了岑夫人的疑心。
“岑夫人就怎么样?”
“当时容清杳学姐也出了事情,”白裙子的同学顿了顿,苦笑道,“现在看到你们这么好这么幸福,我也心安了。”
“她具体出了什么事情,你能详细和我说说吗?”
“容学姐没告诉你吗?”
“没有具体说,”洛迷津其实也猜到了,容清杳当初肯定受了很严重的伤,不然不会不来找自己。
这位老同学大概也能猜到容清杳的想法,毕竟洛家对她做了那么多过分的事情,再告诉洛迷津除了徒增她的愧疚,又能有什么好的呢?
“岑夫人就怎么样?”洛迷津紧接着追问。
“当时事情闹得还很大,岑夫人有精神分裂症,她在你家那一带突然发病,发狂一样地将容学姐推下四五米的高台,导致容学姐头部受伤,失血昏迷了十几天。”
老同学见洛迷津脸色阴沉得厉害,绞尽脑汁想了半天,也只说出容清杳被及时救治,之后并无大碍的情况。
“我也知道这么多了,所以现在看见你们两个都平安无事,感觉很欣慰。”
“谢谢你,谢谢,真的很感谢。”
通过这些只言片语,洛迷津几乎能够拼凑出当年所发生的种种故事。
爷爷至始至终都在欺骗她,她的妥协没有换来容清杳的幸福结局,只让她们白白错过了七年。
她那天在机场就算没有失声,也见不到找不到容清杳。
好像这七年的分离是注定的。
“谢谢你告诉我这么多。”
“不,我真的很抱歉,如果没有我说的那些话,岑夫人未必会发现你们的事情。之后也许你也不会退学。”
洛迷津低垂着眼,摇摇头,她想不管怎样或早或晚,她和容清杳都会有这么一遭。
“我只希望你们现在能过得幸福。”
“谢谢你。”
这位白裙子的老同学没有喝咖啡,在容清杳她们回来之前就告辞离开了。
见咖啡桌上的气氛那么沉默,白锦徊开玩笑似的问了句发生什么,就听见容清杳开口说道:
“七年前,她就给我道过歉。”
洛迷津接过卡布基诺,怔怔地看着容清杳。
“我那位名义上的继母,已经得到了惩罚,她心心念念的儿子成了废物,岑家的家产一分也得不到。”
“岑夫人最近搬去了我家的疗养院,”白锦徊托着腮笑得不怀好意,“我当然有拜托护工们好好照顾她。”
明白这两人不希望自己陷入过去的痛苦情绪中,洛迷津打起精神来,喝完自己的咖啡,紧接着和容清杳一起当着东道主,带白锦徊逛了半个校园。
临到傍晚,天公不作美隐隐有打雷下雨的征兆,才约好明天再继续逛。
和白锦徊分开之后,她们行走在朦胧的路灯下,雨丝如织,周围起了薄薄的雾,
其实已经隐隐猜到容清杳当时出了事情,受了伤,但洛迷津万万没想到是那般的惨烈。
“学姐,谢谢你爱我。”洛迷津突然没头没脑地蹦出这么句肉麻的话来。
容清杳倒是非常受用,“小笨瓜,那些都不怪你,不用说谢谢。”
“但我就是想说嘛。”
“其实,我想过,不止一次,“容清杳的目光微微变得幽远沉痛,“如果我没有受伤,应该会更用力找你,会蹲守在你家,会去找知问,也许会做出更好的应对选择。我们也不会失去这七年。”
只要想到洛迷津在那样可怕的地方,被那些人强迫着戒掉“同性恋”,就连她们之间用来通信的明信片,也被家里人恶意篡改内容。
那是一种什么样的打击,多么绝望。
洛迷津拼命摇头,她想说不是的,容清杳已经做到最好了。
这世上不会有人,再像容清杳那样爱她。
不会在她自己都遍体鳞伤、奄奄一息的时候,毅然决然远渡重洋,不为名利金钱,只为了有一天拥有足够力量,来拯救她。
想起容清杳之前说不要她再难过的话,洛迷津趁着四下无人,悄悄牵上女人的手,“学姐,回家我们要做什么?”
心里的伤感渐渐退却,容清杳一下就想歪了,捏捏洛迷津的手指,“睡觉,什么也不做的那种睡觉。”
“哦,也可以,”洛迷津根本不掩盖自己的失望,“睡觉前能一起看个电影吗?”
“什么电影?”
“你的。”
“不行,那很奇怪。”
“那我再找找。”
回到家里,容清杳严防死守,一个人去浴室洗完澡,再去书房处理了半小时工作。
“学姐,学姐,快来。”
听见洛迷津叫自己,女人丰醴的红唇勾了勾,步伐娉婷轻盈地上楼,推开门说道:
“做什么,一点时间都舍不得和我分开?我跟你说,今天晚上你必须规规矩矩的,休想碰我。”
洛迷津半蹲在地上慢慢站起身来,也不反驳,只莞尔一笑,“学姐,过来,看看这是什么?”
“什么?”容清杳走过去没两步就看见了,刻印着大蓝闪蝶的信纸,是她在酒吧和洛迷津传信的信纸……
因为回国她舍不得留在那边,所以就一起带来了,还专门买了小盒子来收藏,谁知道这几天被洛迷津折腾得太狠,忘了藏起来……导致东窗事发。
偏偏还发在这种时候!
“嗯,你看啊,信纸上这位名为福克斯的小姐说不敢和我见面。”
“你说我和她聊过这么多次,还加了微信,这个人怎么会不敢和我见面呢?”洛迷津故作思考状,“你说她是不是心里有鬼啊?”
容清杳:“……”
她闭上眼,悔恨莫及。
“她给出的理由还是因为秃头脱发?”
“唔,洛迷津,我……我不是故意的。”
“那是不小心的?”洛迷津的语气沉沉淡淡,“故意不小心的?”
容清杳半是委屈地眨眼,未着颜色的软唇轻启,“洛迷津,你好凶,我好怕你。”
“你才不怕我。”
“我怕的,你有时候好凶,”女人心跳加速,呼吸轻轻屏住,娇弱无骨的身子似有若无地靠向洛迷津,瞳孔中潋滟水雾渐渐泛起。
她略微气喘,浓重的鼻音令她冷冽轻熟的声线,听着无端端有种小女生撒娇的委屈感。
洛迷津摇晃着信纸,虽然放软了声线,但还是拼命守住了底线。
哼,容清杳才不怕自己呢。
这个女人既能媚到极致,又能清雅到令人见之忘俗,演技更是信手拈来。
自己一定要稳住。
“学姐,我……不行,死罪可免活罪难逃。”
她稳住面上的表情,心说好险,差点儿就被女人娇媚入骨的声音给蒙混过关了。
绝对不行。
“那你觉得怎么才好呢?”容清杳心虚无比,心里有浪潮似的,一阵高过一阵。
她软绵绵地缠上洛迷津,试图博取同情。
洛迷津单手把玩着那一叠信纸,就是不回答,容清杳沉不住气,漂亮妩媚的眼睛里似乎含着欲坠不坠的泪,声音小小地问:
“任你惩罚可以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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