吴玉兰还是担心,“她一个人,如何斗得过赵仪?”
看着沈令月消失在山林中的背影,她脑子里跳出来的画面便是四肢纤细叫声绵软的绵羊,去面对獠牙毕露的恶虎。
沈俊山深深吸口气,拧着眉道:“以月儿现在的力气和身手,她想下山,我们两个是拦不住的。我们现在能做的,就是听她的,老老实实留在山上,不给她添麻烦拖后腿,不然情况只会更糟。”
今天他们俩在院子里被赵仪带人打得毫无还手之力,要不是沈令月及时下山赶回了家,都不知道他们最后会被打成什么样子。
吴玉兰跟着深呼吸。
她拉不住沈令月,也帮不上什么忙,于是转身朝庙里拜了拜,诚心祈求山神继续庇护保佑沈令月。
沈令月走后,两人也没闲着。
趁着天色还没黑尽,夫妻俩搬来石头,架起一口带上来的小锅,然后捡柴火打溪水,洗了粮米生起火……
***
赵宅深处。
赵仪躺在床上,咬着牙哼哼。
大夫已经来给他看过伤了,他的左腿这会儿绑上了夹板,搭在青花瓷枕上。
家里两个家丁周桂和王四站在他床前。
左边的周桂先出声道:“老爷,差去毛竹村的人回来说,沈家的人都跑了。”
赵仪这辈子没受过这么大的屈辱。
脸被打肿了,腿也被打断了,里子面子也全都丢尽了。
他手指紧紧攥起,咬着牙道:“就是掘地三尺,也要把他们给我找出来!我定要将他们千刀万剐,让他们一家死无葬身之地!”
右边的王四又出声问:“老爷,咱要不要去报官,让衙门的官差去找?她把老爷您打成这样,让衙门出手擒了她岂不好?”
“报你妈了个头!”
赵仪听完这话忽而更加暴躁,抄起手边的折扇一把摔在王四的脸上。要不是行动不便起不来,他恨不得起来踹王四一脚。
难道是嫌他现在丢人丢的还不够,让人看笑话看的还不够多,去报官让更多的人知道他被一个十六七岁的小娘子给打断了腿?
他赵仪想要处置人,又何时需要通过衙门,靠什么律法?
三个贱民而已,他踩死他们和踩死三只路边的蚂蚁没有任何区别。
王四被扇子砸得噎了声不说话了。
他默默弯腰,把扇子捡起来折好,小心翼翼放回到赵仪手边去。
赵仪也没什么耐心说话了,他喘着粗气用尽力气暴吼道:“给我去找!找到了绑回来,我要亲自让他们知道,什么叫生不如死!”
周桂犹豫着又说:“沈家那小娘子也是古怪得很,不知发生了什么,突然身手变得那么厉害,人少了恐还不是她的对手。”
赵仪继续暴吼:“那就多带点人!这也要我说吗?!”
吼完惊动了身上的伤,又疼得“嗷”一声。
周桂忙应声:“是,老爷。”
***
从房里出来,已经到了掌灯时分。
出了院门,王四问周桂:“叫上所有能叫上的人,这就出去找?”
周桂动一下被扁担打肿了的那边腮帮子,疼得嘶口气,“急什么?这天儿都已经黑了,不差这一夜,明儿再找不迟。”
王四听周桂的。
当然他的脸也疼,也想休息休息睡个好觉。
今天往沈家去的这一趟,去的实属不值,真是遭老罪了。
因为脸疼,想起今天被打的那个惨状。
王四看着周桂又问:“你说沈家那小娘子怎么回事?明明是个手不能提肩不能扛的,怎么突然变得这么凶猛,下手这么狠毒?”
周桂:“谁知道。”
他要是知道,今天也不会挨这顿打。
他咬一咬牙道:“等咱们抓了她,加倍讨回来!”
***
沈令月下山回到家的时候,夜色已深。
弯月悬于半空,洒下浅淡的光,宁静的村庄里偶尔响起几声狗吠。
布鞋底踩在黄土地上没什么声响。
沈令月披着月光,背着包裹和粮米,走到“自己家”院门上进院子。
院门关与不关倒是没什么影响了,因为院墙被赵家的家丁推倒了一截,但她还是反手给关上了,让门板遮挡起门洞。
夜色这么深,整个村子的人都睡下了,沈令月回到家自然也没有再做别的,直接去水缸里舀水洗漱一番便躺下了。
因为今天来回上山下山累得紧,沈令月躺下没多一会,还来不及多想什么,便扛不住疲倦之意睡着了。
睡着之前脑子里残留一个意识——她这穿越穿得也实在是太悲催了,一觉醒来要是能回到现代就好了。
一觉醒来,沈令月睁开眼睛,发现自己仍躺在土墙房里。
和村里其他人口多的家庭比起来,沈家日子过得其实还凑合的,三间堂屋加两间灶房,只住了三口人,所以原身有自己的房间。
子弹穿胸,回是肯定回不去了。
沈令月从床上坐起来,眨着眼缓一会神等意识清醒。
意识清醒了大半,她落腿下床。
没有手机也没有钟表,根本不知道现在到了什么时间,只看得到太阳升到了屋脊上,已经不算早了。
这可真是一朝回到解放前。
生活方方面面的不便利,对她来说也是极大的考验。
虽然因为工作性质,忙的时候吃不上饭睡不上觉,她在生活方面不是多么讲究挑剔的人,但眼下的生活,也实在是太过于艰苦朴素了。
身为平民,原身没什么好衣服,好一些的是布衣,差一些的是麻衣,沈令月随便找了身灰色麻衣穿上,透气且方便就行。
她也没有梳头绾发的好手艺,于是把头发全部梳起,用红色的发带束成一把高高的马尾,仍旧图个简单利落、行动方便。
穿好衣服扎好头发,沈令月去水缸里舀水洗漱。
刷牙的刷牙子造型原始又古朴,为了节省,牙粉只能少少用上一点,洗脸自然也只有清水和毛巾。
洗完脸挂起毛巾,沈令月对着脸盆里的水轻轻捏了一下脸蛋子。
没有洗面奶和任何的护肤保养品,且生活在乡下,原身的皮肤还能这么白皙细嫩,确实是天生的美人胚子。
也正是这天生的美貌,招了恶人惦记,招致了灭家的灾难。
因为原身五官和自己长得很像,只是气质不同,所以沈令月看着这张脸也没有什么不适感和违和感。
她把洗脸的水倒进装脏衣服的木盆里泡着,又琢磨着弄吃的。
在眼下的生活环境当中,沈令月自己可以说是一点生活经验也没有的,好在原身的记忆和生活经历都给了她,她尚且能应付。
躲进山里能带走的东西有限,家里的灶台和大铁锅都在,沈令月也便依着原身的记忆,淘了一把米放进铁锅里,到灶后点起柴火。
柴火在灶底燃起来,煮熟一碗米粥。
米粥吃了下肚,顶个大半饱,洗了碗,把泡在木盆里的衣服浆洗了晾起来,沈令月又在家里摸索出一把蔑刀。
蔑刀沾水放到石头块上蹭磨几下,刀刃上闪过白光。
沈令月提着磨好的蔑刀出门。
她避开村里可能碰上人的地方,走野草丛生不见路的荒地,去往后面山上,进一片生长繁茂的野竹林。
沈令月提着蔑刀在竹林里走上两圈,挑了一根自己满意的竹子。
挑好竹子正准备砍的时候,忽听到不远处传来嘀咕人声。
她循着声音看过去,只见是他们村里的几个娃娃,大一些的十来岁,小一些的五六岁,都是认识的。
他们背上的背篓都装着柴火,显然是结伴出来捡柴火的。
碰到沈令月的目光,几个娃娃吓得赶紧往竹林外跑了几步。
离沈令月更远了一些又站下来,然后一人找根竹子抱着,躲在竹子后面伸着头偷看沈令月。
沈令月收回目光没多管他们。
她挥起蔑刀砍竹子,砍完竹子扛在肩上提着刀走人。
扛着竹子走出了竹林,发现那几个娃娃还在后面偷偷跟着她。
沈令月停下步子来猛一回身,那几个娃娃又吓得跟兔子一样乱窜。
沈令月看他们一会,出声问:“跟着我作甚?”
其中个子最高的那男孩子胆子稍大些,支吾着出声:“我们就是想看看……你是不是……被妖怪附身了……”
沈令月看着他,“谁说我被妖怪附身了?”
“村里很多人都这么说,不是被妖怪附身的话,你怎么突然变那么厉害?”另一个扎两个丸子髻的小女孩儿又接话。
沈令月道:“这世上有附上人身去打坏人的妖怪?这是老天爷看不下去赵恶霸的所作所为,也是怜悯我的悲惨遭遇,被我的诚心所打动,因而显了灵,赐给了我现在这一身力量,懂吗?”
听起来是挺有道理的。
个子最高的男孩儿又问:“真是神仙显灵了?”
“骗你们作甚?”
沈令月不打算再跟他们多说,转了身继续往前走。
几个孩子倒是真相信了,和沈令月说了几句话,他们也不像之前那么害怕了,忙追上沈令月又问:“你是怎么求的啊?能教教我们吗?”
沈令月转头看一眼问话的男孩儿,走着道:“求神拜佛,从来都是烧香磕头,还能怎么求?我求的是山神,说了你们也不认识,你们要是也想求的话,我建议你们去拜关二爷,关二爷最是勇猛正直。但这神仙显灵的事不是谁都能碰上的,这个得看神仙的意思。”
几个孩子听完这话,便停下来不走了。
沈令月没有回头看他们,扛着竹子径直下山回家去了。
几个孩子站在原地你看看我我看看你,然后个子最高那男孩儿忽撒开步子,跑着吆喝:“走!咱们拜关二爷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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