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令月没有把算命先生的话当回事放心上,乐完就抛脑后了。
她抱着二黄沿街往前走,心里想着买点什么肉回去改善一下伙食,因而路过的店铺都没再进去多看。
然不经意间瞥到一间书坊的招牌,她又停下了步子来。
停下后没多犹豫,便抱着二黄转身进了书坊。
见有人进门,书坊的伙计原笑着想招呼,但看到进门的是个女人,穿的又是灰旧布衣,便收了脸上笑意没出声招呼。
他们这乐溪县是个穷县,读书识字的人不多,愿意进书坊来花钱买书的人更是少之又少,穿布衣的小娘子还能买书不成?
沈令月自然看到了伙计的态度变化。
她也没当回事,自顾去到放满书籍的书架前,把二黄放下来搁在脚边,眼镜拿下来挂在衣领旁边,随手拿起书架上的书籍翻阅看一看。
穿越之前学习和使用的虽然都是简体字,但沈令月小时候就上软笔书法兴趣班,古代大书法家的字大多都认真临摹过,所以她阅读和书写繁体字也都没什么太大的问题。
这间书坊店面也不大,但书籍种类倒是挺齐全。
有《三字经》《百家姓》《千字文》这些读书开蒙书籍,也有科考和高等教育所需的四书五经,有眼下用来教育女性的《女四书》,还有民间故事话本,甚至还有些天文地理科技类的书籍,但这类书籍在眼下都被定义为旁门左道,喜欢钻研这类书籍和相关知识的人也都会得个成语标签——离经叛道。
沈令月每样书籍都翻了翻。
她也就是个普通人,对道德教育和文化培养类的书籍没有太强的天然兴趣,而是对故事话本、旁门左道类的书籍兴趣强一些。
不能科考,四书五经用不上,翻一翻放回去。
《女四书》这种在她眼里完全属于封建糟粕的东西,随便翻上两下也放回去,故事话本对穷人来说是奢侈品,还是放回去。
各类书都翻看几页放回去。
唯有一本《大俞律》,沈令月拿在手里没放回去。
这是大俞朝颁布的正规律法条文。
沈令月认真翻了翻,其中设立的律法条例都比较粗糙简单,和现代细分到各个方面和领域的法律条文无法相比。
刑罚倒是多种多样,除了笞、杖、坐牢、流放、死刑,还有凌迟、抽肠、刷人、剥皮揎草、挖膝盖、弹琵琶……
正看得认真的时候,旁边近处忽传来一句:“令月?”
沈令月听到自己的名字,下意识转头,只见自己旁边不知什么时候多了一个面容清秀的年轻男子。
该男子身着一袭襕衫,头戴儒巾。
见这穿着打扮,沈令月脑子里下意识跳出“秀才”两个字。
她目光微滞和该男子对视上三秒,脑子里有了更具体的信息——该男子是原身的前未婚夫,陈钧。
不是什么需要理会的人。
沈令月只当没看见他,合起手上的书去问书坊伙计:“这本多少钱?”
伙计原就没指望沈令月会掏钱买书。
听她问价钱,他稍愣了下,随即回答道:“这本五百文。”
五百文,半贯铜钱半两银子,真是贵啊!
随便买本书都要这么多钱,若正儿八经读书识字考功名,这购买书本和笔墨纸张的费用,再加上入学拜师的费用,出门考试的盘缠,还真不是普通人家能够随随便便负担得起的。
伙计看着沈令月的脸色笑一下,心猜她肯定不会买。
结果没等他笑完,沈令月就从身上掏出银子,递到了他面前。
伙计讶异滞愣,但很快他脸上的神情就殷勤客气了起来,忙接下沈令月递过去的银子放到秤盘上称重。
抽屉里没有刚好能找零的银子。
伙计便拿出一把钢剪,在银子上剪一刀再称,然后把铰下来的碎银还给沈令月说:“刚好半两。”
沈令月接下碎银装起来,拿着书低头去找二黄。
找到二黄弯腰抱起来抱在怀里,便就这么出书坊走了。
这过程中,陈钧在一旁没出声说话。
但沈令月抱着狗拿着书出书坊时,他也跟了出去。
跟到沈令月旁边,陈钧才又出声问:“令月,你怎么会一个人来城里闲逛?你不理我,是在生我的气吗?”
沈令月没忍住嗤笑一声,“不好意思,这位公子,你怕是认错人了。”
怎么可能会认错呢?
在说媒定亲之前,他们就在机缘巧合之下见过彼此,仅靠一个眼神便心意暗许,后来说媒之时也由媒婆安排正式见过。
她的容貌她的一颦一笑,她的声音,都深深扎根在他脑子里。
陈钧笃定道:“我不会认错的,我知道你是在生我的气,但我想让你知道,退了与你的亲事并不是我本意,是我爹娘他们……”
这会已接近傍晚,城里人少了很多,街面上的人也少。
沈令月不想和他多有纠缠,停下步子转身,看着他冷脸冷声道:“不管你认错也好,没认错也罢,我现在和你都没有任何关系,别跟着我。”
说完不等陈钧有反应,她便又继续往前走了。
然不过走出四五步,陈钧就又从后面跟了上来,跟在她旁边继续问:“令月,我实在没想到还能再见到你,你和赵老爷的事现在怎么样了?你又……哪来的这么多钱?”
不止背篓里装满了东西,还花半两银子买了一本书。
虽说这时代交通极其不发达,人口流动极低,消息闭塞,又有赵恶霸会让手下的人全力控制有损自己颜面的消息的传播,导致县里很多人并不能听说她和赵恶霸之间发生的事。
但若是真关心有意打听,那也是很容易就能打听出来的。
毕竟别的地方知道的人不多,毛竹村那是连小孩儿都知道的。
沈令月再度停下来,看向陈钧道:“再跟着我,赵恶霸的人晚上定到你家,让你家鸡犬不宁,不信你再跟一步试试。”
陈钧听到这话心里猛地咯噔一下。
这番沈令月迈开步子,他没有再跟上去,站在原地轻压呼吸,满眼无奈和难过,看着沈令月走远,头也不回地走出他的视线。
他该怎么办?
他又能怎么办?
她可知他心里的痛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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