汪子瑜手下不留情, 那一拳头也没有控制力道，厉冶被砸的一懵。
刚刚那眼神不聚焦，似乎在沉浸在不知名之处的厉冶, 空虚的、畏惧的、恐惧且抗拒的情绪让汪子瑜莫名的看着就来气, 根本看不下去半点。
本能的就动手了, 只是现在看着厉冶单手抱着被他砸过的地方，漂亮的眼睛蒙上了一层水雾。
汪子瑜头皮一麻, 这该不会又要哭……
然而和汪子瑜想的不一样, 厉冶只是朦胧了双眼, 就这么眼巴巴的看着他，微微抿唇，反而露出了一个微笑。
汪子瑜：“……”被揍了怎么还又哭又笑的。
只是那令人讨厌的表情消失无踪，汪子瑜的心情稍微放缓, 按了按车门开锁, 根本打不开，心里揣测难道是因为刚刚的车辆爆炸让他们坐的这辆车出了什么故障吗？
而且……
汪子瑜扒拉着车窗, 去看窗外，去帮忙的石峻怎么样了？
从四周不断的传来救护车的声音，有医护人员和救援人员一起开始救援, 汪子瑜突然看到了从前方走来的石峻。
石峻受伤了, 但是能很正常的行走, 大致看上去应该都只是擦伤, 整体精神看起来还可以，汪子瑜松了口气。
“老师，你还行吗？”汪子瑜看到石峻重新坐上了驾驶座, 疑惑刚刚没看到石峻开锁，门没锁吗？
石峻咳嗽了两声, 回头看向了他们。
汪子瑜鬼使神差的，不觉得这个眼神是友好的，而这份不友好向着的对象不是他，而是自始至终都一直很安静的厉冶。
而厉冶自始至终都没有回应石峻半分眼神。
“石老师？”汪子瑜开口。
石峻摘掉了眼镜，找出了眼镜布擦了擦在上面落下的灰尘，动作缓慢，在擦拭的手上受着伤，暴露出破皮后的淡红色血肉。
等到石峻重新戴上眼镜之后，汪子瑜终于见到了石峻平时的温和笑容。
“还好，刚刚脑袋还没反应过来，被爆炸波及了，我滚了好几圈。”
汪子瑜心中震惊：“那不是受了很重的伤？会不会内伤什么的？”
“没有，全都是擦伤，一会儿等路开了我们就去医院，你们看病人，我看医生。”石峻语气轻快，一边耸耸肩。
“好吧……”虽然汪子瑜应了，可总觉得石峻的情绪有点不对，“那老师，要不要叫个代驾？”
石峻偏头，对汪子瑜柔和微笑：“没关系，我的身体我自己还是很清楚的，这点伤根本算不得什么，不过我运气好其他人就不那么好了，恐怕现在医院肯定很忙碌，路开通还需要点时间，我们就先等等吧。”
既然石峻都这么说了，汪子瑜也没有异议。
突然，感觉到肩膀上靠上了厉冶的脑袋，本来已经习惯性的不打算多想，可却发现厉冶体温似乎又有些变化。
将自己的脑袋靠在厉冶的脑门上，那灼热的温度完全是在预料之内，汪子瑜叹气：“又发烧了。”
“发烧了？那我先下车到附近看看能不能买个冰冻水给他降降温。”
“我去吧，老师你不是受伤了吗？”汪子瑜想要推开厉冶自己去，可却发现厉冶重的像一块石头一样根本无法撼动。
“我去，顺便用清水冲洗一下伤口，简单处理一下。”
汪子瑜看着石峻离开的背影，有些心虚，刚刚自己说要去可是屁股半点都挪不动的样子，在老师看来会不会是嘴上说说。
但是……
真的很重啊，一点都摆脱不开。
“你会不会有一天烧坏了脑袋。”汪子瑜到底还是有些担心厉冶的，这段时间厉冶发烧非常频繁，“我们去医院的时候再检查检查吧。”
汪子瑜给徐朝霞打了电话，说了一下遇到车祸的事，徐朝霞瞬间拔高了声音。
“车祸？你们两个怎么样？”
汪子瑜立刻说：“半点伤都没受，车祸的不是我们，是前面的车辆，只是我们刚好堵在路上了，下午的课也没办法上，石老师去帮忙的时候受了点擦伤，但是问题不大，现在我们打算去医院，让石老师看看伤，看看保安，之后再给厉冶做点检查。”
“小冶？不是没受伤吗？”徐朝霞问道。
“没受伤，但是又开始烧，还是给医生看看，刚好是我们平时总会去的医院。”
“要我过去吗？”徐朝霞问。
“没事，我可以，都去了不知道多少次了。”因为厉冶的身体经常会需要回去复查，这么多年了汪子瑜和厉冶也算是医院的常客，熟悉的像是去朋友家做客。
“嗯……”徐朝霞突然在电话那边沉默了。
一直都很话多的妈妈突然沉默，汪子瑜莫名的有不好的感觉，捏着手机的手不自觉紧张握紧。
终于，徐朝霞迟疑着道：“子瑜，你和小冶要不要一起去烧个香，求个符啊？”
汪子瑜：“……不太需要吧？”
“可是这运气，虽然每次都没事，但是遇到的也太频繁了。”
汪子瑜也哑口无言，作为无神论者的汪子瑜和徐朝霞，这会儿诡异的达成了或许需要去去晦气的共识。
汪子瑜垂眸看向身边的厉冶，刚刚厉冶那么奇怪的模样难道也是因为这段时间总是遇到危险，开启了防御机制吗？
“其实从某种程度上来说，我觉得还挺幸运的，毕竟只是遇到事，但是没有受过伤。”
“你胡说八道什么呢，这也叫幸运，谁爱要这幸运谁要去。”徐朝霞在电话那头骂骂咧咧，但是最终还是安心下来挂断了电话。
汪子瑜放下手机，琢磨着石峻怎么还没有回来。
“不是运气。”突然，厉冶的声音在耳边响起。
“啥？”汪子瑜低头，一眼就见到了因为发烧而让白皙的皮肤变红的漂亮的额头。
“不是运气，是我。”厉冶握住了汪子瑜的手，和他十指相扣，“是我保护了你。”
汪子瑜抽了抽嘴角，敷衍道：“好的，是你。”
厉冶也怪有趣的，他还真的以为自己能和车祸相提并论了吗？
“汪汪。”
“嗯？”
“我救了你好几次。”
“是是。”汪子瑜心不在焉的回应。
“你什么时候再喜欢上我？”
汪子瑜：“……”
汪子瑜举起了拳头，砸了一下厉冶的脑门，但是也没太用力，不太好欺负一个还在发烧的脆弱少年。
“为什么这么慢。”厉冶缓缓道。
“什么？”
厉冶微微偏头，那灼热的脸颊贴在了汪子瑜的脖颈上：“明明在你第一次救下我的时候，我就开始对你动心，我要用多久，才能让你动心。”
汪子瑜拧起眉头。
踌躇。
然后摇头。
“……我知道了，我会继续努力。”厉冶缓缓道。
汪子瑜：“……”这厉冶误会了。
汪子瑜摇头的理由，是因为听了厉冶的话，他居然觉得厉冶该不会以为现在只要将这些没能成功的危险变成了他对自己的救命之恩，就能获得‘以身相许’成就吧。
因为太过幼稚，汪子瑜摇头否定自己的想法，被厉冶误会了。
但是汪子瑜不打算解释，误会就误会吧。
他实在是不想提什么和厉冶喜欢不喜欢的事，太尴尬了好吗？
汪子瑜根本不敢想象半点自己和厉冶谈恋爱的画面，对对方太过熟悉，就像普通人很难对亲兄弟有亲情之外的情感一样，那个场面光是想象一下都脚趾抓地。
石峻回来的时候和之前狼狈的模样已经不太相同了，似乎有好好的整理过，伤口边缘的脏污也已经清洗干净。
车辆被清理好，道路一通畅，在车祸最前方的他们一路就来到了医院。
汪子瑜从后车厢取出了轮椅，抱出了厉冶，将牛奶放在厉冶腿上，再堆上酸奶，最上面放果篮。
石峻看着，这几样礼物的高度几乎将厉冶挡在了后方，表情凝滞：“你这……”
“不放白不放嘛，提着多累啊。”基本出门买东西带厉冶，都会是这样的场景。
“嗯，非常独特的，想象不到的场面。”
汪子瑜感觉石峻的表情很是一言难尽，似乎还有些难以置信。
厉冶双手抱着礼物，探出头看正在聊天的两人。
石峻立刻移开了眼神，表情僵硬，道：“我先去处理一下伤口，七楼三十二床，我们在那边汇合吧。”
望着石峻离开的背影，汪子瑜沉默了。
还要……汇合？
石峻的意思难道是还要把他们再送回去吗？
汪子瑜伸出手，贴在了厉冶的额头上，厉冶半眯起眼睛熟练的往汪子瑜的手心里靠。
“不烧了，退的好快。”汪子瑜很意外。
“嗯。”厉冶道。
“那我们就先去探病吧。”汪子瑜看着那堆放厉冶腿上让厉冶都藏起来的礼物，先处理掉再去检查会比较方便。
要先给家里人说一声要点钱吗？汪子瑜随意想着，突然发现厉冶没有回答他的问题，安静的不得了。
汪子瑜推着厉冶的轮椅，熟练的去电梯间等电梯。
“保安的名字，具体叫什么来着？”汪子瑜捉摸着，没有人叫过保安的名字，但是保安的确给他们做过自我介绍。
他不太记得，当时也没想到以后会有这样独特的交集。
厉冶没回答他。
“你该不会不记得了吧，不可能，你的记忆特别好，除非你失忆了。”汪子瑜对厉冶的记忆非常佩服，只比过目不忘差一点，瞥见完全没有开口打算的厉冶，又道，“你也就这么点优点，现在都失去了，这可怎么办啊。”
厉冶果不其然有了反应：“他的名字，和我们有什么关系。”
“好歹他也算是我们恩人了，你的态度给我好一点。”汪子瑜拍了一下厉冶的脑袋。
可厉冶却偏头，对汪子瑜道：“我根本就不需要他的帮忙，是他没事找事……”
汪子瑜狠狠的给了厉冶几个拳头，每一下都砸在后背上。
厉冶安静了。
七楼，三十二号床。
找到了在门口的标牌，汪子瑜看着紧闭的门扉，敲了敲门。
“请进。”属于成年男性的低沉嗓音传来，听上去倒是中气十足。
汪子瑜推门，看到了学校保安。
一路走来，汪子瑜偶尔会探头看看其他人的病房，路过的病房都是满员，只是在保安的病房里，目前却只放着保安住着的一张病床。
保安没有穿衣服，只是在肩头随意的披了一件外套，上半身都用绷带绑了起来，高大的身材在统一尺寸的病床上填的满满当当，这一副精壮男人的模样完全看不出来居然是一个病人。
“你，你好，你还记得我吗？”汪子瑜因为实在是记不得保安的名字，还有些窘迫。
“我记得，汪子瑜和厉冶，我是王信强。”
汪子瑜听到对方主动报名字，有些不好意思，自己是不是把忘记了人家名字这件事表现的太明显了？
汪子瑜将厉冶腿上的礼物全部放在了王信强的病床边，一边道谢：“那天如果不是你，我和厉冶可能就要受伤了，真的很感谢你。”
王信强本身靠在床头，坐起身将在一旁的凳子拿给汪子瑜，汪子瑜手忙脚乱的接过来。
“没什么好道谢的，这本来就是我应该做的事。”
因为是学校保安所以才会理所应当的保护好学生吗？汪子瑜肃然起敬。
“但是我们的确是因为你的关系没有受伤啊，我家里人特别感谢你，所以我们才特地来看望你的，真的非常非常的感谢。”
汪子瑜道谢极其真诚，感觉到自己的衣服被厉冶拽了一下，回头瞥一眼，厉冶目不转睛的看着……自己的双腿，没有半点要和王信强交流的意思。
汪子瑜大脑都在抽疼，这是什么别扭内向小孩，能不能让那个很擅长交流总是能讨得长辈喜欢的厉冶先穿回来一会儿。
因为心生不满，汪子瑜反手掐了一把厉冶的手背。
“我很高兴。”突然，王信强打断了汪子瑜和厉冶的暗中较劲。
“什么？”汪子瑜没反应过来。
“我很高兴，可以帮助到你。”
汪子瑜看着王信强真诚的目光，有点小尴尬：“不是，话不是这么说的啊……啊对了，你的病怎么样？”
“我的身体很结实，这里医疗设备很好，我很快就可以恢复，现在住院只是观察。”
“那怎么包的这么严实啊？”简直都快包成木乃伊了。
厚实的手掌抚摸在胸口的绷带上，汪子瑜看到在那手上的各处都有着后茧子，这双手其实很难看，骨节粗大又过于厚实，但是却让汪子瑜目不转睛。
“因为是爆炸弹片都在胸口，不过威力不大只是穿破皮肉。”王信强平淡着声线说道。
“没有伤到脏器吗？”汪子瑜问。
“没有。”
“那真是太好了。”
“是。”
“那……那医药费高吗？”汪子瑜已经开始结巴了。
“有医保，自费部分学校报销。”
汪子瑜：“……”
救命，这个人说话的语气怎么都没什么波澜起伏的，汪子瑜很尴尬，这一问一答的不像是在聊天，反而像是自己在没话找话。
“你，你挺厉害的，我听说你和我们班主任是朋友啊。”
王信强看着汪子瑜，应道：“嗯。”
“因为是当过兵的吗？你踹飞那个人的场面我都看到了，真厉害，人真的可以那样飞出去啊。”汪子瑜试图赞美一下对方。
“嗯，多锻炼，可以做到。”
汪子瑜：“……”救命，明明有问有答，为什么感觉话题进行的这么困难。
王信强死鱼眼看着他的时候，汪子瑜总觉得那里面死气沉沉的，不知道是不是因为他的瞳色本身就比平常人要更深的缘故。
像厉冶的瞳色本身就比别人要更浅些，所以一眼望去很是明亮，不过这段时间厉冶的眼神似乎有点变化。
汪子瑜想着想着回头看厉冶，厉冶依旧垂着睫毛，神色平淡，只是牵着他的手腕，对周围的一切丝毫不感兴趣。
要命了。
他就是两句话没说，气氛冷了。
王信强难道是个社恐吗？
想想以前上学的时候王信强总是会在见到他们之后点头，虽然不爱笑但是感觉是个特别尊敬他人的性格。
“你，你手上有好多茧哦，是做什么的茧子啊？”汪子瑜说完就感觉自己脑子抽抽了，怎么会问这种问题。
“是用枪、刀训练。”说着王信强甚至伸出了自己的手给汪子瑜看个清楚，“还有拳击，空手道，平时也会做野战训练，也受过不少伤，这一块是被刀穿过……”
汪子瑜低着头，王信强说什么他就点头，点着点着神色复杂了起来。
“还……蛮辛苦的哦。”汪子瑜光是想到仅仅是一双手就受过这么多伤，那真正在战争上的时候岂不是经历过各种各样的生死？
只是王信强这次没有有问就有答，汪子瑜注意到对方凝视着自己。
对上王信强眼神的时候，王信强移开了眼神：“这不算什么。”
这是自谦？
可汪子瑜总觉得这听上去可不像是在炫耀或者谦虚的模样，而且刚刚王信强看他的眼神是什么意思，总觉得好像含着什么。
只是……
好尴尬，为什么又冷下来了。
想走人了，但是又刚来十分钟。
“战争很可怕吧，是不是发生过很多难以忘记的事啊。”
汪子瑜说完，被自己蠢哭。
如果可以……他不奢求让会说话的厉冶回归，但凡给自己的社交上多点个1，他都不至于说出这么尴尬的话，而且人家还得保密。
“当然，那可是战争，就……”汪子瑜试图找回点尴尬的氛围。
“有。”王信强的目光重新回到汪子瑜的脸上，他平静无波的宛若死水的语调终于起了一丝浅淡的波澜，“有一个永远都无法忘记的人。”
“啊？是战友吗？”汪子瑜无意识的接了话题。
“是恩人。”
汪子瑜听到这句话，已经脑补出了一个非常独特的故事了。
“那肯定是个很优秀的人吧。”汪子瑜试图夸奖。
“在我看来他非常的优秀，优秀到无人能及，只是他自己不这么认为，他始终认为自己非常普通。”
“那肯定是个非常谦虚的人。”汪子瑜也觉得谦虚的人能让人很有好感。
王信强凝视着汪子瑜，却又躲避一般的移开目光，道：“他救过我不止一次。”
“那肯定是个很强的人吧，你都这么强了。”汪子瑜光是看着王信强的体格就觉得这绝对不是一般人能够帮得了的人。
然而王信强却摇头：“他不强。”
汪子瑜：“……”这话题还要怎么才能进行下去，顺着话夸人都错了吗？
王信强显然不怎么会观言察色，完全没看出现在汪子瑜的尴尬，只是汪子瑜没开口，本来只会回答问题的他却主动开口。
“他是个很普通的人，普通身高，体能一般，不会枪，没学过格斗，体能较差，甚至连打架都不会，也不聪明，胆子也不大。”
“这……”和刚刚说的话是不是有点矛盾？
“他的确很普通，但就是因为普通，他才不普通。”
汪子瑜好想逃。
“是个，好奇特的人哈哈哈哈。”汪子瑜试图活跃一下自己尴尬的心态。
只是本来眼神有些飘忽，似乎是在回忆过去的人重新目光聚焦，只是这次看的人却不是汪子瑜，而是厉冶。
平静的目光，直勾勾的，让汪子瑜都疑惑的顺着对方的目光看去，见到厉冶本身似乎对周围毫无反应，不打算开口的状态，发生了些许奇怪的改变。
厉冶在紧张。
嘴唇轻抿，面色苍白，指尖在不自觉地微微颤动，睫毛几乎掩盖了他的双眼，宛若假寐。
好奇怪的反应。
汪子瑜突然拉了一下厉冶的轮椅，像是因为凳子坐的不舒服一样靠在了轮椅上，半贴着厉冶的肩膀。
在这之后，汪子瑜察觉到了厉冶本身紧绷的身体细微的放松。
“他救下过很多人很多次，很多很多次。”
王信强收回了看向厉冶的目光，那完全不带任何笑意的脸上，溢出些许微妙的柔软情绪。
“其中也包括我，只是我受到他的恩惠，远远不及另外的人。”
汪子瑜哈哈笑了两声，已经不确定到底应该怎么夸，只能道：“在我看来，能帮助他人很多次的人，怎么都不能算是普通了，你对人的评价还挺苛刻的哈。”
王信强垂眸，双手不自觉合十：“我不知道怎么用更好的词汇去形容，他很独特。”
汪子瑜晒笑两声，嘴角笑到僵硬。
这个话题……
是不是过不去了呢。
第32章 第三十二章
汪子瑜真的觉得很尴尬, 如果说以前和厉冶聊天那是在找难受，那和王信强聊天那就像是被热情的对待了，可这热情的燃烧方向却完全无法评价。
王信强在提到那个‘恩人’的时候, 总算是会主动找话题了, 但是很难插话。
“发生了什么事啊, 你总说他救你，他是怎么救你的？”汪子瑜放弃了思考, 决定还是让对方说说这个恩人的事吧, 不然要再找其他话题会更痛苦。
“我曾经被敌人包围, 无数的敌人在残垣断壁里搜寻我，他主动出现，引走了敌人。”王信强的语气很平静，没有丝毫波澜起伏, 也因此这故事的叙述也过于平淡, 汪子瑜无法想象当时的场景是不是很紧急。
“当时我右肩被贯穿，腹部被捅了三个洞, 一条腿骨折，躲在毁坏建筑物二楼的角落，并不隐蔽。”
汪子瑜狠狠的打了个冷颤, 很……很紧急。
“那他肯定很担心你, 一个人引走了那么多人, 他是怎么脱身的。”汪子瑜问道。
“他没有脱身。”
“……死了？”汪子瑜倒抽一口冷气。
王信强这时候却沉默了。
汪子瑜扬眉, 沉默啥？
“第二次是在我试图杀死敌人的时候。”
汪子瑜：“……”看来没死。
“但是我却落入敌人陷阱，对方引爆了炸弹，他挡在我面前, 保护了我没有受到致命伤。”
汪子瑜头皮一麻：“这……”这都没死？
“第三次是在高层坠落，他让我踩着他上, 但是自己落了下去。”
汪子瑜的表情很是诡异，这是超人吗……
“第四次……”
突然厉冶的轮椅边缘狠狠的撞击在了铁架病床上，发出了尖锐刺激的声音划破了空气。
“厉冶？”汪子瑜被这突如其来的声音吓了一跳。
汪子瑜还没来得及回头去查看厉冶，却被厉冶用双手狠狠的环住了脖颈，靠在了他的脖颈之间。
好……
好烫？
汪子瑜立刻用手去贴厉冶的额头，依稀感觉到有温热的液体落入脖颈之间。
哭了？难道从刚刚开始一直在开始发烧，现在已经难受的忍不住所以哭了吗？
“对不起啊，王保安，厉冶还在发烧，我本来打算看完你就带他去检查一下的，现在他好像烧的挺厉害的，我得带他去看看。”汪子瑜想站起身，却被厉冶压的动弹不得，拍打着厉冶的手臂，“你先放手，我站不起来了，我带你出去检查啊。”
汪子瑜总算是哄着厉冶松了手，起身打算和王信强告别，只是回头先看了一眼厉冶。
嗯？
没哭？
那刚刚在肩膀上的……
汪子瑜下意识的抹了一把自己还有些湿润的肩头的衣服，拿开手一看，居然是刺目鲜红的血液。
汪子瑜瞪圆了眼睛，他的血？不是，他不疼啊。
立刻看向厉冶，厉冶的唇瓣隐隐约约泛着一抹红，汪子瑜立刻掐住了厉冶的牙关，让厉冶被迫张开嘴。
“卧槽，你咬舌头干啥啊？”汪子瑜惊叫出声。
厉冶没哭，但是那舌头哇哇流血，给汪子瑜人都看傻了，转身就推着厉冶迅速跑了，都忘了要和王信强说点什么。
汪子瑜慌慌张张挂号，慌张看医生，可医生说咬的虽然厉害，但是没到需要缝合的程度。
“咋不需要缝合啊，那血汪汪的流，他都吞不下去了。”汪子瑜说着就直接掐着厉冶的嘴就打算让医生重新看，顺便自己也看了一眼。
嗯？
止血了？
“我没看错，的确不需要清创缝合，但是这段时间愈合阶段还是要小心，保持口腔卫生，避免吃辛辣食物，我开个抗生素，你们去下面药房取药就行。”
汪子瑜满脑子雾蒙蒙的离开了医生旁，将信将疑的重新捏开厉冶的嘴，里面虽然还泛着血腥气和淡淡红色，可的确没有刚刚看到的那么可怕。
他做梦了吗？
“我说，你没事咬自己干嘛啊？你是不是有病，难受不会说吗？”汪子瑜在安心下来后气不打一处来，逮着厉冶就开骂，然而突然想到，“哦漏，我是要来看你发烧的，怎么把这茬给忘了，又得重新挂号吗？不然住院吗？”
汪子瑜这边焦虑又烦躁，那边厉冶却偷偷抱住了汪子瑜的腰。
“你……呃……”
哭了。
在人不多的过道里。
汪子瑜再次感觉到那透过衣服的轻微的湿润。
咋又哭了啊。
汪子瑜任由厉冶抱着自己的腰，一边小步小步的往后挪动，连带着轮椅一起走，就这样拖行着将厉冶和轮椅一起带到不碍事的角落里猫着。
事到如今其实汪子瑜已经不会太想厉冶到底在哭什么了，他又不是厉冶，现在的厉冶他也捉摸不透，只能任由厉冶自己情绪平静。
但是也不是完全不好奇，刚刚他和保安聊天的时候难道是有什么内容刺激到厉冶了吗？
当时在说的好像是恩人的话题吧，是恩人有什么事刺激到厉冶了吗？
汪子瑜摸了摸下巴，难道说厉冶是觉得自己是他的恩人，然后感同身受……不不不这也说不通啊，那他应该做的应该是和自己道谢而不是咬自己舌头啊。
但是如果说是个意外也说不通，毕竟现在人哭着呢。
汪子瑜安静的站在原地，感觉自己腰间的已经湿透了。
突然听到自己手机传来了响铃，是石峻的电话。
“你去哪里了？”石峻直截了当的问。
“我还在医院，刚刚厉冶不小心咬到舌头了，我带他来看看。”汪子瑜解释。
“嗯，你们在原地等一下，我过去找你们。”石峻道。
“找我们干嘛？”
“送你们回去。”
“可是我们自己可以回去，我和厉冶单独出门不是一次两次了，不用担心的，你不是也受伤了吗？”汪子瑜无意识的拍着厉冶的脑袋回答。
“我既然带你们出来，就要把你们安然无恙的送回去。”
这个人好固执啊，是因为是做老师的吗？
“但是我们现在还打算再去挂个号，厉冶又发烧了。”汪子瑜道。
“我先过去。”石峻很坚定。
讲了自己的位置后汪子瑜挂断了电话，这个班主任连他们在哪里都不问一下就说要过来，心还挺大。
突然感觉到一直埋在腰间的脑袋抬起头了，汪子瑜偏头。
“不哭了？”
厉冶点头。
“那我们去挂号检查你发烧的事吧。”汪子瑜伸手摸了摸厉冶的脑袋，好家伙，又退烧了，这体温还能坐过山车吗？
“不用。”厉冶道。
汪子瑜完全没有要听厉冶的话的意思，很随口敷衍：“还是要检查一下。”
“不用。”
汪子瑜却还是推着厉冶打算去挂号，已经握住了轮椅的手把，可却根本推不动轮椅，是厉冶用双手箍住了轮子。
“不用检查，没有意义。”厉冶偏过头，因为刚刚哭过而泛红的眼睛，目光始终紧盯汪子瑜，“比起去检查，我更想快点和你一起回家。”
汪子瑜哑口无言。
厉冶现在为什么变成一个宅男了？
因为双腿无法行动，以前厉冶虽然不怎么出门，却不是不爱出门，汪子瑜平时也会推着厉冶四处转转。
“小病不检查，拖成大病就麻烦了，反复发烧可不是那么简单就能略过的事。”汪子瑜看着厉冶依旧箍着轮椅的手，上前想要将厉冶的手拿开。
然而下一秒，他的手被握住了。
汪子瑜一愣，厉冶抬起头，再半匍匐过来拉住了汪子瑜的脖颈，在汪子瑜无意识的半弯下腰时，在他的脖颈旁边，突然落下亲吻。
“发热不是因为发烧，而是因为，能为你做什么这件事，能让我兴奋到细胞都活跃。”
汪子瑜一脚猛然踢开了轮椅，因为一只手箍住轮子而没有被推的太远。
汪子瑜倒退两步和厉冶拉开距离。
大……大庭广众……
这家伙甚至没有压低声音……
汪子瑜看着安静的坐在两步之远，神色之中没有半点要掩饰意思的厉冶，斥责：“你适可而止啊。”
厉冶这次却没有立刻回话。
他的目光定格在两人之间的地面上。
“好远。”那被轻而易举推开的距离，只要汪子瑜希望就能立刻划开的长度，似乎让厉冶很不高兴，“真讨厌。”
“那实在是太感谢了。”汪子瑜凉凉开口。
“我讨厌你可以随意拉开和我的距离。”厉冶道。
“你应该让我的高兴维持的再久一点点。”汪子瑜无奈的偏头，眼角的余光突然瞄到了在不远处正站定在原地看着他们的石峻。
那一瞬间汪子瑜呼吸都停滞了。
要死了，刚刚厉冶亲他脖子该不会被石峻看到了吧，不会吧……
“我刚刚到，看你们在聊天，就没有打扰。”石峻道。
汪子瑜沉默，对石峻这么坦然的样子，猜测刚刚的事情是不是没被看到啊，他们刚刚表现的其实并没有那么明显吗？
“老师，你要和我们一起看病吗？”汪子瑜迅速转移话题，平静心态，不要不自然，不要不打自招，汪子瑜露出一个得体假笑。
石峻只是平静的望着汪子瑜，一副什么都没发生的模样平静回答：“是发烧的事吗？”
“嗯，厉冶今天温度跳了两次了。”汪子瑜道。
石峻则是重新走到了他们距离更近的地方，明明看向厉冶的方向，却对厉冶哭的泛红的眼角视而不见。
“你们之前检查的不也是没有问题吗？现在检查也不会有什么效果。”
你又不是医生，你怎么知道，虽然汪子瑜心中腹诽，可也没说出口。
“但是反反复复总是有问题，如果老这样我得和阿姨提议一下带他到其他大医院检查了，厉冶的脑子很好用，如果烧傻了那可就不好了。”汪子瑜无意识的伸出手拍了拍厉冶的脑袋，看着厉冶下意识的要追过来贴贴立刻缩回了手。
“厉冶的状态大概是情绪性发烧。”
“……你说啥？”汪子瑜眯起眼睛，完全没听过这么奇怪的病。
“只要情绪过于激动就会起身体发热，在普通人中也很常见，厉冶只是表现的比起其他人更为敏感。”
“你怎么知道啊？你是班主任又不是老师。”汪子瑜有些不高兴，石峻这是在做什么？阻挠他们看医生吗？如果厉冶真的烧出点什么毛病这个人可以负责吗？
汪子瑜不满的情绪几乎是毫不掩饰的表现在了脸上，他盯着石峻，同样石峻也在看他。
突然，石峻笑了。
在镜片后那双长得很凶的眼睛在弯起的时候莫名的让人想到了狐狸。
“你很保护厉冶。”
“啊，是啊。”汪子瑜刚刚应了，然而脸色一僵，立刻抓抓脑袋，“不是，也就只是现在，不是，也不是不照顾……”
汪子瑜开始语无伦次。
照顾厉冶都照顾习惯了，在一起的时间太久了，明明想着不要再管厉冶这些事了，怎么还戒不掉，上瘾了这是。
“既然担心那就检查一下吧，老师陪你们。”石峻微笑道。
汪子瑜很想就这么不检查了算了。
但是……
汪子瑜看向厉冶。
还是检查一下吧。
就和之前住院一样，检查不出任何毛病来，最终医生说很可能是因为厉冶体质特殊，这种症状也不是没有过。
对医学一窍不通的汪子瑜基本医生说啥是啥。
“居然真是因为情绪问题吗？”汪子瑜很难以置信，石峻是怎么确信的，还挺准的，学过医学吗？
“这个世界上总是会有很多奇奇怪怪的事，没必要一件一件去思考太多。”石峻和汪子瑜聊天。
汪子瑜眨巴着眼睛，感觉……石峻的性格好像还挺好的？
刚刚自己对他有点凶，但是石峻轻飘飘的就化解了，现在也没有半点心里芥蒂的样子，这就是所谓的班主任的度量吗？
真厉害啊。
“你去看过王保安了吗？”汪子瑜突然问。
“去过了，他的状态还可以，只要没什么问题，大概一周就能出院。”
“我刚刚出来的太着急了，没和王保安打招呼。”汪子瑜抓抓脸颊，现在这会儿也不好再回去和人家道个别了。
“没关系，我会和他说。”石峻道。
汪子瑜放心了，提到王信强，忍不住道：“他说了好神奇的事啊，说他遇到了一个超人一样的恩人。”
石峻突然微笑着。
“那的确是一个超人一样的人。”
“……嗯？”汪子瑜的脚步一顿，挑眉，“老师也认识那个恩人？”
“是，挺有缘分的是不是？”石峻微笑道。
哇……
汪子瑜眼阿巴巴的望着石峻。
是他的错觉吗？
在王信强提到那个恩人的时候会笑，石峻提到那个人的时候居然也会这样笑啊。
“难道老师你也上过战场？”汪子瑜突然来了兴趣。
“嗯。”
“我的天，太神奇了，那你怎么来当老师了？”
“因为害怕了，不想再经历战争，想和普通人一样过普通的生活，刚好和朋友一拍即合，我们就来到这里了。”
汪子瑜捂着嘴，真厉害，有种英雄落幕的感觉，这是什么‘我有故事，你有酒吗’，这也太独特了。
汪子瑜满心赞叹，无意识的看了一眼他推着的厉冶，发现厉冶很安静，居然没作妖？
“不过保安看上去像个军人，老师你是不是有点瘦啊。”汪子瑜上下打量石峻，他自己体型就偏瘦，石峻更是连他都不如，上战场这个体格没问题吗？军人不应该是经常锻炼吗？
“我又不是军人。”石峻道。
不是军人，那怎么能和军人一起上战场啊？
然而汪子瑜的问题没能问出口，他们已经到了医院门口。
“我去开车过来，你们等一下。”
看着石峻的背影，汪子瑜望向天空。
已经是晚上了。
“都该吃晚饭了啊，今天我们又没上课，这会儿别说是我妈了，我都觉得有那么点急了。”汪子瑜忍不住开始担心自己的成绩，“你肯定不担心吧，记忆真是好到让人讨厌。”
厉冶微微侧目，回答汪子瑜的话：“不要讨厌我。”
“我这就是个形容词，说你天赋异禀。”汪子瑜很无语的偏头，最近和厉冶聊天好费劲。
“我还会更优秀。”厉冶缓缓道。
“你是被什么刺激到了吗？怎么突然这么有雄心壮志了？”汪子瑜有些诧异。
“我想做一个优秀的人，优秀到任何人都认为喜欢我是理所当然的程度。”
汪子瑜摸摸下巴：“万人迷？”
“不。”厉冶坐在轮椅上，可却始终扭着奇怪的姿势偏头看着他，“我要让任何人都认为，你喜欢上我理所当然。”
汪子瑜一言难尽脸。
然后捂住了自己的眼睛。
“如果是这种动机，我劝你不要。”别说是动机了，这话光是听起来都让汪子瑜起了一身的鸡皮疙瘩。
厉冶没有回答，汪子瑜稍微张开指缝，想看看是不是自己拒绝的太过坚定让厉冶伤心了，可没想到直接对上了厉冶的眼睛。
有些尴尬，干脆放下了手。
厉冶的神色挺平静了，别说是受到打击了，根本连半点失落的神色都没有。
“没关系，只是时间还不够。”厉冶道。
厉冶并不是一个很心大的人，甚至可以说有点敏感，现在这般厚脸皮的模样，倒是让汪子瑜大开眼界。
汪子瑜不打算回答。
他不想听厉冶到底有多喜欢他。
“我们不能走吗？”厉冶问道。
“去哪儿啊？”汪子瑜低头问。
“我们自己回去。”
“我也想，但是老师非说要送我们啊。”血脉压制，汪子瑜可听老师话了。
厉冶却直接双手推了轮椅：“我们直接走。”
“不好吧。”汪子瑜没拉住，干脆跟在厉冶身边，看着厉冶自己推轮椅。
这么坚定……
这家伙是真的讨厌石峻吧，在石峻面前真是贯彻一言不发到底，虽然最近在别人面前好像也不太说话。
汪子瑜想了想，干脆给石峻打了个电话。
“老师，你回去吧，我和厉冶自己回去。”
“怎么了？”石峻问。
“你不是也受伤了吗？还是回去休息吧，我和厉冶走过医院好多次了，该怎么回很清楚一点也不需要担心，而且……”汪子瑜绞尽脑汁想要想到点合适的借口，突然灵光一闪，“我打算和厉冶一起去平时最喜欢的小吃店吃点好吃的，慢慢回，也好久没这样出来过了。”
石峻安静的听着汪子瑜说完，之后才说道：“好吧，既然你们这么决定了。”
“谢谢老师。”
“回到家给我报个平安。”
“好的，老师再见。”恭恭敬敬的挂断了电话，汪子瑜松了口气。
他还以为对方会继续很固执的要求呢，难道是提前先走奏效了吗？
“这班主任其实人挺好的啊，而且还有很精彩的历史，感觉和看小说似的，我其实蛮好奇的啊，该不会也是需要保密的事吧。”汪子瑜晃荡着手机，“感觉普通人都很难接触到这样的人啊，那个保安手上的茧子绝了，他会不会武功啊。”
“我也……”厉冶小声的道，但是支支吾吾的到底说了什么，汪子瑜没听清楚。
“你啥？”汪子瑜问。
只是汪子瑜偏头，看着厉冶的时候，发现厉冶只是半低着头，垂着双眸。
厉冶很好看，侧脸也很帅气，棱角分明，线条漂亮的可以入画，在夕阳的光芒下更是被照耀的白皙耀眼，只是……
莫名的，汪子瑜觉得在这精致美丽之后，是毫无生气的冷然，像是学生为了交作业而精心制作的漂亮雕塑，没有用心去灌注灵魂。
“你不高兴？”汪子瑜问道。
“不，我，心情挺好的。”
汪子瑜抽了抽嘴角，用这种表情说自己心情好，当他没长脑子吗？
“你……”
突然轮椅停下了，厉冶偏过头看向身边的店铺，是个小卖铺。
“渴了吗？”汪子瑜顺口问道。
“汪汪，我们买个彩票吧。”
汪子瑜：“……？？？”在小卖铺的旁边标着两个大字‘彩票’。
“之前我们说运气很好，不如试试看买个彩票。”厉冶道。
汪子瑜眯起眼睛，仔细思索，半点印象都没有：“我不记得了，说过吗？”
“说过。”厉冶握住了汪子瑜的手，微笑很是清透，“只要是我和汪汪一起说过的话，我都会记得。”
“不要把你的聪明才智用到没有意义的事上啊。”汪子瑜忍不住吐槽。
“这个世界上没有比和你在一起更有意义的事了。”
汪子瑜闭嘴，直接给厉冶的轮椅九十度转向，面无表情的把人推到小卖铺。
第33章 第三十三章
汪子瑜这辈子都没买过彩票, 想都没想过，彩票这玩意普通人能中才有鬼了，至少汪子瑜不相信以他这运气能中彩票。
当然他也不觉得厉冶行, 厉冶虽然各方面都挺好的, 但是这运气的确不咋滴, 就连小时候一起玩抽签，那么多抽签内容厉冶偏偏就能抽到唯一一张凶签, 非常离谱。
而且彩票这东西, 给汪子瑜一种花钱买空气的感觉, 他零花钱本来就不多，宁可买根烤肠也不想买彩票。
“我们买彩票。”汪子瑜推着厉冶进入到小超市内，开口道。
但是，既然厉冶要买, 那就买呗。
小超市兼职卖彩票, 此时在一旁的座椅上坐着几个大叔正在聚精会神的盯着在墙上写下的彩票中奖号码。
“这边选号。”坐在柜台的超市老板说道。
汪子瑜偏头去看厉冶：“你想买什么号码啊？”
“机选。”厉冶道。
汪子瑜挑眉，明明这家伙自己要跑来买彩票的, 这是什么态度啊，到底是要买还是不要买啊。
“行。”那边老板已经麻利的开始选号了。
汪子瑜偏头问厉冶：“你渴不渴？”
厉冶摇头。
“那就不买了。”汪子瑜撇嘴。
“二十八。”当老板递过来他们选号的彩票之后，汪子瑜听到了一个很震惊的价格。
“……”汪子瑜很是震惊, 彩票这玩意不就两块钱吗？怎么都三十了？
只见厉冶随手就扫了钱过去。
汪子瑜闭嘴。
三十块啊。
好多钱了, 都可以吃一顿饱饱的午饭了。
“白亏了这么多钱。”汪子瑜从超市出来的时候还在腹诽, 三十元对他来说已经算是巨款了, 本来他就没多少零花钱，家里是超市店员，有啥去超市挑, 徐朝霞付账，他到手的零花钱就更是用的扣扣搜搜了。
“汪汪。”厉冶被推着, 却回头，将手中的彩票抬高，“送给你。”
“……你如果要送，不如干脆给我买一顿晚饭，我们回去的路上不是还有好多小吃呢吗，三十块买啥不好啊。”虽然这么说着，但是汪子瑜随手接过了彩票，顺手放在了衣兜里。
“如果中了几千万，你打算怎么花？”厉冶突然问道。
汪子瑜可从来没想过这种问题，摸了摸下巴，居然很认真的思考了：“我想买个房，然后再在楼下买个超市，让我妈去做超市老板，不做店员了，然后给老爸分一点让他入股公司股份，这样我老爸也是老板了。”
以后他就可以给任何人说他爸妈都是老板了，有钱之后也不用像现在这样扣扣搜搜了。
“喝酸奶我照样舔盖，冰淇淋一次吃三个，游戏皮肤全买，外卖什么贵点什么。”汪子瑜说着说着都把自己逗笑了，天降横财，他还真不知道怎么花，打小就手头没钱，对花钱毫无概念。
厉冶似乎也被汪子瑜的心情感染，嘴角的弧度很是放松。
只是厉冶在汪子瑜说完之后，偏头问他：“我呢？”
“什么？”汪子瑜没想到。
“汪汪，不把我规划进去吗？”
“嗯……彩票算是我们一起买的，那我们一人一半好了。”汪子瑜煞有介事的点点头，“钱你出的，当然得对半分。”
“不行。”厉冶道。
“你要全要？那你送我干嘛啊？”汪子瑜揶揄道。
厉冶却摇头，偏头对正在推轮椅的汪子瑜道：“钱是你的，但是你得把我规划到你的所有规划里去。”
规划厉冶？
汪子瑜想了想，之后才道：“我咋知道你以后想做什么啊，我怎么给你规划啊？”
“我要做贤内助。”厉冶突然道。
汪子瑜脑子卡壳：“……啥？”
厉冶正色，没有一点点开玩笑的口吻：“我最大的梦想，就是和你结婚，成为全职丈夫，如果你有很多钱，我希望你至少规划给我每个月的家庭支出，买房买车可以不写我的名字，但是我要有居住权，因为我要全心全意照顾你，所以需要你给我钱，我的经济命脉全部掌控在你手里，其他什么的我都不会想，只会乖乖的在家里，翘首以盼你回家。”
汪子瑜僵硬着脸听着厉冶说这些话，他没有刻意压低声音，此时刚好又是下班高峰期，路过的路人偶尔听到那么一两句都好奇的回头看他们一眼。
“你疯了吗？我为什么要养你啊！”汪子瑜终于找到了自己的声音，他都震惊的裂开了，满地都是迷惘的碎片好吗？
“嗯，确实让全家的压力放在你身上会让你很辛苦，我会在家里争取做一点副业赚钱，可以经营一个账号，我可以露脸吗？我觉得我的脸应该能涨点粉，你觉得呢？”
“你这脸的确不可挑剔，但是做账号可不是那么容易的事，光是要想各种各样的主题都很辛苦了，光靠脸不行，现在美颜这么发达到处都是帅哥美女。”汪子瑜顺着厉冶的话说。
“那不然试试看？我们拍一张照片，放到网上看看反应？”厉冶说着，已经用手机打开了前置摄像头，高高的举起手，招呼着汪子瑜，“汪汪，过来。”
汪子瑜皱眉，但是还是顺着厉冶的话低下了头，靠近到厉冶的旁边去看摄像头里。
“你和我合照干嘛？难道要做美丑对比吗？我和你说，我可一点都不丑，虽然没有很帅，但是我至少是小帅，普通帅你懂吗？”汪子瑜一边嘴里嫌弃着，一边听到咔嚓一声。
他还没摆好帅气的表情呢。
“重拍吧，刚刚我没做好表情。”汪子瑜虽然不自拍，但是既然要拍他也是要脸的。
突然在镜头中出现了一个很神奇的画面，汪子瑜猛然回头。
汪子瑜：“？？？”
“怎么了？”厉冶问。
汪子瑜神情很怪异：“我刚刚好像看到身后有一个飞快跑过来的男人被路人扑到那边拐角里了。”
“可能是朋友吧。”厉冶说随性回答，毫不关心。
朋友？不太像啊？刚刚那俩的动作那么迅速，而且杀气腾腾的，怎么看都不像是朋友。
“汪汪，继续拍。”厉冶举着手机的手还没放下来。
汪子瑜眯起眼睛。
双手环胸。
居高临下的看着坐在轮椅上的厉冶，厉冶微笑仰望，漂亮的眼睛里满是惬意的笑容。
汪子瑜高高举起手，厉冶笑容一僵。
揍。
汪子瑜简直都心服口服，厉冶是怎么做到这么丝滑的把问题转移到拍照上去的，他难道以为刚刚说的那些逆天的话他都忘得干净了吗？！！！
确实有一瞬间忘了，如果不是突然被吸引了一下注意力他根本就不记得之前的话题聊的什么。
“我真是服了，你怎么这么能搞。”汪子瑜鄙视的看着抱着脑袋缓解疼痛的厉冶，这家伙以前就是这么厚脸皮吗？
“我们只是在谈论如果中了几千万应该怎么花。”厉冶道。
汪子瑜无奈的重新推着厉冶走，随口问道：“那如果中了，你打算怎么花？”
“先买个房子，写汪汪的名字，买个门面开超市给汪汪妈妈做老板，然后投资汪汪爸爸的公司让汪汪爸爸做老板，然后成为家庭煮夫……”
厉冶话还没说完，汪子瑜下一波揍人已经来了，本来还在满怀开心侃侃而谈的厉冶差点咬到舌头。
“下次考试，我想看看你的成绩。”汪子瑜活动了一下自己揍的有点疼的手。
“嗯？”厉冶疑惑歪头。
“我觉得你的脑子被烧坏了，可能拿不到年级第一了，倒数吧。”汪子瑜故意诅咒。
“不，我会是年级第一。”厉冶道。
汪子瑜抽了抽嘴角，突然觉得好讨厌啊，这是什么学霸的自信。
厉冶却只是笑道：“在你身边，我不会让任何人比我优秀。”
汪子瑜死鱼眼，面瘫脸：“哈！”
厉冶眨巴眨巴眼睛：“你不信。”
“哇，这些人在踢足球哎。”汪子瑜很肆无忌惮的撇头看向在身边路过的一个小公园，里面有几个学生在踢足球，推着厉冶站在了这些踢足球的小孩旁边，汪子瑜咧开笑容，“踢的真好，真是个优秀的孩子，未来可期。”
厉冶：“……”
“那个，那个，也不是只有足球才能未来可期，还是有很多事，对吧。”
“啊对对，是是是，而且也没那么好。”
在一旁的家长听到有人夸奖他们的孩子，本来还很高兴的想搭话，一眼就看到坐在轮椅上的厉冶，瞬间两个人搭话的话题来了个一百八十度大转变。
汪子瑜靠在轮椅上，嘴角扭曲，他很想笑，但是现在笑出来就有点过分啦！
他和厉冶的关系已经紧密到可以随随便便调侃对方的腿的程度，有时候坦然对待反而比战战兢兢更好，以前是这么干的，现在他也一点不觉得心虚。
而且，能看到厉冶吃瘪的样子，这段时间一直被吊着的感觉现在舒畅多啦！！！
汪子瑜和厉冶平时很喜欢吃这边路边小摊贩上的烧烤和酸辣粉，味道非常够劲儿而且只辣嘴不辣肚子，烧烤也很香，只是他们两个人饭量不小，吃的多，买的就贵，点的次数就很少。
今天虽然花了三十块，但是好不容易来一趟，汪子瑜不想放弃。
而且今天温度很低，深秋的天气本来就冷，他们这一路走回去在温度刚好的时候还可以，但是厉冶毕竟只能坐轮椅，身体不运动，会比他更容易冷，吃点暖洋洋的东西让身体舒适一些。
“你发烧不能吃辣，吃三鲜的。”汪子瑜自顾自的给厉冶点了三鲜米线，“我让老板给米线里多加了很多菜，你吃米线，我吃酸辣粉和烧烤。”
汪子瑜光是想到那个好吃的味道就口水直流，平时和他一起无辣不欢的厉冶这会儿只能扣扣搜搜吃三鲜米线，这种欺压感让汪子瑜感觉很爽。
汪子瑜给自己和厉冶倒了杯水，顺手握了下厉冶的手，虽然有些凉，但是不冰，松开手时却被厉冶勾住，直接用力将手抽出来，汪子瑜一点也不打算惯着厉冶这个坏毛病。
下意识的朝着四周看了一眼，也有点怕被谁看到。
这样扫视一眼，汪子瑜总觉得有哪里奇奇怪怪。
是客人的氛围吗？
毕竟是烧烤店，在这里也会有不少喝酒的，大嗓门的人也不少，聊天吵闹的烟火气也很多，但是今天明明人很多，为什么总觉得这么安静呢，所有人说话都压低着声音一样。
明明看上去都很普通……
汪子瑜看到自己酸辣粉上来眼睛发亮，立刻把这些奇怪的感觉抛在脑后，肯定是他想太多了！！
砂锅三鲜米线上来，放在了厉冶的面前，厉冶开动。
自从之前说过一次厉冶吃饭太斯文让人看着很没有食欲之后，厉冶吃饭就开始凶悍起来，虽然就算狼吞虎咽他也很好看，不过这次三鲜米线很烫，阻碍了他吃饭的速度。
“哇，真是绝了。”汪子瑜比起吃粉，更喜欢喝里面的汤，一口下去肚子暖烘烘的，舒服极了。
厉冶眨巴着眼睛，亮晶晶的看着他，微微抿唇。
“你看我有啥用，食物能自己往你嘴里跑吗？”汪子瑜往嘴里送了一片烤馍，酥软撒着辣椒孜然的烤馍真的非常好吃。
厉冶安静的吃米线，只是咀嚼的时候总看他。
突然，汪子瑜察觉到周围的空气似乎冷寂了一瞬，这个安静来的太过突然，汪子瑜有些迷惑的抬头。
在汪子瑜的面前，厉冶朝着他伸出了手，狠狠的拽住了他的手腕往旁边一拉。
汪子瑜的身体下意识的倾斜了一下，与此同时一道阴影非常迅速的直接从身后撞在了他面前的桌子上，发出巨大刺耳的刺啦声。
在汪子瑜一个晃神之间，居然从四面八方的客人中窜出的不少黑影，将他身边的那个人狠狠的摁在地面上。
“什……什么？”汪子瑜筷子都被吓掉了，两眼茫然的看着那高大的被几个人压在地面上的男人。
那男人奋力挣扎着，抬头死死的看着他，道：“汪……唔……”
男人的话音还没开口，就被人堵住了嘴，是压在他身上的人。
此时压制的人拿出了手铐狠狠的拷住了男人，身边有人立刻拿出证件对着周围的人解释：“便衣，便衣抓捕逃犯。”
汪子瑜瞪圆了眼睛。
抓逃犯？
在这儿？
所以刚刚他觉得气氛很怪异是因为便衣在盯逃犯吗？
汪子瑜低头，却突然对上了那逃犯的眼睛，怒目圆瞪，光是看着就知道他现在处于愤怒至极的状态。
可……又不是他抓的，为什么瞪他啊？他只是一个无辜被牵连的食客。
这逃犯刚刚想干嘛？被抓之后来一声狗叫？
汪子瑜看的目瞪口呆，看着那男人奋力挣扎可奈何不了两个好手，直接被压着带出了门。
“这……这也……最近我们是不是太常碰到这种奇怪的事情了，便衣啊，我没想过我有一天也能碰到便衣。”汪子瑜一边说着，一边回头重新去看厉冶。
厉冶本来在的地方是男人碰不到的距离，汪子瑜本来很安心，可是这一眼，却让汪子瑜瞪大了眼睛。
在桌子上的砂锅不知道什么时候翻在了地面上，而汤汁撒了厉冶一裤子。
汪子瑜倒抽一口冷气，迅速的拉开桌子半蹲下去：“我的天，烫吗？”
汪子瑜立刻跑到厉冶的身边，伸手去碰那已经湿润的裤子，光是碰到就足以感受到温度很高，汪子瑜也无法判断厉冶的双腿有没有被烫伤。
真是要了命了，厉冶双腿又没有知觉，分辨不出来感觉。
“我现在该怎么办？先把裤子撕下来吗？不行，如果烫的过分带着肉了怎么办？医院，我现在带你去医院。”汪子瑜一边推着厉冶一边开始往外跑，“厉冶，你感觉还好吗？”
“还好……”厉冶缓缓道，“有点疼。”
本来冲到路边去拦车的汪子瑜的脚步陡然一停。
有点……
疼？
汪子瑜猛然回头，狠狠的盯着厉冶。
有点疼？？？
那汤汁浸染的地方，只有厉冶的双腿。
厉冶的双腿……
有点疼？
汪子瑜的脑袋嗡的一声，很想说点什么，可现在最重要的事情是赶快把人送到医院去。
“汪子瑜？”在汪子瑜焦虑的在路边挡车的时候，石峻居然也刚刚好在这条路上，停在了路边，用手抬了一下眼镜，“你怎么还在这里？”
“老师，老师救命啊，带厉冶去医院，他被烫伤了！！！”汪子瑜这会儿也不考虑为什么石峻会突然出现在这里了，只记得要赶快送厉冶去医院。
石峻一句话也没多问，直接下了车，汪子瑜将厉冶抱上车，石峻则是将轮椅放在了后车厢，两人的动作快且迅速，没有浪费半点时间。
这里距离医院不算远，在路上五分钟汪子瑜迫不及待的给程虹打了电话。
“阿姨，厉冶烫伤了，我现在在送他去医院，你现在赶快到医院来一趟。”汪子瑜说着说着声音突然微微颤抖，“阿姨，你听我说，厉冶说他的腿疼，他说他腿疼，腿疼！！”
汪子瑜的声音都在颤抖。
天哪。
天哪！！！！老天爷！！！
厉冶双腿残疾，这辈子只能坐轮椅，他的双腿肌肉再怎么努力锻炼都已经肌肉萎缩了，这双腿再也没有站起来的可能性了，明明是这样。
虽然厉冶不是他的亲兄弟，但是在还是孩童时候就和厉冶日日夜夜的陪伴，那种真正将对方当做自己家人的亲情，汪子瑜怎么可能不激动。
厉冶的腿有知觉了。
那是不是厉冶的腿其实还有恢复的可能呢？
“你疼对吧？你疼，对吗？”汪子瑜直接握住了厉冶的手，认真的，期待的，死死凝视着厉冶的双眼。
厉冶望着汪子瑜，瞳孔中倒影着汪子瑜焦急、惊喜的眼睛，他似乎完全忘记了疼痛，只是道：“嗯，疼。”
“是腿疼，不是其他地方疼对吗？”汪子瑜再次问道。
“嗯。”这次厉冶很是清晰的回答了汪子瑜，“是腿疼。”
“你不要骗我，我都给你妈说了，你要是骗我我会揍你的。”汪子瑜道。
“不骗你，腿疼。”
厉冶一直在回应着，只是他的眼睛一直都不曾离开过汪子瑜。
汪子瑜从这双一直凝视着他的眼睛里没有看到任何欺骗之色。
“天啊，厉冶……”汪子瑜听到自己声音中因为喜悦而产生的轻微的颤抖，他忍不住捂住了脸，“玉皇大帝老祖宗，厉冶，我都不知道我居然能这么高兴。”
秋末的夜晚总是来临的比较快，在车窗之外已经黑下来的天色却被无数明亮的灯光照亮，汪子瑜看着厉冶背对着灯光，面貌隐藏在阴影之中，只是仿佛能倒影出世界上最明亮的光芒的眼睛，呆滞的，凝望着，倒影着他。
“你怎么了？开心傻了？我当然知道你开心，我们得赶快重新做个检查了，这是奇迹啊，我们现在其实不是在倒霉其实是在走运吧。”
汪子瑜真的很兴奋，明明不是自己的事情，他居然可以兴奋到跳起来。
原来替人开心是这种感觉啊，这感觉太清晰了，汪子瑜甚至觉得现在自己能当场写一篇八百字好心情作文。
“你看我干嘛？”汪子瑜终于注意到厉冶居然完全没有任何反应，只是看着他。
逐渐的，汪子瑜看到在灯光的映照下漂亮的眼睛再一次一点一点的蓄上泪水，很迅速的，顺着脸颊滑落。
“哭……哭啥？”汪子瑜下意识的问，立刻反应过来，“不是，你该不会很疼吧？疼的厉害吗？我们很快就到医院了，医生会处理好的，你再忍忍。”
然而，厉冶却垂眸，任由泪水这般肆无忌惮的滑落，他缓缓的低头，靠在了汪子瑜的肩膀上。
“很疼？这么疼？”是因为刚刚恢复知觉才会觉得疼的厉害吗汪子瑜伸出手拍拍厉冶的后背，小声安慰，“没事，没事，没关系，很快就到医院了。”
“汪汪。”厉冶轻柔的声音，非常的轻微，几乎能淹没在这声音并不大的很优秀的车内。
“嗯？”汪子瑜一边安抚，一边回应。
汪子瑜还没反问谢什么的时候，厉冶继续道：“我爱你。”
“啊啊啊啊不疼不疼不疼啊，没事医院马上就要到啦！”汪子瑜本能开始大声安慰试图压过厉冶的声音，忐忑不安的看后视镜，心跳快到要爆炸。
疯了吗？厉冶！！
再高兴也不能忘了自己在哪里啊！！！
当着班主任的面也能这么肆无忌惮的吗？！！
第34章 第三十四章
汪子瑜迫不及待的将厉冶送去医院, 熟练的挂号缴费，在医生的帮助下剪开了厉冶的裤子，发现虽然是被烫伤, 可实际上并没有汪子瑜想的那么严重, 只是红了一片, 甚至都没有烫出水泡。
看到那一片泛红的皮肤，汪子瑜也是大大松了口气, 应该是三鲜面的汤汁已经经过一段时间没有那么烫了, 才没有造成更严重的后果。
“医生, 厉冶说他的腿有知觉了，他说烫的疼。”汪子瑜来找的医生是平时厉冶经常来见的医生，已经对他非常熟悉了。
医生也很惊讶，刚想说什么却听到在身后的门突然被狠狠的打开。
所有人都回头, 看到的是程虹大口大口喘着粗气站在门口的模样, 她似乎赶过来的时候非常的焦急，出了汗, 妆容也有些花了，本应该一丝不苟的发丝此时很是凌乱。
“真的吗？是真的吗？”程虹一边大口大口的喘气，一边撑着门向前走了几步, 平时如履平地的高跟鞋似乎让她很难受, 直接踢到了一边, 踩在地面上大步迈向厉冶, “真的有知觉了吗？不是说，小冶这种情况，基本没有恢复的可能了吗？”
“我们现在也很惊讶, 如果说有恢复先例，肯定是值得研究的案例, 所以我们现在要先做一下检查……”
汪子瑜站在一旁，看着程虹焦急的不断和医生交流的侧脸，大概是喜极而泣，在程虹的眼角都是红色，可是固执的没有哭，和时不时的就要哭的厉冶反差很大。
但是，光是喜悦这种情绪有多明显，汪子瑜完全能感受到。
稍微退开了两步，让程虹能更清楚的和厉冶交流，可厉冶完全将所有的注意力放在他身上，厉冶总是看过来，时刻捕捉汪子瑜的动向。
汪子瑜伸出食指抵在唇边，让厉冶安静，现在最好什么话也别说。
厉冶也的确没有开口，倒还算听话。
汪子瑜有自己的考虑，现在厉冶和程虹关系不太好，原因不明，但是还是能真心实意的为厉冶能恢复而高兴，汪子瑜也希望厉冶能安静的看看这位一直关心他的妈妈，如果能关系恢复就好了。
而且因为厉冶总是给程虹泼冷水，汪子瑜也不想看看到程虹在这么高兴的时候还被厉冶泼冷水，太可怜了，光是想想汪子瑜就升起同情心。
“老师，你怎么还在那里啊？”汪子瑜抬头看向石峻。
“在附近吃了个饭，吃完饭开车刚好路过。”石峻道。
“真是太巧了，也真的很感谢你。”
“不客气，你们是我的学生，帮助你们是我的职责。”
这个人还真是一板一眼的，汪子瑜凑在石峻的身边，没有从石峻身上闻到半点食物的味道，好奇的问：“你刚刚去吃什么了啊，哪家店，好吃吗？”
石峻回答汪子瑜：“我没有记店名，只是一家普通小店，我吃的冷面。”
这么冷的天吃冷面，是真不怕冷啊。
汪子瑜虽然这么想着，也没说出口，只是勾着嘴角望向前方，立刻就和厉冶对视了。
“他能恢复，你应该比任何人都要高兴。”石峻突然道。
汪子瑜抓了抓脸颊：“我是挺高兴的，但是应该没程阿姨高兴。”
“是吗？”石峻淡淡道，望着前方，神色很平静。
“啊？不是吗？”汪子瑜依稀觉得石峻的语气中似乎有些微妙的夹杂着什么，但是他辨认不出来。
石峻只是微笑，那双在镜片之后的很凶的眼睛里倒是没多少笑意。
此时厉冶似乎很是不高兴，背对着程虹和医生在看他们，神色越来越冷。
伴随着厉冶的不高兴，石峻的微笑倒是逐渐真诚了点：“看看这仗着你的宠爱就肆无忌惮发脾气的……”
“……啥？”汪子瑜光听医生的话去了，石峻声音不高，汪子瑜没太注意，但是刚刚石峻的话末尾是不是‘狗’？不可能吧，这可是班主任。
“汪汪。”厉冶似乎是终于忍不住了一般，开口叫了汪子瑜。
“狗叫什么呢？”汪子瑜上前了两步，半蹲在厉冶的腿边，突然插入了话题问医生，“医生，这个烫伤要不要处理啊。”
“抹一下烫伤膏。”医生回了一句。
汪子瑜看着这双腿，很细，也不怎么好看，但是肤色很白，大概是一直隐藏在裤子里不曾见过阳光的缘故。
这段时间他依旧每天至少两次给厉冶揉腿，在揉腿的时候依稀在手中浮起的那一点点微妙的触感，原来真的不是他的错觉，厉冶的腿是有恢复的可能的。
“没烫伤真是太好了。”汪子瑜半蹲着握住厉冶的腿窝，稍微抬起，看着烫伤的红痕，“要好好恢复啊，以后如果能站起来，这双腿长好了肯定会特别漂亮，你本来就长得好看，腿也长，帅气加倍。”
汪子瑜心情很好，也不吝啬夸奖厉冶，更何况他说的也是事实。
似乎是因为遗传的缘故，程虹就有一双长腿，汪子瑜对厉冶的父亲厉天地也记得不清楚了，但是印象中高高瘦瘦很帅气。
“你不是要做账号吗？你的故事也很离奇，没准能卖惨获得一波关注，现在选秀节目上不是总是会有各种卖惨吗？你又好看，卖惨关注程度加倍。”汪子瑜一边说一边笑，突然感觉到额头上抵上了什么。
汪子瑜抬眸，看到是坐在轮椅上的厉冶前倾了身体靠在了他额头上。
厉冶的眼角还残留着红色的哭痕，即便是靠的这么近的距离可那双眼睛却依旧直勾勾的看着他，大概是太近了，汪子瑜甚至能看清楚这双瞳孔的细节。
“做情侣账号……啊呜……”
厉冶抱着脑袋，汪子瑜悄悄将拳头藏在了身后，听到厉冶发出了很奇怪的声音，该不会是刚刚揍的时候没注意咬到舌头了吧。
汪子瑜低着头，可实际上用眼角的余光看了一眼石峻，又看了一眼程虹。
很好，没人发现。
他觉得厉冶癫虽然癫，但是也知道什么是好歹，现在看来是他高估对方了。
得找个时间找个地点好好的和厉冶谈谈，喜欢男生而且喜欢的还是他这种事情是千万不能随便被别人知道的。
本身同性道路就不容易，他们的身份家庭又很复杂，如果被知道了到底是多么复杂的世界大战，汪子瑜往最坏的方向想，该不会他们亲密的两家直接决裂吧。
汪子瑜的脑袋里不断飘忽着各种各样的想法，一想到徐朝霞瞬间打了个冷颤。
低头打算瞪一眼厉冶让人安静，却直接对上了厉冶的目光。
那目光，好像是他在想什么都被对方看的非常透彻一样，有点……心虚是怎么回事？
汪子瑜不自觉的吞咽了一口口水。
“总之，先住院做个全身检查吧。”程虹比起前几天的低气压，现在简直意气风发。
汪子瑜：“……”他刚刚想要好好学习。
不过如果是网课的话在医院就能学习吧。
他要厉冶给他报销流量费。
只是汪子瑜想着想着摸了摸下巴，不对，为什么他一定要以自己陪厉冶住院为前提思考啊。
“汪汪。”在汪子瑜还在思考的时候，厉冶打断了他的思路，“你不在，我就不住。”
艹……
汪子瑜感觉自己太阳穴都在突突的疼，他还这么年轻，怎么就能开始这么头疼。
“你想累死我吗？你知道最近为了你的事情我有多少天睡眠不足吗？你是不是至少应该给我一点能够完全自我休息的时间？嗯？心疼我一下不好吗？”汪子瑜本来对和厉冶一起住院没那么排斥的，现在整个人的状态都不好了。
厉冶只是望着汪子瑜，平静的，理直气壮的，一点也不心虚的道：“你的精神很好。”
啊啊啊啊！汪子瑜简直要疯，他当然知道自己精神很好。
他也不知道这段时间到底怎么回事，就算是晚上睡眠不足白天也能非常精神根本不会困，简直就像是有无限精力，现在他去上学汪子瑜都能保证自己绝对不会在课间睡觉。
但是精神好不代表他心理不疲惫啊！！
汪子瑜深吸一口气，上前几步直接扣住了厉冶的轮椅两侧，居高下的对着厉冶来了一个轮椅咚：“喂，厉冶啊，小冶啊，人不可以活的太自私，你这样一定会被讨厌的。”
厉冶眨了眨眼睛，突然凑到汪子瑜的眼前，在汪子瑜措手不及还没来得及躲闪开的时候，拉住了汪子瑜的衣领，在汪子瑜的耳边轻声呢喃：“爱情都是自私的。”
汪子瑜狠狠的揍了一拳厉冶的脑袋，厉冶摸着脑袋安静不说话。
带着愤懑的情绪直起身，即便不抬头他也瞬间感受到了从周围传来的在这里的另外三个人的目光，冷汗一点一点的爬上后背。
“子瑜，对不起。”程虹是最先开口的，“一直都让你这么辛苦，是我这个做妈妈的做的不到位。”
“不是的，阿姨。”从程虹的表情中判断程虹大概率没听到刚刚他和厉冶的对话，强打起笑容，“我只是想让你留下来陪一下厉冶的，你一直都很担心他，应该会想在他的身边吧。”
汪子瑜对程虹的印象一直都不错，谁会拒绝一个漂亮的总是给他零花钱带外卖还各种带礼物的阿姨呢，以前只要见到程虹基本都能得到点什么，这种被奖励的感觉，汪子瑜都快形成条件反射了。
程虹神色暗淡，眸光沉静，之后她露出了一个很尴尬的笑容：“子瑜，还是要拜托你，阿姨的工作真的很忙，年底这段时间是最忙的时候，实在是离不开人，能不能还是让你帮忙看护一下呢，我每天下班都会过来的，我……”
哇……
汪子瑜眯着眼睛，他打包票程虹这话绝对是不情愿的。
但是为什么不情愿还这么说，那罪魁祸首……
铁定就是厉冶了。
虽然汪子瑜不觉得自己有什么错，但是和厉冶的关系太好导致汪子瑜能为厉冶高兴，也能为厉冶愧疚。
“麻烦你了，子瑜，真的很麻烦你了。”程虹在汪子瑜的面前低下了头。
“阿姨，总之你给我们送点好吃的饭就行。”汪子瑜摆手，他受不得程虹这么道歉。
“我转给你一些钱，你们可以随时点自己想吃的东西。”说着程虹就掏出手机来转账，非常雷厉风行，汪子瑜看傻了。
虽然他是猜的，该不会程虹很迫不及待的让他照顾厉冶吧。
等到办理了入院手续，程虹才像是注意到了石峻的存在，在听到汪子瑜的话之后，非常诚恳的和石峻道谢。
“真的是太麻烦您了，一直没关注到您，很对不起，让您一直操心。”
“是我的学生，照顾着是应该的，如果厉冶的腿真的能好转，那肯定是一件很让人高兴的事情。”石峻只是摆手，之后看了一眼时间，“时间也不早了，我也该走了。”
“那老师，我送送您？”
“不用，你留下吧。”
汪子瑜和程虹一起望着石峻的背影消失在走廊尽头，程虹突然对汪子瑜道：“你们的班主任不太像一个老师。”
“有吗？”汪子瑜倒是觉得挺像的，在石峻面前他还挺怂的。
“没有什么教书育人的气质，反而像是……”程虹仔细思索了一番，道，“像我的领导。”
好独特的评价，汪子瑜对领导的认知仅限于班长和学习委员，不太能理解程虹的想法。
“阿姨，你回去休息吧。”
天色已经彻底黑了，这个时间点已经是深夜了，忙碌了一整天的程虹也需要休息时间，明天应该还会去上班，他也得给家里打个电话汇报一下情况。
“子瑜，真的很麻烦你。”
“这么多年都这么过来的，也不差这几天。”
汪子瑜和程虹来回推了几句话，向来不太喜欢重复自己的话语的程虹却反反复复的在道谢和愧疚，汪子瑜猜测她是不是累到了。
但是表情很轻松。
因为厉冶的双腿的好消息，程虹的表情是这段时间少见的舒朗。
汪子瑜送走了程虹，打开病房的门一眼就看到正坐在轮椅上堵在门口的厉冶，给汪子瑜吓的一个哆嗦。
“我就在门口，这点距离你都要犯病吗？”汪子瑜踩了一脚厉冶的轮椅，让轮椅倒退出一点他可以进去的位置，顺手关上了门。
“我们运气是真的好啊，这次又是单人病房，而且这张床还是没人睡。”汪子瑜直接跳上了另外一张病床，护士亲口和他说的可以睡，他根本肆无忌惮。
汪子瑜看着厉冶操纵着轮椅无视自己的病床反而到了他的身边，弯腰将厉冶抱了起来。
“最近我怎么觉得抱你越来越轻松了。”将厉冶放在床上，汪子瑜的心情还不错。
看着坐在床上的厉冶，是他的错觉吗？总觉得厉冶的体型似乎发生了一点点微妙的不易察觉的变化，因为在成长期还略显瘦弱的上半身这段时间似乎扩宽了不少，是吃胖了吗？
而且……
汪子瑜坐在床上，熟练的开始活动厉冶的双腿，厉冶双手撑在身后，看着汪子瑜的动作，神色逐渐温柔。
因为褪去了整个裤子，汪子瑜不仅给厉冶的双腿上了药膏，还在烫伤处抹了烫伤膏，在触碰到那红色的部分的时候，汪子瑜问：“疼吗？”
“刺痛。”厉冶道。
汪子瑜勾起嘴角：“哎呀，疼是好事嘛！”
说着他还故意摁了摁，听到厉冶微微抽气的声音，哎呀，心情真好。
“你以后就是一个可以自理的优质男性了。”汪子瑜捂着嘴笑，一手的药膏味直冲鼻子。
这双腿有知觉了，之后也许就能站起来了，以后能自己行走了，再以后就能完全自理了，他以后的厉冶保姆生涯终于可以结束了。
高中毕业之后各自上各自的大学分道扬镳，然后他就可以摆脱这个现在脑子有点问题的家伙好好的享受属于他的完美空间了，他们都有美好的未来。
“是好事。”厉冶道。
汪子瑜嘴角都压不住了，抬头：“那可当然是天大的好事。”
“等我可以行走了，你就跑不掉了。”
汪子瑜笑容一僵。
之后缓慢的从笑容变成苦逼脸。
“厉冶，我很认真的问你，你是不是觉得我一高兴就特别碍眼？”
厉冶却偏头：“怎么可能。”
“那你为什么这么热衷于给我泼冷水呢？”这家伙的性格根本就没有大变吧，看看这熟练的泼冷水技术。
“我只是在陈述事实。”
“我的个人意愿呢？我不同意你没办法吧？”汪子瑜立刻道。
“你一定会同意，我们谈恋爱的未来是注定的。”
汪子瑜转身去了卫生间，面朝镜子里的自己，摆了一个很帅气的姿势。
嗯……普通人。
汪子瑜翻了个白眼。
厉冶这一生因为残疾的缘故没见过多少优秀的人，才会把他当做唯一的稻草这么抓着不放，没必要太在意，反正等到他真的恢复之后见识到正常人的花花世界心绝对会野。
大帅哥，学习好，前途无量，有悲惨过往，家庭条件也没有特别差，这些buff叠起来简直是未来翘楚，想那么多干嘛。
医院早早的就开始热闹，灯光亮起，比起上课时间要早起的很多，汪子瑜懒在病床上不愿意起身。
有人敲门进来，是一位中年男性，身高不高，但是身量很好，穿着白大褂，汪子瑜还以为是来查房的医生，却听到对方粗声粗气的道：“你们好，我是程女士请来的护工，今天的各项检查我来带着你们去做，有什么事就直接给我说，我去做就行。”
护工啊……
汪子瑜没想到还有这一茬呢。
“那早饭？”本来想再懒一会儿再去买早饭的汪子瑜主动问道。
“你们想吃啥，我现在去给你们买。”
汪子瑜的眼睛都亮了。
当护工跑去买早餐的时候，汪子瑜在床上妖娆甩手：“哎呀，有个人使唤的感觉真好，我算明白每次我妈吼我的时候的感觉了。”
“那以后，我们一起住的时候，请个管家。”厉冶道。
“谁要和你一起住啊，我俩都穷光蛋还请管家，你知道请个管家得多少钱吗？就算这次彩票中了都不够。”汪子瑜嘲笑厉冶异想天开。
虽然汪子瑜不知道那些顶层的上流社会都是怎么生活的，可现在网络这么发达，多多少少也能窥探到一角，中奖那点钱在真正需要请管家来照顾庄园的人眼里，不过是九牛一毛。
“应该会有相当多的人会愿意拿低工资来做管家。”厉冶道。
“图啥？”汪子瑜随意的摆摆手，他可是一点都不信。
只是这次的厉冶却没有回答。
汪子瑜等了好一会，偏头看厉冶。
好家伙。
又玩沉默！！
平时说到什么不想说的事情沉默也就算了，现在他们随便聊聊天怎么还沉默呢。
汪子瑜虽然很想上网课，奈何要和厉冶一起检查，干脆直接手机里放着带着耳机听，到底讲什么基本没听进去，全图个心理安慰。
明明有个护工，但是那护工简直和个木头一样根本就不会来事，厉冶的轮椅是他推的，厉冶的检查是他抱着做的，护工的作用完全就是个拎东西和取东西的。
汪子瑜看着那护工手里轻飘飘的病例，抽了抽嘴角。
“你说程阿姨给了这个护工多少钱啊？”汪子瑜偷偷的靠在厉冶耳边问。
厉冶则是偏头，对汪子瑜道：“一百二一天。”
“啊……”汪子瑜瞪圆了眼睛。
护工？一百二一天？
汪子瑜用手机偷偷查了一下护工的工资，倒抽一口冷气。
贴到厉冶耳边忍不住偷偷摸摸道：“太厉害了，阿姨从哪里找到这么便宜的护工，这就是人脉吗？”
厉冶只是嘴角浮起一丝浅笑，缓缓道：“是通过她的情人找的。”
汪子瑜脸色一僵。
嗯？？？
啊不是，这厉冶是怎么知道的？程虹亲口和厉冶说的？不可能啊？厉冶猜的？难道说厉冶连那情人什么身份都知道了？
“你咋知道的啊？”汪子瑜也不是多事的人，但是人天性就有八卦之心，还是忍不住想要挖到一点消息。
“我和她交流过，在上一次从医院回家的那天。”
厉冶的话，让汪子瑜思考了好一会儿。
突然反应过来，这不就是厉冶和程虹之间的关系开始变得尴尬微妙的时间段吗？
“你那时候，主动和程阿姨坦白了？”
“嗯。”
“你坦白什么了？”汪子瑜焦急的问。
“我让她去找她的暧昧对象，离我的生活远一点。”
汪子瑜：“……艹？！”
第35章 第三十五章
汪子瑜憋得难受。
他现在真的很想和厉冶好好掰扯掰扯这到底是个怎么回事？奈何现在还在检查过程中, 在外人面前他总不好一直和厉冶聊私事。
等到好不容易所有的检查做完，汪子瑜迫不及待的就推着厉冶的轮椅往病房跑，检查结果之类的东西只需要留下护工让他取就行。
汪子瑜将厉冶推到病房之后, 厉冶乖巧的坐在轮椅上, 微微抬头, 似乎在等着汪子瑜发话。
等到可以说的时候，汪子瑜却发现自己现在非常需要整理一下思路。
汪子瑜深吸了口气。
“厉冶, 我记得之前我还和你讨论过你妈妈再找的事, 那时候你不是很反对的吗？”汪子瑜还记得当时自己觉得厉冶的反对非常自私呢。
厉冶明明没有微笑, 可那眉眼之间却让汪子瑜看出了几分坦然的意味：“现在我不反对了。”
汪子瑜捂着额头：“对对，可是为什么？”
“这难道不是好事吗？”厉冶问。
汪子瑜哑口无言。
是好事啊。
虽然程虹有了厉冶这么大的儿子，但是还算年轻，保养得当很漂亮, 这个年龄再找一个心仪的男人很正常, 现在厉冶松口了就应该是好事。
汪子瑜思索了片刻，终于想起自己为什么这么惊讶。
“我在意的不是阿姨会不会再找的事, 而是你为什么会是这样的反应，差别太大了啊，你真的不是在赌气吗？”
刚刚厉冶说的话是‘我让她去找她的暧昧对象, 离我的生活远一点’, 这话听起来怎么听都有点赌气的成分, 这样赌气, 以后难道不会后悔吗？
厉冶凝视着汪子瑜，伸出一只手靠在了轮椅的扶手上，撑着脑袋, 似乎这样的动作可以让他更舒适的仰望汪子瑜。
“汪汪，我心情很好。”
“啥玩意？”突然转移话题？
“你不在意妈妈是不是再找, 而只在意我的想法。”
汪子瑜陡然哽住，也发现了这个盲点，神色逐渐僵硬。
“那又怎么样，我毕竟和你相处的时间更多。”
“你很在意我。”
汪子瑜气结：“你是不是想转移话题？”
厉冶没有反驳汪子瑜的话，他的嘴角微微挂起笑容，只是那笑意未达眼底。
“还有几个月我就要成年，我不应该再一直拖她的后腿。”厉冶缓缓道。
听到了这个答案，汪子瑜心软了些许，道：“你是阿姨的孩子，她不会把你当做拖后腿的人，你太悲观了，这段时间阿姨为了你的事情跑上跑下，难道你还看不出来她真的很关心你吗？”
厉冶的笑意不减，继续道：“我说的这句话，不是我的想法，是她的。”
汪子瑜陡然噤声。
“汪汪，你明明也知道。”厉冶道。
汪子瑜记得之前那一次很倒霉的偷听，这会儿也很难反驳。
汪子瑜自己还是孩子，更不要说去体谅有孩子的人的心情，撑死就是在网上刷到一些内容，可这也不够丰富他的想象力。
程虹本身就是一个很要强的女人，她很自我，也很舍得将还很需要家长的孩子交给别人照看之后去拼搏自己的事业，真的要说程虹是这种想法，汪子瑜也不觉得这很奇怪。
“人总是会有各种各样的想法，我很爱我爸妈也不妨碍我天天讨厌他们对我管这管那，我也说不出口‘离我生活远一点’这种话。”
“我没有说要和妈妈断绝关系，只是不希望她再以母亲的身份干涉我的生活，这不是很过分的要求。”厉冶的唇角浮起一丝嘲讽的浅笑，“她也很希望如此。”
“你咋知道她希望这样啊，她现在不是对你很好吗？”汪子瑜反驳对方。
厉冶虽然性格发生了点变化，但是自卑好像已经渗透到骨子里了。
汪子瑜对现在厉冶的表现，总觉得很像‘我要在她抛弃我之前先抛弃她’一样。
只是虽然他这么想，可内心深处总觉得有哪里不一样，厉冶虽然表现出了嘲讽、冷漠、直白的蔑视之外，是真的没有哪怕一点不满、悲伤的情绪在里面。
是没有，还是他没注意到。
“汪汪，不要再想了。”厉冶放下了手，推着轮椅前进了两步，靠在了汪子瑜的腿边，抱住汪子瑜的腰抬头，自下而上的望着他。
“你不会又要哭……”汪子瑜话音落下，可厉冶的眼眶里没有半点红色，他的神情很平静。
“除了你，其他事都与我无关。”厉冶眯起眼睛，将所有复杂的情绪全部抛弃，只剩下汪子瑜这段时间最熟悉的，和他靠近之后就会出现的喜悦。
汪子瑜沉默。
默默推开厉冶，到一旁的床上躺下。
他不想再思考这些复杂的事情了，反正他谁也说不过。
汪子瑜在无人病床上盘腿坐着，面前放着孤零零的一个手机，汪子瑜特地从护士那里要来了草稿纸跟着课堂解题。
在汪子瑜偶尔一个闪神就已经完全听不懂内容的之后的课间十分钟，厉冶大学霸就会很认真的给他讲题。
汪子瑜看着自己面前草稿纸上的被解开的题目，面无表情：“厉冶啊。”
“嗯？”
“你刚刚到现在根本就没有看我的手机一眼吧。”汪子瑜清清楚楚的知道厉冶的目光那是片刻都没离开他的脸。
“看你更重要。”
汪子瑜的笔尖在自己的纸张上点了好几个无语的点，冷漠道：“也就是说你只是听了网课，没看黑板呗。”
“我也没听。”厉冶继续道。
汪子瑜抓头发：“也就是说你不听不看就知道我哪些不会了吗？”
“毕竟我在观察你。”
“不是啊，不是这个问题，我的意思是说你难道不听不看就知道这些题目应该怎么解了吗？你就半点没思考吗？你实话和我说你是不是就为了课间这点时间试图和我装逼。”汪子瑜气急，单手拍打着桌子。
“没有。”厉冶道。
汪子瑜瞪圆了自己的眼睛狠狠的盯着厉冶，试图在厉冶的脸上找到一星半点的故意痕迹，但是真没有。
“我知道你学习好，但是你之前的学习有好到这种程度吗？”汪子瑜真的很怀疑人生。
厉冶是年级第一没错，但是汪子瑜也是亲眼见证了厉冶是如何在一大堆题海之中埋头苦学的样子，那种比起任何人都要刻苦的努力，让人生不起半点嫉妒之心，最后只能感慨自己果然无法做到和学霸一样。
可现在厉冶表现出的那可是轻轻松松解决所有难题，简直像是将‘天赋’这两个字直接刻在脑门上，让人气的牙痒痒。
厉冶笑了，本来就坐在汪子瑜的旁边给他讲题，肩膀靠在了汪子瑜的肩膀上，偏头微笑：“因为我要成为不输给天才的优秀的人。”
汪子瑜的嘴角猛抽，厉冶知道他有多可怕吗？超越天才这种事情都能说到做到，这是神，神啊！！！
汪子瑜满心都是吐槽，脸色很不好看，语调平平，完全听不出喜怒：“以后你再能恢复健康，就是一个完美的人了，哇，我要给你鼓掌。”
厉冶却是将脑袋靠在了肩膀上：“你要和我鼓掌……”
病房的门被打开，一位穿着白大褂口袋里装着一堆笔的男人走进来，抬头就和他们说：“有件事我想和厉冶谈谈……你们怎么了？”
汪子瑜冷笑：“没什么。”
厉冶被揍的狠了，抱着脑袋蜷缩着颤抖，显然疼的厉害。
“什么事，医生？”汪子瑜认识眼前这个人，是一直以来厉冶的主治医生，厉冶诊断是他下的，手术是他做的，后期检查也是他做的，他们相互之间已经非常熟悉了。
“我这边接到消息说要更换厉冶的主治医生。”医生皱着眉头望着两人，“一直以来都是我负责厉冶的，现在厉冶的双腿有了恢复的迹象，这简直就是奇迹，我也明白这是会让医院方想要研究的对象，可是你们是我的病人，之后他们会来商议给你更换主治医生的事，可以请你们拒绝吗？”
说实在的，汪子瑜能听明白，但是无法判断，道：“这个我不知道，得问程阿姨吧？”
“换。”厉冶突然道。
汪子瑜一愣，眨巴着眼睛望向厉冶。
医生着急道：“你的病情没有人比我更清楚，我们关系一直都很不错，因为你的情况特殊，我也会尽心为你提供很多方便。”
“我不接受研究。”厉冶的神色冷然，他甚至都没有直视医生的双眼，神色很是冷漠。
“厉冶，就算不是我来研究，下一个接手你的医生也会研究的。”医生道。
厉冶明明勾起唇角，却没有半分笑意，没汪子瑜看着此时厉冶的侧脸，在对方的眸子终于望向医生的时候，汪子瑜看到了全然的冷漠，毫无情感可言。
汪子瑜抓了抓脸颊。
厉冶以前其实很喜欢这个医生。
对于还年幼的时候一直在病房里艰难求生的孩子，面对掌管着自己生死的医生之时，产生的感情很难用简单的词汇去形容。
十年以来的交流，就算不是病人的汪子瑜都和医生熟稔起来，更何况厉冶呢。
医生是很好且有耐心的人，十年的交往也多少生出了几分感情，可厉冶如同性格大清洗一样的转变，让医生也很不适应。
汪子瑜看着医生难以置信的表情，于心不忍，道：“医生……”
“医生……”门突然被打开，汪子瑜很熟悉的总是很冷漠的护士走了进来，直接挡在了医生的面前，“院长应该也和您说过了，请不要太影响患者的判断。”
医生显然有些焦急：“可厉冶一直都是我的病人，现在……”
“医生，您不要在病患面前这样，您的情绪会影响到病患的情绪。”护士再次冷然道。
“你到底……”
“医生，您并不是什么事都知道，请不要在这里影响病患。”护士的声音陡然大了起来，像是要刻意压制住医生一样。
汪子瑜看的目瞪口呆。
如果他没记错的话，医生和护士的级别明显不一样吧，这个护士这么强硬真的没关系吗？
汪子瑜眼睁睁的看着那医生明显因为护士的强硬红了脸，然而似乎是护士往旁边看，医生也看了过去，愤怒的情绪被压了下去。
在门口有人吗？
“我知道了。”医生最终只是留下了这一句话，转身离开了病房。
护士则是偏头对两人道：“请不要在意，这边是医院方面的问题。”
看着护士离开的背影，汪子瑜一头雾水。
“我们刚刚是不是看到了医院内部权力斗争？”汪子瑜摸了摸下巴，得到了这么一个没有任何根据的答案。
“不用管。”厉冶道。
汪子瑜半眯起眼睛看厉冶：“你……”
这个时间刚刚好网课开始了，汪子瑜压下了想问的问题，眯眼去看手机屏幕。
就和汪子瑜对医生都有感情了一样，其实厉冶也对医生很熟悉。
那是绝对不可能用那样冷漠的态度拒绝医生的，厉冶简直像是被剥夺了对除了他之外的对任何人的感情。
想问为什么，可汪子瑜直觉问不出任何结果。
徐朝霞在早班之后带着汪子瑜和厉冶的学习工具和日常生活用品匆匆忙忙的来了，她的神色之间也满是喜气。
“真是世事难料啊，果然老天爷也看不惯小冶这么优秀的人双腿残疾啊，能恢复真是太好了，我也能看到小冶站起来的那一天了。”徐朝霞说着说着，居然绷不住红了眼睛。
“……妈。”汪子瑜虽然也很高兴，可也没到要哭的程度。
“就是想着，小程真的太辛苦了，一直以来这么努力的生活，终于看到曙光了，小冶肯定也很想站起来吧，真的是好事。”徐朝霞越说越哽咽，虽然没真哭，但是那明显的喜悦之色，溢于言表。
“我也挺高兴的。”汪子瑜说着，心中也有些感慨。
他就说他妈也将厉冶当做自己半个儿子在养了，甚至在这将近十年之中，厉冶比起程虹，和徐朝霞在一起的时间更长。
“总是放心不下啊，小冶又懂事又乖巧，怎么就糟了这种罪呢，现在好了，不用担心了，一定要好好站起来啊。”徐朝霞说着说着，终于忍不住自己抹眼泪。
看自己妈这样，汪子瑜也有些不是滋味，忍不住道：“妈，你该不会喜欢厉冶胜过喜欢我吧。”
“你胡说啥呢，你俩都是我儿子。”徐朝霞面对汪子瑜，那是瞬间就变了一个音调，汪子瑜一缩脖子，翻了个白眼。
汪子瑜偷偷观察厉冶，厉冶神色平静，并没有多少触动，仿佛在他眼前上演的不过是一场丝毫不能引起观众感情的无聊电影。
汪子瑜突然将厉冶的下巴握住，让他的目光看向自己。
但是这一瞬间，汪子瑜好像看到了不会融化的冰山崩塌的瞬间，冷漠碎裂后迸发的亲昵和喜悦之色仿佛破土而出的熔岩，炙热到灼伤汪子瑜的皮肤。
他只是不想让他妈看到厉冶这么冷漠的表情，一腔热血要是被厉冶的眼神浇灭了怎么办，却没想到会看到这一幕。
汪子瑜默默放开了手。
低头。
背后冷汗簌簌直冒。
“阿姨。”突然，反而是厉冶主动开口了，汪子瑜本能的心脏一紧。
“咋了，小冶，有啥要帮忙的吗？”徐朝霞向来对厉冶热情，但这会儿汪子瑜却觉得最好别热情。
“你很喜欢我。”厉冶道。
汪子瑜：“……”
“那当然，阿姨一直都可喜欢你了，和喜欢子瑜一样喜欢。”徐朝霞很大大咧咧的笑。
“那我叫妈妈，应该没问题吧。”厉冶问。
“没问题，当然没问题，不过叫妈妈不好，叫干妈吧，本来我们两家就好，我也把你当自己的儿子，你叫我一声干妈天经地义，回头我也和你妈说说……”
徐朝霞的话还没说完，厉冶却凉凉的开口：“叫妈妈不行吗？”
“行，怎么不行，这不是更亲了吗？”徐朝霞显然对厉冶的亲昵表达很是高兴。
汪子瑜却觉得有哪里不对，厉冶这语气神态可半点都没有要表达亲昵的意思。
“那么我们就是一家人……”
“看手机！！！”汪子瑜突然握住了厉冶的脖颈，强行让厉冶低头看他们的网课。
“对对对，你们先上课，我也得走了，一会儿护士就要让我赶快走了。”徐朝霞显然对他们要学习这件事看的更重。
汪子瑜心不在焉的看着网课，徐朝霞将拿来的东西都放在储物格后和他们道别离开。
汪子瑜眯起眼睛，眼睛直勾勾的盯着手机：“你为啥突然管我妈叫妈？”
“因为我们要恋爱。”厉冶道。
他就知道！！！
虽然不确定，但是直觉告诉他厉冶就是这个意思！！！
汪子瑜揉了揉眉间，感觉和厉冶再多说两句话都会很头疼。
“厉冶啊，厉冶，不行，真的不行，不能叫，别叫！我没有要和你恋爱的想法，而且我爸妈你妈妈都不会允许的，我们都是男生啊。”汪子瑜烦躁的抓头发。
在被厉冶告白之前，汪子瑜完全就只是知道同性恋这个词，只当是另外一个世界的生物的普通男生。
近乎于亲兄弟、家庭关系好、一直照顾、竹马竹马一系列buff叠加在一起，汪子瑜怎么都想不通怎么会进展到恋爱上去。
“汪汪。”
“……”汪子瑜焦虑的斜过眼神，看厉冶。
厉冶伸出手，抱住了汪子瑜的肩膀。
汪子瑜的眼前是厉冶的锁骨，厉冶顶在他的头顶，轻声喟叹。
“无关家庭、无关性别、无关他人，我和你的恋爱，不会被任何事影响，整个世界都会为我们恋爱祝福。”
汪子瑜眨巴眨巴眼睛。
突然张嘴就咬住了面前的肩膀，下口不轻，一边模糊不清的从齿缝中挤出话语：“我让你无关，我让你恋爱，我让你中二病，我让你自我意识爆棚，咬死你，疼死你。”
厉冶笑了。
汪子瑜的牙齿陷的越深，厉冶笑的越开心，那笑声刺激的汪子瑜更生气，咬的更凶。
直到突然在口中爆开了血腥气，汪子瑜陡然松口。
“卧槽，你是受虐狂吗？疼你该叫，不是笑啊。”看着厉冶肩头已经彻底被他咬伤，不断的往外渗血，汪子瑜立刻抽过几张纸给厉冶捂住。
汪子瑜手足无措，他现在应该去和医生护士要个药箱吗？如果护士要来怎么办，他要怎么和人解释他给人咬成这样？
“你是上天派来折磨我的吗？”汪子瑜简直气不打一处来，恶狠狠的目光死死瞪着厉冶，试图用眼神杀死他。
厉冶笑的很开心，他甚至微微侧头故意露出被汪子瑜咬伤的肩膀，漂亮修长的手指按压着齿痕的两侧，流出的血液染上了厉冶的手指，鲜红和白皙对比在一起，艳丽的无可救药。
汪子瑜呆呆的看着，有一瞬间的无法思考。
厉冶的脸颊绯红，似乎是因为笑的过分了才会泛红，只是笑着笑着，汪子瑜眼巴巴的看着厉冶凝视着他的眼睛，再一次蓄积了亮晶晶的水膜。
汪子瑜全身僵硬：“这……这么疼吗？”
厉冶的泪珠顺着漂亮的脸颊落下来，似乎比起肩膀上的血液还要流的更厉害，虽然在哭泣，但是却没有因为泪水失去笑意。
“不疼。”厉冶的声线带着喑哑，听起来更像是载着笑意。
汪子瑜沉默了良久，用纸巾去擦厉冶的眼泪，又擦厉冶的肩膀，厉冶乖巧的凑过脑袋给擦。
“那你为啥哭。”汪子瑜无奈的问道。
“因为太开心。”
“开心啥？”
“所有都很开心。”
汪子瑜理解不了。
盘着腿，撑着下巴，汪子瑜默不作声的看着厉冶在那安安静静的哭。
眼前这个又哭又笑还很漂亮又帅气的他的发小，现在到底是个什么想法和心情。
简直像是他在欺负人一样，可汪子瑜的直觉告诉他，如果他欺负了厉冶，厉冶也很开心。
真让人焦虑。
不过……
“虽然你哭的很漂亮，但是我的立场依旧很坚定，你最好别在别人面前那么明目张胆的说些明显会让人误会的话，我绝对会对你非常生气。”
试图放狠话，但放狠话很失败。
汪子瑜想到自己每次被厉冶气的胸闷最后自己躲在角落里捶胸顿足都没对厉冶真正意义上的发过火，满心都是对自己窝囊的唾弃。
厉冶微微抬眸，哭的艳红的漂亮眼睛闪过一丝戏谑，手在嘴上做了一个拉链的姿势。
这算是同意了吧。
话虽如此，可汪子瑜实在是放心不下来。
满心都是厉冶百分之百要作妖的预感。
再次焦虑。
第36章 第三十六章
程虹在知道厉冶有很大几率恢复行走能力之后, 喜极而泣，满心欢喜，但是在和厉冶商量过后, 还是按照厉冶的要求, 开始对厉冶的双腿进行再治疗和复健, 绝对不参与研究。
汪子瑜高兴，作为将厉冶当做自家人的徐朝霞和汪进贺也很高兴, 所有人都喜气洋洋。
除了当事人。
厉冶虽然说不上是不高兴, 但是也没有明确表现出高兴的神色, 汪子瑜自顾自的将厉冶这样的行为定义为‘闷骚’。
不过汪子瑜觉得医院医护人员的态度有点奇怪，厉冶的突然恢复按照他听到的似乎是非常的有研究价值，但是从头到尾都没有人来劝说。
自始至终汪子瑜只见到过一次厉冶的前主治医生，之后就立刻换了主治医生, 这位医师来了一次病房, 就没再见过。
好冷漠。
汪子瑜有些怀念那个总是会和他们逗趣两句的医生。
汪子瑜看着正在给厉冶输液的护士，虽然现在厉冶乖乖给输液了, 可真亏这护士对厉冶没有半点心理阴影，汪子瑜由衷的佩服。
“以前的医生不会再来了吗？”汪子瑜问着。
“白医生外调学习了。”护士毫无感情的开口。
汪子瑜愣住：“昨天不是还在说要给厉冶治病吗？咋今天就去学习了。”
护士道：“本来就有名额，只是其中一个名额因为一些事情空出来了, 就让白医生去了。”
汪子瑜哑然, 挠挠头, 虽然不太懂, 但是能去学习应该是好事一件吧。
“不研究厉冶的病例不会很可惜吗？”汪子瑜问。
“不会。”
汪子瑜抓抓脑袋，到看着护士离开，汪子瑜忍不住喃喃：“感觉这个护士姐姐非常公事公办啊。”
厉冶在人离开之后才愿意开口：“嗯。”
“还是以前的医生好是不是？”汪子瑜挑眉道。
“这样更好。”
汪子瑜沉默。
哪里好了, 厉冶难道真的是M属性大觉醒就喜欢看人家冷脸吗？真是一言难尽。
汪子瑜一整天都在听课，做题, 写作业。
为什么上网课也能有这么多的作业要做，毕竟是医院不是教室，汪子瑜一直坐在床上各种盘着腿趴在小餐桌上学习，腿都麻了，做作业果然还是老老实实在课桌上写好。
“汪汪。”在汪子瑜写下最后一个字符之后，突然听到了厉冶叫他。
“嗯？”汪子瑜检查了一下作业，打算开启下一份作业继续写。
“彩票开奖了。”
汪子瑜眨了眨眼睛，伸了个懒腰，屁颠屁颠下床跑去自己放在储物柜的里的衣服从口袋中翻出彩票。
“来对对号码吧。”汪子瑜也没抱太大希望，但对号码的过程虽然短，还是有趣的。
汪子瑜拿着手里的彩票，等着厉冶念数字。
“三。”厉冶道。
汪子瑜点点头：“运气不错，有一个对了。”
“十一，十二。”
汪子瑜眨巴了一下眼睛，突然笑道：“这难道就是所谓的新手运吗？居然有三个是一样。”
“十七，二十四，二十九……”
汪子瑜的表情逐渐僵硬。
厉冶抬眸，看向汪子瑜，微笑道：“最后一个是十三。”
汪子瑜看着彩票，陷入沉默。
然后挠挠脸颊。
“行了行了，你就别逗我了，好好念，你说你没事背彩票号码干嘛啊。”汪子瑜无奈的甩甩彩票，笃定厉冶肯定是在玩弄他，想看他兴奋的一跃而起之后垂头丧气的模样。
“我没有念错，也不是背诵。”厉冶将自己的手机反转过来，让汪子瑜看他的手机内容。
汪子瑜眨了眨眼睛，将信将疑的上前，盯着厉冶的手机。
哦吼，真的一模一样。
汪子瑜眯着眼睛，摸摸下巴：“你为了逗我还提前P图了吗？你以为我自己是没有手机吗？”
说着汪子瑜自己掏出了手机，按照彩票上的内容查了一下，发现数字真的一样。
汪子瑜挠挠头：“喂，你不会连我的手机都动手脚了吧，哎呀也不可能，你就没碰过我的手机。”
汪子瑜盘腿坐在病床上，低头看手机内容，沉默了良久。
厉冶一言不发的望着汪子瑜，嘴角挂着微笑。
“会不会是查错彩票了？我们又不懂，当时是随便让人选的吧，可能是不同的彩票的内容……好像是一样的啊，那日期呢？”
汪子瑜反反复复查了很多次，最后坐在床上，将彩票和手机一起放在床上，凝视了彩票很久。
雕塑静坐。
“卧槽。”汪子瑜突然冒出来这么一句，直接从床上一跃而起，“这怎么可能这是真的吗？我是不是在做梦？”
说着汪子瑜给自己的大腿来了一下，疼的嗷嗷的，汪子瑜拿着彩票在病房里转了好几个圈，心中还是半信半疑。
“不会吧，有没有可能是假的，我们第一次买彩票哎，这就中啦？五百万吗？”汪子瑜双手撑在厉冶病床的床尾，眼睛瞪的如同铜铃。
“是的，是真的，汪汪，是真的。”
厉冶似乎很喜欢汪子瑜此时傻里傻气的呆愣表情，撑着身体从床头爬到了床尾，双手捧住了汪子瑜的脸颊笑着。
“不是五百万，一张彩票两元，我付了二十八元，买的倍数。”
“五百万……十四倍……”汪子瑜感觉心脏都要升天了，大脑充血，已经很难计算出到底是多少钱了，“千万，几千万？是……几千万？”
“七千万。”厉冶笑着道。
“……”汪子瑜的脑子已经不能转了，双手捧着彩票，就仿佛在捧着会下金蛋的母鸡。
汪子瑜感觉脑子混混沌沌的，突然一跃而起，直接跪地，疯狂无声大吼，啊啊啊啊啊啊啊啊人生巅峰啦啊啊啊！！
汪子瑜的兴奋持续了好一会儿，最后才勉强稳住了呼吸，回头看厉冶。
厉冶在笑，这是汪子瑜很少见到的很开心的笑容，仿佛冰凌生花，奇迹一般，美不胜收。
汪子瑜突然一个激灵。
等等。
这个彩票，好像是厉冶买的。
那一瞬间，汪子瑜从头到脚浇了一盆冷水。
汪子瑜磨磨蹭蹭的起身，捧着彩票小碎步到了厉冶身边，虽然理智上知道这是厉冶的东西，但是情感上真的非常难以割舍。
红着眼睛，汪子瑜几乎满是哽咽：“这，这应该是你的，看，看在咱们那么多年兄弟的份儿上，能给我一个，一个大红包吗？”
呜呜呜呜呜呜中奖了中奖了，中的不是他的奖，汪子瑜这会儿难过的心都在滴血，为什么最开始不是他付的钱呢呜呜呜呜。
厉冶的目光直勾勾的望着汪子瑜，嘴角的笑意不减，并没有接过汪子瑜手中的彩票，而是撑着身体从床头拿来了纸笔，低下头在纸张上写写划划。
汪子瑜：“？”
片刻之后厉冶将那纸张递给了他，汪子瑜低头看。
赠与合同。
甲方：厉冶，乙方：汪子瑜。
甲乙双方就赠送日期为XX-XX-XX的XX彩票事宜达成如下协议：
在这份简单的合同上，却非常详细的写明了彩票的购入，所有权，赠予，生效日期，以及在最后的非常清晰的厉冶的签名，剩下乙方的那一栏签名空着。
“彩票是你的，就算日后有人用购买彩票的不是你的理由来和你协商，也毫无意义了。”
厉冶一边说，一边摄像和拍照，将一切流程做的足足的，在汪子瑜无法理解的震惊目光之中，斩断了自己获得彩票的最后机会。
如果说，现在有什么是比中彩票更让汪子瑜震惊的事，就是厉冶居然如此淡然的就舍弃了本该属于他的那巨大的天降横财。
虽然汪子瑜还是个学生，但是也知道钱的重要性。
当年程虹拼了死命的赚钱疯癫的模样，汪子瑜到现在还记在脑海里。
“你知道你在做什么吗？”汪子瑜好半天才找到了自己的声音。
“嗯。”
“你还记得程阿姨当年有多努力的赚钱，到现在为止她也是如此吗？”
“嗯。”
汪子瑜深吸了口气，也没在那赠予合同上签名，或许未来他会为现在的所作所为而后悔甚至骂他愚蠢，可现在的汪子瑜实在是那个良心吞下这笔突如其来的财产。
“那你知道这笔钱对你有多重要吗？你不应该就这么放弃，我们是兄弟，但是亲兄弟也要明算账，不能这么轻而易举的放弃，再不济，再不济我们平……平分……”
汪子瑜说着说着莫名其妙的脸红，天知道他也很想要钱，他口袋里常年不到十块的感觉真的很难受。
可是汪子瑜还是一把将手中的彩票放在了厉冶的手心，怕给彩票压坏了动作还很轻柔。
在非常纠结的准备收回手的时候，汪子瑜的手突然被拉住了，他的身体被厉冶力道带的突然前倾，身体一个踉跄下意识的用双手撑住，然而立刻发现厉冶居然已经被他压在了病床上。
汪子瑜心中一惊，下意识的就要离开，可却直接被厉冶拽住了衣领。
眼睁睁的看着厉冶迅速靠过来的容颜，下一秒他的唇瓣上闪过一抹浅浅的凉意，一纵即逝。
厉冶主动的，吻了他。
汪子瑜浑身僵硬着，看着偷了仅仅不到一秒的吻的厉冶微笑着。
“七千万，买这一下。”厉冶的指尖轻轻的触碰着自己的唇瓣，微卷的睫毛微微颤抖，唇角勾起，舌尖奢恋的舔舐了一下自己的唇，沉醉满足。
汪子瑜呆呆的看着厉冶，已经完全不知道作何反应。
“汪汪，你记得我们讨论过如果中奖我要怎么花这件事吗？”
汪子瑜混沌的脑海总算是恢复了一点点思维能力，从记忆深处狠狠的挖掘出那闲来无事随口聊天的内容。
厉冶像是看穿了汪子瑜已经回忆起来一样，他笑道：“我说的，都是真的。”
汪子瑜坐在厉冶的床上。
厉冶挪动着自己尚且不能行动的腿，挂在了汪子瑜的身上。
汪子瑜手中拿着彩票，感觉思考了很多，但是仔细想想又发现自己什么也想不起来。
首先现在，他可能必须要承认一件事了。
厉冶一直说喜欢他，很可能真的是认真的。
虽然厉冶突然就对他表白，但是是在他的精神状态突然出问题之后，从上一次摔倒到现在厉冶的精神状态都很不正常，所以汪子瑜也没真的将这份告白完全放在心上。
即便一直以来都很苦恼焦虑，却不觉得这件事完全没有回转的余地，毕竟厉冶的喜欢突如其来，也有可能会突然消失，他只要一直坚定自己，厉冶觉得无趣了，以后可能自己就会放弃。
但是至少是现在，汪子瑜完全无法再对厉冶的认真升起半点怀疑之心。
钱很重要，尤其是对单亲家庭的厉冶家里来说很重要。
虽然现在厉冶家庭条件比他们家要好些，但是汪子瑜实际上也没真的尝试过那种饭都吃不起的穷苦。
可是厉冶尝试过，所以这突如其来的钱，如果要让厉冶放弃，那必然是有对他来说更重要的东西……
汪子瑜无意识的抿了抿唇，无法不在意那个那一触即分的，仿佛一个意外一样的吻。
“我们最近这段时间这么不走运，是不是就是为了迎接这两个大惊喜啊。”汪子瑜很久之后开口的第一句话，却不是直面问题的话，他现在完全不知道应该拿出什么样的态度去面对这件事。
厉冶蹭了蹭他的肩膀，从汪子瑜的角度能看到他的嘴角勾起，现在厉冶的心情应该也很不错。
“你的腿，还有彩票，你说的没错，我们现在的运气果然真的很好。”
“汪汪的运气，只会越来越好。”厉冶的声音带着笑音。
汪子瑜突然也笑了，比起郁闷，其实现在更应该的反而是高兴。
“虽然你说赠予我，但是这些钱我们一起花，这你可不能拒绝了吧？”汪子瑜举着彩票，笑道。
“好。”厉冶歪了歪头，看上去很随性。
但是以汪子瑜对厉冶的了解，看到这双眼睛，汪子瑜就能断定这家伙肯定在转悠一些自己猜不透的想法。
“不过……”汪子瑜突然想到一个很严重的问题，“我们俩都还有几个月才成年，能领奖吗？”
汪子瑜一边说一边拿出手机查，看到不能领奖的时候心中咯噔一声，那这么搞的话能岂不是得让他爸妈去领？
“让我爸妈去领奖的话，那我也许就拿不到钱了啊。”汪子瑜非常清楚他爸妈绝对不会让他手里捏着这么一比巨款，双手环胸有些不满。
“可以。”厉冶道。
“可是网上说不行。”
厉冶用手捂住了汪子瑜的手机，微笑道：“我说，可以。”
汪子瑜眼巴巴的，感觉厉冶这也太过笃定了，就好像十拿九稳一样。
汪子瑜吞了口口水：“果，果然还是要给爸妈说一下吧，就算是被爸妈管着了也没关系啊。”
厉冶的笑意却淡了。
汪子瑜感觉到厉冶握住了他的手腕，厉冶的手有些凉，不知道是不是因为正在输液的缘故。
“汪汪，你去取。”厉冶凝视着汪子瑜的眼睛，不容拒绝一般，“那是你的，不要给任何人。”
“但是……未成年人不能……”
“我说，可以。”
手腕被厉冶攥的有些疼，显然厉冶很用力。
“行，行吧，我先去试试。”汪子瑜自己有一张银行卡，但是也只是有，里面没几个钱，大部分都是程虹给他的零花钱。
“一起去。”厉冶道。
“可是你现在不是还在住院吗？能去吗？”汪子瑜已经在想彩票的兑奖时间大概是多久了，可是到底还是彩票不是钱，汪子瑜内心里还是觉得越早越好，毕竟先把钱揣在口袋里才是王道。
“嗯。”
“那实在不行我叫我爸开车送我们？”汪子瑜问道。
“让石峻来。”
“石峻？哪个石峻？嗯？石峻？！！”汪子瑜瞪圆了眼睛，难以置信，居然从来厉冶的嘴里听到了班主任的名字，将信将疑的问，“你说的是我们班主任石峻吗？”
“嗯。”
汪子瑜哑然，为什么厉冶会点名石峻，明明他们之间连半点交流都没有，居然比起他爸妈甚至是厉冶他妈妈，厉冶居然会选择石峻。
汪子瑜很迟疑，甚至是觉得非常不妥：“老师是帮了我们忙不错，但是不代表我们什么忙都可以让石老师帮忙啊。”
“没关系，找他。”厉冶道。
汪子瑜满腹狐疑，但是厉冶这么说了，汪子瑜就决定打个电话试一试。
但是拨电话的时候汪子瑜还是觉得这种事找一个老师还真奇怪，对方能同意吗？而且是要做司机，说到底厉冶到底是怎么突然和石峻看对眼了的？难道在不知道的时候发生了什么？可明明厉冶和石峻见面的时候都在他眼皮子底下……
“喂？”对面接起电话的声音瞬间打断了汪子瑜的思维，面对老师的本能畏惧让汪子瑜的大脑有短暂的空白，嘴比脑子先一步开口。
“石老师，你和厉冶是什么关系？”汪子瑜道，汪子瑜茫然，汪子瑜石化，他刚刚问了啥？
石峻在那面根本没有多少停顿，也不觉得这个问题哪里奇怪，很平静的回答：“现在只是学生和老师的关系。”
汪子瑜突然回神，顺口问：“现在？那以前呢？”
石峻道：“突然知道对方的存在，但是没有交流过的关系。”
汪子瑜眯起眼睛，直觉告诉他这句回答好像有哪里不太对劲，但是又实在是说不出来具体是哪里不对劲。
“汪子瑜，这个时间打电话找我是需要我帮什么忙吗？”石峻却没有等汪子瑜继续回答，开口询问。
汪子瑜很是意外，这班主任怎么这么清楚他们需要帮忙，还主动提出要帮忙，难道做班主任的都是这么热心肠吗？
“那个，老师，明天我和厉冶打算去一个地方，您可以开车送送我们吗？”汪子瑜忐忑的询问。
“可以。”
“果然还是太麻烦你了，没关系……呃，谢谢。”
“明天十点，我在医院楼下等你们。”
汪子瑜：“谢谢。”
“早点睡，晚安。”
“晚安。”
汪子瑜挂断了电话，看着手机沉默良久。
“他同意了。”汪子瑜终于偏头去看一只靠在他身上像树袋熊一样的厉冶。
“嗯。”
汪子瑜将厉冶的腿握住开始习惯性的给厉冶活动双腿，神情却有些恍惚：“老师居然连要做什么都不问就同意了，而且明天十点，明天十点不是还在上网课的时候吗？他作为一个班主任难道不介意我们不学习吗？”
虽然汪子瑜满腹疑惑，可厉冶却不为所动，似乎在这之后就对厉冶完全失去了兴趣。
汪子瑜睡不着。
本来应该睡觉了，但是他今天真的睡不着。
虽然关了灯了，但是汪子瑜在黑暗中瞪着眼睛望着从门窗上透出来的医院走廊灯的世界，他就是怎么也睡不着。
实在是太兴奋了，没有半点睡意可言。
翻滚翻滚，再翻滚，可就是这样厉冶也能精准无误的找到一个接触面积最大的方式和他贴贴，本来就睡不着，这会儿更是被贴的很又热又躁。
汪子瑜从床头取下正在充电的手机，决定久违的打会儿游戏。
游戏禁音，亮度调低，汪子瑜进入到游戏内的瞬间，就立刻传来了胜利的邀请。
汪汪队立大过：大哥，这么晚还不睡觉吗？
胜利：不困。
汪汪队立大过：你明天不上班吗？
胜利：出了点事故，最近不需要上班。
汪汪队立大过：我这边也出大事了，你看网上新闻没有，在我们学校门口出了个爆炸犯。
胜利：知道。
汪汪队立大过：我可是当事人，当时距离我可近了，就在我耳边爆炸的一样。
胜利：嗯。
汪汪队立大过：真是太危险了，大哥你也是住我附近的吧，还好你没遇到这么一遭。
汪子瑜想到之前胜利是通过附近的人拉他组队的。
胜利：我遇到了。
汪子瑜猛然瞪眼，嗯？？？
汪汪队立大过：你从哪里遇到的？
胜利：昌和一高校门口。
汪子瑜愣住，当时，当时，当时胜利在场？
当时已经迟到了，在场的只有四个人，不不不也有可能是对面店铺里的老板也不一定，难道说他和胜利见过面吗？
汪汪队立大过：你是学校对面哪家店的店老板吗？
在汪子瑜瞪圆了眼睛的目光之下，在他的屏幕上跳出了一条重磅消息。
胜利：我是学校保安。
嗯？！！！
汪子瑜骤然翻身惊坐起。
王……王大恩人？！！！
第37章 第三十七章
半夜突然翻身坐起的汪子瑜感觉脖子狠狠的被勒住, 猛然又躺了回去，脖子被勒的难受，咳嗽了好几声, 好一会儿才操纵着沙哑的声线：“我要给你的两只手臂取两个好听的名字, 一个叫铁环, 一个叫铁壁。”
“汪汪，对不起。”厉冶显然也知道是自己的问题, 一边安慰, 一边伸手将轮椅捞过来。
“别乱跑了, 大晚上的。”汪子瑜按住厉冶的手，他也没有被勒的那么难受。
“想给你倒杯水。”厉冶轻声道。
“我又不渴。”汪子瑜将厉冶重新拉着躺下，看着还没有息屏的手机，胜利老哥依旧安安静静的躺在列表里, 他这边折腾沉默了这么久, 居然没走。
或许现在不应该叫胜利老哥，而是要叫保安大恩人？
“怎么了？”厉冶闷声问道。
“就, 发现了一个很了不得的事，我一直玩游戏的人居然是我们的恩人哎。”
医院的病床不大，汪子瑜和厉冶都是男生, 挤在同一张病床上将床位挤的满满当当, 为了让两人不掉下去汪子瑜还专门抬起了两边的护栏, 彻底将两人锁在一起, 汪子瑜现在这样端着手机，以厉冶没有半点近视的眼睛可是能将他们的聊天记录看的清清楚楚。
汪汪队立大过：老哥对不起对不起我现在才回你刚刚有点事。
胜利：没事。
汪汪队立大过：真的没想到我们居然是认识的，我是汪子瑜, 还专门去看望过你，你记得吧。
胜利：记得。
汪汪队立大过：我是真的没想到我们居然会认识, 这是什么样的缘分，太不容易了。
胜利：嗯。
没想到会这么巧合在和胜利老哥真人对上，虽然很是震惊，但是几乎是立刻拉近了距离感。
那么高大壮硕长相还帅气，能一脚把人踹飞的力量，上过战场的退役老兵，满身是故事，游戏玩得好，对人又很和善，对他又很好，现在恩人光环加身，这叠的层层buff，汪子瑜简直要顶礼膜拜。
汪汪队立大过：难怪你一直都不开麦呢，原来本身就不是一个很多话的人吗？
汪汪队立大过：明明你帮了我还给我送皮肤，以后我给你的号送满！！！
汪汪队立大过：真的太感谢你了，如果不是你我和厉冶就不会这么安全了啊！！
汪子瑜的手指在屏幕上划的飞快，感觉心情很愉快。
胜利老哥一如既往的不是很爱说话，但是总是有回答，完全不会让人有被忽略的感觉。
汪子瑜看了一眼时间，这都大半夜了，是不是打扰人家睡觉了？
汪汪队立大过：对不起对不起，时间这么晚了我还要缠着你聊天，真的非常对不起。
胜利：没事。
汪汪队立大过：你身体现在还在恢复期吧，一定要多休息啊。
胜利：好。
汪汪队立大过：你快去休息吧，老哥一定要注意身体，晚安。
胜利：你今天心情怎么样？
汪子瑜无意识的推开手机，满心满眼都是开心，心情怎么样？他的心情当然是好极了啊，今天简直是将之前倒霉的所有的事情都变成了幸运哎，这是什么样的快乐！
汪汪队立大过：这恐怕是未来很多年之后我都会不断回忆起来的美好的一天！！！！
胜利很罕见的发了一个微笑的表情。
胜利：那就好。
胜利：晚安。
汪汪队立大过：晚安。
汪子瑜关掉了游戏，将握的滚烫的手机放在胸口，长长的舒出一口气。
今天也太幸运了吧，现在一点都不困。
汪子瑜眨了眨眼睛，打开手机，用微弱的亮光照了一下一直侧着身靠在他肩膀上的厉冶，厉冶……睁着眼睛。
汪子瑜突然心虚，因为太过兴奋而忽略了厉冶了……
“你……你不困啊？”汪子瑜拍拍厉冶横在他腰间的手臂，有些担心接下来厉冶会说什么，别一开口就是讨厌王保安啊。
“我不喜欢你看着别人。”
汪子瑜心中哀嚎，他的直觉什么时候这么准确了。
要怎么解释？大晚上的，这么喜庆的日子，别哭啊。
“但是，是恩人对吧，就，不太一样对吧。”汪子瑜试图挽回，虽然知道可能毫无作用。
只是这次厉冶却没有说话，抱着汪子瑜，将自己的脸颊深深埋入汪子瑜的脖颈之间，肉和肉都贴在一起，在已经逐渐开始变冷的室温中，两个人的接触都开始升温，汪子瑜还能清晰的感受到厉冶均匀的呼吸声。
但是虽然是有湿润的感觉，却不是泪水，而是出汗了。
没哭。
汪子瑜完全猜不到厉冶现在到底在想什么，眨巴着眼睛，想说点什么，却不知道说什么。
“根本睡不着啊，明天我们就要变成有钱人了。”汪子瑜只能说着自己现在睡不着的原因。
一边说着，一边打开手机，开始搜索领奖事项。
“会有很多记者吧，我们是不是应该带个头套？”
“如果被采访了我应该说什么啊。”
“我是不是应该穿一套好看的衣服，不行，如果穿的太独特了到时候被认出来了怎么办。”
“还要捐款，我们捐多少比较好啊？”
汪子瑜不断的说着什么，厉冶支支吾吾的回应，却好像并没有太关注。
难道说就只有他这么兴奋吗？
“真的不告诉爸妈吗？我感觉这是很重大的事情哎。”汪子瑜觉得还是不妥，他这辈子都是给人当儿子的，这么大的事情自己做主还是头一回。
“没关系。”厉冶的笃定没有让汪子瑜安心，反而有些不舒适。
厉冶和家人的距离，越来越远了，或者说汪子瑜自己每一次都会刷新一次认知，无法判断厉冶到底有多不在意曾经一直很珍惜的家人。
“你会不会突然哪天发烧嗷嗷哭之后，也对我这么冷漠啊？”
汪子瑜冷不丁的问了一个没仔细思考的问题，但是问出口之后汪子瑜自己思考了一下答案，却心里不是滋味。
“你是不一样的。”厉冶的回答几乎没有迟疑，这种毫不掩饰的偏爱让汪子瑜本身突然恍惚了一下的心情突然安定。
“我哪里不一样了啊，难道我多装了一条手臂吗？”汪子瑜为自己的奇怪心理变化不想多想，干脆岔开话题道。
“汪汪，你不一样。”
又是这句，汪子瑜知道厉冶又不打算回应他‘为什么不一样’这句了，现在的厉冶就是这么任性。
厉冶的呼吸扑撒在汪子瑜的脖颈之间，呢喃耳语：“但是，我不会告诉你，为什么不一样。”
汪子瑜突然一个磨牙，发出了很大的声响。
这么喜庆的日子，多和厉冶聊多几句话都是他脑子不好！！
汪子瑜睡不着啊，真的睡不着。
很无奈的，汪子瑜道：“睡不着也太辛苦了吧，难道我要这么一直睁着眼睛到明天去领彩票吗？时间一分一秒的过也太痛苦了吧。”
大晚上，睡不着，难受。
还挤。
汪子瑜很绝望。
突然汪子瑜感觉到在他的脖颈上传来了一丝比皮肤的温度更为灼烫，且更为柔软的触感。
脑海中猛然意识到这是厉冶的亲吻，虽然一个激灵，但好歹是在深夜中无人看到的情况下发生的，汪子瑜也没那么反应激烈的直接推开厉冶。
“你给我适可……而止……”没反应过来到底是怎么回事，只觉得睡意突然上涌，迅速遁入黑暗。
汪子瑜是被医院早晨的各种各样闹腾的声音吵醒，睁开眼睛的时候，还依稀有不知道自己在何方的感觉。
汪子瑜偏头，看到厉冶那张在清晨的阳光之下被照耀的白皙到炫目的脸颊，他似乎早就醒来了，不知道睁开双眼的看着他到什么时候。
汪子瑜重新将头回正，混沌的脑袋思索了两秒，突然翻身坐起。
“几点了。”汪子瑜突然问。
在拿过手机看时间的同时，厉冶道：“七点。”
汪子瑜松了口气，还早还早。
不仅还早他甚至还有点困，重新躺回床上，想再眯一会儿，可虽然身体和眼睛都在叫嚣着很困，大脑却活跃着开始做广播体操。
“我居然没做梦。”半眯着眼睛，汪子瑜打算不睡了，半清醒后很惊讶于自己居然睡得很香。
“嗯。”厉冶应了。
汪子瑜再次坐起身：“我去洗个澡，咱舒舒服服的去领彩票。”
厉冶也同样坐起身，手腕从白色的睡衣中露出，放在洁白的病床上，笔直的坐着，看向他的神色很……温柔？
厉冶很温柔？
汪子瑜觉得是不是自己的脑袋有问题，厉冶这种人怎么可能会很温柔，难道是早上空气太好了，现在心情太美丽了，才会有这样的错觉。
汪子瑜一边冲澡，冲着冲着忍不住手舞足蹈，他要有钱了要有钱了要有钱了！！！
巨款！！
启动资金！！！
未来梦想！！！！
美好未来！！！
护工来的时候还专门给两人带了饭，只是眼神诡异的一直瞟向汪子瑜，汪子瑜也不觉得冒犯，他自己也觉得现在自己的表情很奇怪。
没办法，真的是半点都忍不住啊，心情倍儿好，嘴角根本它有自己的想法，根本压不住啊！！！
开始上早读的时候，汪子瑜开着视频，看着视频里自己扭曲的脸，自己被自己逗笑了。
突然他突然收到了一条群信息，是班级隐私小群。
在群里发了一连串汪子瑜的诡异表情，然后还专门@了一下汪子瑜。
汪子瑜看着那些简直像是换了个一个人一样的脸，不好意思的咳嗽了两声，拍打了两下自己的脸颊，试图让自己能冷静一点。
看着群里开始聊天猜测汪子瑜到底是发生了什么事才会这样，有些人说是长时间不上学智商倒退了，有人说是他叒被表白了，众说纷纭。
汪子瑜假装早读，看着群里的消息乐的肚子疼。
突然在班级群里出现了一条消息：该不会是中彩票了吧？
汪子瑜的嘴角实在是没忍住上扬，下一秒就看到自己的脸出现在了班级群里，他笑的……像个猴子。
汪子瑜：“……”
汪汪队立大过：你们是真会截。
枫叶无情：我要做成表情包。
冰雪：你们都在笑什么？
汪子瑜眨了眨眼睛，这么明显的他的怪脸不够好笑吗？汪子瑜翻了一下，却发现在群里所有关于他怪脸的截图全部消失了。
枫叶无情：闹鬼了，图全没了。
全班最靓丽的野草：试图[图片][图片][图片]
全班最靓丽的野草：没问题啊，能发图啊，怎么回事？
汪子瑜也觉得奇怪，他还觉得那几个图拍摄的挺有意思的自己也想存下来呢，他不是很介意自己的丑照被玩啦，又不会少块肉。
汪子瑜偏头问厉冶：“你刚刚看到我的照片了吗？突然就没了。”
厉冶正在操作自己的手机，听到汪子瑜的话后将手机随手扣在一边，只是说：“看到了。”
“奇了怪了，怎么没了，我还没来得及保存呢。”
汪子瑜也没太在意，突然从网课中传来了老师提醒大家认真学习的声音，群里也立刻安静下来了，虽然没人看着，但是也没胆子作妖。
汪子瑜一边做题，一边却脑海中突然复现出厉冶拿手机瞪圆了眼睛宛若要钻进去的模样。
奇了怪了，厉冶平时不是为了和他贴贴总是会和他看同一个手机吗？刚刚他在用手机干嘛？
近距离欣赏他的怪脸吗？个闷骚男。
汪子瑜在十点已经整装待发了，一直在角落里蹲着毫无存在感的护工疑惑的看着两个人穿戴整齐，问：“你们这是要去哪儿？”
“出去一趟。”
“好吧。”护工道。
汪子瑜想了想，看了一眼厉冶，对护工道：“你不要告诉其他人。”
“好。”
汪子瑜推着轮椅出门，不太放心：“他应该会直接告诉程阿姨吧？”
“不会。”
“你咋知道啊？他不是程阿姨让过来的吗？”汪子瑜疑惑的问。
“虽然是妈妈托人找的人，可塞进来的人，却是很听话的。”厉冶半靠在轮椅上，偏头对汪子瑜微笑。
“所以说为啥啊？你咋知道啊？”这不是完全没回答他的话吗？
厉冶沉默。
真是熟悉的沉默。
汪子瑜虽然觉得不至于，但是心里不爽，还是决定揍厉冶一下。
厉冶抱着脑袋，怂着双肩，和汪子瑜一起下到医院门口，果不其然车已经在门口等着了。
石峻本身就站在一旁，见到两人先打开了车后座之后再拉开后车厢，汪子瑜背起来厉冶，石峻很熟练的将轮椅收起来塞到后车厢。
汪子瑜眨了下眼睛，总觉得石峻这一套动作流程非常顺溜啊。
汪子瑜将厉冶放好，无意识的抬头，突然看到副驾驶上居然有个人。
汪子瑜：“？？？胜利老哥？”
比起王保安，汪子瑜反而第一个想到的是这个名字。
“你好。”王信强一直都板着脸，今天也一样，可这张看上去会让人望而生畏的脸在今天看上去格外亲切。
汪子瑜从另外一边上车，一边问道：“你怎么也在啊？难道今天出院吗？”
王信强点头：“嗯。”
“真可惜，我还想着我们在同一个医院没事能见个面呢。”汪子瑜道。
王信强沉默了下，迟疑道：“那我晚点再出院。”
汪子瑜一愣，笑道：“不是，能出院就出院啊，在医院呆着干嘛啊，医院哪里有家住得舒服啊？”
王信强听到汪子瑜的话，那紧绷的神色看上去有些尴尬，就像是想说话却不知道说什么。
这个人好内向，一副完全不会和人交流的样子，难道是因为这样才会去当兵吗？当兵会服从上级的命令比自己做主做事要更简单一些？汪子瑜将王信强的窘迫看在眼里，忍不住胡思乱想。
“去哪里？”石峻问道。
汪子瑜说了自己的彩票兑奖处，说的时候没忍住上扬的嘴角，想到今天早上在班级小群里的表情包汪子瑜立刻拍打了一下自己的脸颊避免太丑。
“恭喜。”石峻道。
“恭喜。”王信强道。
就这？这么平淡？难道是因为他没说金额才会这么冷淡吗？以为他就中了几千块钱这样？那他要不要来个暗示？
“我们在路上停一下买个头套吧，我怕被记者拍到了。”汪子瑜非常明示。
汪子瑜从后视镜里偷偷观察石峻的表情，石峻像是知道汪子瑜的小心思一样通过后视镜和汪子瑜对视了一眼，勾起嘴角，微笑着：“好。”
没反应……
好无聊。
虽然汪子瑜没有炫耀的心思，但是有分享快乐的心思啊。
不然谁都和他身边这个闷声不吭的家伙一样那这个世界得多无聊。
当汪子瑜开始腹诽，嘴巴就停了下来。
嘴巴停了下来，整个车厢内都安静了下来。
一开始汪子瑜还觉得没什么，可气氛却鬼使神差的越来越压抑。
这是怎么回事啊？为什么有种快要喘不过气来的感觉。
汪子瑜偏头看厉冶，厉冶在除了他面前能不说话就不说话，现在就这么半靠在车窗上，漂亮的眼睛直勾勾的盯着自己，对其他的事毫无所动。
好憋闷……
汪子瑜突然道：“老师和保安应该是很好的朋友吧，连出院都来接人。”
石峻道：“我们住一起。”
“原来如此啊，难道是情侣吗？”汪子瑜的笑容陡然僵硬在脸上。
啊？他在说什么，因为被厉冶告白了才会有这么可怕的后遗症吗？
汪子瑜立刻试图补救：“我开个玩笑，是房租很贵吗？”
“现在是因为有共同目标所以暂住在一起，但是实际上我们之间的关系还挺紧张的。”石峻似乎对汪子瑜不合时宜的调侃没有任何反应。
“啊？为什么？”汪子瑜有些好奇。
石峻没有开口，反而是王信强说话了：“我们，更倾向于敌人，对对方有阴影。”
这好像是一个非常沉重的话题，难道说其实这两个人是在战场上的敌对方？现在只不过是退役了没有国家立场了又因为共同目标勉强聚集在一起放下芥蒂节约用钱合租吗？
当兵……很穷吗？
“难道是，保密协议的事吗？”汪子瑜试探着问道。
鬼使神差的汪子瑜打了个冷颤，总觉得车内的温度突然凉了一下，刺激的他一个激灵，可之后却又很快消失，好像只是个冷不丁的幻觉。
石峻依旧是微笑着，在眼镜之后生的过于凶狠的眼睛露出真正符合的凶光：“是啊，被封口了，半个字都说不出来，真的开口说，会死的。”
现在保密协议都可以要求签上性命了吗？这么凶残吗？难道是不为世人所知的秘密战役？
汪子瑜心中的班主任和保安的形象逐渐高大了起来，已经脑补出了一部凶残的谍战片。
“在这里吧，百货大楼，应该什么都能买到。”石峻道。
“谢谢。”汪子瑜从后车厢取出了轮椅，带着厉冶准备走，回头却看到石峻和王信强根本没有要跟过来的意思，疑惑示意。
“你们去吧，我们在这里喘口气。”石峻一边说着，一边不断的撩开领口，呼吸都很粗重，好像真的被扼制住呼吸很难受，正在试图缓解。
“我们尽快。”
汪子瑜推着轮椅大步往前走，等到人看不到了，汪子瑜低头对厉冶道：“我还以为老师是因为爱多管闲事才来的呢，原来是顺便啊。”
厉冶只是靠在轮椅上，总是偏头来看他，像是所有的注意力都在他身上，却根本不回答他的而话。
汪子瑜找到了一处卖帽子的地方，询问有没有头套，大概是类似精品店的地方，的确有相当多的奇怪的头套。
汪子瑜握住一个眼睛突出的青蛙头套：“厉冶，你看这像不像你之前哭的眼睛肿着的时候的样子？”
厉冶很无辜的眨了眨眼睛，茫然地，逗笑了汪子瑜。
“这个很可爱。”汪子瑜找出了一个兔子耳朵发箍，顺手就扣在厉冶的脑袋上，神色逐渐微妙，“好家伙……”
汪子瑜将兔子发箍取下来放了回去。
厉冶偏头问：“怎么了？”
“有点太可爱了，我觉得自己这个想法非常的可怕。”
汪子瑜这边嘟囔嘟囔，厉冶听到了，偏头看向那满墙壁的头套和发箍，伸手握住了一直黑色立耳的狗耳朵头套，戴在了自己的头上。
“汪汪。”
“嗯？”汪子瑜本能的回头看了一眼。
厉冶双手握拳放在膝盖上，上半身前倾仰望着他，漂亮的眼睛满是纯洁忠诚无辜的亮光：“汪汪汪。”
汪子瑜：“……”
疯了吧。
第38章 第三十八章
汪子瑜随便选了几个头套, 直接给厉冶选了一个狗头，头套上贱兮兮的狗眼，汪子瑜觉得和厉冶十分契合。
汪子瑜给自己选了一个网络流行表情包头套, 试了一下, 感觉还可以。
厉冶的腿上放着狗头头套, 汪子瑜手中拎着表情包，推着轮椅往外走。
他是第一次来这一块地方的百货大楼, 光顾着找头套, 倒是没记住路。
汪子瑜四处遥望了一圈, 很可惜，是完全陌生的地方。
汪子瑜低头问厉冶：“我们刚刚是从哪条路走过来的来着？”
厉冶还没回答，汪子瑜突然感觉到从身后传来一阵风，下一秒感觉手中只是随意握住的头套居然被拽走了。
汪子瑜瞪圆了眼睛猛然回头, 刚好看到一个黑色的影子飞速的从他的身边跑走。
抢, 抢劫？
汪子瑜身体已经先一步意识行动，向着那抢劫犯的背后打算冲刺抓犯人。
跑了两步却突然听到了厉冶的声音：“汪汪。”
汪子瑜刚刚爆发的冲刺没能收住势头, 踉跄了两步，停了下来。
反应过来自己其实根本就没必要追，这抢劫犯都这么掉价了吗, 居然抢个头套？
等等, 该不会是抢的彩票？
汪子瑜下意识去找口袋中的彩票, 彩票还好好的在口袋里, 放心的瞬间汪子瑜却突然皱眉，好像多出了什么东西？
将那奇怪的多出来的东西从口袋中拿出来，是一张纸条, 像是被匆匆忙忙的塞进来的，揉成了乱糟糟的一团, 汪子瑜试图打开纸条，刚刚看到上面两个字‘离开’，突然就被厉冶抽走了。
厉冶将那纸条直接扔到了垃圾桶里，汪子瑜挑眉：“这纸条难道是你塞的？”
可是汪子瑜根本不记得厉冶有碰过自己这边的口袋啊，唯一能碰到的只有刚刚那个抢劫犯，当时他好像也感觉到他的口袋被碰了一下。
“没什么。”厉冶道。
“……好吧。”汪子瑜疑惑，难道不是那个抢劫犯塞的吗？
不得已汪子瑜又重新进店买了最便宜的头套，非常可惜，他本来用来买头套的预算就不多。
汪子瑜想了想，还是将头套放在了厉冶腿上，让厉冶拿好。
一边下楼，却察觉到越往下嘈杂的声音越大，有人围绕在一起，从并不算太过拥挤的人群中看到在正中间有个人躺在地面上。
突然有一个物体引起了汪子瑜的注意，在那个躺在地面上的人旁边，居然是他刚刚被抢走的头套。
汪子瑜停下了脚步，瞪圆了眼睛：“厉冶，那个人是不是刚刚抢我们的抢劫犯？”
厉冶没有开口，可汪子瑜的疑惑之心已经达到了巅峰。
“我去看一下。”汪子瑜想走，却被厉冶拉住了手。
“不要围在一起，让开，他需要呼吸到新鲜空气！！！”在人群中有一位女性正在躺在地上的男人身旁努力施救，周围的人听到声音立刻散开，这让汪子瑜能更好的看到那个抢劫犯的脸。
是个样貌很平凡的中年男性，他的脸已经憋红，张大着嘴，连口水都已经咽不下去流了出来，全身都穿着黑色本身还带着黑色帽子，两只手因为痛苦而紧紧捂住胸口。
他很痛苦，即便周围的人都不知道这个人到底犯了什么病，但是光是看那扭曲的表情就已经足以去共情他的痛苦。
“难……难道是因为抢劫太激动了，心脏病犯了吗？”汪子瑜站在旁边，看着在男人身边的女人用各种方法焦虑的施救，可男人却没有一点好转的模样。
突然，汪子瑜看到那男人痛苦的目光看向了自己，已经布满通红血丝的眼睛瞪的几乎要突出来，那因为疼痛而混沌的目光终于在看向他的时候勉强聚焦了一瞬。
那男人原本死死扣在胸口的手伸出来了一只，剧烈的颤抖着却指向了他的方向，那是一个很奇怪的手势。
“别，再撑一下……”正在帮助急救的女人发现男人的状态不对，突然焦急了起来，直接跨坐在了男人身上努力的做胸外心脏按压，一瞬间周围的人的神经都紧绷了起来。
所有人都在屏息凝视那一幕。
汪子瑜也无法自持的望着男人，直到男人突然停止了颤抖，所有的力气被抽离，他躺在地面上，眼睛一点一点失去最后的光芒。
施救的女人动作逐渐停了下来，倒是比任何人要冷静，她拿出手机看了下时间，叹了口气：“死亡时间，十点三十四分。”
瞬间众人哗然。
谁也没想到居然会在这里亲眼目睹一场疾病死亡的意外，大家都手足无措。
汪子瑜呆呆的站在原地看着那已经毫无声息的尸体，尸体的手始终指着他和厉冶的方向，拇指和食指呈现九十度角伸直，其余的手指蜷缩在一起，那似乎是一个枪的手势。
鬼使神差的，汪子瑜冒出了一个奇怪的想法。
他死了，他的女儿怎么办？
这奇怪的想法出现的太过突兀，汪子瑜根本不理解自己为什么会认为对方有女儿，明明穿着一身黑色的衣服没有任何有女儿的特征，但是自己却十分笃定这个感觉。
无意识的向前迈了一步，却感受到手上拉扯的力道，也将陷入到奇怪想法中的汪子瑜拉了出来。
汪子瑜看着那头套，又看了一眼厉冶。
“我们，要不要做点什么？”汪子瑜也不知道作为一个被抢劫的人对抢劫犯还能做什么，虽然只是被抢了一个刚刚买下来的头套。
“走吧，与我们无关。”厉冶道。
“可是……”汪子瑜鬼使神差的有些不情愿，脚下杵着没有动。
“周围这么多人，都无动于衷，只是陌生人。”厉冶道。
现在这一片区域的人或走或停，甚至嘈杂声也并未有半分减少，有些人面露不忍之后就是扭头离开，因为是毫无关联的陌生人。
一个生命在眼前流逝，虽然很唏嘘，可到底还是陌生人。
明明是陌生人，汪子瑜却总觉得自己心里挺不是滋味的。
“厉冶。”汪子瑜低头想和厉冶说什么，却发现厉冶很平静。
这种平静汪子瑜在这段时间已经见过无数次，那是对周围的一切都毫不关心的冷漠。
“嗯？”厉冶回头。
“你有点无动于衷过了头。”汪子瑜抓了抓头发，他虽然没有要厉冶多愁善感的意思，但是，“你以前还挺情感丰富的。”
这不像厉冶。
虽然这段时间已经在各方面展现出了不同，可厉冶对生命比他们普通人要更加尊重，因为他失去了父亲，所以更容易共情。
“汪汪，每天都有人死，可今天是我们高兴的日子。”厉冶握着汪子瑜的手，另外一只手略显艰难的操纵着轮椅将汪子瑜带离直面死亡的现场。
汪子瑜也不敢回头，总觉得只要回过头，就能看到那失去了光芒却依旧看向他的方向的死寂的眼睛。
汪子瑜闭上了嘴，决定不在这个明明对他们来说十分喜庆却对他人来说却是一个绝望的日子中，自找麻烦。
“回来了？”石峻看到他们后随手将点燃的香烟熄灭在了垃圾桶上。
汪子瑜神色复杂：“老师可以抽烟吗？”
“有规定说不可以吗？”石峻却带着笑意反问。
汪子瑜摇头，他对法律和校规都不太熟，怎么知道有没有规定老师能不能抽烟，不过：“那如果在学校，你会阻止其他学生抽烟吗？”
“当然。”石峻很理所当然。
石峻明明是一个在各方面都可圈可点的班主任，现在汪子瑜却觉得是不是自己看走了眼。
“去的时间挺久，选的……很独特？”石峻看着汪子瑜手上的黑色头套，忍俊不禁，“你是打算cos劫匪吗？”
“本来不是这个的，我选了个可爱的，但是被人抢了，抢走头套的人突然死了，不知道是不是突发心脏病。”
“什么？仔细说说。”石峻突然扬声。
石峻不笑的时候，天生就长得凶狠的眼睛更让人畏惧，再加上老师的身份在，汪子瑜几乎是瞬间就老老实实交代了。
石峻皱眉，之后又舒展开：“太可惜了，生命真是脆弱，先上车吧，该走了。”
汪子瑜点头，可是刚把厉冶抱上车，却见到王信强坐在一旁的石墩上，没有要起身的意思。
“胜利大哥？”汪子瑜下意识的叫了对方，“啊不，王保安不一起走吗？”
“他想在这里逛逛，一会儿回来再路过这里接上就行。”石峻对汪子瑜道。
“不然你们先回去吧，我和厉冶可以自己去的。”汪子瑜在猜测是不是他们碍事了。
“那可不行，怎么能让你们单独走？快上车吧，王信强那个体魄就算是断了四肢都比你们强，不用担心他。”
汪子瑜沉默，他第一次觉得原来石峻也有这么不会说话的时候。
汪子瑜看向王信强，王信强对他点头，示意他们自己行动。
疑惑的坐上车，直到车辆离开，汪子瑜不自觉的回头，却没在石墩上找到王信强的身影，仅仅是短短几秒之内人就消失了。
是去人群里了吗？
“你们在被抢劫的时候有没有受伤？”石峻问道。
“没有，就是撞了一下。”汪子瑜道。
石峻继续问：“那有没有发生什么奇怪的事？”
汪子瑜想了想：“我口袋里多了一张没见过的纸条，被厉冶扔了。”
“这样啊，其他的还有吗？”
汪子瑜皱眉，在死亡之前那死死的望向他的眼神和奇怪的手势，或许都只是巧合而已，毕竟汪子瑜可不认为自己和那个陌生的抢劫犯有什么关联。
“没了。”
“嗯。”
汪子瑜看到在红绿灯路口时，和他们在一起的时候一直都不看手机的石峻，频繁的操作着手机，但是到底在做什么，汪子瑜也猜不出来。
“死，真的很可怕。”鬼使神差的，石峻说出了一句意味深长的话。
“应该吧。”汪子瑜没死过，但是那陌生男人死前痛苦的挣扎倒还浮现在汪子瑜的眼前，无法反驳。
“如果能有死之外的选择会更好。”石峻道。
汪子瑜茫然点头：“我也这么觉得。”
石峻的话在这种情况下多少有些莫名其妙了，却好像在不断的提醒着汪子瑜那死亡的一幕，汪子瑜的心情莫名很低落。
突然从手边传来了一阵温凉的温度，他的手被厉冶握住了。
他都不知道厉冶是什么时候从门边转移到中间的位置，和以往一样始终贴着他。
厉冶属于活人的温暖的温度，能感受到的牵着自己的手的力道，活生生充满着无限可能性的生命，让陷入怪异状态的汪子瑜一点一点安下心来。
只是……
汪子瑜依稀觉得厉冶的体温有些高，但是好像还不到发烧的程度，将脑袋贴在厉冶的额头上，不是太高，安心了些。
“到了，快去吧。”石峻将车辆停在了路边，对两人道。
“老师不一起去吗？”汪子瑜还想着要不要见者有份呢。
“不用了。”
“那不然老师你们直接回去吧，我和厉冶可以自己回医院。”汪子瑜也不知道领个奖需要多少时间，就怕一直让人等着。
“不行。”石峻道。
汪子瑜茫然：“为啥不行？”
石峻笑道：“因为你们是我们的学生，上次老师不是说了吗，既然你们是老师带出来的，那老师就要负责安然无恙的把你们带回去。”
汪子瑜眨巴眨巴眼睛，嗯，果然石峻是一个不折不扣的班主任。
汪子瑜套了头套，也给厉冶套了一个，推着厉冶去找地方领彩票。
他们两个人这么特殊记者应该会问很多问题吧？捐款要捐多少要不要先和厉冶讨论一下？到时候如果照相，那他们两人这么明显的特征应该会暴露吧，到时候如果被其他同学看到，或者被家里人看到……果然应该提前和家里人说一下吧，毕竟这么大一笔巨款，如果未成年人不能领奖怎么办……
汪子瑜从下车开始胡思乱想。
五分钟后汪子瑜揣着卡从领奖大厅出来。
低头，看卡。
回头，茫然。
“就这？”汪子瑜的眼睛里承载着大大的疑惑。
他就是走到大厅里，和柜台说领奖，然后给了彩票，给了银行卡，操作时间一分钟，卡回到他的手里，之后他们就这么走了？
没有记者，没有捐款，没有好奇的目光，甚至都没给他们个收据发票什么的小票。
“好奇怪，是不是有点不太对？”汪子瑜皱着眉头很是茫然。
“怎么了？”厉冶仰头。
“我明明搜索出如果要领奖会有一大堆流程，据说得到的应该是支票，才是，可是看这个样子……”汪子瑜绞尽脑汁的思考了一下，找到了一个很贴切的形容，“就像在办事大厅里充了个电费。”
厉冶突然笑了，他偏着头看着汪子瑜呆傻的模样，神色很是惬意：“可能是流程简化？”
汪子瑜点点头，倒也有这个可能，时代在进步。
“说真的我这么期待的被众人羡慕，这么一搞我觉得我之前那么兴奋属实有点丢人。”汪子瑜一把摘掉了头套，他现在已近到了看着头套都觉得害臊的程度。
“没有人会随便泄露我们的消息。”厉冶道。
汪子瑜抽了抽嘴角：“的确是没人泄露，这柜台甚至都没有要我的身份证，这也太容易了，让我没什么实感，会不会其实根本就没充上钱啊？”
汪子瑜将信将疑的掏出自己的手机，上面已经安安静静的躺着一条转账信息，位数是个、十、百……千万……
钱啊……
这个世界真的悲剧和喜剧每天都会在发生，可今天到底是他非常值得开心的一天。
汪子瑜抱着手机，深吸了一口气，突然一个凌空跳跃，单膝跪地：“yes！！”
厉冶似乎也被汪子瑜突如其来的动作给看愣了，之后就是一副被逗的无法停歇的模样，在阳光之下笑个不停。
汪子瑜一把搂过厉冶的脖颈让厉冶和他一起欣赏在手机里那非常漂亮庞大的一串数字，虽然扣了一部分税，但是依旧很美丽！
“不过这税扣的可真少呢，我查的据说要扣一半呢，网上净骗人。”汪子瑜咂咂嘴。
汪子瑜和厉冶贴的很近的脸颊，获得了厉冶的刻意贴贴，汪子瑜表情一僵，迅速和厉冶拉开距离。
感觉如果再慢一点厉冶会亲上来。
虽然汪子瑜满心防备，可厉冶那无辜单纯稚嫩的眼神简直就像是在控诉他这个胡思乱想的混蛋。
“汪汪。”厉冶突然叫了汪子瑜。
“咋？”汪子瑜迅速防备，这是要算账了吗？
厉冶这次没有笑，他认真的凝视着汪子瑜的眼睛：“这些钱，是你的。”
“啊，嗯。”汪子瑜无意识的捏紧了手里的银行卡。
厉冶继续道：“只是你的，你不要给任何人。”
汪子瑜：“……”突然被戳穿心思。
厉冶像是完全猜透了汪子瑜的想法，直接道：“你要记住，这是我给你的，那就只属于你，不能给任何人。”
汪子瑜陡然一愣。
他突然觉得，厉冶的话语之中是不是有什么力量，在厉冶说完之后，汪子瑜居然有些畏惧不敢反抗。
“我本来想给你妈妈一点，程阿姨本来就很爱钱，而且也很需要钱，她也在付你的住院费和学费生活费啊，怎么能一点都不给她。”这些钱终究还是要花到厉冶身上，哪怕只有一部分，也会让汪子瑜安心。
厉冶微微勾起唇角，本身就帅气的脸上因为柔和的笑容仿佛在阳光之下被镀上了一层柔光：“我知道，但是，这是你的。”
汪子瑜有些局促，总觉得这份钱拿在手里的感觉怪怪的。
“总，总之有钱啦，我们应该先干点什么？”虽然心中有奇怪的感觉，可到底还是兴奋占了大头，汪子瑜高兴的在原地转了三圈，但是作为从小到大没什么零花钱的普通男生，突然给他这么一大笔巨款汪子瑜真的不知道应该怎么花。
“可以慢慢来，这笔钱至少能花一阵子了。”厉冶道。
“花一阵子？拜托！我又不是什么大手大脚的人，这些钱，我能花一辈子！！！”普通人的生活就是这么朴实无华，汪子瑜说完之后第一次开始反省自己是不是太缺少物欲。
“想怎么花都行，未来还会有更多钱。”
听到厉冶的话，汪子瑜眯起眼睛，厉冶坐在轮椅上，背脊挺直，气质斐然，双腿到底是不是残疾都无损厉冶这份独特的超越年龄的威严，如果不是因为从小认识，汪子瑜甚至怀疑厉冶是不是其实是什么隐藏身份的大佬。
汪子瑜嘲笑：“哈，我就不信你还能中第二次七千万。”
厉冶只是笑。
汪子瑜兴奋的推着厉冶的轮椅，两步一扭三步一跳，突然说：“今天我要点三百块的外卖。”
“这个愿望是不是也太小了一些？我倒是知道可以直接邀请名厨上门做菜的联系方式，需要我给你一张私人名片吗？”石峻打趣汪子瑜。
可汪子瑜却死鱼眼盯石峻：“老师你，难道还挺有钱的吗？”
“我很穷，吃的是工资饭，你见过谁家老板会给员工发高工资吗？”石峻道。
好像很有道理的样子。
“那为什么你会知道这种服务的私人联系方式啊？”汪子瑜眯眼怀疑这位班主任的身份。
“人脉。”
简简单单两个字，让汪子瑜窥探到了一个真正的强大的成年人的人生，汪子瑜眼巴巴的望着石峻，感觉这个人在他心中的形象又高大了一截。
汪子瑜和厉冶被送回了医院，这个时间刚刚好午休，汪子瑜别说是睡了，抱着手机兴奋的不得了。
“厉冶，下次你的住院费我交！！！”
如果可以，汪子瑜甚至想直接换个vip病房，但是他们现在这样已经是完全vip病房的待遇了，毕竟其他病房都住的满满的这里就厉冶一个病人。
最后汪子瑜……
给护工转了五百块让护工出去给他们买一顿非常丰盛的五百块的午餐。
汪子瑜趴在餐桌上，一脸绝望：“我是个废物，我连花钱都不知道怎么花，我是个废物。”
汪子瑜听到了厉冶的笑声。
汪子瑜回过头，看得到厉冶那丝毫没有掩饰情绪的笑容，他很高兴。
似乎有一段时间没有在厉冶的脸上看到如此真实且容易读懂的表情了，明明以前总是能轻而易举看懂的，现在看懂一次居然这么不容易。
居然有点怀念以前的厉冶。
突然汪子瑜掐了自己一把，他是不是有点受虐狂的血在身上呢？
第39章 第三十九章
汪子瑜作为一个高三学生, 还是正在陪护的住院学生，虽然有心花钱但是实在是没有那个机会，兴奋劲被意外冲击了一波, 被医院的雪白冲击了一波, 之后就是看着手机里数字的茫然感。
只是以前学习是为了以后能找个好工作学, 现在学习变成了没有任何心理负担的想学就学，虽然物质上没爽起来, 但是精神上很爽。
汪子瑜也没忘记自己的承诺, 真的给王大恩人的账号来了个巨额充值, 之后获得了王大恩人一个非常腼腆简短的‘谢谢’。
厉冶这次住院依旧是七天，按照新的主治医生的说法，现在要做的是帮助厉冶多做恢复训练，并且让厉冶有意识的开始重新控制双腿, 其他药物能做的帮助非常有限。
汪子瑜不懂, 虽然百度说药物很重要，但是医生说啥是啥。
回到家之后汪子瑜除了白天上网课, 其他时间只要想到就会帮助厉冶做一些康复训练，无论是做训练的人还是帮助训练的人都累得一头汗。
几天下来汪子瑜反而觉得自己的身体健壮了，很怀疑到底是厉冶在锻炼还是他锻炼。
“啊……”汪子瑜看到手机班级群里的消息非常难过的往地上一摊, “好日子要过完了吗？”
厉冶看着汪子瑜的动作, 探过头来扒拉汪子瑜的手机, 看到了在班级群里的复课通知。
爆炸事件已经过去有一段时间了, 在定性为完全是个人行为之后大家都安下心来，汪子瑜也知道很多家长也很想让孩子回学校上课，毕竟在学校的氛围和在家里的氛围是天壤之别。
至于汪子瑜为什么知道, 是因为徐朝霞已经充分的表现出对汪子瑜学习成绩的焦虑了。
“最可怕的不是复课，而是一复课之后就要开始考试了啊, 我现在想到我能考出个什么狗屎成绩我就想吐。”
汪子瑜心虚啊。
虽然他自认为有好好在上课了，但是他其实贪玩的时间也多啊。
本来他的成绩就很一般了，每次都是被厉冶提着耳朵学习，现在倒好，厉冶也不学了。
可厉冶是学霸，他不学是因为他会，自己不学是纯粹因为他不想学，而且还学不会。
“我妈不会打我吧。”汪子瑜抱着脑袋很害怕，虽然徐朝霞从他高中之后就再也没动过手了。
“只是成绩而已，又不重要。”厉冶突然道。
汪子瑜一个翻身坐起，看向厉冶的目光充满了控诉：“你说什么？你这个学霸再给我说一遍？”
厉冶眨巴了下眼睛，倒也没和汪子瑜倔，而是道：“不是有钱了吗？”
“啊——”汪子瑜陡然想起来自己已经是千万富翁了。
这段时间过的和以前没什么不同，让汪子瑜都忘了这茬了。
当学生的惯性就是认为成绩最重要，要让汪子瑜突然改掉这个想法还是很困难的。
“虽然有钱，但我爸妈不知道啊，你不是说不要告诉别人吗？”汪子瑜盘腿坐在椅子上，和厉冶道。
“没说不告诉，而是不给他们，那是你的钱。”
汪子瑜斜倚在桌子上，虽然但是，他总觉得厉冶对这笔钱的归属在意到有些敏感强迫症了。
“在你眼里我是那种会随意散财的性格吗？”汪子瑜可不觉得自己是一个大公无私的性格。
厉冶却移开了眼神。
“……不是吧，怎么可能啊，我哪里让你觉得我是这种性格啊？”
汪子瑜仔细回想，他就没有过有钱的时候，怎么就能被厉冶认定为散财童子了。
“你……总是，违背各种条件，帮助别人。”厉冶的声音越来越小。
“能顺手帮一把就做了，但是让我散财帮助别人不至于吧，我又不是冤大头。”
汪子瑜偏头凝视厉冶的眼睛，厉冶也斜睨着偷偷看他。
两个人这样诡异的对视着。
汪子瑜逐渐开始怀疑自己，试探性问：“我违背啥条件帮助别人干啥了？”
他怎么一点也没有类似的记忆。
厉冶低头，不说话。
汪子瑜从椅子上下来，蹲在地上抬头望厉冶：“为啥……喂？！！”
哭……哭了？！！
为啥啊？
“我没欺负你啊，你不要胡搅蛮缠，我就多问了两句，凶都没凶，你别这么敏感啊。”汪子瑜浑身都不舒服起来了。
咋回事啊？他说了啥了啊，哭啥啊，他语气重了吗？没有啊，不是，先误会的人是厉冶好吧，厉冶哭啥啊。
汪子瑜手忙脚乱了好一阵，又是抽纸又是给擦眼泪的，后知后觉的想到一件事。
厉冶的哭是毫无意义的，没有征兆的，随时随地的，莫名其妙的，只是这段时间厉冶没怎么哭让汪子瑜忘了不要去计较厉冶哭的原因了。
汪子瑜捂住额头，真要命，以后难道他还要一直习惯这种事吗？
看着厉冶哭着哭着眼睛红了，汪子瑜默不作声的又去冰箱里冻勺子和冰块，安静的看着，等厉冶自己情绪平复。
还好……
这次只哭了半小时。
看到厉冶伸出已经被眼泪沾湿的手去擦眼睛，汪子瑜拿了纸巾给对方，厉冶接过，擤了个鼻涕。
汪子瑜突然就笑了：“今天怎么不把自己哭好看点？”
厉冶眨了眨眼睛，突然破涕为笑，上前就想往汪子瑜的脸上贴，被汪子瑜一把扣住脸推了回去。
“你休想再将鼻涕往我身上抹。”
但是厉冶别说是被拒绝的不高兴了，甚至直接在汪子瑜的手心蹭蹭，汪子瑜能感觉到厉冶的呼吸在他的手心中，因为哭泣之后的脸颊温度比平时要高些，感官有点奇怪。
汪子瑜甚至怀疑厉冶是不是故意贴过来，实际上的目的就是为了让他摸摸脸。
“行了，我先去冲个澡，今天早点睡，明天要早起。”汪子瑜缩回手，顺手轻拍了一下厉冶的脑袋，厉冶眯眯眼睛，乖巧的很。
汪子瑜抬起手，神色复杂的看着自己这个奇奇怪怪的动作。
以前他也和厉冶亲密，但是可没亲密成这样，这段时间养狗的感觉越来越严重，现在他已经会开始做这些奇奇怪怪的行为了吗？
汪子瑜抬着手，僵硬着手臂去了卫生间，洗了洗手。
然后叹了口气。
果然，神经病是会传染的。
虽然说早点睡，但是晚上不玩会儿游戏那就不叫晚上了。
以前是战战兢兢的玩游戏，现在有钱了，汪子瑜决定要舒舒服服的玩游戏。
汪子瑜刚刚准备点开游戏来一场酣畅淋漓的战斗，突然收到了一条推送，熟悉的字眼瞬间吸引了汪子瑜的注意力。
在某百货公司大楼一位中年男子突发疾病，经身边的医护人员抢救，抢救无效死亡。
本来已经快要忘记的事情突然重新浮现在脑海中，汪子瑜立刻点开了内容，入目的是一篇并不算长的报道。
本来还想着是不是同一件事，但是看到内容之后确信了的确是他经过的事。
汪子瑜在这篇报道上，看到了那个男人的姓，以及在报道中，那个男人真的有一个九岁的女儿。
汪子瑜有些茫然，他难道其实是有什么特殊的观察能力能分析出一个人有没有孩子吗？
无意识的往下浏览，然而汪子瑜又重新翻到头再看一遍。
在报道里写了一件奇怪的事。
男人的女儿接受采访之时坚持说男人并不是因为突发疾病死亡，而是被恶魔降下了诅咒杀死，这个世界里诞生了一个能操控世界的恶魔，他的父亲是为了保护这个世界，想要消灭恶魔，是无比正义的、需要被载入史册的壮举。
并且这位九岁的女孩还说，因为父亲的袭击失败了，恶魔没有被杀死，未来将在这个城市里出现无数次不明原因的死亡。
专家鉴定说是因为女孩是单亲家庭，父亲死亡之后精神压力过大产生的逃避心理，将父亲的死亡归咎于恶魔，以仇恨的方式维持现在的正常精神状态，目前女孩已经送往福利中心，将会在专家的帮助下疏导治疗。
“恶魔。”汪子瑜无意识的念叨，原来在精神状态不好的情况下会出现很多奇怪的幻想吗？
九岁的女儿。
难道说这位父亲专门抢劫一个头套，是为了给女儿送生日礼物吗？因为家庭贫困什么的，毕竟女儿送入了福利院，那证明没有别的亲人了吧。
心情有些莫名的不好受。
虽然厉冶失去了父亲，但是还有程虹，没有程虹还有其他亲人，只是相比较来说都不亲，也无法成为支柱罢了。
听到厉冶冲完澡出卫生间门的声音，汪子瑜甩了甩手机将奇奇怪怪的想法抛之脑后，麻利的打开游戏，一定要趁着睡觉之前玩两局，这是入睡仪式。
感受到厉冶带着沐浴露的香气和浴室的水汽坐在一旁开始吹头发，汪子瑜头也不抬的道：“吹干，这段时间天冷了，过段时间估计要供暖了。”
“嗯。”厉冶乖巧应和。
汪子瑜刚刚上线，胜利的邀请就来了。
汪子瑜立刻接受了邀请。
汪汪队立大过：恩人！！
胜利：玩吗？
汪汪队立大过：玩！！！
汪子瑜的信息刚发出去，那熟悉头像的一系列上分车队直接挤满了整个房间，
汪汪队立大过：每天都能见到你们，我开始怀疑你们是专门在等我！！！
汪子瑜这么说着也觉得自己有点自恋，自己这常年垫底的评分天天上大佬车应该感恩戴德了，这么厚脸皮完全是因为这段时间混熟了。
“对呀对呀，就是要等弟弟一起玩啊。”
“就是，和小老弟一起玩比较开心，专门蹲你呢！”
从语音中传来了熟悉的声音，汪子瑜知道对方是在打趣他。
不过汪子瑜也觉得自己挺有趣的，自己上线的时间非常规律，很有可能是这些人看到时间差不多了就在等他。
汪汪队立大过：你们技术是真好啊，性格也好，我和你们玩也特别开心。
“那当然，我们可是职业的。”
汪子瑜正在打游戏的手一顿，职业？
汪汪队立大过：真的假的。
整个房间沉默了一瞬，其中的小姐姐开口：“是真的，我们都是职业的，只是白天玩多了，太累了，晚上就想玩点轻松的，随便打打。”
汪子瑜瞪圆了眼睛。
卧槽……
职业的。
他这是什么运气？
汪汪队立大过：那胜利大哥也是职业的？
现在保安也可以兼职职业选手了吗？
“不不不他不是，是朋友啦，朋友。”
汪子瑜这才松了口气，如果再有个职业选手的身份，这王信强岂不是要上天，人不可以什么都完美，会让人嫉妒的。
在游戏世界里畅游，汪子瑜突然感觉到腹部落下了一个重物，是厉冶躺到他肚子上来了。
“你这么躺着我肚子疼，你躺腿不行吗？”汪子瑜一边打游戏一边说。
厉冶乖巧的挪了个位置。
“等会这个打完我给你按摩腿。”汪子瑜对乖巧听话的孩子还是很有耐心的。
当游戏结束，汪子瑜和其他人开心道别。
胜利：今天心情怎么样？
汪汪队立大过：不咋，明天就要去学校考试了，这人能心情好吗？
胜利：你可以的。
汪子瑜举着手机差点笑出声，这个人一如既往的不怎么会说话。
直到放下手机，汪子瑜充上电就握住了厉冶的脚踝，捏了捏：“有感觉吗？”
“嗯。”
“轻了还是重了？”
厉冶没说话，那大概就是不太好分辨的意思了，汪子瑜也不强求。
“你对游戏是不是不感兴趣，我玩游戏你是真的一点想法都没有啊。”汪子瑜也不是觉得所有人都应该玩游戏，只是觉得厉冶不玩他其实也多多少少松了口气，毕竟四缺一，厉冶来了就没人和他玩了。
而且天天大眼瞪小眼的，他在游戏里勉强找到一点私人时间真的很不容易了。
“那是你的时间。”
“什么？”汪子瑜没理解厉冶在说什么，下意识的问道。
厉冶看着汪子瑜的手，缓缓道：“我不能给你私人时间，但是，如果只是游戏的话……”
汪子瑜的手顿住了。
抬头难以置信的望着厉冶。
这是什么意思？他在游戏中获得的私人时间难道还是被厉冶默许的？厉冶之所以不玩游戏，就是为了给他一点点精神安慰吗？
汪子瑜抿唇，放下了手。
他有些烦躁。
被人亲口说他的努力得到的自由不过是别人的允许这种事，真的会让人很愤怒。
“厉冶，我们是两个人，本来人和人之间就是需要隐私的，我有自己的私人空间是理所当然的，不需要任何人给予的，我现在一直在你身边是因为你现在情况特殊，你……”
汪子瑜说着说着闭上了嘴。
他现在真的很难准确分辨现在的状况，到底是哪里出了问题，是为什么会变成这样，为什么他现在非常不高兴。
汪子瑜甚至都很难说清楚他突如其来的愤怒是什么原因。
说又说不出来，而以厉冶的个性，以前他只会沉默，现在他只会卖萌，汪子瑜都觉得这绝对不是解决事情的态度。
越想越气，汪子瑜直接往床上一躺：“你自己活动吧，我要睡觉了。”
汪子瑜也觉得自己的气来的莫名其妙，很是荒谬，但是那感觉就是说不清道不明，要让他好好对厉冶他就心里不舒服。
虽然生闷气，但是汪子瑜却去注意厉冶的动向，厉冶自己活动好双腿，躺了下来，关闭了灯，整个房间都陷入了黑暗中。
之后只能听到淅淅索索的厉冶钻被窝的声音。
因为生气，没什么睡意，汪子瑜一个姿势维持久了，有点难受，想动弹，又觉得好像动了就输了，越僵持越难受，汪子瑜终于忍不住翻了个身。
然而刚刚翻身，就直接压到了厉冶，汪子瑜一愣。
汪子瑜往旁边凑了凑，这才有了翻身的空间，回头，看到厉冶居然睡在距离他极近的地方，这段时间厉冶总是贴着他睡，本来以为这会要吵不吵的两人会分开，却没想到厉冶只是以不靠近他的方式，依旧在他最近的距离睡。
眼睛已经适应了黑暗，汪子瑜勉强能看到厉冶的轮廓。
和平静。
这种时候，他倒是不哭了啊。
汪子瑜虽然憋闷，但是看到厉冶这般可怜兮兮的模样，倒是消了消气。
大概是消了气，整个人才开始迷迷糊糊，汪子瑜隐约之间却好像闻到了一些奇怪的气味。
茫然的眨了眨眼睛，这个味道，好像是焦糊味？
焦糊味？
汪子瑜坐起身，清醒了些许，努力闻了闻空气中的气味，不是他的错觉，就是焦糊味。
只是这个味道是从什么地方传来的？难道说哪里点着了吗？
汪子瑜起身四处寻找焦糊味的来源，可是却找不到一个准确的方向，只是靠近窗户的时候能闻到比较严重的焦糊味。
“汪汪。”厉冶的声音从床的方向传来，他道，“着火了。”
“什么？”汪子瑜在打开窗户想要看看窗外的时候，窗帘在拉开的瞬间，剧烈的浓烟瞬间映入了眼帘。
汪子瑜的大脑瞬间空白。
着……着火了？！！！
汪子瑜立刻探头，这个着火的方向，是他们楼下！！！
“我的老天爷！！”汪子瑜什么也顾不得了，立刻起身去摸门把手，冰凉的，因为是楼下，所以还没有燃烧到他们的楼层。
在高中时候的消防课他们也学过，在火灾的时候争分夺秒有多重要，汪子瑜想都没想直接从冰箱里抓出了之前冻起来的冰水，冲向了床边将厉冶背了起来。
顺手拿了手机就开始疯狂的给徐朝霞打电话。
拨出去的同时汪子瑜已经站在自家门口疯狂敲门，大声嘶吼，汪子瑜已经急的快哭出来了。
好在门很快被打开了，与此同时汪子瑜看到了徐朝霞和汪进贺两张同样慌张的脸。
“爸妈，快跑，现在火势还没蔓延过来，从楼道快跑！！！”汪子瑜想都没想就大声吼道。
“走，走，我们快走。”汪进贺也立刻一把拉住了徐朝霞的手就要往外冲。
徐朝霞整个人都很懵，手中拿着的手机还响着汪子瑜拨的电话，几个人飞速往外冲。
汪子瑜背着厉冶也顾不得脚下的步伐是不是太凌乱会不会摔倒尽最快速度下楼，楼上已经有反应快的住户也正在往楼下走，楼道里还没有什么烟雾，目前还算有序。
着火的地点似乎是在八楼，刚好就在他们楼下，在到了五六层的时候，汪子瑜稍微安心了些许，突然拉住了汪进贺：“爸，你来背厉冶，把人带下去。”
“什么？”汪进贺一愣，只是下意识的就要接过汪子瑜背后的厉冶。
“我去楼层里跑一跑，看看能不能尽量通知一下其他人。”汪子瑜道。
“不行，太危险了。”汪进贺下意识的阻止了自己的儿子。
徐朝霞这会儿都急哭了：“你还跑啥，这可是火灾，谁知道火灾能发生什么，要是困在里面了怎么办啊。”
“不是的，你爸妈我不去火灾楼层，我就在楼下，能叫一个是一个，楼下目前还没那么危险。”汪子瑜举了举手中用包裹着冰水的毛巾。
然而在汪子瑜试图将厉冶转移到汪进贺背上的时候，突然就被厉冶勒住了脖子。
“厉冶，你放开！！”在这种情况下汪子瑜一点也不想浪费时间，甚至带上了平时绝对不会对厉冶的呵斥。
“休想。”厉冶的声音在汪子瑜的耳边缓缓响起，声音不大，却能听出来压抑着极端的愤怒，“休想，休想，休想，你休想！！”
汪子瑜一愣，他第一次听到厉冶如此带着感情的声音，在震撼之余还试图说什么，却被阻止了。
“汪子瑜。”厉冶贴近在他的耳边，道，“下楼。”
强硬的，完全无法掩饰感情的声音，汪子瑜却突然之间比起任何属于自己的情绪，本能的听从了厉冶的话，身体开始不受控制的往楼下走。
徐朝霞和汪进贺在前面，汪子瑜的脚下很稳，一步一步阶梯下的十分迅速，没有任何迟疑，也没有任何抗拒和反驳。
在汪子瑜回过神来的时候，他已经站在楼下了。
楼下站着很多人。
遥望四周，其他高楼上的人都纷纷打开了灯，这个小区从未在这个时间灯火通明过。
汪子瑜站在原地，思维有些混沌。
突然在他的肩头，传来了一阵在晚风中的小小的温度。
在几乎快要入冬的晚上，只穿着睡衣下来的人都很冷，汪子瑜也是一样，可唯独在他肩膀上的泪水，一点点滚烫起来，渗入他的皮肤。
第40章 第四十章
汪子瑜站在空旷的空地上, 抬头看眼睁睁的看着在他们离开楼层之后，原本还算能控制的火势宛若爆炸一般瞬间旺盛，迅速向上蔓延, 瞬间燃烧到了几乎八层之上的所有空间, 同时也在不断向下蔓延。
完全不敢想象如果他在楼层里多停留一会儿现在会遇到什么。
虽然有不少人跑了出来的, 但是着火的时间是半夜，汪子瑜完全不敢想象现在在这栋楼里到底有多少人正在绝望的烟雾之中痛苦的等待着救援。
火势蔓延的太快了, 汪子瑜这会儿都忍不住后怕。
其他人他已经关心不了了, 至少他的爸妈和厉冶都逃出来了。
还好……今晚程虹依旧没有回家。
当时被厉冶的声音影响, 非常听话的那一幕，是不是因为身体的直觉告诉他应该听从厉冶的说法呢。
“我们家没了啊。”站在汪子瑜身边的徐朝霞喃喃道，她也呆呆的望着楼房，眼睛里倒影着在黑暗中格外明亮的火光, 呆滞的。
汪进贺叹了口气, 揽住了徐朝霞的肩膀：“至少人都活下来了。”
秋末冬初的夜晚气温很凉，大家匆匆忙忙从被窝里出来都只穿着简单单薄的衣物, 有不少好心的邻居从另外的楼层出来给他们送来了一些保暖的衣物。
“穿这个吧。”身边传来熟悉的声音，汪子瑜茫然回头，突然看到了……石峻。
汪子瑜瞪圆了眼睛。
嗯？
在汪子瑜愣神之际, 自己的身上也披上了一件轻薄的长风衣, 汪子瑜突然回头, 站在他身边的居然是王信强。
“老师, 王大哥？你们怎么会在这里？”汪子瑜呆呆的看着，一时之间大脑都无法思考了。
“我们本来就住在这附近，在察觉到状况不对的时候就立刻过来了。”石峻道, 他偏过头仰望着那燃烧起来的大楼，神色微妙。
“谢, 谢谢你们。”汪子瑜道。
虽然王信强给他披上了衣服，可实际上是披在了厉冶的身上，他到现在还背着厉冶呢。
但是大概是因为和厉冶贴在一起，汪子瑜再次感觉到厉冶在现在已经不同于正常体温的温度，他又发烧了。
消防车开进了小区，混乱的场面中，他们这些住户就只能不知所措的站在原地了。
不能让厉冶在发烧的时候还在这里呆着。
“爸妈，我们先去找个宾馆住下吧，厉冶发烧了。”汪子瑜背着厉冶道。
“又发烧了。”徐朝霞喃喃，抬头看了一眼烧的很严重的楼房，叹了口气，这会儿居然苦中作乐的笑了，“没身份证，也不知道让不让住。”
“不然让那边的警员帮忙帮忙？”汪子瑜打起了比消防车来的更早的巡逻警的主意。
“要不要，先到我们这里来住？”石峻突然道。
徐朝霞本来因为江初禾事件对石峻很有意见，但是现在人这么热情又热心的样子，反而让徐朝霞有些不好意思。
“这不太好吧？你们两个小伙子住在一起的吧，家里有那么大地方可以住下吗？”汪进贺主动上前试图沟通。
“不用担心，够住。”石峻道。
“那，那也好吧，真是麻烦你了石老师，真是感谢你了，不过能不能你先让我们两个孩子去住呢，我们……”徐朝霞叹气，站在原地，身上披着男士的大衣，“毕竟是我自己家，以后就没了，现在想再看看。”
汪子瑜听到徐朝霞的话，抿唇。
这里他们住了很久，在汪子瑜有记忆的时候他们就住在这里了，现在来说应该已经是老小区了吧，但是毕竟是这样长久的地方，没有任何心理准备的失去，心里不好受。
但是要先带着厉冶去休息，还要给程虹打个电话报平安。
“王信强，你留下看着两位家长，等到结束之后你带他们来我们房子，我先带子瑜和厉冶回去。”石峻和王信强商量着。
王信强点头。
汪子瑜和爸妈道别，背着厉冶跟在了石峻的身后。
石峻说的附近是在他们小区隔壁的另外一个小区，路程不远不近，汪子瑜本来只穿着拖鞋，离开了着火的大楼之后才发现其实其他地方要更冷，这会儿脚趾都冷的快没知觉了，好在总算是到地方了。
汪子瑜看着这楼，心情很复杂。
虽然同样是高层，但是这一块是属于更为高档的小区，难道说他猜测的石峻和王信强很穷这件事，根本是子虚乌有吗？
上了电梯，汪子瑜查看了一下厉冶的状态，大概是因为发烧的缘故，现在厉冶的气息滚烫，而且也不怎么活跃。
不会又烧晕了吧。
“谢谢老师。”汪子瑜在出电梯的时候和石峻道谢。
“是我该做的。”石峻只是这么说。
这边是一梯两户的房子设计，当汪子瑜进入到门内的时候，瞬间感觉到了从装修上就完全不同的风格。
和总是堆满着各种各样的杂物并且四处都很凌乱的汪子瑜家里不同，这里比起一个家倒更像是一个酒店房间，装修看上去就很商务风。
“先在沙发上躺一下吧，我去给没有住人的房间铺一下床单。”石峻道。
汪子瑜点点头。
将厉冶放下的时候小心翼翼，看着人烧红的脸颊和雾气朦胧的双眼，汪子瑜虽然想冰敷，但是这毕竟是在别人家。
厉冶很安静，蔫巴巴的，对外界没什么回应。
汪子瑜抬头看向窗边，意外的发现这里的视野居然能非常完美的看到他们家的住宅楼，因为隔得远了，那漫天的黑雾没入黑沉的天空，宛若联合黑暗控制着大地。
在那燃烧的灼热的，完全无法救助的火光之中，汪子瑜难掩失落。
家没了。
家里虽然没有什么值钱的东西，但是保留下来的无数的记忆都被付之一炬了。
曾经徐朝霞和汪进贺一直努力给他和厉冶拍摄的成长照片，爸爸妈妈的婚纱照，各种各样的东西都没了，真是彻彻底底的和过去被迫做了一个告别。
汪子瑜叹气。
难道说中彩票用完了所有的好运吗？
“他在发烧啊。”突然一道女声传来，汪子瑜陡然回神，发现自己不知不觉之间居然站在了窗边，回头看到了一个有些熟悉的身影正站在厉冶躺着的沙发旁边。
“……江初禾？”汪子瑜脑袋一懵，江初禾怎么会在这里？
汪子瑜下意识的防备了一下江初禾，可江初禾只穿着一件单薄的睡衣，身上并没有藏着半点危险道具的样子。
“有一段时间没见了，汪子瑜。”江初禾冲着汪子瑜露出了一个笑容，“你家被烧了呢。”
汪子瑜抽了抽嘴角，不动声色的上前将厉冶往自己怀里拉了拉。
“你别这么防备我，我真的什么都做不了了。”江初禾绕过沙发坐在了另外一边的单人沙发上，还打了个哈欠。
“你怎么在这里？”汪子瑜大声问道。
“合租啊，这里好多房间呢，分我一个不少。”
“你和老师合租？你一个女生和两个大男人合租啊？”汪子瑜很是震惊。
江初禾摊开双手耸耸肩：“我不是说了嘛，我已经是无父无母的孤儿了，而且卖房子的钱都给你家赔偿了，现在房租也要节约着点用，反正这里也没住满，我就过来了。”
“你不仅认识老师，也认识王大哥吗？”汪子瑜很是吃惊，这是什么奇怪的组合。
“认识。”江初禾大大方方的承认了。
汪子瑜在这种状态下非常的佩服江初禾。
鬼使神差的，汪子瑜想到了一个之前提到过的事情：“那你也认识他们认识的那个，嗯，恩人？王大哥的恩人？”
“恩人？啥恩人？”江初禾面露疑惑。
不知道啊，汪子瑜也不知道自己怎么会想到那件事。
“没事。”
“说说呗？”江初禾倒是很好奇的模样。
“可以了，带厉冶过来吧。”石峻突然过来，打断了他们的对话。
“谢谢老师。”汪子瑜弯腰将厉冶背起来，跟在石峻的身后。
江初禾也跟在石峻的身边，和石峻并排：“刚刚汪子瑜说你们有恩人，啥恩人？我认识吗？”
汪子瑜疑惑的看着两人，这两个人的对话之间分明能感受到和对方的熟悉，难道本身就是很熟悉的人吗？
石峻也没忽略江初禾，回答道：“除了他，还有谁能让王信强这么惦记着。”
“啊，这也算恩人？王信强性子是真好拿捏。”江初禾摊开手耸耸肩，一副不屑一顾的样子。
“你不是也喜欢他吗？”石峻反驳。
“拜托，喜不喜欢先另说，真的要说我们才是他的恩人好吗？搞清楚因果关系。”说着说着江初禾突然回头瞪了一眼汪子瑜。
被瞪的汪子瑜停下脚步，茫然停下脚步。
江初禾挑眉，眉毛上扬抬高下巴：“你停下干嘛？房间就在这里啊？”
“啊，嗯。”汪子瑜这才反应过来是地方到了。
房间内的设计布局非常的单调，纯粹的黑白灰的雅致色调让人莫名的安静不下来，四处都是柔和的灯光，没有和他家一样一打开瞬间明亮如白昼的大灯。
想到自己家，汪子瑜又有些低落。
“这里是独卫，我也把洗漱用具都放好了，你们安心使用，床头有止痛药，如果厉冶需要就给他吃。”石峻站在门口，似乎是将门内划定为了他们的房间范畴，根本没有要踏足进来的意思。
“谢谢老师。”汪子瑜道，只是很疑惑，石峻怎么知道厉冶一直以来比起退烧药吃的更多的是止痛药呢。
“你们休息，明天我会算你们请假，可以晚起一点。”
汪子瑜沉默。
突然捂住脑门：“我是不是和学校犯冲啊。”
“谁知道是和学校反冲，还是有人根本不想去学校呢？”江初禾突然凉凉开口。
汪子瑜：“？”
石峻却直接挡在了江初禾和汪子瑜之间：“你爸妈那边有王信强在看着，休息吧。”
呯——
门被关上了。
汪子瑜眼巴巴的看着关上的门，很是茫然。
他想去学校吗？当然不想，但是不想不代表真的一点也不愿意去啊，况且如果他不想就能让各种各样的可怕的事情发生，那这个世界岂不是疯癫了吗？
汪子瑜完全不明白江初禾那句话是什么意思，最终只能当做是对自己的嘲讽，还有点不舒服，他实在是猜不透江初禾到底在想什么。
……算了，他至今为止也没能猜透周围的任何一个人。
汪子瑜去卫生间用新毛巾沾了凉水给厉冶降温，一边给程虹打了个电话。
虽然是半夜，但是到底是火灾这种事，家都没了，还是要和程虹说的。
手机响了好几声，直到挂断，汪子瑜再次打了一次，这次很快就有人接了起来。
但是在电话那头的并不是程虹的声音，而是一个陌生男人的。
“你是谁，为什么大晚上一直打电话？”粗粝的中年男性的声音在深夜的电话里依旧非常清晰的传来，汪子瑜陡然一个激灵，立刻戒备的看了一眼厉冶。
厉冶只是微微睁着眼睛，没有聚焦，只是一直都死死的握住着他的手腕，是半点也不愿意放开的模样。
他现在……应不应该继续这个电话。
似乎是为了回应汪子瑜的担忧，厉冶的瞳孔微微转动了下，之后闭上了眼睛三秒，又重新睁开，他看上去清明了很多。
“喂，你为什么不说话？大晚上打恶作剧电话？信不信我报警。”男人大概是因为睡觉被吵醒，现在的话语中难掩戾气。
汪子瑜完全能猜出现在这个接电话的人的身份，看着厉冶摘掉了头上的冰毛巾，支撑着明明因为发烧而失去了力气的身体，努力的凑近到汪子瑜的旁边，像是撒娇一般的抱住了他的腰腹。
身体悬空着不难受吗？汪子瑜看着厉冶上半身抱着自己，下半身在床上，这难受的半悬空姿势，真不知道厉冶到底是有力气还是没力气。
但是这一副对他的电话内容完全不感兴趣的模样，汪子瑜决定还是将电话进行下去。
“程阿姨在吗？让她接一下电话，我是他的另一个儿子，有非常非常严重的事情要和她说。”
“你是……汪子瑜。”这时候男人的声音稍微平静了些许，似乎已经猜出了汪子瑜的身份，看来程虹在她的恋人面前也是提过自己的孩子的。
“对。”汪子瑜应了。
“现在不太方便，程虹工作很辛苦，这段时间一直在加班，刚刚睡下，有什么事情况可以先和我说。”男人那边传来淅淅索索的声音，似乎是在下床，有轻微的脚步声。
汪子瑜也不想在叫醒程虹这件事上多做纠缠，直接道：“也好，反正程阿姨也帮不上什么忙，是这样的，家里着火了，整个楼很可能都会烧光了，但是我家和厉冶都在火势蔓延之前出来了，人没事。”
男子在对面沉默了三秒，道：“你等等，我叫她。”
汪子瑜听不到什么声音了，大概是男人在那面按了禁音，汪子瑜无意识的抬头去看没有拉上拉帘的窗户，不知道是不是石峻故意的，从这个方向刚好和火灾方向相反，看不到一星半点。
半晌后汪子瑜听到程虹那边慌慌张张的回答，焦急的询问，汪子瑜也耐心的和程虹说明了情况，以及自己的现状，程虹说很快就会过来，这才挂断了电话。
汪子瑜低头，发现自己的手指在无意识的顺着厉冶的头发，厉冶皮肤上灼热的温度早就让他的手指都比平时温度高了些。
厉冶似乎很喜欢汪子瑜抚摸他头发的动作，甚至还有些舒适的微微勾起唇角。
汪子瑜看着厉冶的笑容，对方泛红的脸颊和哭红的眼角，都让汪子瑜很是茫然。
厉冶他，看上去是半点都没有因为家被烧了有半分触动，是他错觉吗？
汪子瑜睁开眼睛的时候，发现周围一片漆黑。
停电了？
不，不是，如果是房间里的话，他没有拉窗帘，至少外面的星空和月光以及零落的灯光也是可以照亮室内的。
在四周遥望之间，汪子瑜突然看到了一个熟悉的背影，那背影在发着光。
在这一瞬间，有什么突然被他忘记的记忆陡然浮现，汪子瑜察觉到自己来过这里。
如果他没记错，只要靠近那发着光的影子，就能看到他的肩膀在颤抖，只要到正面，就能看到厉冶哭泣的脸。
汪子瑜缓慢的考过去，他有些抵触这里，但是除了靠近唯一的发光体，他不知道还能做什么。
果不其然，汪子瑜看到厉冶在哭，瞳孔没有焦距，绝望的蜷缩着，哭的无声无息，却又仿佛撕心裂肺。
而汪子瑜知道现在在他身边，在厉冶的面前，有一座巨大的山峰，堆积起山峰的不是土壤，而是尸体，他的身体也在其中。
汪子瑜虽然并不想仔细去观察，但是在这种状况之下他似乎别无选择。
偏过头，汪子瑜一眼就看到了最初看到的他的尸体。
只是这一次，他比之前要看的更加清楚，在他的尸体的旁边，有一具干枯的、焦黑的明显是烧焦之后的头，因为刚刚遇到过火灾的他本能的感到不适。
只是他鬼使神差的，去碰了一下那僵硬的被烧焦的尸体，不稳固的尸山稍微晃动了下，那尸体稍微滑动。
汪子瑜不敢看，下意识的看向发光的厉冶，却发现厉冶哭的更痛苦了，他绝望的用双手死死握住衣领，像是要将自己就这样掐至窒息一般的痛苦。
汪子瑜回头，却突然对上了那焦尸的正面。
——那是他。
这个非常清晰的感官，即便是在被燃烧的几乎看不清的面容上，汪子瑜却也非常清楚的知道那是他的尸体。
是他的尸体，第二具他的尸体？
难道说其他还有吗？难道说这一座山……比起畏惧和震惊，汪子瑜居然想去看清更多的细节，可突然一道声音破空而来。
在这没有任何声音的世界里，拉回了汪子瑜的意志。
汪子瑜睁开眼睛，看到自己居然坐着睡着了，那个奇怪的梦境真的让他很难受。
他被烧死了？还是他被烧死过？无法抑制的恶心感涌上心头。
突然，有什么咬住了他的手指，汪子瑜低头看过去，厉冶居然咬了他。
那力道并不轻，也绝对不算重，是刚刚好会让汪子瑜感觉到疼但是不会受伤的程度。
“你咬我干嘛？”汪子瑜不满道。
然而话音刚刚出口，那令人难受的感觉瞬间消失，汪子瑜眨了眨眼睛，很茫然。
他刚刚好像做了个很令人讨厌的梦，但是被厉冶这么一转移注意力就什么也记不得了。
果然梦这种东西都向来记不长久吗？
如果讨厌的事情也能和讨厌的梦一样轻而易举的消失不见就好了。
再次传来了声音，汪子瑜这才反应过来，那是敲门声，居然一直有人在敲门。
“等等，我马上开门。”汪子瑜一边说，一边将腿上的厉冶抱起来重新塞回床上。
天色还没亮起，外面依旧黑漆漆的，汪子瑜没看时间，无法判断自己到底睡了多久。
“阿姨，你来了？爸妈也在？”汪子瑜一看到外面一堆聚集在一起的人，猜测估计程虹先回了一趟小区，在那里和爸妈汇合了。
“哎，呆在那里还能干嘛呢，能烧的都烧完了。”徐朝霞的情绪很是低落，亲眼目睹着燃烧似乎是为了怀念，但是显然没办法让人豁达。
汪子瑜让开位置让人进来，只是突然在几个人里看到了一个陌生的男人。
并没有开灯让室内灯火通明的深夜，那个男人原本隐匿在黑暗中看不真切，在进入到房间内的时候，汪子瑜才第一次看到了那个男人的样貌。
不算俊朗，但是是和厉冶比不算俊朗，比普通样貌要帅气很多有记忆点的男人，身高很高，比不过王信强，身姿挺拔，不胖不瘦，中年男性晚上睡不好，看上去也很疲惫，但是尽可能坚强的出现在这里了。
但是对汪子瑜来说，重要的不是这个男人是不是坚强，而是他现在真的适合出现在这种场合吗？
只是看着一直在男人身边的程虹，汪子瑜突然间理解了什么。
程虹大概是撑不下去了吧，在这一连串的完全没有规律的事情之后，到底还是无法一个人强硬的挺过去，现在很需要男人的陪伴。
只不过这和汪子瑜曾经认识的任何事情总是能笑着面对的程虹完全不同，难道说谈恋爱会让人脆弱吗？
汪子瑜很迟疑。
现在他……到底应不应该让这个男人也一起进来。
“子瑜，邵刚是医生，让他给小冶看看吧。”程虹突然道。
汪子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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