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于打工人来说,年假只有短短7天,着实不算长。
除夕晚上是年夜饭,大年初一就开始和爸妈走亲访友,棠景意脸都要笑僵了,当代i人实在是对亲戚社交敬谢不敏。
而等到年假一结束,离开学也就不远了。开题报告的ddl将近,大家才后知后觉地开始勤学苦读起来。棠景意他们宿舍群里讨论的话题也从游戏变成了论文和文献,师门群更是消息成群。同学们很痛苦,被迫在一周内卷起的导师看着大家紧急赶出来的开题报告,更是被逼出了痛苦面具。
导师:【都给我提前回校!!带上大纲和文献综述来面谈!!面谈!!!!】
于是棠景意麻溜地收拾了行李,提前三天返校。
他回得早,傅初霁却比他回得更早,照例骑了小电驴在校门口等他,将行李放回宿舍楼后就带上棠景意去学生街外租的房子里看新捡的小狸花。
小奶猫长得快,短短半个月时间过去就又大了不少,眼睛上的蓝膜也慢慢褪了,露出原本金棕一样的瞳色。
小猫自小就捡回来养着,亲人得很,不一会儿就和棠景意玩熟了,扑在他腿边绕着逗猫棒又蹦又跳。傅初霁坐在一旁剥柚子,看见棠景意把小猫顶在脑袋上逗它玩,忍不住笑了,又说:“小心点,待会儿挠到眼睛。”
“不会的。”棠景意把小猫抱下来,揉揉它的白手套,“小酒这么乖,才不会乱抓呢,是不是?”
“喵。”
傅初霁抬头就看见一大一小两双琥珀色的眼睛都在盯着他瞧,棠景意抱着小猫往前一伸,“看看,小酒多乖。”
猫儿圆溜溜的眼睛睁着,棠景意的一双桃花眼里也盈了笑,他坐到傅初霁身边,然而简易的小凳矮得有些超出预料,棠景意没稳住身形,往旁边歪了一下,被傅初霁眼疾手快地一把扶住。
“来,吃柚子。”他把一叠剥得干干净净的柚子肉往棠景意面前推了推。
棠景意也一下睁圆了眼,“你剥了这么多?”
滚圆的桃花眼跟小猫似的,傅初霁翘了下嘴角,说道:“嗯,省得你再沾手。”
柚子的酸甜香味勾得棠景意馋虫都要出来了,伸手就要拿,却又想起来摸完猫没洗手,一下缩了回去。
刚好傅初霁手上有一块剥好的柚子肉,下意识地就递到他嘴边,“给,先吃这个。”
棠景意的眼神看向他,白净的柚子肉就贴在他唇边,酸甜的汁水沾上下唇,淌进齿间。
他忍不住舔了下嘴唇。
傅初霁一时僵住,像是这时候才反应过来这个举动的唐突,却又不知所措,只觉得耳根热得都快要烧起来。
一时间,好像烧得连喉咙都要哑了。
“棠……”
不过棠景意却没想那么多,张嘴咬了过去。
“好甜。”
棠景意喝饮料不喜欢太甜,吃水果却又吃不了带酸的,这样水份多又甜的柚子就刚刚好。
“等着,我去洗一下手!”
他叼着柚子肉飞快地起身跑了,傅初霁低着头笑了笑,又拿过另一瓣柚子继续剥皮。
他们在家吃完了柚子,又点了外卖应付完晚饭,看时间差不多七点了,是和导师约好开组会的时间,便急匆匆地又拿了打印好的论文出门。
导师被他们赶工出来的学术垃圾气得不轻,提前做好了笔记一个个拿着大纲批过去。
棠景意写的是案例研究,跨境并购的题目大方向上没什么问题,就是案例企业不太好,一来是不够典型,二来企业的公开数据中也没有太多有用信息。棠景意有些发愁,公开数据基本来自于财报、企业公告和各个数据库,如果没有企业授权,个人论文很难拿到有价值的内部数据。
说到这儿,林教授笑眯眯地看向棠景意:“不过呢,鉴于小老头我劳苦功高,源达集团的顾总愿意给大家的论文提供部分数据。”
棠景意:“……什么?”
“源达集团的顾云深。”导师说,“小棠见过的不是?上次让你送文件碰见的那个人。”
棠景意愣住,他旁边,傅初霁拧起了眉。
“你就把案例公司换成源达的母公司中洲科技,其他的不用大改,具体框架你先研究研究中洲科技三年前的那场跨国并购再去重拟一个。听说你有加顾总微信,有什么需要和他对接就行,记得先把盖了公章的授权书要过来。”
眼见着导师就要一锤定音,棠景意忙说:“这这不太好吧,顾总那么忙,我——”
“没事儿,”导师以为他是腼腆,安慰他道,“顾总确实没什么时间,估计会让秘书或者助理跟你联系,别紧张。”
棠景意:“……”
“还有,你们几个也是,”导师又对其他人说,“现在内部数据的渠道是有了,你们要换研究题目的抓点紧,过了这村可就没这店。更重要的是——”小老头生气地一竖眉毛,“虽然开题答辩时间在四月底,但是你们这学期末就得开始准备实习了。到时候散到天南海北难联系不说,工作一忙起来估计连自个儿论文题目都不记得,别想着到时候再慢慢写,现在题目定了马上回去改大纲写初稿,下次再让我看见这些——”他再次气得吭哧一声,“——这些废纸!看我不把你们通通拉黑!”
组会一结束,大家马上抱着自己的学术垃圾麻溜跑路。
回去的路上,傅初霁问棠景意:“你认识顾云深?”
“呃……不太算吧?”棠景意不太确定地说,“就上次帮老师送文件的时候遇见过一次。还有之前寒假在我爸待的公司实习,顾总是总公司那边的,来视察过。谈不上认识,也就……算是见过。”
傅初霁唔了一声,又问:“那你下学期的实习,也要回去吗?”
“不知道啊……”
棠景意一时被问住了,他的事业心全点在任务树上了,乍一问他现实规划,着实把棠景意问得一愣。
不过短暂的愣神后,棠景意很快反应过来,他转了个身面向傅初霁,背着手笑眯眯地凑近了他:“怎么了,是不是想和我一块儿实习?”
冬夜寒冷,温热的躯体一张口就是一团白雾涌出来,在昏暗静谧的路灯下消散得尤为缓慢。
透过这层似有若无的薄雾,傅初霁看见他笑弯了的眼。他抿了抿唇,没有说话,只是抬手帮他拂去肩头的落下的枯叶。
“傅初霁,你要留在s市吧?”
棠景意知道,傅初霁的母亲身体不好,他得就近照顾,不会去其他城市。
傅初霁点头。
棠景意盘算了一下,“许鑫嘉嘛……他肯定和女朋友一起回去,那就剩我们相依为命了。”他笑说,“那我们可以一块儿投简历,到时候去一家公司,或者去离得近点儿的地方,如果要换地方租房也能分摊点房租。”
傅初霁笑了笑,轻轻嗯了一声。
冬天的夜总是格外漫长,道路两旁的树木挡去冷风,晚风萧瑟,却并不寒冷。
棠景意畏寒,手脚总是冰凉,出门最喜欢穿羽绒服,厚厚的直接往身上一裹,方便又暖和。傅初霁和他是两个极端,任凭再冷的天也是毛衣套风衣就足够了。可是平时归平时,晚上骑车时风大,棠景意揣了条围巾在包里,出发一起去兼职时给他戴上。
傅初霁不怕冷,但眷恋温暖是人类的天性,没谁会不喜欢。软乎乎的羊绒围巾贴上脖子,被棠景意绕了一圈,围了个时髦的造型。
傅初霁看着他。
“暖和。”棠景意说,又将围巾绕一圈,把傅初霁勒得一咳嗽。
然后棠景意就笑,奸计得逞似的,刺啦一下把自己羽绒服的拉链拉到最高,盖住小半张脸,月牙似的眼睛狡猾得像狐狸。
傅初霁有些无奈,却也不去松那围巾,只是道:“上车吧。”
因为放寒假,棠景意有一个多月没去酒吧兼职了。这会儿再去,经理看见他就堆起笑脸,调侃道:“小棠前段时间不来,我们这儿客人都得少上一半。”
旁边的同事帮腔道:“可不嘛,还有客人找我打听小棠呢。”
其实只是开玩笑,可放在这样的地方和场合,却很容易有一些不好的联想。棠景意倒不在意,傅初霁却忍不住皱眉,接过棠景意手上的酒品说:“你去吧台那儿吧,这些我去送。”
他一贯话不多,可话少和冷脸还是有区别的,混迹酒吧的人精怎么会看不出来。经理咳嗽几声,和同事们各自忙去了。
棠景意是真对这些无所谓,奈何傅初霁好像总觉得他是好人家的乖小孩似的,这也不放心那也不放心。搞得经理对使唤棠景意也有些心里打鼓,奈何客人要求,还是不得不硬着头皮上前道:“小棠啊,二楼的2901包厢你去送一下,小费这个数起步——”他张开手掌比划了一下,“一会儿记你账上。”
二楼是高包,别说只在吧台调酒的棠景意,就是一楼的服务员也基本不上去。
经理一说完就有了个不好的预感,果然,下一秒傅初霁就不知道从哪儿冒了出来。
“我去送。”
“等等等——”经理忙说,“小傅你先别急,客人指定的要小棠去——”
“指定?”傅初霁冷冷地一掀唇,“他当这是什么地方,还指定?”
这确实不太符合规定——但说白了,酒吧这种地方能有什么规定,钱就是最大的规定。
“没关系,我去看看。”棠景意一边洗雪克杯一边说,“那边要喝什么?”
“客人说随便你看着点。”经理飞快地说完,丢下这句话后就跑了。
既然是随便,那棠景意也就随便调,傅初霁站在他身边不动,目光沉沉地看着他。
“傅初霁,你看。”棠景意说,“我知道你要说什么,你也知道我要说什么。你也知道我知道你要说什么也知道我会说什么——”绕着绕着,倒把自己逗笑了,问他,“对吧傅初霁?”
傅初霁确实明白,他的不放心棠景意清楚,而棠景意不想他事事插手傅初霁也清楚。他们像是都能预判双方下一步要说什么,于是就更没什么可说的了。
傅初霁:“……对。”
他不说话了,就站在吧台边,看着棠景意端着托盘上楼。
【你知道谁点的你吗?】007问。
棠景意呃了一声,不怪傅初霁敏感,这种指定……确实有些难言的意味。
【还能有谁。】他嗤笑一声,【一群无聊的客人吧。】
棠景意一手端着托盘,另一手推开门,便看见了稳坐中间c位的陆雁廷的脸。
“晚上好,这是您的酒。”
棠景意俯身将几杯鸡尾酒放到桌上,包厢人不多,拢共就三人,手上拿着一摞扑克。
陆雁廷懒散地倚着沙发,视线随着棠景意弯腰的动作向下移,又随着他直起身而再次上移。
他盯着他的脸。
棠景意抱着托盘,尽职尽责地问道:“您还有什么需要吗?”
陆雁廷说:“你怎么这么久没来?”
似乎谁都没意识到他会这样直白,陪同在侧的两个跟班不约而同地对视了一眼,又继续眼观鼻鼻观心地继续洗牌。
“放寒假。”棠景意平静道,“陆少不都调查过?”
陆雁廷支着头笑了下,“你很了解我。”
棠景意没接茬,继续客气道:“您如果没别的需要,我就先下去了。”
“需要。”陆雁廷抬了下下巴,“坐着,陪我聊一会儿。”
棠景意拒绝:“我还有工作。”
“我和你们经理说过了。”
“是我,”棠景意加了重音,“还有工作。”
关经理什么事,他是卖身了还是怎么的?
陆雁廷一顿,后知后觉地意识到自己态度的不端正。青年的冷淡让他有些烦躁,他略略坐正了身子,说:“抱歉,我不是这个意思。”
只是一句应有的道歉,却仿佛什么惊世骇俗之语。右边的红毛手一抖,手上的扑克牌顿时掉了一地。
陆雁廷的眼刀紧跟着飞了过去。
红毛赶紧蹲地上捡扑克,陆雁廷看了眼纸牌,本想找个三缺一的理由,却听门外传来骚乱声。他眉间一皱,刚压下去的躁郁再次涌了上来。
“你朋友倒是关心你,”陆雁廷似笑非笑地说,“送个酒而已,这样紧张。”
棠景意也听见了外面傅初霁的声音,估计是他在上面待得太久,傅初霁怕他出事。
“您没什么需要的话我就先下去了。”
棠景意敷衍了一句,转身往外走。
“等等——”
陆雁廷倏地起身,攥住他的手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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