裴夫人什么礼物都见过, 可唯独没有见过这种礼物，从管家口中得知消息后，裴夫人呆住了。
“这些……你怎么就收下了？”裴夫人的视线从送来的礼物上扫过, 这些礼物在裴家看来是再普通不过的东西，可她在叶兹待了这么久, 怎么会不清楚, 对于叶兹的百姓而言，这些东西虽说不上多珍贵, 可也不是随随便便就能吃上用上的。
管家应该也知道这点, 怎么就这么收下了。
面对裴夫人的询问，管家叹了口气，他也想着不收的，可对方似乎是料到了这一点，说完送礼, 然后把东西放下就跑了，他们想追都没追上，甚至因为他们追上去了，又有人趁机来送礼, 把东西放下又跑了，根本就拦不住。
听管家解释完, 裴夫人明白这事还真不怪管家反应不及时, 府上看门的也就那些人, 面对的送礼百姓却多的都要数不清了，怎么可能还回去。
若是对方留下了姓名和家住何处还好, 那裴府还能再一一地送回去, 可一个个的基本是送了礼物就走，一个名字也没有留下, 倒是在煤炭加工厂干活的人长相记住了，能回礼，可若是只回那么几个人的，那就更不妥了。
可一点都不回的话，裴夫人更加不安心了。
裴清知道后出了个主意：“娘，我觉得我们可以办一桌流水席，他们送礼特意来了叶兹城，这也不太可能现在就走，应该还要在城内待一会，那让他们来吃流水席的话，也算是还回去了。”
“可，你之前不是说想要我们单独……”裴夫人觉得裴清的主意不错，可还记得裴清之前的话，有些犹豫。
“娘，我们可以晚上一起吃嘛，这夕食就改成流水席好了，只是这么一来，准备席面就要快些了，不然赶不上。”裴清说道。
裴清本来觉得中午这餐赶不上了，就算他有银子，但是菜品做得来也是要时间的，加上准备时间，根本赶不及中午这餐，但是很快裴清就反应过来，他是吃习惯了三餐，才觉得第二餐是中餐，可普通百姓实际上一天就吃两餐，朝食已经吃过了，现在就等着吃夕食。
而且现在天色也不像冬日那般暗的早，吃过夕食后也是能赶紧回去的，再不行他让一些住的远的先在叶兹城暂住一晚也不是不行。
“行，那就按你说的办。”裴夫人见裴清考虑好了，直接答应了下来。
只是靠着府上的庖厨确实很难保证流水席顺利做好，只能去找别的庖厨了，裴清最先想到的就是叶兹城酒楼的庖厨了，承包一天的银子他有，只是不知道对方能不能同意，毕竟酒楼停业一天影响也不小。
不过裴清没想到，他提出这个想法的时候，酒楼的人略微犹豫了一下，倒是酒楼的庖厨直接一口答应了下来，态度非常的好，还急切地问裴清想要做什么菜色，他们看看食材准备的够不够齐全。
酒楼掌柜的见庖厨直接同意下来，一点条件都没提，后悔了一阵，早知道他就不犹豫了，可有庖厨开口在前，他再提什么要求的话就有些不适合了，也不想表现得和庖厨不合，毕竟现在也算是和裴清结了点人情，要是再犹豫，那就是得罪人了，也一口答应了下来。
裴清能看出其中的不对劲来，只是现在时间比较紧张，他还要去找其他家的人说，就不好继续深思下去。
只是酒楼掌柜看到裴清要离开，问了一句后，得知裴清是要去找其他酒楼的人商量办流水席的事，发现自己还能更进一步，顿时激动的表示这事就不要劳烦了裴清特地过去，他可以帮忙去喊过来，然后凑过来一起问问，省的裴清一家家问过去，到时候办流水席还是要凑一起做事，节省时间。
如果对方用的是别的理由，裴清可能还会拒绝，可现在，想想时间确实不多了，裴清答应了下来。
掌柜的兴冲冲的走了，裴清也没有闲着，和庖厨商量起流水席的菜品，裴府准备的饭菜只够整个府上吃，所以定制的菜单并不太适合办流水席，毕竟流水席的菜分量太多了，而他定制菜单上的菜品除非是提前准备好，不然食材怕是不够，所以只能另外再准备一份菜单了。
而要论对于叶兹城现有食材的了解，裴清肯定是不如酒楼庖厨的，尤其是其他酒楼厨师都擅长什么菜色，这点更是不如了，于是在和庖厨的商议中，裴清很快就定好了一些菜色，荤素搭配得刚好。
裴清倒是想多准备一些肉菜，但是就想到了一点，吃荤很少的人突然吃大荤，肠胃容易出问题，那这也算不上什么好事了，还是控制一下的好。
不过这个菜单也不算是最终菜单，还是要等人都到了，确定哪些人来做菜，有多少食材，才能最终定下。
在其中，裴清还最后定下了另外一个特别的甜品，算是原本菜单里就有的东西，那就是蛋糕，做蛋糕的食材比较简单，准备起来也比较容易，倒是不需要去掉。
而且裴清还有一个想法，尽管他不可能让所有人都能吃上甜食，可他希望能在今天，尽量让这些付出了善意的百姓也能收到他回馈的善意。
不过要说到回馈，裴清忽然想起来以前去参加什么婚礼寿宴的时候，吃完酒席回来，主家还会送一些糖果，他是不是可以弄点糖果送人。
只是准备糖果和蛋糕比，需要的糖就多太多了，哪怕是裴清有银子，这一时间也不太好准备，只能暂时放下这个想法，先专心准备好今天的流水席。
而等其他酒楼的人到了，知道了裴清的想法后，几乎都是没有怎么犹豫就直接答应了下来。
毕竟要是开始没有人答应，那他们犹豫一下倒还好，人之常情，可有了前面答应的人在，他们这一犹豫，就显得不太诚心了，这不能得到什么人情就算了，得罪人就不好了。
裴清也知道他们的勉强，将自己的补偿说了出来，让在场的人都松了口气，裴清给的补偿还不算少了。
况且看看在场的人，不少酒楼掌柜忽然意识到一点，那就是裴清请的人可谓是包含了叶兹城有名有姓的大酒楼，那些小店基本没有被喊过来，也就是说整个叶兹城的酒楼庖厨都到了，也就意味着在他们不开门的时候，其他酒楼也是闭门状态，那影响就小多了。
至于小店开门，那对他们的影响不大。
既然说妥了，裴清就让他们开始准备起来，然后再去让裴府的人赶紧开始通知流水席的事，避免有人提前走了。
春江楼掌柜，也就是最开始被裴清找上的酒楼掌柜见裴清离开，忍不住问庖厨之前怎么答应得那么利落，他实在是有点想不通，对方以前也不是这么大方的人啊，突然这么大方，有些奇怪了。
庖厨顿了顿，问道：“掌柜的，你说我们这春江楼，招牌菜是什么？”
“还能是什么，自然是……”掌柜的刚要回答，忽然顿住，意识到了什么，他们春江楼的招牌菜是炒菜，如果有辣椒的话，那就是辣菜。
而这些菜式，炒菜是裴清弄出来的，要知道他们酒楼一开始学到炒菜后就是用这个名头宣扬的，甚至因为赚了不少，而辣菜里用的辣椒虽说不是裴清弄出来的，却是裴清发现可以食用，然后传了过来的。
那这么算下来，裴清也算是他们酒楼的恩人了，这……
掌柜的总算是明白庖厨刚才的态度为什么那么好了，忽然有些庆幸，还好庖厨在他之前开口了，不然让他开口，这事要是传出去了，那他们酒楼的名声就坏了。
或许有人会没想到这点，但是春江楼掌柜的相信，他的那些同行一定会注意到这点的，到时候肯定会宣扬出去。
还好……
“好好干，下月给你涨工钱。”掌柜的拍了拍庖厨的肩膀，鼓励道，别的感谢的话他说不出来，只能靠涨工钱来表示自己的感谢了。
庖厨本来以为自己说完，平时有些吝啬的掌柜说不定会生气，都决定用自己的厨艺来压一压掌柜，没想到最后居然得到了夸奖和涨工钱的奖励，愣了一下。
庖厨们负责准备饭菜，而酒楼的掌柜们也没有闲着，一个个的开始准备自己这边负责的食材，毕竟这办流水席，按照裴清的说法还不知道要做多少菜，他们自然是要往多了备菜，不然到时候裴府的流水席吃到后面没有菜，那裴家丢脸了，他们也不好过。
而酒楼内的小工们也没有闲着，准备桌椅的准备桌椅，洗菜的洗菜，都比平时还要忙得多，毕竟平时干活多少可以偷闲一下，可今天这么多酒楼的人一起干活，却还不好闲下来。
不过他们也没有什么怨言，原因很简单，裴清知道今天会比较忙，所以除了给酒楼的补偿金之外，庖厨和小工们的工钱也是给了补偿的，他们做一日，相当于平时做五日，在这样的工钱下，庖厨还好，小工们那是恨不得天天能这么忙，只要也能给这么多钱。
而在他们忙碌的时候，裴府要办流水席的消息也都传开了，得知这是想要邀请之前送礼的百姓去吃宴席，不少刚才去送礼的百姓都呆住了，他们没想到自己只是随便送了些礼过去，裴家居然会如此严肃地对待。
第112章 第 112 章
对这些百姓来说, 他们礼是送过去了，可却从来没有想过要得到什么回报，更别说去裴家吃酒席了, 就他们的那点礼，裴家愿意收下就让他们很是感动了, 而这请吃流水席更是让他们震惊到怀疑事情的真假了。
如果不是裴府的人说完消息后还不断地宣扬解释, 让他们连着听了几次，才最终确定裴家是真的要请他们吃一次流水席。
“这, 张大哥, 我们要去吗？”之前送礼的人犹豫地问身边人，裴府派出来的人说的很是恳切，也说席面都安排好了，他们不去是不是让裴家的心意白费了。
尤其是知道裴家为了这次流水席，还特意喊了其他酒楼的庖厨来下厨, 他们刚刚去看了下，那些酒楼还真就闭店了，那不去的话，是不是不太好。
只是去的话, 他又感觉自己是在占裴家的便宜。
两种选择不断地摇摆，让对方很是纠结, 反而是他询问的张大哥在考虑片刻后就决定去了。
“真去？”明明是对方问的张大哥, 可见张大哥真的给出确定回复后, 对方反而更纠结了。
“你看看这些人，裴家都花了这么多心力做这事, 就是希望我们能去, 我们不去反而会让他们失望。”张大哥指了指一旁还在讲裴家流水席的下人，“况且现在这天, 做好的饭菜多放了一阵子就容易变味坏了，裴家定然是准备了很多，不然何必找这么多酒楼的庖厨，那这饭菜坏了，岂不是更加的浪费。”
“这……”问话的人没法回答了，况且他内心还是想去的，如果以后没有意外的话，或许这会是他人生中唯一一次吃这样的宴席，不光是吃的饭菜不一样，就连意义也不同。
像他这样纠结的人不在少数，而大部分人纠结过后，因为各种各样的原因，加上裴家下人劝说语言极有说服力，也都决定去吃一顿了。
不过哪怕裴清通知的很及时，可还是有一小部分人已经离开叶兹回去了，之所以裴家会知道，是因为跟着他们一起来的人中还有一部分人没有走，所以得到消息赶紧将这个事说出来了。
若是只靠着双脚追赶过去，只怕是赶不上了，毕竟就算对方离开的时间还算短，可毕竟是提前走了的，可是有裴家帮忙，很快就赶上了提前离开的人，然后在同来者的劝说下，对方还是回来吃这一顿席面。
考虑到要是和陌生人坐在一起吃席会有些尴尬，裴清还特意让他们自己组队，以村落或者亲戚邻居的关系凑一起吃饭都可以，他这边不做太多的安排，除非是一些单独过来的人，身边也没有什么亲朋好友认识的人，那才让他和另外的人坐在一起吃饭。
张水柱被安排着和同乡坐到了一起，不由得有些感叹裴家安排得太妥帖了，他们以往出去吃席哪有这样的安排，大部分时候都是随便坐。
只是那时候随便坐因为大部分人都认识，倒是还算合适，可现在这里的人太多了，而且都是叶兹和周边村镇的人，饶是他认识的人多，在这么多人里都会显得有些不自在，更别提一起吃饭了，而裴家这般安排一下就好了。
而席面上的饭菜也是他们很少能吃到的美味，尽管油的产量已经提高了，可是用油炒菜对于普通人来说还是有些困难的，因为一个适合炒菜的铁锅价格就不低，酒楼舍得买铁锅，可普通人家中哪里舍得买，因此炒菜只能算半普及开了。
而这次的炒菜香的让在张水柱吃的停不下来了，荤菜端上来的时候很快就被吃光了，不过或许是顾忌到是在吃席，旁边还有生人在场，不少人吃菜的动作还比较斯文，并没有表现出争抢的意思，好在每盘菜的分量都不少，虽说一道菜不可能让人吃饱，但是每人都能多夹两筷子，也算是满足了口腹之欲。
素菜一开始倒不是那么的受欢迎，虽然这个受欢迎是和荤菜相比较的，毕竟蔬菜他们吃的可太多了，自然不觉得有什么稀罕的，只是这么多人凑在一起，还是都动手夹了，而这一吃，就让张水柱发现原来蔬菜的味道也可以很好，很美味，不像是自己家中做的蔬菜那般味道寡淡。
而吃到最后端上来的生日蛋糕，每桌一个蛋糕，则不光是让这些送礼的百姓们吃得惊讶，就连其他大户人家吃着都有些克制不住。
他们点心吃过很多种，甜咸口味的点心都吃过，但是从来没有一种点心和这蛋糕的口感相似，明明拿着手感还不算太轻，可是入口就像是吃云朵一般，绵软香甜，甜度刚好，一点也不腻味，就算年纪再大的人牙齿如何不好，这一口蛋糕吃着也是一点不费劲。
而最上面的一层雪白得像是油膏一样的奶油更是让在场的人都吃傻了眼，本以为吃着会很油腻，结果这奶油一入口才发现这哪里是油膏，这分明就是美味，浓郁香甜的味道让人沉醉其中。
明明一桌分了一个蛋糕，这蛋糕的样子也不算小，分到每个人手上的时候也不少了，可吃着吃着就发现蛋糕被吃完了。
有人看着吃完了就忍住了想要再吃的欲望，可是有人忍不住，就去问了下裴府的人，这蛋糕还有没有，他还想再吃点。
问话的人说的时候还有点不太好意思，毕竟以前去别人府上的参加宴席，他从来没有做过这么失礼的事，这次还是头一次，可他担心现在不说的话，下次可能就没有机会了。
因为他问过在场的人，没有谁吃过这种新鲜的点心，甚至连听说都没有听说过。
他可是听过裴清的名声，知道裴清弄出过很多种新鲜的吃食，有些吃食因为会成为裴清名下酒楼的菜品，做法也就泄露出来了，可有些却没有成为酒楼的菜品，只是在裴清所在的圈子里流传，时间长了才为人所知，才有人慢慢开始尝试复刻菜谱。
那这奶油蛋糕应该也是裴清弄出来的新吃食了，恐怕还是刚刚出来的，不然以前不至于一点风声都听不到，既然如此，他现在不问，还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吃到第二次。
为了美食丢点脸也不算什么，更何况，李顺看了眼坐在不远处的人，心底冷哼了一声，别看那些人看他要问，都劝他别冲动什么的，可实际上一个个的都巴不得他早点问，甚至他都怀疑，如果自己没有这么早站起来，是不是有人会代替他出来问。
裴府的下人听到对方的问话，赶紧去后厨问了一下，庖厨听着这事顿时有些为难了，这要是要补菜的话，那他这边倒是还有不少剩余，加上还在不断地做 ，上菜确实轻松，可蛋糕就有些麻烦了。
不管是蛋糕的烘烤还是奶油的打法都需要时间，尤其是他们这些做蛋糕的都是新手，虽然做的蛋糕数量已经不少，可分到每个人头上的量也不多，速度根本快不起来，对方想要吃的话，那就只能再等等了。
下人听完后就去回话了，李顺听到后叹了口气，问清要等的时间，觉得自己倒是可以等待，真的就除了等待之外没有别的办法了吗，这一个多时辰实在是有些难熬。
没办法，下人只好又跑了后厨一趟，庖厨听到这个问题脸色微变，要说奶油那是没有什么办法，毕竟奶油打发太累人了，他们这边打发出来的奶油也就是刚刚够用了，没有多余的给人吃，但是蛋糕的话倒是还好，蛋糕还有些边角料在一旁，算是切下来的残余品，倒是能给他们吃。
只是这样的东西拿出去就有些丢裴家的脸了，虽说这些所谓的残余品味道和正常蛋糕一般无二，只是说出去名头有点难听罢了，说实话，要是这一次宴席做完这些蛋糕还留在这里，他们都要把这些蛋糕带走吃掉了。
只是现在流水席还没有结束，那也不好瞒着，只能实话实说了。
这个时候下人就不好自作主张，只能去问了下管家，管家又去问了裴清，裴清正陪着裴夫人一起吃蛋糕，尽管晚上的时候再吃蛋糕更合适，但是裴清第一次做的蛋糕，他希望裴夫人能是第一个吃到的人。
裴夫人一开始知道蛋糕的含义后还想等到晚上再吃，看裴清这么执着还有些奇怪，等到问清理由后有些哭笑不得，裴清来到叶兹后看着还算沉稳，没想到还有这么孩子气的一面，让她忍俊不禁。
不过裴夫人也不想辜负了裴清的一番心意，只好赶在蛋糕上桌之前先尝了尝，而这一尝就让她喜欢上了这种甜品。
裴清听管家说完，思考了一下，没就让管家去和李顺说清楚这些蛋糕是从一整块上切下来的边角料，还没有奶油，要是能接受的话就给，不行就算了。
而李顺得到消息后愣了下，有些感慨裴清的直白，这要是换了别家，要么直接说没有，要么就要改个名头，绝对不会做出裴清这般明明可以让他满意，却还是实话实说，至于说边角料什么的，这要是裴清瞒着不说，他后面知道了，自然会有些介意。
可现在是他求着人想吃点心，裴清愿意给已经算是不错了，他还能计较太多嘛。
不过这样一来，他就要问下其他人要不要了，毕竟不是一整个，对方可能不太情愿。
而面对李顺的询问，其他人没办法像他一眼不在意这件事，只能忍痛拒绝了。
第113章 第 113 章
裴夫人觉得这次的诞辰可以算是她这些年来最快乐的一次了, 只是快乐是短暂的，京都的信被送了过来，得知送信来的不光是谢云煜, 还有皇帝，裴夫人就有了些不好的预感。
而裴清看完信后的表情也证实了她的预感。
“是要你回京吗？”裴夫人看着裴清欲言又止的脸, 猜测道。
裴穆和裴峻也都紧张的看着裴清, 没有这封信，他们险些都要忘了裴清是为什么来叶兹的, 而算算看, 这时间也已经很久了，起码是他们意想不到的长，裴清现在回京也正常，这么多天都算是赚了。
虽然在心里这样安慰自己，可真当这天可能要到来了, 三人的心情都不太好。
裴清沉默片刻，点了点头。
虽然没有皇帝的这封信，其实他也应该离开了，毕竟他真的待的有点久了。
只是皇帝来信, 他就不好继续拖延了，不过皇帝信上也没有说非要他收到信就赶紧走, 还是能在叶兹多待一会的。
就算裴清本来没有这个想法, 可看到裴家人失落的表情, 也表示他会多待几天再走。
“多待几天？”裴夫人闻言很是惊喜，她是真以为裴清收到信后就要离开了, 今天才是她的诞辰, 明日裴清就要离开，两天内的差距太大了, 她有点受不了，要是能有几天缓冲，似乎还好点。
“这……陛下那边……”裴穆犹豫道，身为人臣，自然是陛下有召就赶紧过去，这还晚几天过去似乎不太好。
“就算不是特意陪你们，我总要准备好东西，不然匆匆忙忙地上路，有东西没有准备好，岂不是更耽误时间，还要看看天色如何，不然一上路就变天也不太好。”裴清的理由很充足，毕竟他来的时候就是准备了几天，这离开还是要多准备一下。
“你不说娘都忘了，这次好好回去的路上倒没有来的时候冷，只是会有些闷热，娘来准备，省得你准备不齐全。”裴清一说让裴夫人反应过来，虽然裴清上次来的时候准备得很充分，但是说到底在路上还是不好受，这次一定要让裴清舒舒服服地回京。
如果不是现在还在吃饭，裴夫人都想赶紧去准备了，几天的时间看着长，但是真准备起来，就显得有些短了。
见裴夫人被自己的话转移了注意力，还给自己揽了一桩事，裴清松了口气，三人当中他最担心的就是裴夫人了，裴穆和裴峻都有军中事务分散注意力，就算他要走，也不至于太难过。
倒是裴夫人，除去处理府上的事务，空闲时间比较多，就容易多想多思，加上裴夫人的性格本身就有些多愁善感，裴清有点担心她，现在有事情做了倒是好不少了。
不过这些事有裴夫人准备的话，裴清也有了更多的时间去处理别的事情，他刚才还有事没有说出来，除去准备回京的东西，留在这边的煤炭加工厂以及众多暖炕工队还需要他安置一下。
***
三天的准备时间一晃而过，裴清总算是处理完了手头的事务，煤炭加工厂只需要缓步的扩大业务，不过也不能一直扩张下去，要跟着煤矿的开采来，然后多挖掘一下市场。
而暖炕工队，因为大部分是由老兵组成的，一部分选择了解甲归田，回到家乡去砌暖炕赚钱，一部分决定就留在叶兹这边多赚点钱离开，毕竟回到家乡后，家乡的天气不似叶兹这边这般的寒冷，对于暖炕的需求有，但是并不迫切，所以赚钱的话还是在叶兹这边合适。
不过他们也不用太担心回到家乡没有事干，因为裴清得知这个消息后，将之前拿出来的一些技术分配了一下，虽说这些技术已经算是扩散开了，但是大盛疆域宽阔，即便有官府的推广，一些技术方面的事普通人知道的也不多，或者说没有裴清拿出来的更完整，裴清这些都是根据现有技术改进过的技术。
就好比豆腐，虽然做豆腐的方子算是传开了，大家或多或少地都知道要怎么做，可怎么做的好吃，怎么做的多，把控时间这点，还是和专门做这个的人有差距。
况且裴清教给他们的不光是这些技术，甚至还包括了一些做小吃的方子，这样他们就算回到家乡后也有一技之长了。
裴穆听说了裴清给老兵们准备的方子后都有点感叹，他之前想着照顾老兵们，可说到底也只是治标不治本，也只能照顾那些，多了他也负担不起，而裴清现在做的才是让他们有了赖以为生的技能。
裴清其实还感觉自己做得不够，这些老兵身上的伤都是为了抵抗蛮族才出现的，若是在他们残疾后，他们这些被保护的人还不能对这些将士好些，他良心过不去。
裴穆听到裴清的话后叹了一声，忽然有些庆幸裴清之前没有在叶兹待着。
裴穆以前时常后悔没有让裴清来叶兹，现在意识到这点后，感觉也没有那么后悔了，让裴清在京都待着也是挺好。就这样的柔软心肠，若是看到前些年的厮杀场面，或许会让裴清更难受，毕竟这些老兵虽说是残疾了，可终归是活下来了，还有更多的人直接死在了战场。
弄完这一切，裴清回到裴府，就发现裴夫人真是为他准备了很多的东西，他冬日过来的时候都感觉自己带了不少东西，路上走得麻烦，而现在，裴夫人给他准备的东西更加的多了，连着装了快十辆车，甚至裴夫人还在纠结要不要再添一点。
只是现在东西准备的就挺多的了，再准备，裴夫人担心裴清在路上带着累。
“娘，这些都是路上的必需品？”裴清看着马车的样子都快呆住，他这不像是回京，反而像是在搬家，不对，一般人搬家可能都没有这么多东西，他这是把一个家带到了路上吧。
别的东西就算了，那桌椅什么的也带着是不是太夸张了。
“那是你让工匠做出来的折叠桌椅，也不占地方，万一在路上只能在野外露宿呢，有了桌椅，吃饭也好，写信也罢，就没有来的时候麻烦了。”裴夫人说道。
裴清意识到这是自己之前说起路上行程的锅了，来的时候他带着的写字板，然后被裴夫人看到了，问起就说了作用，顺便还抱怨了一下写字板。
没想到他这说得人都快要忘记这件事了，而裴夫人却还记得清清楚楚的，甚至还在行李中补上了这一处漏洞。
除了这些，其他的东西裴清每问出一样，在裴夫人口中都有带的道理，而且都是在家不带，万一到了路上需要就不好找了，裴清无奈，只能将裴夫人准备的东西全都带上。
裴清还看到两车衣裳，是新做的，从春衣到冬袍，应有尽有。
“这些衣服……”裴清刚想说衣服什么的就不需要带了吧，而且还是这么多，京都那边衣服还有好多。
“这是娘这几个月给你做的，以前你在京都，只能给你寄一些衣服过去，也怕不合身，现在这些算是之前的一部分弥补。”裴夫人看着这些衣服显然沉思，以前她还在京都的时候，裴清的新衣都是她安排人做的，自己也会动手做。
只是到了叶兹之后，虽然也时常寄衣服过去，只是不在身边，衣服尺寸也不敢说完全合身，次数也算不上多，毕竟和京都的繁华相比，叶兹城的内布料就差了些，也就是皮子好些，可皮子只能做冬衣，别的时候穿就不合适了。
要说起来，她现在能做好这么多衣服，也算是有裴清的一番功劳，如果不是裴清弄出的蜂窝煤引来了不少客商，而这些客商也带了不少其他货物，她还不好买到这些好料子。
看着这些衣裳，裴清怀疑都够自己轮着穿一年，不对，一年可能夸张了，不过半年应该是够了。
***
终于到了要离开的时间，叶兹城内听说裴清要离开的消息，都后悔不迭之前没有好好套近乎，他们还以为自己有时间，哪里想得到裴清这么快就要离开了。
尤其得知是因为皇帝亲自传召，更是后悔得不行，从这里就能看出裴清有多受皇帝重视，这要是能和对方拉上关系，那都不知道能得多少好处。
没办法，只能趁着裴清离开的时机来送送他，顺便拉拉关系，只是裴清就要离开，心情本来就不好，也不太想和他们寒暄什么，寥寥说了几句就让人离开。
对方也看得出来裴清的兴致不高，再看看一边的裴家人，顿时就知道现在不是他闲聊的时间，匆匆结束话题，他担心再不结束话题，这拉关系就成结仇了。
况且，他现在识趣的离开，多少还能得一些裴家人的好感，可要是继续拖拉下去，那不光是得罪裴清，还得罪了裴家人。
得罪裴清，裴清现在要离开了，天高皇帝远，叶兹虽说没有那么夸张，可裴清在京都的影响到这边也是要小一些的，可裴家人可是一直待在叶兹的，虽说不知道什么会走，可真要对他做点什么，那也不是他能吃得消的。
无关人等离开后，裴清看向裴夫人和裴穆裴峻，体会到了之前没有的离别感。
这一别，或许等过一年他还能来叶兹，一家人才能相见，又或者是裴家人从叶兹被调回到京都才能相见。
“路上注意安全。”裴夫人安静地看了一会裴清，最后才吐出一句话。
裴穆和裴峻站在一边也不知道说什么，只是静静地看着裴清。
四人在叶兹城外的亭边坐了很久，直到车队提醒时辰已经超出很多了，再不走，裴清就只能在路上过夜了，裴家人才恋恋不舍地让裴清离开。
第114章 第 114 章
一路朝着京都行进, 天气暖和的时候出门比天冷出门要舒服多了，坐腻了马车也能出来骑马走一阵，路上的时间一晃而过, 很快就快到京都了。
离京都还有五六十里地，只是天也快要黑了, 再赶路也赶不上了, 裴家的车队干脆停下来歇息一晚。
虽然歇在野外，但是好在裴夫人给裴清准备的东西足够多, 也够让裴清在野外也过得舒服了。
其实要是再往前走一段, 倒是能去一个镇子落脚，只是裴清不太愿意去，毕竟说实话，镇子上的客栈过得也不一定有露宿舒服，况且这野外露宿不用担心安全后反而有些像露营, 算是裴清很少经历过的，让他感觉几分新鲜。
一行人以裴清为首，既然裴清想要在野外露宿一晚，其他人也不会反对, 毕竟要是准备的东西不齐全，露宿是有些难过的, 可一旦东西准备够了, 也都还好。
天色逐渐昏暗下来, 看着日头一点点地落下，裴清忽然有些感叹, 等进了京都, 日子就没有这么清闲了。
远远的传来马蹄声，裴清只当是路过的行人, 没有多在意，倒是一旁的护卫警惕起来，这路上谁知道会遇到什么人，万一对方是看裴家车队富贵，动了什么抢劫的念头呢。
只是看着远处来人的身影，一部分护卫顿时放松下来，而裴家另外来的护卫则还是继续保持警惕，毕竟他们还不认识来人。
“公子……”有护卫低声喊了一声裴清。
裴清扭头看过去，一眼就看到了来人，惊喜地站了起来，快走两步，对方也翻身下马，似乎是想控制情绪，只是脚步也不自觉地加快了。
“兄长，你怎么找过来的？”裴清惊喜地看着谢云煜，同时也有些惊讶，谢云煜是怎么知道他就到了这里，更何况他露宿的地方虽说是靠近大路，但是不注意的话也是看不太到的。
“你早上传信说你快到了，我算了下，估摸着你就到这里了，再来这里一找，这都点起篝火了，有烟雾，我在远处怎么可能看不到。”谢云煜瞥了眼一旁的火堆，解释道。
裴清这才反应过来，朝后看去，营地篝上方的烟雾格外显眼，尤其是现在天色还未彻底暗下来，远远地一看就知道这里有人在生火。
谢云煜还有一点没有说，他之所以能这时候赶过来，最主要的还是裴清当天早上传过来的信，因为对方是快马赶去京都，两个时辰就将信送到了，而谢云煜那时候也推测出了裴清的行进速度，直到他大概会在哪里停下。
只不过这个大概的范围还是有些大，所以从得知消息然后一路找过来，其实花了谢云煜不少时间，只是面对裴清，谢云煜不会将这些说出来。
裴清拉着谢云煜赶紧坐下休息，这骑马从京都赶过来，少说在马上待了有一个多时辰的，快速骑马有多消耗体力裴清还是知道的。
谢云煜听从裴清的安排坐了下来，目光有些贪婪地看着裴清，其实收到信的时候他知道自己最好就在京都等着裴清，可是他已经等不及想要和裴清见面了。
两人分开有多久了，每一天谢云煜都是数着过来的，尽管裴清的信也来得很频繁，可是信一开始还能消解他对裴清的思念，可是随着时间的推移，那股思念就有些克制不住。
如果不是裴清现在就赶回京都了，恐怕他也要找时间去叶兹一趟。
小半年的时间一晃而过，或许是因为正处于青春期，裴清的容貌上的青涩感因为这次出行而又消散了一些，只是少年的活力感依旧充沛，只是多了一丝沉稳。
谢云煜盯着裴清看了好一会，裴清一开始没有注意，后面注意到了也只当是他太久没有看到自己，太想念了，也没有多在意，而原本裴清带来的人，即便注意到这一幕，也没有多想，毕竟他们已经习惯了谢云煜对于裴清的注意，或者说谢云煜不注意裴清，他们才会觉得奇怪。
而另一些护卫也有的注意到了这幕，不过他们也没有多想，唯独被裴夫人派来名为照顾裴清，实则是想替裴清和裴峻找儿媳的赵娘子感觉有些不对劲。
裴夫人之所以派赵娘子来也是考虑到或许过不了多久，裴家就要从叶兹离开了，若是在叶兹找亲家儿媳，多少有些不太合适，而既然要回京，与其等他们回去了再找，不如先派人暗中调查看看。
毕竟裴峻的年纪也不小了，在叶兹是忙，可回京后找媳妇的时间总该是有的，至于裴清，裴清算是顺带的，不过裴夫人觉得裴清的要求高，与其慢慢找，不如就按照裴清的要求培养一个适合他的媳妇也不错，不然她都有些担心以裴清的要求，很难找到合适的。
而赵娘子正是裴夫人身边最得力，也是眼睛最毒辣的人，这一路陪着裴清走过来，也发现裴清确实和裴夫人说得一般，会对妻子的要求高，不过这也不能算是裴清的要求高，而是对方就需要这样的人来和他匹配，若真是普普通通的小姑娘，多少有些不太适合裴清。
而看到裴清和谢云煜见面的情形时，赵娘子错愕的发现，若是忽略了谢云煜的性别，和裴清活脱脱的就有些像夫妻了，还是小别胜新婚的那种。
尤其是谢云煜看着裴清的眼神，让赵娘子心底一个咯噔。
赵娘子下意识的看向其他人，发现裴家这次派出来的护卫对于这一幕似乎还有些察觉，但是裴清带来的护卫则是一副习以为常的模样，似乎觉得这一切都很正常。
赵娘子吞了口口水，不是，这算正常吗？就算是普通夫妻都不会如此黏糊好吧。
坐下来休息了一会，看看日头还挂了一点，裴清有点想去洗澡，这大天热的不洗澡，身上虽然出汗没有出多少，可也有点难受，他记得没错的话，旁边还有一条清澈的小河，刚好可以洗洗。
虽然有点想游泳，但是裴清想想还是放弃了，在岸边洗个澡倒是安全，可是游泳的话，不知道这条河的安全性，裴清不太敢冒险。
不过说到洗澡的话，裴清看了眼谢云煜，因为这些天可能一直比较清朗，路上的尘土也比较多，谢云煜一路赶来，身上多多少少沾了些灰尘，裴清觉得他也需要洗澡了。
只是还有一个问题。
“兄长，你带了换洗的衣裳吗？”裴清问。
换洗的衣裳？
谢云煜有些没有接住裴清跳跃的思维，下意识地摇了摇头，他赶过来看裴清，怎么可能还带衣服，不过裴清这么一问，谢云煜就低头朝身上看去，注意到衣服上沾的尘土，不自觉皱了皱眉。
对于这个结果裴清也早有预料，谢云煜刚刚来的时候他也没有看到谢云煜带了什么包袱过来，不过裴清也有解决办法。
如果他没有记错的话，裴夫人让他带来的一些衣裳里有几套是做的比较大，说是裴清到时候身量长了呢，那衣服就恰好能穿上了，里面就有夏服，给谢云煜穿的话应该比较合适，虽说和谢云煜的身形比起来可能还是稍微要小了一点，但是穿一天应该也不碍事。
“那你待会穿我的吧，娘给我做了新衣裳，有一套就是做得比较大的，我给你去拿。”裴清说着起身去找衣服了，还好因为这套衣服是比较大，裴夫人估计要晚点穿，所以另外放了，裴清找起来也容易。
这是一套以浅青色为主的夏衣，看着颜色格外的鲜嫩，和谢云煜平时穿的深色服装比要格外年轻，显然是少年人喜欢的衣服，让裴清有些好奇谢云煜穿上会是什么样子。
给谢云煜拿的时候，裴清也给自己拿了一套换洗衣服，然后拉着谢云煜就要去洗澡了。
“洗浴？”谢云煜僵住。
“现在这个天，如果只换衣服不洗澡的话，也没有多干净，那条小河我刚才路过的时候看过，很干净的，附近村庄离得也有点远，你安心洗。”裴清说道，以为谢云煜是嫌弃在外面洗澡比较脏，解释道。
谢云煜在意的并不是这个，而是裴清这看样子就是要和他一起洗了，这……
谢云煜手指微颤，心乱如麻，一时间都有些分不清自己此时到底是在期待什么，还是在自我厌弃他此时的想法。
“我们赶紧去洗，洗完了护卫们也要洗呢。”裴清说完就拉着谢云煜去洗浴了，这趁着还有点太阳，赶紧洗完，这时候河面的水也是温热的洗起来舒服，不然再耽误下去，他们没有洗好，护卫洗澡也耽搁了。
谢云煜下意识地看了眼其他人，发现并没有什么人注意到这边的情况，似乎是觉得一起去洗澡很正常，谢云煜忽然想到，如果裴清回来的路上有在野外露宿，那确实是挺正常的，他也不用多想。
大不了，他不去看什么便好，继续耽误下去，确实不便。
谢云煜的坚持松动了，乖乖地被裴清拉去河边洗浴，虽然这里应该很安全了，但是几个护卫还是跟了过去，万一裴清在洗浴的时候遇到危险可怎么办。
谢云煜注意到这一幕，眼眸微垂，似乎毫不在意地问：“清儿这一路上的洗浴，护卫都是这般保护吗？”
“啊？”裴清这才注意到跟过来的护卫，顿时有点尴尬，不是，这洗澡都要让护卫保护吗？
他虽然理解，但是这么多人看着，突然就有点不想洗了。
第115章 第 115 章
谢云煜靠得裴清很近, 注意到裴清的表情，意识到自己是误会了，不着痕迹地松了一口气。
注意到自己的情绪波动, 谢云煜顿住，不自觉地握紧拳头。
裴清想了想, 还是找上护卫, 想让他们离远一点，这河边看着还算空旷, 真的有什么危险的话, 哪怕离远点也能注意，再说他也不是没有反击之力，不必让护卫贴身保护。
护卫看出了裴清的不情愿，左右看了看，还是退下了, 按照裴清说的，离得稍微远一些，背对着裴清。
真要有什么动静的话，也能听到。
裴清摸了摸小河里的水, 水面被太阳晒得都带上些暖意，很利落地就把外衣里衣都给脱了, 古代的衣服裴清不太满意的一点就是哪怕是天热, 也不好只穿一件, 怎么着都是两件，只穿一件就很失礼。
哪怕衣裳料子算得上是轻薄, 可天一热往身上穿两件, 那滋味谁穿谁知道。
蹲下身撩起水往身上泼去，清凉的河水从身上滑过, 裴清感觉一阵清爽，冬天洗澡的时候难熬，可是这天热了洗澡就是享受。
裴清蠢蠢欲动的想要再往前走两步，虽然洗之前想着这野河不太安全，可是走近一看才发现河水很是清澈，再往前走两步应该还好吧。
裴清想动，然后他刚往前走两步，就被人一把拉住了，裴清回头一看，发现是谢云煜拉住了他。
不过……
“兄长，你怎么衣服都没有脱？”看着谢云煜还穿在身上的衣服，裴清错愕，他都以为自己耽误了这么一会，谢云煜早就开始洗了，没想到衣服还没有开始脱呢。
谢云煜刚想让裴清别往水深处去，他还记得裴清之前落水的事，在河边洗澡倒是不让他太担心，可要是再往前一些，他就开始害怕了，尽管这样的天气入水不会有什么太大的危险，可他还是害怕。
可没想到他拉住了裴清，还没等他开口，裴清就先开口了。
而这个问题，他还有些不好回答，谢云煜抬眼看了眼裴清，少年身形颀长，肌肤犹如玉石般温润白皙，看着单薄，却能看出身上的流畅的肌肉线条，就像一头矫健的小豹子。
裴清注意到谢云煜的目光，有些得意地摸了摸腹肌，或许是因为运动量还挺大，裴清不知不觉间就锻炼出了腹肌，只是平时也不太好炫耀，总不能拉着谢云煜，让他看看自己的腹肌，那也不叫炫耀了。
这种无形中的展示才是真正的炫耀。
唯一的问题是这个腹肌需要绷紧腹部，才露得格外明显，不然就有点不是那么的明显了，还是他锻炼的少了。
不过要让裴清加大锻炼量，他又有点吃不消，毕竟适度锻炼还行，多锻炼一会儿就有点累了。
裴清左思右想，却没有注意到谢云煜的目光已经落在他身上很久了。
裴清回过神来，见谢云煜耳尖有些发红，以为他是不好意思，嘿嘿一笑，有点不怀好意，然后凑到谢云煜身边就要给他扒衣服，反正谢云煜拉住自己的时候这衣服都湿了，也该赶紧脱下来洗澡了。
谢云煜措手不及，被裴清将外衣给扒了下来，就在裴清要脱里衣的时候，谢云煜拦住了裴清的手，不敢让他再脱下去，再脱下去他怕不是要露馅了。
谢云煜一直以为自己是清心寡欲，甚至以前得知同龄人的状况时，还有些怀疑是不是身体有些问题，只是那时候没有多放在心上，而现在他才明白他的情.欲并不寡淡，反而有些浓烈了。
不过是看了裴清几眼，就有些控制不住身体。
注意到了谢云煜的抗拒，裴清也不打算继续下去了，不过看着谢云煜脸颊上的红晕，映着落日的余晖，带着一种说不出来的俊逸感，尤其是他和谢云煜两人的动作，让裴清猛地想到了一个桥段，下意识说了出来。
“小美人，别怕，让……”
突然一旁的落石声打断了裴清的话，裴清清醒过来，意识到自己在干什么，顿时脸上红了一大片。
不是……
裴清朝着刚才落石声传来的地点看去，发现是站在远处的护卫，不知道是不是他踢了石子发出声音，也不知道对方是不是听到了他刚才的话。
裴清顿时无比的尴尬，开玩笑的心也没有了，这开玩笑适合在朋友之前，可这种玩笑要是被外人看到了，那就是社死场面了。
裴清希望护卫没有听到，不然他都不知道要怎么面对护卫了。
不过现在最主要的还是面对谢云煜，裴清看向谢云煜，想解释一下自己刚才的玩笑，就看到谢云煜背对着他转过身去，似乎是有点不想看到他。
“兄长，我刚才不是故意的，就，忽然感觉我们做的事有点像是登徒子调戏女子，就……”裴清解释着解释着，忽然发现自己似乎不解释更好，这一解释，好像更不对劲了。
裴清没发现，他拉住谢云煜的时候，谢云煜浑身一颤，似乎很是紧张。
而听到裴清的话，谢云煜松了口气，他刚才险些以为裴清是发现了什么，不过他此时也不敢转身对着裴清，衣服沾上了水之后，太明显了。
他清楚裴清刚才的动作只是开玩笑的，并没有什么其他的意思，于是道：“我知道，我没怪你，清儿你快洗吧，别耽误了时间。”
这话还是刚才裴清自己说的，现在轮到了裴清头上。
谢云煜的话让裴清放松下来，觉得下次还是别开这种玩笑了，毕竟玩笑是要双方都开心的才算玩笑，有一方不开心那就是不合时宜的事了。
只是谢云煜真的不在意吗？
看到谢云煜一直背对着自己，声音也有些沙哑，说是要洗澡，现在里衣还没有脱，裴清有些担心，想看个究竟，然而他一靠过去，水声就暴露了他的行踪，而谢云煜也是往前走两步。
来回了几次，裴清有点忍不住，刚想说什么，谢云煜就侧过头来，脸上似乎还带着点红晕，说：“清儿，我有些不太习惯两人一起洗……”
裴清恍然大悟，他是以前在北方澡堂洗过几次，护卫不洗澡盯着他看他受不了，但是身边有人陪着一起洗倒没有什么，却忽略了谢云煜可能没有这种经历，多少可能有些不好意思。
“那我离远一点，不看你，你快洗吧。”裴清后退了几步，也不继续耽搁了，迅速地洗起来。
看着裴清离自己远了一些，谢云煜很想拉住他，可还是克制住自己，低头看了一眼，脸上露出苦笑来，他真的不能让裴清离他太近了，不然他怀疑自己怕是洗完也没办法消停了。
夏日的衣裳本就单薄，尤其是裴清给他拿的还有些贴身，稍有一点反应就很明显，偏偏他此时又格外地经不起撩拨。
不，甚至都算不得撩拨，裴清的行动和平常一般，只是他在太久没有看到裴清的情况下，有些过于激动了。
谢云煜哭笑不得，他怎么也没想到自己来见裴清，会变成这般，若是知道……
谢云煜深深叹了口气，若是知道，他大概也是舍不得不来见裴清吧，他希望裴清回京都见到的第一个人就是自己，和之前裴清离开见到的最后一个人也是自己一般。
这么想了一阵，谢云煜感觉激动的身体似乎有所平缓，侧头瞥了眼裴清，见裴清背对着他，撩起水往身上淋去，水珠从雪白的肌肤上划过，有几分刺眼。
谢云煜猛地回过头，狠狠掐了自己一下，抑制住又有些兴奋的身体，也不敢再回头看了。
裴清擦完香皂，搓出泡沫，冲洗干净，有些感慨，还好他把香皂弄出来了，不然这夏天洗澡多少有些黏腻了，洗不清爽有点难受。
不过自己洗舒服了，裴清发现自己只带了一块香皂过来，而谢云煜来的时候肯定没有准备，而来洗澡的时候，也是他拿着沐浴用品。
虽然裴清知道他过去的话，谢云煜恐怕会害羞，但是这时候不用香皂，多少有点不合适。
不过为了避免他突然过去会吓到谢云煜，裴清还是提前喊了一声：“兄长，这个香皂你拿一下。”
香皂？
谢云煜侧头看过来，就见裴清朝他走过来，手里还拿着一块雪白的香皂。
谢云煜深吸口气，从裴清手里接过香皂，这么一会他已经控制住了点，倒是不那么担心被裴清看到了。
裴清递完下意识在谢云煜身上瞥了一眼，顿时感觉自己输了。
不管是腹肌还是……都输了。
平时也没有看到谢云煜怎么锻炼了，别的就不说了，可能是天赋，可腹肌也能是天赋吗？
可恶，还是他太年轻了，他还能再长长。
裴清这样想着，脸上却不自觉地有些发红，也不知道是为什么红。
裴清本来觉得谢云煜刚才的反应有点夸张，都是男人，看看也没有什么，可现在他发现自己好像也有点，可能是在古代都没有见过同性的裸体，乍一看还有点不适应，心怦怦跳得飞快。
裴清的眼神虽然隐晦，但是谢云煜一直都关注着他，怎么可能看不出来裴清的表情变化，心底微微一动。
谢云煜虽然没有和别的同性坦诚相见过，可却也知道一般人不至于像他和裴清这般，看到对方的身体后就有些羞意，他会这样是因为他对裴清有意，而裴清这样，是不是也说明裴清对他也有意？
意识到这点，谢云煜忽然紧张起来。
第116章 第 116 章
不过谢云煜清楚, 欲速则不达，今天的刺激可能对裴清有些大了，再大就过于明显了。
尽管有了一点猜测, 可在没有得到证实之前，他还是不敢戳破自己和裴清之前的保护膜, 毕竟维持现在的关系, 他和裴清还是很亲近，只是不好再进一步。
可是一旦戳穿, 不进就只能退了, 并且是退得远远的，他还没有做好准备。
谢云煜心底苦笑，从来没有一件事让他这般忐忑纠结，却又甘之如饴。
“清儿，你洗完了就快穿上衣裳吧, 别着凉了。”谢云煜叮嘱道。
裴清觉得就现在这个气温完全不至于着凉，可是一阵风吹过，情不自禁地抖了抖，身上的水还没有吹干, 而在这野外风也带着丝丝凉爽，穿着衣服吹风是舒服, 现在吹是有点凉快了。
裴清赶紧擦干净水, 穿上衣服, 见谢云煜也快洗完了，赶紧将他的衣服也送了过去。
裴清背过身去, 听着身后窸窸窣窣的穿衣声, 听谢云煜说了一声穿好了才转过头来，脸上露出惊艳的神情。
谢云煜容貌俊美这点裴清知道, 只是他以往看到谢云煜的时候，对方都是穿着深色常服或者红色的官服，显得稳重成熟，而随着年龄增长，明明在现代算是年轻的年龄，却有种超出年龄的沉稳威势。
容貌看着还是很年轻，却让人下意识将他的年龄放大一些，固然裴清不至于这么想，可看久了也下意识忽略了谢云煜的年纪。
而现在，一袭青裳，墨发披散下来，眉眼温柔，让人心神一荡。
“清儿……”谢云煜声音有些低哑，带着说不出来的磁性。
裴清听的耳朵有点麻，猛地回过神来，下意识搓了搓脸，想要掩饰住自己刚才看呆了的尴尬。
“咳咳，兄长，我们洗完了就走吧。”裴清说着就要抱起脱下的衣服，只是他刚有动作，谢云煜就抢在他前面先将衣服拿了起来。
只是因为衣服略微有些不太合身，一俯身，腰线格外明显，一下子就让裴清想到自己之前看到的那一幕。
虽然只是瞥了一眼，可裴清发现自己的记忆力还挺好的，明明谢云煜都穿着衣服，他脑子里还能清晰地回忆起刚才的模样。
裴清猛地摇摇头，不行，必须赶紧将这个画面从脑子里删掉，不然他要怎么面对谢云煜。
裴清只以为这是衣服比较小才这样，却没想到这有可能是谢云煜特意这般做的。
两人洗浴完后回到营地，其他人也都陆陆续续地去洗浴了，只有一人没动。
裴清注意到赵娘子才意识到自己这露宿对她有些不便，毕竟整个车队基本上都是男子，只有赵娘子一个妇人，他们可以在河边洗浴，可让赵娘子一人去洗浴，这万一遇到点什么就不好。
可要是让人护卫一下，尽管对于护卫的品性相信，可说出去，对方的名声也多少容易受到影响。
裴清不知道要怎么说，赵娘子就注意到了裴清的为难，笑着说：“小公子不必担心，奴婢擦擦便好了，明日入城就能洗了。”
赵娘子是真觉得不要紧，她一直待在马车上，车上还有买来的冰，实在是有些热就出来吹吹风，身上几乎都没怎么出汗，一点味也没有，擦一擦足够了。
裴清看出赵娘子说的是真话，想了想还是放弃想办法让赵娘子也去洗澡的事，毕竟这天黑了，女子洗澡确实有些不太方便。
赵娘子回完话后就又坐到了一边，时不时的瞥一眼裴清，注意他这边的情况，尽管她的目光很小心，可谢云煜还是注意到了，不过谢云煜没有太放在心上，只当是赵娘子过于细心，反而对她有几分好感。
毕竟陪在裴清身边的都是男子，细心的人少，有赵娘子在，算是查漏补缺了。
赵娘子看似是在看裴清，实则也是在注意着谢云煜，谢云煜离得裴清太近了，所以赵娘子看过来的时候，哪怕是看到了谢云煜，谢云煜也不会多想。
而越看，赵娘子越是有些心惊，哪怕是吃晚饭，谢云煜和裴清也是凑在一起，吃着吃着就说会话，态度亲昵，那种亲昵感，哪怕是裴峻这个亲哥哥和裴清相处，都没有这么亲近。
赵娘子是第一次见到谢云煜，可是在见面前，她就了解过谢云煜，毕竟她若是想要完成裴夫人的任务，那还需要多问问谢云煜，裴夫人对裴清的了解定然不如谢云煜多。
而在她的想法中，谢云煜应当是个沉稳内敛的样子，而对待裴清的态度或许会和裴穆有几分相似之处。
可见面后才发现她的那些猜测全都要推翻。
赵娘子越看越感觉有些不对劲，只是她还没有什么实质性的证据，只是一些猜测，这些猜测她可以说给自己听，但是要回禀给裴夫人，赵娘子想到裴家人对谢云煜的感谢和信任，就知道不能随便开口。
***
刚到谢府，裴清还没来得及坐下，就被皇帝喊进宫内，得知消息的人都有些感慨，还有些羡慕，不是谁离开京都这么久，刚回来就能被皇帝惦记的。
更别说裴清还这么年轻，和太子的关系得也非常好，肉眼可见的只要不犯大错，就能在两代皇帝在位时间内屹立不倒，这让可能一代皇帝在位期间都坚持不住的人怎么能不羡慕。
不过对于皇帝喊裴清进宫的事，大部分人都觉得说的应该就是石炭的事，完全没人想到皇帝是喊裴清进宫商讨科举一事。
其实和谢云煜的来信中，裴清就了解得差不多了，不过皇帝这里的更加全面，裴清仔细看了起来。
“裴卿，你觉得如何？”皇帝问，语气有些隐藏着的得意，虽然他是不太放心才想让裴清看看，可这么长时间的考虑，皇帝觉得问题不大。
裴清抬起头，有些赞叹：“陛下所思所想，考虑周全，臣觉得没有什么可改的。”
皇帝脸上的笑容有些掩饰不住了，有些诉苦地说着为了科举制折腾了多久，现在总算是大功告成，如今只差布告天下，让百姓知道世上又多了一条进取之路。
“幸好前几年印刷术出来了，纸的造法也有些创新，成本降低，这经史典籍的售价也低了，舍得念书的百姓也多了，不然这科举制怕是拿出来，也只是给世家子弟多了一道门槛。”皇帝有些感慨。
若是大盛还和之前一般，哪怕有科举制，世家还是会占据大部分的位次，而百姓想要考科举当官，难度和之前比或许是降低了些，可也还是很高，而如今则是要容易了些。
不过一说到这个，皇帝下意识看了眼裴清，见裴清脸上也是有些感慨，顿了顿，收回眼神，不管裴清梦到科举制是什么时候，起码对方是拿出来了，而不是一直藏着掖着。
尽管可能拖到后面，还是会有人提出来，但是皇帝不知道等他年纪大一些，还能不能有此时的魄力了，既然结果是好的，何必去追究太多呢。
不过说完了科举制度的事情，皇帝还是问起了石炭开采和加工的事情，虽说让手下的人慢慢摸索，也能想出办法来，可给出的方案指不定还没有裴清这边的好，更何况裴清这边可是实际操作过的，这得少走多少弯路。
裴清来之前就猜测到了皇帝可能要问起这个，事先就准备好了工作册子带着，万一他猜测错了，没有问到，那也不过是多带了点东西，总比皇帝问起来没有带要好。
皇帝没想到裴清和他心有灵犀，心情也是不错，尤其是看过裴清递上来的册子，更是喜上眉梢，这上面不光是写了石炭开采和加工的一些过程和管理事项，更是有一些能够减少伤亡的安全条例在其中。
甚至裴清还写上了石炭开采和加工的利益几何，这个数字更是让皇帝有些吃惊，石炭开采的事虽然是朝廷负责了，但是具体的收益并没有上报，毕竟在皇帝眼中，石炭最重要的是让百姓有足够的取暖燃料，至于赚钱的事，在皇帝看来都算是小事。
可看过裴清写出来的数据，皇帝才发现自己小瞧了石炭的威力，不过一个石炭矿，赚取的利润竟然如此惊人，而裴清建造的那个石炭加工厂，收益竟然也不算多低，或许不如裴清之前弄出来的一些暴利产业赚钱，可显然也是一个细水长流的生意。
毕竟石炭是每天都在使用的燃料，时时刻刻都在消耗，只要人还在用燃料，这石炭生意就不会断绝。
尽管皇帝对于这个生意有些心动，不过想到自己之前是打算让裴清来负责这个生意的，皇帝还是控制住了自己的心动，将之前的决定说了出来。
皇帝本以为裴清会很高兴，谁知道裴清听着听着表情僵住，竟然有些不太情愿的样子。
“你不想做？”皇帝诧异。
“陛下，这入手的银钱数目太多了，臣有些胆怯。”裴清很干脆地承认，管一个矿的加工，裴清觉得可以胜任，可皇帝显然是想要让他多管管，这么多钱经手，压力太大了。
也不是谁都能和他一样对钱财不是那么的动心，这要是有人动手了，他想找到需要耗费精力，再说，皇帝让他管，可手下的人还是皇室的奴仆，说实话，也不太好管。
而且石炭的利润这么高，朝臣会不会有别的想法还不好说，与其之后被这些事情烦心，还不如趁着皇帝高兴的时候把事情推掉。
第117章 第 117 章
听到裴清拒绝的理由, 皇帝沉默了一瞬，发现确实有些道理。
皇帝和裴清也相处了这么些年，多少知道他的性格, 固然是不贪不占的人，可对于人心的把控却有些缺失, 大多是以真心换真心的形式, 在朝堂上，如此心性有些过于率真了。
只是这样的性格固然让皇帝喜欢且安心, 可遇到糟心的手下要处理, 这种心性就有些麻烦了。
万一处理不好，裴清惹了一身腥……
想到这点，皇帝感觉这石炭的矿产加工还是不能交给裴清，只不过就这么直接将裴清的管理经验和发明拿过来，未免也过于不要脸。
皇帝参考了一下之前的行事方式, 决定就给裴清一点分红，分红算不上太多，毕竟给多了也要担心为了这点利益，裴清被其他人攻击, 但是又是能让裴清安安心心躺上许久的利益了。
内侍站在一边，忍不住在心底感叹, 陛下多次感慨, 说裴清不乐意为官, 行事懒散，有些不解原因, 在他看来, 这就是原因。
皇帝在裴清上交的事物上都不太想让裴清吃亏，而赏赐的大多都是钱财分红, 在内侍看来，裴清如此年轻就拥有如此多的钱财，怎么会有当官的意愿。
对普通人来说当官自然是好的，可对于裴清来说，当官反而是一种束缚，毕竟他现在是游离在规则之外，不用受太多的管束，可一旦真的成了朝廷官员，那需要遵守的规则就太多了。
面对皇帝的处理方式，裴清都很熟悉了，也没有太过推辞，坦然接受了。
看到裴清的应对，皇帝更加确定自己刚才的办法不太适合裴清，又说了几句就让裴清退下了。
不过临走前，皇帝忽然想到什么，说道：“你也隔了这么久才回来，记得去看看太子。”
太子？
裴清心底微动，他觉得皇帝不会毫无缘由地提到太子，是不是太子出了什么事？
裴清有些担心，虽说到了他如今的地步，哪怕太子地位不稳，对他也不会有什么影响，可几年的友情不是假的，况且太子若是真的出了问题，那就不是小事了。
因着皇帝的这句话，裴清出宫后还有些忧心忡忡，有心现在就去看看太子，可又怕自己什么都没有了解就过去反而耽误事。
想了想，裴清回府后又去见了高岩和周凌，如果太子真的有什么问题的话，两人应该能看出点情况。
***
“太子殿下最近如何？”面对裴清的问题，高岩有些疑惑，不过还是仔细的回忆了一遍，道，“殿下和往日区别不大……”
只是比起以前来，显得脾气有些沉闷了。
不过高岩刚想说，转念一想，感觉太子阴郁的时间就是从裴清离开开始，要是说出来，以裴清的性格，大概会算到自己身上。再说裴清也都回京都了，那太子应该会恢复，何必多嘴。
虽然高岩是这么想的，可是面上却不自觉地露出端倪，裴清眉头微皱，转头去问周凌。
在裴清看来，周凌虽说不太爱说话，可是观察力极佳，应当会比高岩了解得多。
果不其然，周凌说的就比高岩多了。
裴清越听越是眉头紧皱，他刚开始还不太在意，觉得应该就是少年人到了青春期的变化，可现在怎么越听，越感觉有些像是原文中的太子模样呢。
尽管看着还只是雏形，继续发展下去可能和原文不太一样，可原文还是让裴清心底蒙上一层阴影。
注意到裴清的反常态度，周凌话音一顿，又继续说起来，心底却有些猜疑，裴清或许没有他心细，可却有一种特别的直觉，定然是发现了什么问题。
问过两人，裴清当即决定去找太子，而太子得知裴清这回来才歇息了一天就来见他，脸上笑意渐浓，多日的阴郁散去不少，让一旁服侍太子的宫女内侍也开心起来。
太子开心，他们才能过得开心。
进入殿内，裴清行礼后看看左右，示意太子屏退宫人。
太子抬手让人退下，身边没有别人了。太子走到裴清身边，拉着他到一旁坐下，有些按捺不住地兴奋。
“那叶兹城当真有那么冷，暖炕你是怎么想出来的，当地的人冬日当真是一天到晚都坐在暖炕上舍不得下来吗……”太子的问题滔滔不绝，显然对裴清外出的事情很好奇。
裴清原本有些沉重的心情被太子的兴奋感染，脸上不自觉露出笑容来。
一边给太子叙述外边的事，裴清一边反思，他还是被周凌高岩的形容与原文内容相似之处给吓着了，以太子如今的表现看来，重蹈覆辙完全不可能，裴清有这个自信。
顶多是，走到另一条道上去，毕竟就太子登基的事，裴清还是不敢说有多大把握。
听着裴清的叙述，太子脸上的笑容格外灿烂，眼神也很是好奇，听得专心致志，显然是很喜欢这段经历，而听到煤炭加工厂让当地发生的改变后，太子更是惊叹中带着佩服的看着裴清，连声赞叹。
裴清被太子看得都有点不好意思：“其实也不全是我的功劳，我只是想想主意，真正做事的还是手下的人。”
裴清很清楚，如果要让他全权管理这些事，他不一定能管得住，毕竟他对宏观的事情了解，而在一些更细小的事情处理上就不太行了。
太子觉得裴清太谦虚了，说实话，换作其他人，都不一定能像裴清这般只做自己擅长的事，还不居功自傲，更多的怕是外行指导内行，还抢功，太子见过太多这种人了。
眼看着太子在和他聊天的过程中放松下来，裴清试探着也和太子聊起太子这段时间的事，而说到这个，太子的情绪低落了些。
和裴清相比，他这些时间发生的事就有些不值得拿出来说道了。
若说裴清遇到的事犹如冬日的暖阳一般让人心生向往，那他的事便是深夜中的阴暗冷风，让人心生抗拒。
太子只是略微捡了些自己抓住手下人破绽的事情说，剩余的便没有多说了。
裴清一眼就看出太子是有所隐瞒，顿时有些发愁，一些事情堆积在心底只会越来越多，越来越无法开解，可太子不愿意开口，他也不能强求。
裴清瞥见太子脸上的阴郁，心底暗暗叹了口气，没有继续追问下去，反而说起了别的事，倒是让太子的注意力转移开。
***
从宫内出来，裴清无声地叹了口气，抬头就看到谢云煜在不远处等着他，显然是要和他一起回去。
“兄长何必等我呢，直接让马车来接我就好。”裴清看了眼日头，发现距离下值的时间又晚了不少，知道谢云煜定然是等了好一会，忍不住道。
在古代待久了，裴清也大概能做到看日定时的本事了，他之前倒是想着做个手表，但是机械表的难度超乎他的想象，况且在这方面他也没有过多的了解，现在也就只能指望工匠能攻坚成功，不然也只能看看日晷确定时间。
“今日公务多些，就多待了会，也没等多久。”谢云煜不以为然道，拉着裴清上了马车。
不过这次倒是没有直接回谢府，而是带着裴清去了另外一个地方。
裴清看着眼前的府门，莫名感觉有些熟悉，过了好一会才意识到这不是他之前画出来的大门吗？
而且这个位置，裴清下意识扭头朝不远处看去，果然看到一座熟悉的宅邸——裴府。
“这么快就建好了！”裴清有些惊叹，他没想到自己出京都也就这么点时间，新的谢府就这么建好了，工部的速度这次真是太快了的，“什么时候建好的啊？”
裴清不知道，工部之所以修建谢府这么快，其中也有一份是他的功劳，他辛苦画的图纸，而图纸上的装修让工部的人都想快点看看实际效果，加上裴清离开京都，皇帝心有歉意，只是裴清不在，这份歉意自然就落到了谢云煜头上。
而有皇帝的关注，工部的速度自然不会慢到哪里去。
“半月前修建好的。”谢云煜回道。
“那怎么还住在原来的宅邸？”裴清问，虽然还没有进去看看，但就自己画出来的图来看，比旧谢府住起来要舒服得多，谢云煜怎么就不搬进来住。
“我想着，等你回来了，我们再一起搬进来。”谢云煜想当然道，只是说完见到裴清诧异的样子，试图弥补，“毕竟这宅子的图纸是清儿你画的，自然也是要让你第一个看到。”
“那半个月前我还没打算回来呢，这要是等我，那还不知道要等到什么时候呢？”裴清嘟囔了一声，虽说他那时候是有了动身的想法，可是谢云煜定然是不知道的，这等他那不知道要等多久。
既然人都到了，那就进去看看，裴清和谢云煜一起进了府邸，走走看看，谢云煜顺势和裴清定下了搬家后，裴清住到哪里的事。
这事其实之前画图的时候就该定下，只是那时候裴清犹豫不决的，图纸都画好了，具体住哪里还没有考虑好，后面不用他考虑，人就离京了，自然无从谈起。
约定好之后，回到谢府，听着赵娘子关于裴府的禀报，裴清忽然想到一件事，他之前似乎是说过回京都后要去裴府住。
只是刚回来，裴府还没有收拾好，所以暂时住在谢府，可他刚刚将这件事抛到了脑后，又和谢云煜定下了住所的事。
这……
裴清下意识看向谢云煜，感觉谢云煜脸上的笑容似乎有些冷。
第118章 第 118 章
“清儿, 你要搬去裴府住？”谢云煜定定地看着裴清，藏在袖间的手不自觉握紧。
裴清有点心虚，他要是之前没有答应谢云煜的话倒还好, 顶多是让谢云煜有些惊讶，可现在又说了搬去新谢府住, 这下又可能不去, 给了希望又让人失望，裴清有过这种经历, 自然知道这滋味不好受。
“咳, 之前是这样想的，不过爹娘他们还没有来，我准备将裴府再收拾一下，就还是住在谢府吧。”裴清轻咳了一声道。
裴府这么久没有人住，哪怕年年收拾打扫, 人气还是不足，需要好好地修整一番，况且谢府被装修得那么好，裴清怀疑自己到时候搬回裴府后会遗憾, 还不如趁着没有搬进去的时候去谢府住住，空出的这段时间好好修整一下裴府。
不说别的, 暖炕就需要砌几个了, 京都的冬日倒是没有叶兹那么的冷, 可床上不提前暖好，睡着也不太舒服。
想着这些事, 裴清就吩咐起来, 因为赵娘子是负责裴府的修整事宜，裴清也知道对方确实能干, 便将这件事也交给了她。
赵娘子注意到了裴清和谢云煜互动，一阵心惊肉跳，尤其是看到裴清这么快就改变主意，更是让她忧虑起来。
她看得出来，裴清之所以改变主意就是因为谢云煜，至于那些修整宅邸，不过都是借口罢了。
赵娘子隐隐看得出谢云煜对裴清的心思，只是她不敢说出来，只能默默地观察，而裴清之前表现出来亲近固然是让人担心，可也还好。
可现在，赵娘子有些忧虑，裴清是不是也对谢云煜有了同样的心思。
若是这事只是谢云煜剃头挑子一头热，那事倒好办了。
男女情爱的事赵娘子可太懂了，只要让两人分开，让一头热的那方明白他们之间不太可能，大多就能隔断了。
越是喜欢在意对方，就越不想让对方受到一丝伤害，虽说会让爱的那方痛苦煎熬，可另一方却没事。
赵娘子原本以为裴清和谢云煜就是这样的情况，可现在，若是裴清也要对谢云煜有所回应的话，那麻烦就大了。
现在再联想一下以前听说过的关于谢云煜的消息，赵娘子就万分头疼，一直未曾娶妻，也没有服侍的枕边人，表现得清心寡欲，越是这般冷淡的人，一旦动心，那便是炽热如火，不将自己燃尽决不罢休。
赵娘子深受裴夫人信任，自然也清楚裴夫人的愿望，若是真让裴清和谢云煜在一起了，那裴家恐怕是要闹翻了天，她想要想办法阻止，刚庆幸自己跟在裴清身边，可以慢慢想办法，就听到裴清交给她一个大任务。
“小公子，这，裴府的修整全交给奴婢，奴婢怕做不好。”赵娘子以往一贯要强，轻易不会示弱，如果不曾发现裴清和谢云煜之间的情愫，她定然会好好接下任务，哪怕这个任务对她来说难度颇高，可越是有挑战性，她还越想完成。
可现在，赵娘子一点也不想沾手，真要接下这个任务，怕是在裴夫人回京前的大半时间都要耗费在上面，更不要说阻隔两人了。
裴清却误会了，他以为赵娘子是担心她作为女子，管这么一摊子事怕是会手下人不服，安抚道：“赵娘子，这事还真得你来办，虽说我能给图纸，但是爹娘还有大哥喜欢什么，我也不是特别的清楚，需要你来多斟酌一番，况且女子心细，修整院子也能做得更好。”
“其他人我会安排好，不会让你多费心。”
这么一说，裴清感觉还真得让赵娘子来做，宅邸装修若是不能修整得让主人感觉处处妥帖，还不如不修，而他带回来的人中，能有这个本事的也就是赵娘子了。
裴清都这么说了，赵娘子也说不出什么拒绝的话，只能答应下来。
只是答应归答应，赵娘子瞥了眼一旁的谢云煜，心底一沉，原本她还打算找到什么证据再去回信，可现在之后怕是没有太多时间去送信，只能提前说了，哪怕夫人不信，她也不能不说。
这耽误下去，裴清和谢云煜之间的这一层窗户纸指不定什么时候就被捅破了，那时候就晚了。
不过没有证据的事，赵娘子也不敢乱说，回到自己屋内，赵娘子就迅速写下一封信，将自己看到的一幕幕一五一十的描述了出来，哪怕她最后没有添油加醋，看信人也能看出其中的不对劲来。
赵娘子看着信上的内容，长叹了口气，她终归是不敢说得太确定，哪怕她心底有了七八成的肯定，可没有看到实际的事情，她也不敢说就是她猜测的那般。
赵娘子拿信让人送走，她原本是想另外找人送信的，可是又怕信万一中途遗失，她这边还不知道，那就晚了，想了想只能借着裴清回京后要给叶兹回信的机会，将信也送过去。
裴清得知赵娘子要给裴夫人回信，倒没有多想，在他看来，赵娘子大概是要去汇报一下回京的情况，纯属正常。
只是谢云煜得知后眼眸微眯，赵娘子的态度固然隐晦，可他也能看出几分不寻常，况且要说写信的话，他从裴清口中得知，在回京的路上，赵娘子已经回过信，现在回信看似正常，实则有些不同寻常。
因为裴清还在写信，两人又是共用一个书房，谢云煜拿到赵娘子写的信轻而易举。
尽管赵娘子是做了一些防窥的手段，可这些手段落到谢云煜眼中都很容易破解，拆开信后还能原封不动地放回去，只是盯着面前拿到手的信，谢云煜看了好一会，最后还是将信放了回去，没有看。
不看他也能大致猜到里面的内容，若是赵娘子大胆些，大概就是对他和裴清关系的推测，若是胆子小些，那就是对裴夫人的隐晦提醒，至于说赵娘子会不会什么都不说，谢云煜觉得不太可能。
反应如此之快，必然是对裴夫人有些忠心，若是什么都不做，他反而要担心对方是不是有什么别的动静了。
“兄长？”裴清忙完了自己的事，一抬头发现谢云煜不在，出来找才发现谢云煜站在门外看天，下意识地跟着一抬头，看到了天上的一轮明月。
“今天的月亮好圆！”裴清惊叹道，他说感觉今天晚上屋外显得亮堂了不少，在没有电灯的情况下，月亮算是户外最大的照明灯了。
“是啊，今晚月色极美，便出来看看。”谢云煜不想让裴清知道自己之前想干什么，便附和道。
刚说完，就听到裴清捂住嘴巴笑起来，像是听到了什么有意思的话一般。
谢云煜下意识回忆了一下，他刚才说的话很正常，何至于让裴清如此发笑。
见到谢云煜一副困惑不解的样子，裴清忍住笑意解释起来：“兄长你刚才的这句话我以前在某本书上看过，是男女主月下散步时候说的，今晚月色真美，其实就是在表白，说我爱你……”
说着说着裴清僵住，说实话，乍然听到同样的句子是有点搞笑，如果是之前，裴清说完这些还要调侃一下谢云煜，只是不知道为什么，那些调侃的话就说不出来了。
“咳咳，兄长你下次别这样说，万一还有人看到这本书，再听你这么说，容易误会。”裴清头脑有点发蒙了，强行转移话题，也不管这句话他是现代看到的，古代人应该是看不到这本书。
而谢云煜则在裴清说出我爱你三个字的时候彻底呆住了，哪怕知晓裴清其实是在解释，这句告白也不是和他说的，可他就是没有办法反应过来，耳边似乎不断地回响着这三个字，不得停休。
哪怕裴清因为尴尬，解释完就迅速溜走，他也停在原地，看着裴清离开后，过了好一会才稍微回过神来，重新回到书房。
裴清这时已经不在了，看着裴清将写好的信放在一边，谢云煜将他拿到的信也放回了原来的位置，怔怔地出神。
到了该入睡的时间，谢云煜也翻来覆去地睡不着，月色下裴清俊秀的眉眼一直在他眼前徘徊，挥之不去，甚至入梦，谢云煜也下意识地梦到了晚上的事。
只不过和现实中的发展不同，梦中的裴清并不是在解释那句话的意思，而是直接对着他倾吐爱意，而梦中的谢云煜也和现实中一般陷入了震惊失神。
只是谢云煜失神，裴清却还是和以往一般的活跃，凑了过来，就在谢云煜紧张忐忑的时候吻了上来。
亲吻对谢云煜来说有些不太能接受，他感觉这种亲密方式有些脏，让他排斥，可和裴清接吻，却让他仿佛陷入蜜糖之中，整个心软得不像样子，甜蜜到了极点。
只是梦里有多甜，醒来的时候就有多怅然若失。
从梦中醒来，谢云煜下意识的往身边摸去，却摸了一手空，才意识到自己刚才只是在做梦罢了，一切的一切都没有发生。
“大人？”听到屋内的动静，下人试探性地问了一句。
“没事，你……”谢云煜刚想要让人进来准备好衣物洗漱用品，他要起床，忽然感觉到身下不对劲，脸色一变，让下人先不要进来。
将干净的衣物换上，谢云煜苦笑了一声，然后将亵裤收到一个平时不会有人去碰的地方，才让下人进来。
少年时他有过这种情况，只是在那时候还算是寻常，也不会太过在意，可如今……
第119章 第 119 章
谢云煜忽然有些庆幸是现在出现这种情况, 若是他在城外，和裴清同睡一处时出现这种事，那真是……
谢云煜都有点不太敢想象了。
因为没有睡好, 加上梦境和现实不断地侵袭谢云煜的神志，以至于到了大理寺, 谢云煜处理政务的效率和往常比低了一大半, 好在并没有出什么错误。
坐上回府的马车，谢云煜感觉马车停了, 掀开车帘准备下车, 忽然发现马车是停到了东宫门外，才想起裴清已经是回到了京都，他不会和以往一般孤零零地回到谢府。
随着年纪的增长，尽管太子还是在崇文馆读书，可和年幼时相比, 任务是重了一些，但是时间却比之前要宽松得多了。
连着裴清也感觉轻松了不少，之前一直待在崇文馆还没有太深的感触，毕竟一直是这样的作息, 裴清也早就习惯了。
只是出去野了快半年了，享受过自由自在, 睡觉睡到自然醒的生活, 突然回到现在的作息, 裴清早起的时候还有点不太清醒，缓了好一会才意识到自己要去崇文馆, 到了后才发现崇文馆内的作息居然有些改变。
只是这个改变也不知道是好事还是坏事。
裴清扫了眼殿内, 心底长叹了一口气，之前为了课业, 在场的人多多少少还有几分学子的模样，可现在，课业已经不被人放在心上了，而真正让他们惦记的则是权势。
不过半年没有回来，裴清发现崇文馆内的气氛有些浮躁了。
或许是因为……
裴清看向空出来的那个位置，厉王如今已经不在崇文馆念书了，而是进入了朝堂，其实以他的年龄和经历，早就该进入朝堂了，只是不知道为何，一直没有从崇文馆离开，而如今算是彻底离开了。
厉王一走，太子怕是也很快就要离开了，两人之间旗鼓相当，皇帝也不太可能让太子落后太多，这崇文馆怕是也待不了多久了。
裴清心底有了些猜测，忽然有些莫名的感慨，明明刚来崇文馆时还觉得有些不适应，可现在却不是那么想离开了。
课业结束后，裴清从东宫出来后，注意到一旁的马车，以及谢云煜的身影后，面色微僵。
昨天的事不光是影响到了谢云煜，其实也是影响到了裴清。
裴清也不知道怎么回事，明明知道只是自己说了一些不合时宜的尴尬话，解释一下就好，当时怎么就掉头溜了呢，后面再想去解释，又说不出口了。
裴清在崇文馆的时候，心底还是忍不住地纠结这件事，要不是一旁太子和高岩周凌他们帮忙转移师傅们的注意力，加之师傅们也清楚裴清是刚回来，定不住也算正常，指不定就要挨一顿训了。
只是还没等裴清考虑完要不要打招呼，谢云煜已经率先看到了他。
正值青春的少年郎映着夕阳，面上的绒毛都清楚可见，一双如墨的眼眸熠熠生辉，谢云煜以往看裴清都是对上他眼睛，可这次，眼神却控制不住的朝下方一点的位置看去。
或许是因为小时候身体不足，哪怕现在已经弥补的不错了，可裴清的唇色依旧比较的浅淡，放在以前是让谢云煜很是担心的一点，总是想让裴清多补点血气，而如今……
谢云煜眼前闪过昨晚梦见的裴清，眼眸不自觉的垂下。
“兄长，你下次还是别在马车上等我了，在旁边找的空闲地等就好，这天热起来了，马车里多闷热。”裴清收拾好心情，赶紧开口，缓解有些尴尬的感觉。
“……没什么，不算太热。”谢云煜慢了半拍才反应过来，意识到自己刚才的念头有些不对劲，只是也不敢让裴清看出来，只能顺着裴清的话说下去。
如果是平时，裴清大概能看出谢云煜的不对劲来，只是他此时情绪也有些不对，就没有那么仔细了，等他上了马车后，就一直没有开口。
谢云煜也是一声不吭，车夫赶着马车回去，发现马车里什么动静都没有，感觉有些怪异，毕竟他已经习惯了裴清和谢云煜回去的路上会说些什么，虽然不会说什么重要的事，他也都当背景音听的，这突然没有了，还有些不习惯。
裴清沉默着沉默着就感觉到更不对了，这尴尬似乎没有缓解，还越来越浓了，裴清想要打破马车内的安静，可是因为沉默了太久，突然开口反而显得更加怪异。
裴清偷偷瞥了眼坐在他对面的谢云煜，发现他都感觉到了不对劲，而谢云煜似乎还在出神，不知道在想什么，现在还没有反应。
裴清忍不住观察起来，想知道谢云煜是在想什么，这个经历对裴清来说还有些新鲜，毕竟以前谢云煜在出神的时候，除非是确定不能问的，不然裴清都是在注意到之后直接问谢云煜，然后得到回答，而这次就要让他猜测一番了。
眼眸深沉，似乎想的是很重要的事，但是直觉告诉裴清，谢云煜想的不是公事，不是公事，又对谢云煜很重要的事。
不是裴清过于自恋，而是以他对谢云煜的了解，那应该想的就是他了。
可他现在不就坐在边上吗？
这么一想，裴清忽然发现谢云煜坐得也不太对了，昨天他们两人回去，谢云煜还是坐在他身边的，而不是这样面对面的坐，固然这样坐是能看到对方的脸，可却显得不那么亲密了。
以往天热的时候裴清还嫌弃过这种坐法，只是谢云煜一直坚持，还表示万一马车出了问题，他要是坐在裴清身边的话，那就能及时救下裴清，坐到对面去却需要反应时间。
而现在却……
如果说刚才裴清还不是那么确定的话，那现在他完全可以确定，谢云煜想的事应该是和他有很大的关系。
可昨天还没有这样，要说这中间发生了什么事，那就只有昨天他说的那番话不太一般了。
意识到这点，裴清脸上发红，刚才缕清思绪压下去的尴尬情绪又升上来了，因为这一想，他忍不住就想起在河边洗浴时他有点调戏谢云煜的话。
换位思考，如果是他的话，身边亲密的人对他说了那样的话，还不止一次，他也会忍不住多想。
而且裴清感觉自己的情绪似乎也有点不对，不光是尴尬，还有点别的他形容不出的情绪在心底荡漾，有点酸，又有点说不出的甜，很是别扭。
裴清出神，眼睛却是下意识地看着谢云煜，尽管因为出神，目光没有太多的实质感受，可谢云煜一贯敏锐，等了一会还是察觉到了，回过神就对上了裴清的目光。
谢云煜下意识想要避开，却发现裴清在走神，皱了皱眉，裴清如果是靠在车厢上倒还好，可身子却是微微前倾，四面都没有倚靠，马车正常行走自然无事，可若是马车颠簸一下，那裴清指不定就要摔着了。
谢云煜这才注意到自己居然不知不觉坐到了往日不坐的位置上，刚要起身坐回原来的位置，马车突然一个颠簸，谢云煜猝不及防，下盘没有站稳，身形晃了晃，像是要倒下。
裴清也被这颠簸一下颠得回过神来，发现谢云煜身形不稳，赶紧拉住他，只是他忽略了自己也是处在不稳定的状态，拉住不稳的谢云煜，两人最后没有稳住，朝着后方跌去。
裴清有点庆幸马车里的东西放的少，也没有特别的硬的边边角角，不然这摔一下撞到哪里都会很痛，只是没有等他来得及多庆幸，彻底倒地后，唇上的温热感让裴清有点发蒙，下意识舔了一口。
裴清眨了眨眼睛，看着眼前格外浓密修长的睫毛，有些惊叹，平时都没有注意，原来谢云煜的睫毛都这么浓密，就像一把小扇子似的，怀疑就算凑这么近盯着看都不能轻易数清楚睫毛根数。
等等，睫毛……
裴清一个激灵反应过来发生了什么，感知到唇上的温热，猛地爬了起来，只是还没等裴清离远一点，马车突然又颠了下，裴清挣扎了一下，只是身体还是歪歪扭扭地倒了下去。
因为裴清的挣扎，这次倒是没有再次亲上去，只是趴在了谢云煜的身上，因为贴得实在是太扎实了，似乎都能听到谢云煜扑通扑通的心跳声，心跳极快。
不过裴清都有些怀疑这是谢云煜的心跳，还是他的心跳，因为他的心似乎也跳得飞快了。
裴清这次稳了一下，感觉到马车停了下来才从谢云煜身上爬起来，眼睛都不敢再看谢云煜，询问外面怎么回事，怎么突然颠簸一下。
车夫满是紧张的声音从外面传来：“公子，这路上不知是谁挖了几个坑，小人驾车过来时已经晚了，这才……”
裴清唇角微抽，这谁这么缺德在路上挖坑，只能让车夫赶紧赶车回去。
没有再问车夫什么话，马车内重新恢复安静，甚至比之前还要安静，好歹之前裴清还能听到两人的呼吸声，而现在似乎连呼吸声都变得极其微弱了。
裴清有些紧张地舔了舔唇，偷偷瞥了眼不知何时已经坐起来的谢云煜，发现对方的嘴唇似乎有些过于红艳，顿时尴尬起来，他怀疑就是刚才被他磕碰了一下，才变得这样。
不过好像似乎有点过于红艳了吧，刚才碰了那一下也不至于这样吧，裴清下意识感觉有点不对劲，忽然发现舌尖有一点淡淡的腥味，猛地反应过来，那好像不是被压的，而是有血，才那般的红艳。
第120章 第 120 章
从崇文馆中出来, 裴清有些走神，直到被人拍了一下，才发现高岩不知何时走到他身边和他说话, 只是他一直在走神，就没有回应。
“你这几天怎么回事？”高岩有些担心, “康师傅都盯着你看几次了, 要不是你回答过关，指不定就要挨罚了。”
换作别的师傅可能不太敢这么做, 毕竟眼看着裴清他们都要离开崇文馆了, 何必再为了一点课业上的事发生冲突，有这个精力不如去管束其他人。
可是康怀远对裴清一贯上心，加之不想让裴清浪费他的算学天赋，对裴清比较严格，发现裴清在课业上浑水摸鱼, 那是绝对不会轻易放过的。
裴清叹了口气，没有回答高岩的问题。
高岩见裴清不想说，也没有追问，这算是身为朋友的默契, 他清楚，裴清真想说的话, 早晚会说, 可不愿意说是怎么也不可能说, 他追问反而会伤了感情。
只能叮嘱几句，让裴清自己注意着点, 他这走神, 文学课上倒是不要紧，可要是武学课上走神, 那就容易出意外了。
哪怕一旁有很多护卫注意武学课上的情况，裴清也算是被看重的那个，可人有失手，以往也不是没有伴读出意外，而身边的护卫却来不及救人。
“你放心，我一定会注意。”裴清点头应道，他知道这也是高岩关心他，不然何必说这些。
如果是普通的事困扰他，裴清这时候怕是会想要和高岩说一说，只是感情问题，还是不太好提起的感情，裴清不太想说。
毕竟这事说出来，不但不能解决问题，还会多出一个烦恼的人。
想到这里，裴清又无声叹了口气，转身离去。
东宫外还是有马车在等着他，只不过和以往不太一样，里面本该存在的人也不在了，车夫倒还是原来的车夫。
车夫倒是情愿换一下，只是想到换到谢云煜那边去，似乎也不是什么好事。
车夫都不知道发生了什么，自从上次颠簸了一下之后，府内的气氛就有些怪异，谢大人和裴公子之间举止还是和以往差不多的亲近，却让人看着感觉有些僵硬和生疏，似乎是在避讳什么。
高岩看着裴清离开的动静，总感觉哪里不太对，只是一时之间想不出什么，下意识扭头看向周凌，想问问他有没有发现。
周凌不用他开口就知道高岩想问什么了，淡淡道：“谢大人这几天似乎没有过来了。”
高岩恍然大悟，他说怎么感觉哪里怪怪的，还不太适应，原来是谢云煜这几天都没有来。
这事放到不熟悉裴清的人身上也不会觉得多稀奇，毕竟如裴清这般年龄了，还需要长辈接送才奇怪，不少少年人甚至恨不得长辈都不要多管，省得被各种管束了。
可落到裴清身上，高岩就怀疑其中是出了什么问题。
可现在就算想问也问不出什么，高岩准备去打探一下，看看是出了什么问题。
***
回到谢府，裴清本以为谢云煜已经回来了，还有点纠结，不知道要怎么面对，结果一问管家，谢云煜还没有回来，说是要在官署再处理一段时间公务，让裴清先用饭休息。
裴清松了一口气的同时，又感觉有些失落。
其实这算是他想要的结果，从上次的意外到现在已经过去了几天，但是裴清还是有点不太能释怀，如果只是当是个误会也就罢了，偏偏他发现自己对谢云煜似乎不是那么的单纯。
只是因为之前和谢云煜太过亲密了，以至于裴清都有些不太能分清，自己到底是依赖谢云煜，还是真的有点喜欢谢云煜了。
以前让裴清给人分析感情倒是能分析得头头是道的，可放到自己身上，裴清发现感情有些捉摸不透。
所以在分清楚自己感情之前，裴清觉得不能和谢云煜太亲密，万一他是误会了，但是他的行为举动说不定会让谢云煜误会，那就不太好了。
可万一他确实是喜欢谢云煜，那在没有摸透自己想法之前就和谢云煜那么亲密，而谢云煜还什么都不知道，裴清感觉这种行为不太合适。
只是就这么几天的刻意避嫌之下，裴清还没有看懂自己的心思，可似乎就对谢云煜造成了一点伤害。
谢云煜大概是看出他想要避开的想法，已经不用他为难，就主动避开了。
这就让裴清有点失落，而察觉到这点失落后，裴清更怀疑自己的猜测是对的了。
这种事裴清谁都不敢说，也不好说，只能一个人憋在心里。
裴清不好受，谢云煜也同样如此，和裴清不一样，谢云煜反而是误以为裴清意外亲上他之后，心底嫌弃了，所以才不想见到他。
尽管之前的一点猜测让他觉得或许事情不是这样的，可裴清的躲避实在是让他很难不往坏处猜，为了不让裴清再为难下去，谢云煜才选择了主动避开。
用完晚饭，裴清回到书房里，先画了一下他这几天用来宁心安神的裴府宅邸图，裴清是准备将装修好的模拟图画下来，这样寄给裴夫人和裴穆裴峻看，好让他们知道回京都后宅邸都是什么样子的，多出几分期待来。
因为准备寄画，之前的信就耽误了没有寄出去，看到旁边的信，裴清忽然有点想再写一封信。
他现在的问题问身边人是不太好问的，毕竟真追问起来，他也不好立刻回答，而避而不答的话，问题就很明显了，但是寄信的话，一来一回这么远，也能做好充分的回答准备。
况且因着对谢云煜的想法，裴清仔细地思考了一番，发现他从来没有对女孩子动过心，那有可能，他就是喜欢男的，这事放到现代都有很多家长不太能接受，至于古代可能就更加不能接受了。
尤其是裴家只有两个孩子，他要是喜欢男的，那就等于裴家只有裴峻才会娶妻生子，这对于一个看重传宗接代的人家来说是很难接受的。
所以裴清准备先提前透露一下，试探一下裴家人的想法，看看情况如何，他也好做准备。
不过试探的话，肯定是不能用自己的名义了，那就不叫试探，叫直白地说了，很容易刺激人，于是裴清打算借用一下他有一个朋友的名义来说说看。
虽然这个借口放在现代，几乎是一说出口就可能被人问你的这个朋友是不是你自己，就算没有问，也都会这样的怀疑，但是放在古代就稍微好一点，最妙的是裴清却是认识的人多，而裴夫人又远在叶兹，不太可能了解这么清楚，或许就真的以为他有这么一个朋友了。
裴清想得很好，很快就将信写好了，然后放到一边，继续画图，准备等明天把图画完，后天就送去叶兹。
画到很晚，裴清感觉再画下去眼睛就要吃不消了，才赶紧停下来，听到屋外细碎的说话声，裴清从窗户里朝外看去，发现是谢云煜回来了，顿时紧张起来，赶紧溜了。
谢云煜虽说是背对着裴清，可是耳朵却格外灵光，自然听到了裴清脚底抹油开溜的声音，苦笑了一声，直接马车上的一场意外，他还以为会是自己和裴清感情的开端，可不承想，或许是结束。
若是平时，谢云煜定然不会这么情绪外露，只是这几天的压抑累积下来，尤其是看到裴清一副唯恐避之不及的模样，更是让他没有心思掩饰什么了。
尽管这时候该回屋休息了，可谢云煜却不太想这么早就去睡，他此时怕是躺下也睡不着了，倒不如在书房坐坐，缓一缓神。
烛火跳跃，明灭不定，谢云煜的脸掩藏在明暗中，显得有些深沉。
谢云煜转头瞥见一旁的信件，有些惊讶，他这几天没有来书房，毕竟该做的事都在官署做了，也没有必要去书房了，不承想这些信件居然还没有被裴清寄出去。
可就真的要这么放弃吗？
谢云煜做不到，他盯着一旁的信看了看，心下一定，决定也给裴家寄信过去。
之前是他有些想岔了，若是瞒着裴家人想要和裴清在一起，哪怕到时候裴清是真和他在一起了，裴家人怕是也会阻拦，只是那时候他实在是太想要早点和裴清在一起，又畏惧裴清会因为裴家的阻拦而放弃。
而现在，似乎也没有什么可畏惧的，不如直接说清楚，和裴家说清楚了，他才好和裴清说清楚他的想法。
裴清第二日过来画图的时候倒是知道谢云煜进书房了，但是也没有想到对方是写了封信，毕竟这些信件都一模一样，尤其是裴清写的信还特别多，放在一起压根就不起眼。
将最后一点的图画完后，裴清就安排人将这些信送回了叶兹。
裴夫人知道裴清会寄信来，只是左等右等都没有等到，甚至都有些担心这信是不是在路上出了什么事，都考虑要不要派人回京都再问一遍，就在她等得不耐烦的时候，裴清的信终于来了。
“清儿这次写的信还挺多的。”裴夫人开心道。
“这都走了多久，算上路上的时间也不算多。”裴穆明明也很开心，却还是觉得不太够。
“行了，那路上还不时地回消息呢，你怎么不说。”裴夫人无奈道，拆开放在最上面的一封信，知道裴清还给画了宅邸图，笑逐颜开，急切地找了起来。
只是看着手里翻出来的信，裴夫人有些困惑，裴清也没有说谢云煜也写了信啊，这怎么回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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