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句话说得有种做了亏心事的既视感，郗楷挑眉，指了指刚刚走到他身后的夜猫，意思很明显。
郗楷刚来，应该没听到什么，褚煦松了口气，夜猫迈着猫步在蹭郗楷的裤腿，尾巴竖得高高的，看起来心情很好。
夜猫的背上还系了个黑色烫金的披风，披风上沾了挺多淡色的毛，夜猫后颈也秃了一块。
褚煦：“打架了？”
“它昨天晚上去外面跑了一夜。”郗楷勾唇，“抓了一夜老鼠。”
军校哪来的老鼠，褚煦眼观鼻鼻观心，自动翻译成了夜猫和别的精神体打了一晚上的架。
褚煦委婉道：“军校不怕精神体之间打架吗？”
这个问题，褚煦刚来的时候就很想问了，当时阳宜人拉着他说了不少淘汰赛的事，他就有点不好岔开话题问。
“军校有校规，精神体私下打架，会记过。”郗楷今天没把刘海放下来，不知道是有意还是无意，刘海被分成了偏分，“但是。”
“人生的乐趣只能在冒险和极限中找到。”
褚煦不禁点头，深感赞同。
郗楷意外地看着他：“你也这么觉得？”
“生命在于运动。”褚煦团着手里的团子。团子怕生，缩在他手心里，只拿屁股对着郗楷和夜猫。
褚煦摸了摸团子蔫巴巴的问号毛毛，又指了指机器人：“所以我来带它和机器人练一下。”
“你确定是它和机器人练？”郗楷怀疑。
变成破铜烂铁的三个机器人还直直立在那里，被人忽视，但十分坚强。机器人的胸口直接凹陷，复杂的电线崩了出来，机器人的眼睛接触不良的闪了好几遍，像是在抛媚眼。
褚煦的精神体那么小一只，能缩在褚煦手里，人畜无害，所以到底是谁来和机器人对练还真不一定。
褚煦突然有些不好意思，说：“我和它一起练。”
“这三个都是你打的？”郗楷很明智，直接忽略了团子，“怎么做到的？”
要知道对于大部分人来说，训练场机器人难度系数完全不亚于淘汰赛。训练场的这批机器人虽然是程序编码出来的，但是处理器让它们遇强则强，针对的是对体术有要求的学生。
郗楷的体术在小时候专门练过，即便好久不练了，但底子还在，对付一个机器人没问题，让他1v2就有点困难了。
1v3，他完全没想过。
褚煦很乐于和别人分享自己的心得，星际注重的是精神体，很少有人对体术感兴趣，郗楷主动问他，这让褚煦很高兴。
于是，褚煦又启动了三个机器人，又在郗楷面前演示了一遍三个机器人是怎么卒于他手的。
郗楷承认，他有点被褚煦的表现惊艳到了。
他没想到褚煦竟然会这么让人意外。
动作十分漂亮，衣摆下不小心露出来的劲腰瘦削，蕴含着爆发性的力量，就算是面对着三个机器人，依旧游刃有余。
在褚煦和郗楷交流经验的时候，团子窝在地上，依旧屁股朝人，像是埋头的鸵鸟。
夜猫对它很有兴趣，凑过来，伸出舌头给只有它一个脑袋大的团子舔毛。
舔舔舔，奶黄色的毛被舔湿，颜色变深，夜猫用手拨拉了几下，把湿漉漉的毛团成了块，又扒了几下，毛毛根根直立起来，变成了鸡毛掸子。
“叽呱？”
团子一脸茫然地抬头。
夜猫见团子露出头，低下了脑袋，友好地露出了后脖颈想让团子礼尚往来的舔回来。
团子眨了眨眼睛，盯着夜猫有些秃的后脖颈，突然眨出了眼泪。
眼泪滚到了团子胸脯前蓬松的毛里，立马泅湿了一大块，蓬松的胸脯毛下陷，也变得像个斑秃的秃子。
团子流下的眼泪轻飘飘地向上飞，如同许许多多的能量球，一路汇聚到了问号毛毛里。
问号毛尖尖灯笼般亮了起来，然后光点脱离了问号毛，飘到了空中，落在了夜猫的后脖颈上。
一瞬间，夜猫被咬秃的后脖颈重新长出了黑色的毛。
*
第一军校主校区的某个教学楼里。
此时大厅里人来人往，他们的胸前挂着职工牌，忙中有序，明显都是在准备开学事宜的教职工。
在某个身影走进教学楼，出现在大厅的时候，职工们忙碌的脚步纷纷停下，原本正在看文件的也不禁抬起头，放缓了呼吸。
直到来人走到了拐角处，彷佛被按下静止键的人们才重新活动起来。
大厅里只有机器运作的声音，没有人出声，也没有人敢上前。
那是因为出于他们对来人的尊重以及敬畏。
无视他人的反应，段霁也乘着悬浮梯，直通楼顶。
他的视线微微下垂，在他的眼睛里，倒映出逐渐升高的悬浮梯，大厅中恢复工作状态的教职工渐渐变成了一群蚂蚁。
“叮——”
悬浮梯在最高楼层停下，梯门开启，段霁也刚踏出去，梯门都没来得及关上，面前就迎来了一个慌慌张张的男人。
来人是第一军校的校长，很年轻，穿着白色正装，打着深红色的领结，在看到段霁也之后，硬生生止住了匆忙的脚步。
不用寒暄，段霁也向尽头的校长办公室走去，校长落后半步走在他的身侧，虚张着两条胳膊，像是护崽的老母鸡。在校长紧张兮兮地试图为他挪开装饰盆栽的时候，段霁也停下脚步，和校长直视。
段霁也让校长看他的眼睛，有些无奈道：“我现在能看见东西。”
属于苍阳的绿色虹膜覆在了他的眼睛上，原本毫无生气的眼睛此时如获新生般，充满了锐气。
直视一秒，就让校长触电般哆嗦了一下，他感受到了鹰眼直视猎物时茹毛饮血的野性。
和传闻中病怏怏的样子完全不同。
年轻的校长说了一连串的好，他掏出手帕，擦着自己鬓角上透明的汗，口干舌燥道：“段、段神，我这也是刚上任，您这身份我实在不敢怠慢。更何况，您是帝国亲自派来的，如果您在我这儿出了什么事，第一军校恐怕又要换校长了。”
段霁也无语地继续往前走，他经常遇到这种待遇，就像他不是一个从战场上混成的战士，而是一个瓷器花瓶。刚开始或许有点新鲜，但见多了别人毕恭毕敬诚惶诚恐的样子，不免有点厌烦。
好在校长虽然年轻，但是会看人脸色，他变成了正常和别人谈论工作时该有的状态，向段霁也介绍了一下第一军校的情况。
条理清晰，语速不疾不徐，能看出来业务能力很好，怪不得他这么年轻就能当校长。
在通往办公室的路上，会路过一个贴着荣誉校友照片的走廊。
校长有心攀关系，往段霁也身旁可劲凑，指着其中一个笑眯眯地说：“段哥，这张还是你十八岁的时候毕业拍的。你毕业的年纪是他们入学的年纪，啧啧。”
“你入学咱们这儿的时候，我还在第三军校当教官呢。”
段霁也看他一眼，说：“嗯，那你应该比我大。”
“叫段哥，不合适。”段霁也语气轻松道。
“......”
段霁也在校长办公室门口站定，校长一手捂着屁股赶紧替他开了办公室的门。
所谓的校长办公室，不如说是资料保密室。
有关不同星球上进行的各种淘汰赛，以及所有学生、教职工的信息，都在这里了。
校长把段霁也请到一个圆球前，示意他刷脸。
段霁也偏头不解：“你不是校长？”
“我当然是，但是您的权限比我高。”校长打着哈哈，“终端直接连接帝国，一些信息以我的权限看不了，所以还是得您来。”
段霁也不置可否地点头，把铭牌从领子里掏出来，然后像是觉得繁琐，为了图省事竟然直接弯腰，使铭牌被链子缀着，碰到了光球。
“段霁也，现任职为第一军校教官。我以诚挚的敬意欢迎您。”
光球瞬间变亮了，里面有电流闪过，一道硕大的电子屏被弹到了半空中。
段霁也调出了这届新生的信息一览。
“其实咱们这届拟录取了有将近八百人，但是经过淘汰赛这么一洗一涮，我估摸着实际录取的连三百都没有，可比上届少多了......”校长说着说着就没声了，因为他突然想起来，淘汰赛就是眼前这位主想出来的。
校长掩饰地咳了一声，找补道：“当然，根据上一届的数据统计，经历过淘汰赛的选拔，学生的质量的确比往届都高了不少。”校长本来还想再说，但他注意到段霁也的注意力不在他这里。
段霁也正在全神贯注地看电子屏，电子屏被调到了一个学生的个人信息表。
校长顺着段霁也的视线去看，看到了学生的名字。
褚煦。
“噢，这个学生啊。”校长敏锐察觉到段霁也对这个学生有点兴趣，殷勤道，“这个学生情况有点特殊。”
段霁也侧耳，示意他继续说。
“最开始，这个学生的精神体觉醒率为0，但不知道为什么，他在淘汰里竟然觉醒出了精神体，”校长稀奇道，“而且是第一个觉醒者，就连机器人的人头积分他也是第一。”
“说起来，我还不知道他精神体是什么......”校长暗示道。这些新生觉醒出来的精神体，得让帝国先看过了之后，才能轮到他们看。就算他是校长，也要等到淘汰赛结束之后。
这次可不同了，眼前这位可谓是一人之下万人之上。
校长：“其实我也不是好奇，我都带过那么多学生了，什么精神体没看过，主要吧，他这个情况太特殊了──”
察觉到段霁也的凝视，校长认命道：“行，我就是好奇。”
段霁也在圆球上操作一番，然后褚煦的精神体就出现在了电子屏上。
与之配套的，还有关于团子的信息。
“这是个什么物种……段神你见过吗？等级…s级？天赋──”
“治疗。”
“等等，什么？”
校长的声音一声比一声高，睁大了双眼，惊讶极了。
“他的天赋竟然是治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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