深夜的热搜上得快,降下得也快。
虽然这事对路汐的女明星形象不痛不痒的,但是她包里还藏着那个粉色小猫的手机壳,就跟怀着不可告人的证物似的,她这些天闲暇时就在琢磨怎么送出去,连剧本都看得少了。
所幸容伽礼应该还不知道。
路汐暗暗松了口气,在剧组补拍完上部杀青戏的镜头后,她卸了妆,净着一张精致的脸,沿着横店门口的保姆车走去,恰好看到一只小橘猫窝在树荫下。
路汐识得这只在这块区域混日子的猫,听说是有主的,叫夏来。
不然大概率也会被爱猫人士简辛夷收养,安顿在菩南山的大别墅里。
偶尔看到它的身影,路汐也会到隔壁便利店买个猫罐头,安安静静地蹲在树荫底下喂一会儿,小橘猫性格仗义,吃完后,她起身往前走,也跟着伸了个懒腰,迈出了威武的小步伐护送了一路。
直到路汐见到陈风意靠在车头抽烟,恰好要找他,于是冲着他微微笑:“你那辆雷克萨斯,维修好了吗?”
陈风意抬头,呼出的缕缕烟雾很快被风吹走,心生警惕说,“问这个干嘛?”
“借车。”路汐迎着他视线,抬起纤细手腕过来,“我保证不会再开坏了,风意,你要对自家女明星与日俱进的车技有自信。”
陈风意:“又是私人行程?”
路汐这回老老实实透个底:“去六榕路6号……再去菩南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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六榕路6号住着一位年迈的芭蕾舞蹈家,也就是路汐的老师。
她毕业成为演员后,心底谨记着与老师口头上约定好的报恩协议,后来用拍戏赚到的片酬在这租了套别墅,请了最好的护工团队来照顾,而她平时再忙也会抽空过来看望老人家身体。
车子开到高档别墅区,前方不好掉头,路汐停好车又走了十来分钟。
她提着枣花酥进去。
红砖楼别墅很静,只有穿着苏绣旗袍的沈容昔在庭院椅子上闲坐,见她来也没多大热情,将手中散文诗集翻了页,“最近没拍戏?”
“已经签好下部要拍的片子了,还没进组。”路汐轻声细语的说着,随即将枣花酥搁在茶桌上,又解释道:“怕到时档期排的满,提前来看看您。”
话音落地后。
她已经在帮沈容昔整理那一堆到处散乱在桌边的书籍和报纸,细心地分类好,未多话,那手细白,被日光衬得像是渡了一层柔光滤镜似的。
沈容昔凝视着她专注的侧影,明明只是很平常的画面,却叫她回忆起了当年宜林岛的自然生态环境遭到破坏后,继她选择搬出海岛换个地方养老,却在这座新的城市遇到了路汐。
那时格外瘦弱的路汐就跟宜林岛的蝴蝶一样没了栖身的家,她孤零零的在外漂泊了不知多久,单薄的肩膀背着个破旧书包,家当少得可怜,除了洗到发白的衣裙和几百块,只有一堆过期的报纸。
沈容昔神情冷淡地看着喧闹街道上意外碰到的这个学生,念及彼此间有教学过几年芭蕾舞的师徒情谊,又或许是心软于了她像个小动物一样的眼睛望着自己,便把她带回了家。
路汐微低着脑袋,及腰的乌黑秀发被剪短到了耳侧,软软的碎发衬得她侧脸轮廓更精致,肌肤却短期营养不良似的缺少一丝血色,全程安静地跟着进了门。
她很恪守规矩,没将自个儿当小客人,只是继续安静地站在沙发手扶旁。
沈容昔将菜篮子先提进厨房,洗完手才出来,晾着有一会才问,“你还有家人吗?”
路汐有些恍惚,轻轻摇头。
沈容昔又问:“这段时间你怎么讨生活的?”
路汐睫尖细微颤了下,光从脸蛋的安静表情看不出丝毫破绽,但是沈容昔眼尖的厉害,早就注意到了她那头短发和垂在身侧那细白腕臂的针眼,冷着脸色说:“二楼客房给你先住,一些规矩你也给我牢记着,不许进书房弄乱我的书,这栋房子花花草草也不许乱浇水,晚上七点钟后不许进厨房……”
陈列的规矩数十条。
路汐没显现出慌乱无措,又乖巧地点头:“老师,我记住了。”
随后,沈容昔命令她上楼将自己洗干净,便朝厨房走去。
路汐在原地站了好一会儿,夕阳的余温透过湖蓝色门窗洒在她身上,是暖的,渐渐地就跟恢复了一些生命力般,她听话,往木质楼梯走。
细碎的脚步声,让沈容昔恰好回头看了眼。
这时路汐单薄背上的旧书包带子却不小心断了,东西散了一地,却见她愣了下,慢半拍地蹲下去捡拾。
一层楼梯一层楼梯的捡下来,手指很珍惜地呵护着那些旧报纸,直到她抬起头,才暴露了满脸无声无息的泪。
离那时的画面,晃眼间七年了。
那个蹲在楼梯处捡报纸哭泣的路汐,已经从籍籍无名的小演员一路在娱乐圈跌打滚爬地走到了家喻户晓的顶流女明星咖位,可待在这红砖楼别墅的路汐,又仿佛从来没有变过。
气氛凝固了半响,沈容昔问她:“你最近是不是遇上了什么难事?”
路汐侧过脸,下意识地露出一抹自然的微笑,连话音都拿捏得恰到好处:“没有。”
“也是,你现在还能有什么难事,最难的困境都走出去了。”沈容昔这话不假。
路汐的困境没有止于被收留的那年,她后来虽考上了梦想中的戏剧学院,不想给沈容昔添生活负担,后来的学费和日常支出都是靠舞蹈比赛的奖金才支撑念到毕业的。
这在她眼中不值一提,真正让她陷入困境里的是毕业前夕:
微品娱乐的人拿着一份她父亲生前签下的巨额债务书找上了门,也间接性让路汐失去了三年自由身,出道后,无法签约其他的经纪公司。
而路汐很平静接受了这一切原本不该属于她人生的困难。
也是由衷地感激沈容昔曾经伸出的援手。
院子有风来回吹拂,路汐用翡翠书签将报纸书籍轻轻压住后,沈容昔开始下逐客令,态度一向是不近人情:“你报恩给我养老,我这些年住舒舒服服的大别墅,高薪的护理工二十四小时陪着,也没客气花你的,恩情了明,互不相欠,平时少来点这。”
路汐垂眸说:“我确实还有点事,老师,您照顾好自己身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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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约了简辛夷搓麻将。
维修好的雷克萨斯安全行驶过上次抛锚的车道,来到菩南山上的时间不算晚,简辛夷早早就已经约好了牌友,大家都熟,等人齐了就上桌。
来来去去搓了几场,简辛夷发现路汐接连落了下风。
等她又胡了把漂亮清一色时,指尖推牌,调侃道:“今天运气不佳啊?”
难得会输。
连另一位面貌清秀挂的女星程麦普通牌技,都赢了回。
“让你们赢不好吗?”路汐轻轻慢慢地开口反问,即便是输家,也始终保持着得体的仪态,裙下的白净脚踝被听到动静的橘黄色小猫亲昵地来回蹭,也只是避开,睫毛都没颤一下。
有意放水。
又输了一局。
有了法国的前车之鉴,她封建迷信了一次,想将好运留到最后。
牌品见人品,简辛夷很是欣赏路汐这种认赌服输的端正态度,正又清一色推牌时,客厅旋转楼梯处换来脚步声,是祁醒下楼了。
“祁大影帝杀青啦?”程麦小声地问。
简辛夷:“嗯,一杀青就连夜赶回菩南山了,关在房间里睡到现在才醒。”
祁醒和简辛夷居住在一起是在整个娱乐圈没有秘密的,可两人的关系又很复杂,不是法律上的合法兄妹,也不是亲密无间的情侣,却自幼相依为命多年。
漫星娱乐最初开始,是祁醒拿一部部片酬去支撑下来的,连简辛夷这个当家总裁都是他年少时跑龙套养大的。
他性格孤僻冷傲,除了拍电影时,那张连老天爷都偏心的俊脸会出现在导演的镜头里外,大部分时间都跟隐居人海似的,公开露面活动的次数屈指可数,完全懒得管媒体记者对他的犀利评价。
祁醒迈步往餐厅方向走,临时发现家里有客,才转而过来。
“路汐。”他眼里向来只分普通人和简辛夷,难得容得下路汐一抹身影片刻,主动打招呼,却是说:“赧渊那片子不错,有冲奖的潜力。”
路汐眼眸清澈如水,对他客气:“借你吉言。”
随后,祁醒的目光落到了简辛夷身上就没有移开过了,态度随意很多,初醒的嗓子带着低哑问:“中午给我吃什么?”
简辛夷在家打扮得素净,一头长发用玉簪挽了起来,露着清冷兼具妩媚的脸蛋说,“你要开始为下部戏增肌健身,给你准备了西蓝花炒鸡胸肉和一小碗荞麦面。”
祁醒在菩南山的饮食起居都归她管,闻言也没多大意见。
去餐厅前,顺势随口一提:“行李箱有给你带的礼物。”
“看到了,长得像是岩石的花瓶。”简辛夷扔出牌,细微的清脆声响起间,淡淡点评:“直男审美。”
*
简辛夷接下来搓麻将有点心不在焉的,路汐放水都险些没输成功,她暗道不能再进行下去,否则赢钱是小,将今日好运都消耗完了就得不偿失了。
又输了一局后。
路汐适时停下,温柔地问她借了只猫。
简辛夷:“你借猫作甚?”
路汐撒谎不眨眼:“输太惨了,想溜猫到处走走,否则自尊心受不了。”
“你什么时候自尊心跟陈风意一样敏感了。”简辛夷虽然内涵了句,却看在小本本终于能记上路汐一笔债务,心情极好地召唤了只能听懂人话的小胖橘过来。
路汐说是溜猫,却是开着雷克萨斯走的。
还将车速提了不少,可能对于旁人来说是正常档,对她而言跟风驰电掣没什么区别了,唯一的好处就是十分钟后,有惊无险地抵达了静安道门牌十一号的别墅前。
她指尖握紧了握方向盘,随即松开,侧眸看向副驾那一团柔软橘色的毛茸茸生物:“靠你了。”
上次来这儿,是深夜时分。
路汐没仔细看这栋建筑物堪比艺术品的别墅,走近时,她是有些紧张的,一路安静无音走到花园围墙的角下,她很轻地将猫放下,继而,又拿出粉色小猫的手机壳挂在了它身上。
“帮我送进去好吗?”路汐垂眼,对视上小胖橘圆溜溜的眼,开出丰厚条件:“作为酬劳,我给你买一箱的小鱼罐头。”
小胖橘不为所动。
路汐加价:“两箱好不好,再多你就是黑心猫了。”
小胖橘似听懂了,高贵斜视了她下,才懒洋洋地沿着侧门精致的鹅卵石小道走去。
路汐原是想车上等,又顾虑潜伏进去的小胖橘会被当贼给扣下,于是等了一会儿,才拿出手机,指尖轻轻一划,自从加上微信好友,她迟迟寻不到合适时机去给容伽礼发消息。
怕厚脸皮之下,又莽撞冒犯到了他。
路汐如今有恰当合适的借口了,她编辑着,想提醒容伽礼要收下迟来的歉意礼物,怕言辞太生硬,又删掉了,正琢磨着重新编辑一条时。
“还没想好么?”
耳边一声漫不经心的语调响起,路汐被惊得下意识抬头,微怔的眼眸看到容伽礼不知何时出现在这里,隔着精致的铁艺侧门,他微低首,被天边晚霞覆盖得很深的眼眸,落在了她脸上。
一秒还是两秒。
路汐有点尴尬在光天化日之下会被容伽礼当场逮个正着,呼吸轻了轻,不自觉地低着一截白嫩后脖,声音很轻:“啊想好了……我迷路了又渴,能进来讨口茶吗?”
这借口敷衍的,也不知能骗的了谁。
半晌后,容伽礼始终不显声色,姿态从容问:“路汐,你是在撒娇吗?”
年少相识起他就这般行径,越是故意捉弄人时,就越一本正经地问。
而她,只能面无表情认下:“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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