戴维家那个方头大脑袋的医疗机器人,除了爱臭美以外,还有一个最大的特点,就是出了名的碎嘴子。
自从一周前,戴维和艾伦斯在同一天发生了不同事故之后,他们两个之间的事,已经被它编出了七八个版本,分别讲给不同的机器人听。
而今天,听它讲故事的,是老实憨厚的园艺机器人。
园艺机器人本来在推着除草机除草,医疗机器人一来,它活都忘记干了,专心致志地听医疗机器人讲八卦。
【你根本就想象不到,他们有多么的相爱!】
医疗机器人的显示屏上,被戴维锤过的地方贴了一个粉红色的创可贴。
它跟个头有他两个大的园艺机器人坐在花坛边上,喋喋不休地讲述着那天的事情。
【我们的戴维少爷,误食了会令他过敏的柠檬,命悬一线。】
【而我们的艾伦斯先生一直不吃不喝地守在少爷的病床前,才一天,就已经憔悴的不成样子了。】
【一直到晚上,少爷仍然没有醒过来的迹象。艾伦斯先生看着爱人昏迷不醒,心如刀割,一时想不开,就掏出把枪,想追随戴维少爷而去!】
园艺机器人睁圆了它那双呆萌卡姿兰大眼:【后来呢后来呢。】
【后来,正是因为他们两个相爱的人之间心意相通,所以戴维少爷昏迷中感知到了艾伦斯先生要寻短见,立刻就苏醒了,在艾伦斯先生扣动扳机千钧一发的时候夺下了艾伦斯先生手里的枪。】
【但是,枪射出去的子弹正好打中了他们头顶上的水晶吊灯,吊灯砸下来,艾伦斯先生为了救戴维少爷,被吊灯砸中了,受了很严重很严重的伤。】
【就在这个时候,是我!是我,挺身而出,将艾伦斯先生从死神的手里抢夺了回来,经过我整整一天一夜不眠不休的工作,艾伦斯先生彻底脱离危险。戴维少爷和艾伦斯先生这对爱侣,在我的努力之下,他们重新过上了幸福平静的生活!】
园艺机器人看着医疗机器人,显示屏上出现了一个大大的崇拜表情:【你好厉害啊!我好崇拜你哦。】
医疗机器人摆摆它的机械手,做出谦虚又低调的样子:【哎呀没有啦没有啦,人家也只是努力干好了自己的本职工作而已~】
园艺机器人满怀憧憬地说:【好想看看戴维少爷和艾伦斯先生恩爱的样子啊。】
医疗机器人不假思索:【这太容易了,现在少爷和先生就在花房里,我领着你过去就能看到了。】
头脑简单的园艺机器人抱着除草机欢欢喜喜地跟着医疗机器人来到了它所说的地方。
由于巴塔利雄虫的配偶几乎全都是蝶类,为了他们的蝴蝶雌君有一个更舒适的居住环境,成婚后的巴塔利雄虫家里都会有一座花房。
出身贝斯特公爵家的戴维,他的婚后居所也不例外,甚至他的花房会更大更精致更漂亮。
这里有上百种珍稀美丽的花卉,全都是从雄虫之前的居住地首都星专门包飞船运送过来的。这些花朵一个比一个娇贵,弄到荒星上来不好存活,雄虫就配上顶级的花卉培育机器人,小心呵护着它们。
倒不是说原来的雄虫有多么宠爱艾伦斯,他会这样做,仅仅只是出于一种习惯——在他的认知里面,所有的巴塔利雄虫婚后都要这样做,这是身份与财富的体现,和他的雌君其实并没有多大关系。
他出身公爵家,却无法继承爵位,只分到了最糟糕的一块领土,害怕被人看轻,所以处处标榜自己的贵族身份。
说到底,不过是个虚荣的可怜虫。
花房内部宽敞又整洁,在一片姹紫嫣红芳香馥郁里,还布置出了一间小茶室。
此时已经能够下床活动的艾伦斯,他身上披着一件浅色的针织衫,膝上盖着一条薄毯子,沉静地坐在茶室里的白色藤椅上。艾伦斯的手里捧着一本诗集,他也不细看,只是信手翻着书页,挑出只言片语来读着解闷。
艾伦斯的注意力经常会被不远处的戴维和克莱尔转移走,那两个精力旺盛的家伙,正在乐此不疲地玩着一种桌面陀螺游戏。
这种游戏的规则和玩法都比较简单,只是操作起来难度很大。
场地是一张方桌,四个边做成围墙样式将桌面空间封闭起来,其中一面墙留有一个小洞,就像城墙上的门,可以通进去。围墙里面仿照城市的样子做出各种障碍和通道,在城市最中心的位置,放置了一口铜钟,但是由于比例的原因,那口钟看起来不过只是一只小铃铛。
游戏规则就是,玩家将手里的那只抽绳陀螺,从城门口的位置发射出去,高速旋转前进的陀螺会进入小城,一路沿着城里的通道前进,直至旋转动能耗尽停止。在陀螺停止转动之前,撞响城市中心的那口铜钟,即为胜利。
戴维今天的运气不太好,玩了几个回合下来,输给克莱尔好几局。
戴维的胜负欲比较强,他原本只是图个新鲜,上手玩两把就打算撤,但是因为一连输了好几局,戴维的态度也从自由散漫逐渐变得认真起来,琢磨起了战术技巧,非要赢上一次不可。
他捧着陀螺研究的样子,都被艾伦斯看在了眼里。
克莱尔赢了好几场,比分以压倒性优势领先戴维,他兴奋起来便忘了许多顾及,想也不想就脱口而出:“雄主您今天的状态好像不太好,您往常可不这样。”
戴维闻言笑笑:“太久不玩了,手生。”
这是戴维最近发现的一件很有些无奈的事,他虽然继承了原主大部分的记忆,但是一些需要后天模仿练习的能力技巧,他一点都没有继承过来。
这使戴维隐隐约约有些担心,担心自己是个篡夺身体的冒牌货这件事被发现。
他在和克莱尔玩桌面陀螺游戏的时候,总是时不时留意一下不远处艾伦斯的状况,不过幸好,他全程都在专心致志地看书,似乎完全不在意这边的情况。
自从那天出事到现在,已经过了一周,这七八天的时间里,戴维和艾伦斯全都默契地对之前的事闭口不提,就好像那场闹剧根本没有发生过一样,他们仍旧做着表面上相安无事的伴侣。
这种和平相处的感觉虽然还不错,但是戴维心中还是有些不安——枕边人时时刻刻想杀自己,这如何能让人不担忧呢。
虽然他可以通过获取存活值的方式维持生命,但戴维坚持认为,他最终存活的关键,还得是艾伦斯。
要是能想个办法,让这只斑斓蝶爱上自己就好了。
戴维忽然又想起了自己这具身体的隐疾,心中不爽,手中发射陀螺的力道便没有控制好,撞在障碍物上之后被弹飞。
只见那只金灿灿的陀螺在空中“咻”得一下划出一道美丽的抛物线,然后落在了花丛里,发出了“啊”得一声惨叫。
戴维两步冲到花丛前:“什么人?出来。”
茂密的花叶底下窸窸窣窣几声,两个机器人从花丛里钻了出来。
那个抱着脑袋哭的,戴维认识,是医疗机器人;另外一个抱着除草机呆愣愣跟他大眼瞪小眼的,戴维倒是从来没见过。
“怎么又是你?”戴维蹲下来检查医疗机器人身上有没有哪里被砸坏了,“你这家伙真倒霉,算我对不起你,别哭了。”
机器人没有眼泪,只是程序被设置出了悲伤情绪,所以机器人哭起来就是显示屏上一个大大的哭脸,同时伴随着逼真的哭声。
医疗机器人又被砸到了显示屏,虽然他的显示屏材料非常抗击打,没有发生一点破损,但是显示屏是它最珍爱的门面。更何况这已经不是第一次被戴维打了,所以它打心眼里觉得得帮自己的显示屏争口气,因此戴维的话一说完,它就哭的更大声了。
克莱尔也走过来,戳了戳医疗机器人的大脑袋:“你连痛觉传感器都没有,少来这套,别耍赖,再哭就把你关掉。”
坐在不远处的艾伦斯开了口:“克莱尔,不要这样讲话,让它到这边来。”
艾伦斯一发话,医疗机器人不等克莱尔动作,就自己哭着就跑到了艾伦斯面前。
艾伦斯:“又被打到显示屏了?”
眼泪汪汪的机器人指了指自己被打的地方,可怜巴巴地点头。
艾伦斯从针织衫口袋里摸出一枚粉红色的创可贴,给机器人贴在了它刚刚指过的部位。
戴维目睹这一幕后噗嗤一乐,转过脸来又看见了那个园艺机器人,它抱着除草机不放,眼睛紧紧盯着艾伦斯,羡慕地望着艾伦斯给医疗机器人贴创可贴。
戴维没想到机器人也有攀比心,无奈地笑笑,伸手把地上的机器人抱起来,放在艾伦斯的面前:“不要偏心,给它也贴一个。”
艾伦斯的创可贴没有粉色的了,只好给它贴了个蓝色的。
得到雌君先生亲手贴下创可贴的园艺机器人眼睛亮亮地害起羞,显示屏上出现了两朵红彤彤的云。
“好啦小家伙们,该干嘛干嘛去吧。”戴维拍拍机器人的大脑瓜,医疗机器人冲他扮了个鬼脸,一蹦一跳地跑了。园艺机器人挺大个子,却扭扭捏捏地,一步两回头地离开花房。
在场的三个人都觉得这事算翻篇了,戴维从花丛中捡回了陀螺,艾伦斯继续看他的书。
结果谁也没有想到,短短几分钟之后,那个害羞的园艺机器人就领着戴维宅子里所有的机器人出现在了花房门口,睁着圆溜溜的卡姿兰大眼,把艾伦斯的那些创可贴榨得一个也不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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