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1章 三合一

    跟着戴维他们逛了一趟商城, 克莱尔也淘到了一些好玩意。

    里面要说他最中意的,恐怕还得是那个会变形的机械甲壳虫。

    克莱尔回到公馆后,就在后面的花园里拿着遥控器对那只钢筋铁骨的凶猛大虫子进行性能测试。

    盖文就站在一边默默地观看他操作。

    克莱尔遥控着虫子由六只脚趴在地上的形态, 转换为双脚站立的人形。

    玩具甲壳虫化人后的样子很像一架微型机甲,一对眼睛还会发光。

    克莱尔指挥着这个变型人在花园里的小广场上来回踢正步敬礼:“盖文, 这个好玩,你也买一个给你家小朋友。”

    卡尔其实在玩具选择上更偏好毛绒公仔, 不过盖文愿意采纳克莱尔的提议,他内心还是期盼着卡尔也能够上军校, 摸一摸机甲。

    说不定与机甲类似的玩具,可以激发卡尔的兴趣与斗志。

    盖文看着这只玩具变型人询问:“他会飞吗?”

    “会……吧?”克莱尔挠挠头,“我看看说明书。”

    克莱尔调出说明书扫了一眼:“这款会飞的,说明书上说,只要按下这个键……”

    克莱尔的手指在遥控按钮上按了一下, 只见那个正在踢正步的机械小人立刻恢复成挺直地站立姿态, 从背后伸出一对鞘翅来,脚下窜出一对脉冲蓝色光, 嗖的一下就拔地而起。

    “飞了飞了!”克莱尔激动起来,眼看着那机械小人借着脉冲腾飞到了半空, 随后, 就在克莱尔与盖文的注视下, 蓦然拐了个弯, 对着花园墙外边就冲了过去。

    等到克莱尔回过神来,小人已经不见了踪影。

    “啊!我的变形甲壳虫!”克莱尔撂下遥控器就往外跑, 盖文也跟了出去。

    他们两个来到花墙外面, 四下寻找都不见那个小人飞去了哪。

    “分开找,你去这边, 我往那边看看。”盖文与克莱尔协商分头行动,一个往左一个往右,绕着凯森公馆外面一圈,找克莱尔飞丢了的变形甲壳虫。

    还是盖文运气好些,他转了一圈,一抬头,就看见那个变形甲壳虫正正好好一脑袋扎进了旁边一棵大树的树杈里,身子被卡住,脉冲动力嗡嗡响却飞不动了。

    上树摘玩具,这不是什么难事。盖文两下蹬着树干就翻上了树,取下那个变型甲壳虫紧紧抓在手中不让它飞走,然后小心翼翼地从树上爬了下来。

    刚一落地,盖文正把那变形甲壳虫小人拿在手里仔细地瞧着,忽听得后面有个声音在喊他:“盖文,我亲爱的。”

    这个声音响起时,盖文心头一紧,本能地感觉到有一阵刺骨寒意,顺着尾椎骨就爬了上来。

    盖文身体僵硬地转身一看,从树丛里闪出个人影来,正是盖文的那个前夫,那个长得像棒椎一样的雄虫。

    他应该是过得不好,面色白里发青,比之前更瘦了,衣服挂在身上都像个累赘。

    十多年之前,这名雄虫的清秀样貌如今已经完全不见了。

    “杰克。”盖文久违地呼唤了一声他前夫的名字。

    在盖文的上一段婚姻里,曾有过一段短暂时光,他和前夫的感情是不错的,不然也不会有卡尔。

    小棒槌上上下下地打量了盖文一通:“你现在过得不错嘛,攀上高枝了就是不一样,嗯?”

    盖文心头那丝不合时宜涌现出来的温情就像个笑话,盖文亲手将它掐灭掉,转身就走。

    “你给我站住!”棒槌杰克急了,在后面对着盖文呼喊,“我好不容易才打听到你在这,小宝在哪?你让我见见孩子!”

    盖文根本就不理睬他,径直朝前走,杰克见他无动于衷便发起怒来,扑上去就要跟盖文动手。

    盖文回身薅住杰克的双臂一个反剪压制住了他:“卡尔被我送出去了,不在这里,你再也见不着他了。”

    没想到盖文会反抗、并且轻轻松松就钳制住自己的杰克,无能狂怒暴跳如雷起来:“你这个倡伎!你把我儿子送到哪里去了?你自己不知廉耻去勾搭上了贵族,卡尔是我的种!你把他给我还回来!”

    盖文很平静地回答:“不可能。”

    杰克剧烈挣扎起来:“真是反了你了,你信不信我打死你?”

    盖文被他这位前夫的举动都逗笑了:“我真庆幸卡尔不是个雄虫,不然我真怕他和你一样蠢。”

    盖文推了杰克一把,将他推了个趔趄:“你走吧,我甚至都没有管你要孩子的抚养费,别再来了,卡尔以后只是我一个人的孩子。”

    “我要我儿子!”杰克再次冲上来,被盖文回身一脚踢在心口上,踹出去老远,摔在地上半天都爬不起来。

    “滚。”盖文终于说了句难听的,不再瞧杰克一眼,转身离去。

    盖文走的决然,就像之前无数次杰克搜罗了家里的钱财去赌场一样,头都不回。

    他转过街角来遇上了克莱尔,克莱尔丧着一张小脸:“盖文,我的变形甲壳虫不见了!我找不着它了,我把它弄丢了……”

    盖文把他从树上取下来的甲壳虫交到了克莱尔手上,失而复得,克莱尔顿时心情就春光明媚起来:“哎,你在哪找着的?”

    “就在那边捡到的,没别的事,我们赶紧回去吧。”盖文这边就仿佛什么都没有发生过一样。

    克莱尔自然想不到许多,便兴高采烈地拉着盖文一同回去了。

    被留在原地的杰克躺在地上缓了半天,才勉强从地上爬了起来,盖文这一脚,差点把他踹散架。

    他颤颤巍巍地站起来,嘴里不干不净地咒骂起了盖文,只骂盖文不过瘾,后来连带着戴维和艾伦斯也一块骂。

    杰克捂着被踹的地方,一边骂一边沿着路边走,拐过了好几个街口之后,他上了一辆黑色轿车。

    上车之后,杰克依然愤恨难平:“……结婚十多年,就靠劳资养,天天在家里吃我的用我的,生个雌虫出来我都没嫌弃他。这贱人可倒好,眼见着老子落魄了,转脸就把我踹掉!自己找了相好,连儿子也不给我见,这个倡伎……”

    坐在驾驶位上那个男人,像是做了一些易容与变装,他戴着鸭舌帽和墨镜,唇上贴着假胡子。

    那个变装过的男人手握方向盘冷静地向他:“现在你想好了吗?跟不跟着我干?”

    “弗兰克,我就再信你一回。”

    转眼,时间就到了下个月。

    凯森平时举办个小型私人晚宴那排场都不小,生日派对的规格,更是高的令人咋舌。

    往年都是在家里办,在首都星的大宅里请来一众亲朋生意伙伴聚会。

    但今年凯森打破了这项传统,改在豪格斯这个他曾经念过大学的星球上度过二十五岁生日,因为此处,同时有着莫里与戴维两位他最喜爱的人在这里。

    凯森的生日宴会要举办至少一天一夜,为了这奢侈的一天一夜,凯森手下几百号从一个月前就开始紧锣密鼓地筹备,但尽管是这样,也仍旧显得仓促。

    凯森举办生日宴会的地点是在一艘豪华游轮上,凯森生日前的第三天,戴维受到委托,凯森临时有个重要会议走不开,邀请戴维帮忙去宴会场地验收一下派对的准备情况。

    戴维受邀登上了这艘游轮,这是一座身价上亿星币可以容纳几百上千人的可爱大家伙,它被装点成了一副符合诞辰狂欢主题但又不至于过分夸张的模样。

    拄着一根绅士棍的戴维被簇拥引领着参观了游轮的各处,又过目了宴会流程清单和各种酒水餐品的准备情况。

    戴维对此一窍不通,为了不穿帮,只好时而面带微笑地点头仿佛格外满意,不时又蹙眉对着下面摆摆手似是让他们重新再慎重准备一番。

    戴维从不主动发表自己的意见,只是通过各种肢体语言和面部表情,让那群精明的善于察言观色的属下们去猜测他的见解。

    他全程装腔作势,一点实际上的作用都没有起到。

    这群凯森手下大大小小的管事,从没跟戴维打过交道,不了解戴维的底细但知晓他是凯森的亲兄弟,不自觉就高看一眼。

    又见他言谈举止高深莫测,便不由得拜服,连连称赞戴维少爷实在是好见识——仅凭脑补,就帮戴维将所有破绽都圆了过去。

    在旁边目睹这一切的艾伦斯,眼见到这种场景,一路都在偷笑。到后面实在是觉得这群人媚主的样子过于滑稽,他忍不下去了,又碍着礼节不能哈哈大笑,便弯下腰去捂起了肚子。

    周围人赶忙殷勤过来问候:“雌君先生,您怎么了,是否是身体有哪里不舒服?”

    艾伦斯回答:“刚才试酒的时候,贪嘴多喝了一点,现在胃里烧得慌。”

    终于找到借口得以摆脱身旁一堆管事簇拥的戴维,慌忙过来将艾伦斯放在小腹上的手往上提了提放在胃的位置,假装嗔怪:“又空腹饮酒,怎么这么不听话?”

    属下当然是要劝慰建议的:“戴维少爷,请不要苛责您的雌君。他现在正身体不适,所幸流程已经走的差不多了,这边不如就请您陪同雌君到旁边稍作休息。有事,我们再来向您请示”

    戴维等的就是他这句话。

    他们原本是要安排戴维去游轮上的客房休息,戴维却惦记着刚才途径水晶音乐厅时艾伦斯频频回眸,便推说不想给他们加重任务,随便找个地方略坐坐就好。

    等把这群家伙们都打发完,戴维先开始还是牵着艾伦斯慢慢地走;到后面拐过一个厅来,便丢了那根绅士棍,拉着艾伦斯跑了起来。

    这种感觉很奇妙,他们踩过红丝绒地毯,跑进长长的回廊,途经油画般质感的花室,穿越金碧辉煌的厅堂,最后进入了一个光华璀璨的广阔天地。

    这里的地板像镜子一样光可鉴人,那高深的穹顶,缀满了数之不清的水晶石,华灯初上时分,五光十色迷离炫目到了极致。

    这处音乐厅里四面都是长窗,入夜后天海一色,星子闪烁,此间的一切都会闪闪发光。

    这处音乐厅现在是空的,等到凯森生日那天,这里会高朋满座,窗外会燃放起漫天的绚烂烟花,管弦乐队围坐一旁奏鸣出华丽的交响乐,衣香鬓影的宾客会在这里跳整夜的华尔兹。

    戴维与艾伦斯扑进了那张白色的真皮沙发里,后面跟着一起跑进音乐厅的是克莱尔和盖文。

    后面这两个家伙,刚一进来,就被这场面给震住了,这里就像个空空旷旷的水晶宫殿,克莱尔的惊叹声调能被放大回荡很多遍。

    “哇!”克莱尔走到了音乐厅的正中央,忽然就表演欲爆棚地站得笔直端起了架子,仿佛四周围满了众多宾客。

    他郑重其事地对着虚空鞠了一躬,像模像样地报起幕来:“诸位来宾,诸位先生!接下来请欣赏,宇宙级舞蹈表演艺术家克莱尔为我们演奏一支独舞——《蹦恰恰》。”

    戴维重复了一遍:“宇宙级舞蹈表演艺术家?”

    艾伦斯扑哧一声就笑了出来:“你好厉害呀,快给我们表演一个。”

    随后,枯叶蝶克莱尔,就在其他三个饶有兴致饱含期待的目光中,在这光明灿烂的音乐大厅里,像个骄傲的瘸了腿的兔子一样开始翩翩起舞。

    克莱尔的肢体动作,比他的变形甲壳虫还要具有机械美感;而且他的舞步是很有力的,每一步都踩得惊天动地;每一处动作的衔接都无比流畅,戴维看在眼里,梦回第三套全国中学生广播体操——时代在召唤!

    克莱尔这一段花里胡哨的独舞,还没跳完,在场所有人就全部都已经为他目瞪口呆了。

    克莱尔的舞蹈有一个非常惊艳的收尾,幻想中他会一个滑跪,面向虚空举起双手,对面就有山呼海啸般的掌声与鲜花扑面而来。

    结果他在实操的时候,那一跪,所有人当场都听见了清脆的嗤啦一声,克莱尔的西装裤子从后面撕开了一道大口子!

    不等众人反应过来,就有管事的匆匆忙忙地从外面跑进来:“戴维少爷!海上起浪了,就在刚才,我们的轮船摇晃颠簸得厉害呢,还发出了奇怪的巨大声响。但是请您不要担心,我们会竭力保护你们的安全!”

    克莱尔没有站起来,他直接躺在了地上,用手背遮住眼睛,嘴一咧呜呜呜地就开始哭。

    戴维赶紧把那个管事的给打发走了,艾伦斯过去脱下自己的西装外套包在克莱尔身上,挡住了他露出半边花内裤的屁股,吩咐盖文带着克莱尔出去给找条裤子换上。

    解决完这场突发状况,将克莱尔给送走之后,艾伦斯又回到了戴维身边,这时候整个音乐厅终于就只剩下了他们两个。

    四下无人,就容易放肆起来。

    戴维对着艾伦斯伸出手,像是邀请,艾伦斯把手递过去,戴维将艾伦斯的手放到唇边轻吻了一下,然后手上微微使力,斑斓蝶蹁跹着就落进了怀里。

    戴维窝在沙发中认真地同他商量起来:“我已经熟悉流程了,等你过生日的时候,我们也这样办一场好不好?”

    艾伦斯想了想,摇头:“太麻烦了,我不要。”

    戴维指腹摩挲过艾伦斯脖颈上的柔嫩肌肤:“又累不着你。”

    艾伦斯笑着揶揄他:“你是皇帝吗?你家雌君过个生日好大的排场,这要是上了媒体,叫别家看见,要羡慕嫉妒死了。”

    戴维也笑了:“那不正好,我就想让其他所有的雌虫都羡慕你。”

    艾伦斯还是摇头:“我不在意这种虚无缥缈的东西,你不如,给我点实在的。”

    戴维将下巴搁在了怀中艾伦斯的头顶上,艾伦斯新长出来的一些碎发,柔柔地轻擦着戴维的脸颊:“你想要什么实在的?”

    艾伦斯开始掰着手指头算:“凯森这场生日宴会,除掉这艘游轮本身的购买花费,单算宴会所需人情往来,花出去的流水,保底上千万星币。”

    “与其把这几千万星币砸出去换别人眼中的排场,你还不如直接打到我的卡上。”艾伦斯起了这个心思之后,翻身过来搂着戴维给他洗脑,“生活,是我们自己的生活,为什么要在乎别人是羡慕还是嫉妒?”

    艾伦斯信誓旦旦:“我们眼下这种情况,和凯森是比不了的,哪能也这样铺张浪费。”

    “你就直接把钱都转给我,我是你老婆,我的就是你的,你把钱转给我,你自己一分都没有损失,但是我,收获了快乐。”

    戴维也不知道是被哄得,还是被艾伦斯身上的香水味给迷惑了,晕晕乎乎地说:“有道理啊。”

    艾伦斯一看有戏,立刻紧追一步:“那你转吧。”

    戴维尚有一丝理智:“你今天就过生日?”

    艾伦斯像是下了决心:“我可以今天过。”

    “艾伦斯,谈钱就俗气了。”戴维调侃了艾伦斯一句。

    艾伦斯倒是坦率:“我本来就很俗气,我服兵役那会也没超凡脱俗到哪里去,我一路往上打拼,梦想之外就是为了能多领军饷。”

    “除开掉我曾经的那些光环,我不过只是个庸常的雌虫。”

    “我就是在用我庸常的灵魂,俗气的爱着你。”

    艾伦斯说这话时,姿态是主动的,戴维半仰卧在沙发上,艾伦斯凑上去,盯着他的眼睛,一字一句地表达。

    戴维双手一摊回答:“啊呀,那可真是幸好,幸好我也没有高尚到哪里去。”

    艾伦斯与戴维交缠的视线逐渐粘稠了起来,艾伦斯在戴维的唇上轻啄了一下,见戴维按兵不动,便大着胆子,张开嘴巴含住了戴维的唇珠。

    艾伦斯把以往戴维教给他的技巧都还给了戴维,啃咬吸.吮,努力了半天,把戴维的嘴唇磋磨蹂.躏得充血红润了许多,戴维却是个没反应的,一直似笑非笑地望着艾伦斯,任他施为。

    这令艾伦斯有些泄气,干脆不亲了,按着戴维的肩膀推了他一把,将他完全推倒在了沙发里。

    戴维身子往后一仰,借着沙发的弹性一触即起,伸开手臂一手捞住了艾伦斯,另一只手护住了艾伦斯的后脑。

    紧接着,他们就从沙发上滚到了地板上。

    镜子一般的地板上。

    身穿白衬衫的艾伦斯躺在一地闪亮亮的璀璨光华上面,雪肌乌发,一如当时戴维初见时那个模样。

    但又似乎有哪里不太一样了。

    哪里不太一样呢?好像是比那个时候多了许多光彩。

    那个时候的艾伦斯遍体鳞伤黯淡无光,哪能和现在这个一样。

    戴维伸手去轻轻抚摸着艾伦斯的面颊,艾伦斯猫儿撒娇似的贴着戴维的掌心蹭了蹭,又去瞧他,幽蓝色的眸子都是迷离的。

    艾伦斯,是被晃花了眼。

    他仰躺着,眼前是戴维那张脸,远处是光华熠熠的水晶穹顶,怎么会不被晃花了眼。

    戴维的手往下滑了一些,拇指恰好落在艾伦斯的唇间,他正要去细细揉捏艾伦斯的唇瓣,却不想被艾伦斯直接张嘴咬住。

    艾伦斯的嘴巴轻轻合拢住,淹没掉了戴维拇指的一整片指甲。

    摸不成嘴唇,那就抚摸舌头。

    戴维的手指又深入了几分,被吞掉了整个指节,他的指腹在艾伦斯的口腔中轻扫,碾过了那一小节柔滑的舌尖。

    柔软的,芬芳的舌尖,戴维还是第一次用手指的触觉去感受。

    含着戴维手指的艾伦斯,唇角有透明的涎水慢慢地流了出来。

    戴维将手指抽离,俯身吻了上去。

    这个吻濡湿又火热,直吻到艾伦斯的眼尾都泛了红,那是戴维眼中极为动人的颜色。

    有种撩人的媚意。

    这是他带给艾伦斯的东西,只有他能带来,也只有他能欣赏。

    “你现在好像个妖精。”戴维调笑了一句。

    “嗯?”艾伦斯发出了一声疑惑的鼻音。

    紧接着,艾伦斯就被戴维整个翻了过去。

    现在,他就宛如是跪在了镜面上一样。

    穿着揉皱巴了的白衬衫的斑斓蝶,跪在镜面上。

    戴维自后面贴过来,笑吟吟地从镜面中看他:“你看,是不是?”

    艾伦斯双手撑住镜面,俯下身去,仔细看了看,竟懊恼起来了:“刚才我们那样,镜子里的人都看见了。”

    戴维摇头:“没有,他们当时也正忙着呢,没空偷看我们。”

    艾伦斯结束掉这个跪伏在地上的姿势,抱着膝盖坐在了原地,手中不自觉地就揉起了膝盖。

    “才这么一小会,就膝盖疼了?”戴维的手掌将艾伦斯的手和膝盖都一并覆盖住了。

    艾伦斯跟他抱怨:“地板太硬了,而且我这膝盖……天天劳损的厉害。”

    戴维一边给艾伦斯揉膝盖一边微微皱起了眉头:“床垫不是软的吗?”

    艾伦斯:“床垫是软的,可是某位先生的心是硬的,总爱让我跪着。”

    戴维:“知道了,我往后少用这个姿势。”

    音乐厅里,戴维给艾伦斯揉着膝盖,正是浓情蜜意的时候,外面那个管事的又不合时宜地进来汇报了:

    “戴维少爷,现在已经是晚上七点四十分了,我过来邀请您去验收一下烟花表演的彩排情况。”

    戴维手中的动作一顿,好气氛被一下子搅合了,他面上的表情转脸就冷了下来:“嗯,这就去。”

    戴维先带着艾伦斯去换了套衣服,这才放心地让他出去见人。

    他们被引领着来到了游轮上的最佳观望位置,一切准备就绪之后,指令下达,与海水连成一色的天幕中,绽开了一圈一圈铺天盖地的喧闹烟花。

    戴维戳了戳艾伦斯的后腰:“美吗?”

    艾伦斯仰着脸望着天,火树银花都映在他的眸子里:“挺好看的。”

    戴维提醒:“看看你的账户余额。”

    艾伦斯不明所以地调出光脑邮件来看,在查询到自己的私人账户中刚刚多出来的那一串数字之后,他顿时惊喜了起来。

    艾伦斯的神情可比看烟花时开心多了:“你真给啊!”

    戴维又问了艾伦斯一遍:“现在收了红包再看烟花,你觉得美吗?”

    “美死了。”艾伦斯也不知道是在描述烟花,还是在描述自己的心情。

    戴维评价他:“财迷。”

    戴维简单对管事的提了点小建议之后,就继续和艾伦斯依偎在一起欣赏烟花表演了。

    戴维有感而发:“此情此景,让我不由自主地,就想起一部电影来。”

    艾伦斯好奇:“什么电影?我看过吗?”

    戴维:“你没看过,那部电影叫《了不起的盖茨比》。”

    艾伦斯想了想:“好像确实没有看过,讲的什么?”

    戴维简单概括了一下情节:“讲的是,一位叫做盖茨比的主人公,为了引起他心上人的注意,就每晚都举行盛大派对,无数名流到场,夜夜笙歌纸醉金迷。”

    艾伦斯:“这做派,倒是真的和凯森有些相像。”

    戴维也轻轻点头:“某种程度上,确实有些像。”

    艾伦斯追问起来:“那后来呢?结局是什么?盖茨比赢得了他心上人的爱情没有?”

    戴维摇摇头:“只可惜这并不是一个简单的爱情故事,盖茨比的心上人与他并不同路,而且,已经另有配偶。算来,这是个悲剧,结局就是繁华到头一场空,盖茨比被人开枪打死了,他死后,不再有人记得他。”

    戴维自己说完才意识到,这种环境下说这话有些扫兴了。

    “抱歉,不该说这么不合时宜的话。”戴维意识到这一点之后,就准备转变话题。

    但是艾伦斯的表情却若有所思般,像是听进去了。

    戴维晃了晃他:“假的,不要当真,那是虚构的故事情节。”

    艾伦斯:“不,我是在想别的事情,不过确实是由这个故事引起来的。我其实,从一开始登上这艘船的时候就想说了,只是一直没有机会。”

    “我觉得现在的所有关于派对的事项安排里面,有很重要的一项完全被忽略掉了。”

    “那就是有关于生日宴会当天的安保问题,这其中有一个很大的漏洞,好像没有人在意这件事。”

    戴维仔细回想了一下:“确实,宴会需要安排的事情太多了,一不注意就会漏掉什么。他们一直在给我看安排的菜品和节目,却完全没有提过当天的安全问题,我回去了得和凯森反映一下这件事,让他多留意。”

    三天的时间,倏然一下就过去了。

    十五号的这天,莫里处理完了手头上的工作,到了下午才开始为晚上去赴凯森的生日宴会做准备。

    生病那段时间里面,莫里就他与凯森之间的事情,翻来覆去地左右思量,最后终于下定决心。

    等凯森过完生日离开豪格斯星球之后,他就对他们之间的关系进行冷处理。凯森身边从不缺人,什么样的雌虫亚雌雄虫没有呢,拖上个三五月,没准凯森就把他给忘了。

    莫里打理好自己之后,带上了提前准备好的礼物,准备从自己的亲信里面随便挑一个陪同自己一起去。

    偏就是这么凑巧,达希今天身体不舒服,罗克被他提前两天派出去收账到现在还没回来。

    莫里在办公室里转了一圈,思前想后,把目光落在了西瑞尔身上:“就你吧。”

    莫里日常不管去做什么,只要选中了西瑞尔同行,西瑞尔便会欣喜不已。就算是苦差,也乐的能陪伴莫里左右。

    今日今时,自然也不例外。

    西瑞尔开车护送莫里的途中,经过了一家莫里时常光顾的咖啡馆。

    这家咖啡馆与普通的咖啡馆有些不一样,据说他的老板曾经是在星际流浪的吟游诗人,晚年安顿下来开了这么一家小咖啡店。

    这家咖啡的口感味道有一种很独特的风味,莫里很喜欢,而且从这家店里卖出去的每一杯咖啡,都会附赠一张占卜卡片,能测一天的运势凶吉。

    莫里很吃这套,每次外出路过,都要买上一杯。

    西瑞尔将车子停在一边,下车去进到店里给莫里买他最喜欢的那个口味。

    这个过程没有丝毫波折,西瑞尔顺顺利利地买完了咖啡出来,在咖啡馆门口,与一名戴着鸭舌帽的墨镜男擦肩而过。

    西瑞尔在那人从自己身侧走过去的同时停下了脚步来,他慌忙回头望了一眼,那个墨镜男已经走到街角,拐了个弯消失不见了。

    没有回头。

    西瑞尔来不及去捕捉那人身上的信息素味道,但是只看那个背影,那个背影像极了他的哥哥弗兰克。

    西瑞尔望着那人消失的街角愣了许久,最后恍恍惚惚地自我安慰:

    如果刚才那个真的是他哥哥,对方绝不可能认不出自己。哥哥从伦巴顿监狱里越狱出来,应该第一件事就是调查自己的去向。

    那时他或许就会知道,自己是被莫里给带走了。为了不连累家属,他的哥哥不可能会出现在豪格斯星球。

    是的,他的哥哥一定是因为担心会连累到他,所以才不来找他的。

    西瑞尔提着咖啡回到了莫里车上,他将买好的咖啡递给莫里。

    莫里习惯性地接过咖啡来就去撕扯咖啡杯底部的标签,标签内里,印着他此次咖啡占卜运势的结果。

    “意外总是悄然而至。”

    暗灰底色,预示着这是一次不太好的结果。

    西瑞尔重新束好安全带:“今天怎么样?我买的这杯咖啡有没有给你带来好运?”

    莫里将印着占卜签语的标签揉成一个小纸球扔出了车窗外:“迷信。”

    西瑞尔开车载着莫里直奔大都会港口码头,凯森的那艘游轮就停靠在这里,港口附近的停车场里停满了各式各样的豪车,他们的主人,全都是被凯森邀请来赴宴的贵宾。

    西瑞尔将车停妥之后,提着莫里准备好的礼品,跟在莫里的后面来到码头上准备登船。

    这里站着一群负责船上安保的保镖,他们在对所有来宾进行检查,防止有人携带一些违禁危险品比如枪.支.弹.药进入游轮。

    西瑞尔提着礼品在莫里后面接受仪器检测,检测设备从头到脚扫描西瑞尔时,扫到腰间忽然发出了报警声,仪器上的显示灯瞬间变得通红。

    保镖警觉起来:“请不要携带危险品入内,交出来,我们暂时替你保管。”

    西瑞尔伸手从腰间摸出来一串钥匙丢给了保镖,那串钥匙上面有一把折叠刀:“您可千万要替我保管好。”

    摘下钥匙之后,西瑞尔成功通过检查,跟随着莫里进入了游轮内。

    一进去,西瑞尔手中的礼品就被收走了,随后,他们被引入了游轮的中央大厅。

    此刻,大厅内已经汇聚了众多身份高贵的来宾。

    凯森的生日派对据说早就已经开始了,但是白天大家普遍忙于事务脱不开身,因此许多都是到了傍晚时分才姗姗来迟。

    这也没什么关系,凯森的生日派对重头戏也在晚上,这时候到了正好可以玩乐一整个通宵。

    西瑞尔跟随莫里来到大厅之后,没多会就找借口向莫里申请:“我要稍微离开片刻,请允许我去一次洗手间。”

    莫里毫不在意,从路过的侍者手中端了一杯鸡尾酒,对他挥挥手,示意他赶紧去。

    西瑞尔对着莫里微微鞠了一躬,转身离开,不过他去的并不是游轮大厅内的洗手间,而是离开大厅后直奔游轮后方的休息室。

    早些时候,凯森曾经邀请过大病初愈的莫里参观过这艘游轮,并告知莫里他将要在这艘游轮上面,举办他的二十五岁生日宴会。

    彼时,也是西瑞尔与莫里同行。

    他在跟随着莫里一同参观的时候,记下了游轮内部的大体布局,知道游轮后面有专供休息的厢房。

    他初来参观那天,游轮上的警戒措施不完善,使得他得以有机会进入此处。

    现在的警戒度倒是提高了,只是宾客大多在前方,没人往后边来,所以这里的安保仍然薄弱。

    西瑞尔进入后方之后,循着记忆中的路线,找到了他当时做过记号的那个洗手间。

    西瑞尔进入洗手间之后,颇为忐忑地来到了最靠里面的那一间,关好门之后,打开了马桶的水箱。

    西瑞尔长舒一口气,他先前藏在这里的转轮.枪还在。

    西瑞尔顾不上高兴,他不能多做停留,于是迅速把枪捞了出来,擦干水,藏到了身上,然后神不知,鬼不觉地离开了此地。

    谁料,西瑞尔刚走出了这处厢房外的公共洗手间,转身还没走出几步,身后便有一个低沉的声音喝住了他:“站住!”

    第122章 第 122 章

    “什么人?站在那里别动!举起手来。”

    西瑞尔丝毫不敢违抗, 他立刻停住脚步,站在原地,颤颤巍巍地举起了双手。

    “别为难我, 我是跟着达利温会所的莫里先生一起来的,只是到这里来借用个洗手间。”西瑞尔一副又紧张又害怕的模样。

    走过来盘问他的那个保镖是个雌虫, 个头比西瑞尔高大不少,他手里一直举着脉冲枪, 西瑞尔只要稍加反抗,他一枪下去, 西瑞尔就不省人事了。

    “宾客都在前面,你为什么跑到后面来借用洗手间?”对方似乎并不相信他的话。

    西瑞尔眼圈立刻就红了,瞧着委屈极了:“就是因为前面宾客太多,所以才到这里来借洗手间的,我一个随从, 哪能跟那些贵族名流共用洗手间呢?”

    西瑞尔长相俊秀, 仍有一种少年感未曾退去,这可怜巴巴的样子, 虽然看的对面雌虫保镖直皱眉,但到底也没有过分为难他。

    “行了, 快滚蛋!下不为例。”

    得了饶恕的西瑞尔马上就转悲为喜, 连连点头鞠躬:“多谢这位大哥。”

    西瑞尔说着转身就跑了。

    西瑞尔回到大厅里的时候, 莫里正在到处找他, 因为着急,所以见到西瑞尔之后说的话很不中听:“你跑哪去了, 掉下水道了?去那么久, 刚从下水道里爬出来?”

    西瑞尔低着头听训,小声地辩驳:“迷路了, 在外面转了很久才找着。”

    凯森的游轮这么大,西瑞尔就来过一回,人一多一紧张,迷路也正常。

    莫里的不悦情绪慢慢散去,他提醒西瑞尔:“肚子饿了就自己拿点东西吃,少喝水,省得一趟一趟地往洗手间跑。”

    西瑞尔应着,老老实实地紧紧跟随在莫里身旁。

    其实在这种场合里,莫里是要和自己同等身份的宾客社交的,宴会上其他宾客的随从们都是站在宴会场地的一边,等到主人召唤才会上前来。

    但是西瑞尔并没有这种自觉,只要莫里不驱赶他,他就一直跟着莫里。

    而莫里,天天在达利温会所被西瑞尔跟习惯了,也根本想不起来要赶他。

    并且因为有西瑞尔在身边站着,所以没什么人上来和他搭话,不用进行这种虚假客套的无意义社交,莫里一高兴,没忍住还多喝了两杯。

    莫里出席宴会,必然是精心装扮过的,盛装华贵,有幸与美人互衬,自然绮丽出彩到了极致。

    西瑞尔怀抱着一种绝望的心态,贪婪地用目光将莫里的身影轮廓描摹了一遍又一遍,最后他假装若无其事地开口同莫里搭话:

    “主人,我希望,您能答应我一个请求。”

    莫里诧异地转过头来:“什么?”

    西瑞尔:“我不在的时候,您能帮我好好照顾星星吗?”

    西瑞尔那只叫星星粉色的蜥蜴,他养了这段时间,已经培养出了一些感情,现在有些舍不得。

    莫里微微蹙眉,疑惑不解:“你要去哪啊?”

    “星星现在一天吃四顿,最爱吃珊瑚红线虫和星莓果,每天都要吃。但是如果您不耐烦,可以一周喂它一次,平时喂蜥蜴压缩粮就可以了。”西瑞尔这边絮絮叨叨地就嘱咐上了。

    莫里听得先是愣了一下,随后义正严词地告诉西瑞尔:

    “那小破玩意是你自己非要买的,你买了它你就有责任养着它!你休想把那差事推给我,你自己不想喂了就去想办法处理掉,丢给我,我明天就给你扔出去。”

    莫里只当是西瑞尔闹起了小孩子三分钟热度的坏毛病,当时闹着要养,现在兴趣消退了就嫌麻烦,想推给他,所以站在角落里,把西瑞尔骂了一顿。

    在这宴会上,旁边客来客往的,莫里也不敢太凶,得给小孩留点面子,不然一会哭出来,丢人现眼就不好了。

    但是这回西瑞尔坚强得很,莫里说他,他嘴都没撇一下,好像是忽然之间脸皮厚了不少一样。

    听完了莫里的话之后,反而还笑了:“主人说得对,我会自己好好照顾星星的。”

    莫里盯着西瑞尔的笑容瞧了一会,他也说不上是为什么,今天的西瑞尔,总感觉不太对劲。

    莫里不由自主地,就响起了今天那杯咖啡附赠的占卜卡片。

    “意外总是悄然而至……”

    莫里没来得及仔细推敲其中的玄妙,今天这场生日派对的主人公便登场了,未见其人先闻其声,莫里背后传来了凯森的声音:“莫里!”

    比西瑞尔更难缠的家伙出现了,莫里只得抛下西瑞尔,转身去和凯森周旋。

    于是从此刻开始,莫里的注意力便全都在凯森身上了,他绷紧了神经与之周旋,

    一直到晚上,都再没空抽出一分钟来施舍给西瑞尔。

    西瑞尔就站在一边,远远地注视着莫里,他的莫里,站在所有珠光宝气的雌虫中间,艳压一切。

    他站在墙角,一只手伸到背后,隔着衣服抚摸了一下别在后腰上的那把枪。

    已经被他的体温暖热了,弹仓里都是满的,他在等待一个时机,一个最佳的开枪时机。

    宴会在入夜之后达到了高.潮,身处其中的每个人都无法避免地被派对的氛围感染,陷入到一种觥筹交错迷幻般的狂欢情绪之中。

    在宴会上,凯森还请来了不少真正的表演艺术家助兴。

    酒酣耳热之际,在伶优表演完一段室内杂耍之后,凯森站到了宴会的中心。

    他手中端着一支高脚杯,里面盛着像鲜血一样醇厚殷红的液体,他站在那里,对着眼前的人群宣告:

    “请大家都安静一下,我要宣布一件事情。”

    凯森话音一落,乐队停止了演奏,喧嚣的人群暂时安静了一会。

    全场的目光与注意力都落在凯森身上,他极享受这种被注意的感觉,站在那里,酝酿了一会,然后转身望向对面的莫里。

    围观的艾伦斯不解地看了一眼身旁的戴维,戴维饶有兴致地盯着凯森,轻声对艾伦斯说:“不会是我想的那样吧?”

    站在层层人群之后墙角处的西瑞尔,他远远注视着人群中心的凯森与莫里,不由自主地屏住了呼吸,心跳的越来越快。

    凯森从西装口袋里摸出了一只小巧的丝绒礼盒,打开来,里面是一枚钻石戒指。

    戒托上有一枚体量不小璀璨夺目的紫钻,这是钻石中非常稀有的种类,品质与切割工艺都是上乘,那色彩神秘又华贵,同莫里的瞳子非常相称。

    凯森拿着戒指情真意切地对莫里说:“莫里,我现在已经十分确定,我的生命之中绝不能没有你。我不知道,你对我怀抱着一种怎样的情感,我在这里冒昧地想要征求一下你的意见,莫里,你愿意跟我结婚吗?”

    这时的游轮已经驶离港口,现在就漂在海上,莫里听清凯森的问句之后,第一反应就是,他好像忽然明白了为什么凯森要在船上办派对。

    莫里要是拒绝他,凯森求婚不成,恼羞成怒会直接把他扔进海里喂章鱼吧。

    听说章鱼是八条腿,真是巧了,蜘蛛也是八条腿。大家都是八条腿,以前说不定还是亲戚呢……

    凯森的声音再次打断了莫里的无厘头联想,他见莫里站在那里久久不回应,便又重复了一句:“莫里,你愿意接受我,成为我这个不幸的鳏夫的雌君吗?你愿意为我晦暗无光的生命旅途,带来爱与光明吗?”

    旁边围观的艾伦斯紧张极了,他替莫里捏了把汗。

    巴塔利贵族的结婚对象都是蝴蝶,但是凯森已经丧偶过一次,二婚对象没有那么严苛。

    更何况莫里的信息素等级是超优S级,与绝大部分雄虫的信息素匹配度都是很高的,再加上凯森还出身大贵族,所以就算凯森要和莫里结婚,联盟信息素资料库中心和婚姻登记处,何止是不会为难,简直是会拉着横幅来列队欢迎凯森的光顾。

    总而言之,凯森想结婚非常容易,现在全看莫里同不同意。

    感受到艾伦斯紧张的戴维吃味地捏了一下艾伦斯的手心,艾伦斯没有察觉,他心中稍稍有些不悦。

    是因为他没有这样当众向艾伦斯求婚过吗,所以看这热闹新鲜,跟着一起紧张了。

    几乎所有的注意力都在莫里的身上,莫里犹豫思考的时间似乎有些太久了,他的眼睛木然地盯着凯森手中的戒指。

    那钻石非常漂亮,又美丽又昂贵,但它的光芒是死的,一点生机都没有。

    莫里痛苦地阖上了眼,好像看钻石久了,被光芒刺痛了瞳仁一样。

    “我愿意。”莫里也有些听不太清自己都说了些什么,“我只是太震惊了,震惊以你的身份,居然会向我这样的雌虫求婚,所以很抱歉,让你等了这么久。”

    静寂了许久的人群一下子就沸腾了,凯森笑出来,将戒指亲手给莫里套在了左手的无名指上,牵着莫里的手吻了吻那手背,接着就一把将莫里搂进了怀里。

    他像一个胜利的征服者一样,将莫里当做战利品般对着众人炫耀。

    莫里本能地挣了一下,但是被凯森紧紧桎梏着,他动弹不得,不得不接受那山呼海啸的祝福。

    人群里的艾伦斯黯然神伤,独自惆怅了许久才想起来扭脸去看戴维。

    戴维一言不发地瞧了他一阵子,才幽幽地开了口:“你老情人答应了别人的求婚,看给你难过的。”

    “哎呀,不是……”艾伦斯慌忙就要解释,戴维把两只耳朵一捂,摇头晃脑地模仿起了影视形象,“我不听我不听我不听!”

    艾伦斯:……

    戴维哈哈哈地笑开,拉过了艾伦斯的手:“逗你的。”

    艾伦斯气得用另一只手去锤他,戴维笑嘻嘻地在欢呼的人堆里捉住了艾伦斯锤他的那只手。

    两只手都被抓住了,艾伦斯象征性地抬脚要踢他,戴维直接给他拦着腰抱了起来。

    艾伦斯双脚离了地,这才老实了,他慌忙趴在戴维肩膀上:“这么多人你干什么?放我下来。”

    戴维的语气倒委屈了起来:“给你长长记性,哪有当着这么多人的面,对你男人又打又踢的。”

    戴维这边跟艾伦斯嬉闹,自然是引起了旁边不少宾客的注意。

    戴维并不把艾伦斯放下来,而是直接抱着他跟旁边的人解释:“我家雌君身子弱,站久了头晕,所以我就抱他一会,你们不用惊讶,忙你们的。”

    艾伦斯把头埋了下去不敢抬起来。

    参加宴会的宾客中,几乎都是贵族雄虫携带配偶雌君赴宴这种配置。

    离得戴维和艾伦斯近些的,有一名雌君站在自己的丈夫身边,眼见着艾伦斯与配偶的亲密模样有些眼热,便也柔柔弱弱地往身侧的配偶身上一靠,撒起娇来:“雄主,人家也身子弱。”

    那名雌君的丈夫瞪了戴维一眼,然后转脸望了一下靠在自己肩膀上的雌君。

    他的雌君上个月,才刚拿下了拉贝尔星际联盟运动锦标赛,一百八十斤重量级跆拳道冠军。

    他是蝴蝶类属中非常罕见、体型非常大的那一种,个头比他的丈夫,这位巴塔利雄虫还要高上几公分。

    这位高大且病弱的雌君此刻正满怀期待地跟丈夫撒娇卖萌:“人家头晕,人家也要抱抱。”

    别人家雌君娇弱美丽,他的雌君又高又壮。

    但是这位雌君的丈夫一直都为自己有一个如此优秀的雌君感到骄傲。

    于是一咬牙一狠心,使出了吃、奶的力气,当场就也把自己的雌君给抱了起来。

    被抱起来的雌君笑靥如花,开心地不得了:“雄主,你真棒!”

    第123章 第 123 章

    在莫里说出那句“我愿意”的时候, 西瑞尔只觉浑身忽然开始脱力,他的身体向后一靠,倚着墙才勉强站立。

    当他抬起头去眺望人群的时候, 他看见凯森在亲吻莫里。

    这是他第一次如此直观地目睹莫里与凯森亲热,他的心紧紧地皱缩成了一团, 就好像周围布满了钉子,它每跳动一次, 就要狠狠地戳在这些钉子上面。

    他嫉妒痛苦地要死,他径直就朝着凯森走了过去。

    在他的构想中, 他会走过去,拔出枪来,对着凯森的脑袋射.击。

    只要他那样做了,整个过程甚至都要不了一分钟,一切都结束了。

    凯森的脑袋会被子弹打开花, 他甚至来不及等到他的二十五生日降临的零点。

    只要西瑞尔一鼓作气地去那样做了……

    西瑞尔的目光紧紧锁定着凯森, 他甚至已经酝酿好了那个拔枪的动作……随后,没等到他把手伸向后腰, 就被人一把攥住了!

    西瑞尔的情绪像过山车一样,在正要升往最顶点的时候生生顿住, 他回头一看, 是戴维家的那个保镖盖文。

    盖文在西瑞尔拔出枪来的前一瞬间抓住了他, 整场宴会上, 盖文一直都在小心谨慎地看紧了自家的两位家主,生怕一个疏忽他们就会遭遇什么不测。

    他早盯上了西瑞尔, 这孩子从刚才开始神色就不太对。

    虽然通过观察, 西瑞尔一直注视的对象是人群中心的凯森,但是凯森距离戴维与艾伦斯太近了, 凯森如果有什么闪失,戴维他们配偶两个恐怕也逃不掉。

    “你要干什么?”盖文质问西瑞尔。

    “我……”西瑞尔的脑袋瞬间一片空白,呆呆地停留在原地,一时之间,不知道该编个什么借口把盖文搪塞过去。

    盖文一米九的个头,虽然瘦了些,但还是很有震慑力的,他拽着西瑞尔,把他拖出了大厅。

    盖文拉扯着西瑞尔来到了大厅外的角落里:“你身上藏的什么东西?交出来,不然我就搜身了。”

    西瑞尔第一次经历这种事情,难免慌张,但还是很快就镇定了下来,从自己的西装裤子口袋里掏出一枚精巧的银制餐叉。

    “我是莫里先生的随从,刚才莫里先生答应了凯森阁下的求婚,我太震惊了,所以就情不自禁地想上前去……”

    盖文一把夺过了西瑞尔手中的叉子:“你一个随从,站在一边看着就是了,你上去干什么?主人家的事,轮不到你管。”

    西瑞尔的样子很窘迫:“我只是有点接受不了,莫里先生待我就像亲人一样……我年纪很小的时候就跟着他了,很多规矩都不知道……”

    “你最好老老实实的,再让我抓住一次,我不管你是谁的随从,我都会教训你。”

    盖文还是吃了心软的亏,他放过了西瑞尔,西瑞尔站在大厅外长长地松了一口气。

    幸好他拔枪的动作没有那么快,幸好他在身上多藏了一把餐叉。

    西瑞尔悄悄伸手摸了摸后腰上的那把枪,刚才他确实冲动了,现在,也许还不是开枪的最佳时机。

    想到这里,西瑞尔便很痛苦。

    那什么时候才是呢,难道要等凯森落单?那今晚恐怕都不会有这样的机会了。

    西瑞尔又在大厅场外踌躇犹豫了一会,才回到了大厅里。

    他一进去,盖文的目光便落在了他的身上,开始时刻观察他的小动作。同时盖文还提醒了周围的几名贵族随从,他们现在都盯上了西瑞尔。

    行动难度变得更大了。

    凯森这边却是浑然不觉,他志得意满地搂着莫里,在晚宴进行的差不多了的时候,他邀请所有人去音乐厅里跳舞。

    就是那间水晶音乐厅,当他们赶到那里的时候,音乐厅外四面通透的长窗外放起了烟花,众人在这璀璨美景中沉醉不已。

    凯森更是快要激动地落下眼泪来,他紧紧拥抱着莫里,望着外面不断在天幕中炸裂开的花团锦簇:“我真高兴……”

    “我从没像今天这样高兴过,我宁愿我的生命在此刻终结。”

    莫里:“不,请不要这么说,请不要说这么晦气的话。”

    凯森凝视着怀中的莫里:“我是认真的,我虽然在研究延长青春寿命的药,但那是为了留住我爱的人们,对我本人来说,我宁可在享受过极乐之后死去。”

    “莫里,你愿意给我这样的极乐吗?”

    莫里心头有一丝慌乱:“我不太懂您是什么意思。”

    凯森:“我的意思是,把你自己交给我,作为我的生日礼物。”

    “今天,就是最好的日子,你连我的求婚都答应了,这种事情,你不会拒绝吧?”凯森一边说着,一边又拉起莫里戴戒指的那只手,吻了吻他的无名指。

    莫里几乎要浑身颤栗了。

    他感觉自己被一个巨大的循环式的命运诅咒给笼罩住了。

    他脑海中的大量信息冗杂翻腾起来,接着他就忽然想起了自己的雌父。

    莫里的雌父,一个曾经的白雪蜘蛛,一个二十多年前的美人。

    莫里的雌父当初为了一个不知名雄虫,违抗联盟的配婚与之私奔,相信了对方套在他无名指上的廉价戒指,把自己当成礼物一样送了出去。

    然后在怀上了莫里之后被抛弃。

    莫里的雌父年轻时因为美丽,哪怕身边带着孩子,也仍然会被追求。

    但是无一例外地,那些雄虫在得到了他的美丽之后,就迅速地厌倦了。

    那位美人曾经在给年幼的莫里洗澡时,看着澡盆里漂亮的孩子,无限惆怅地告诉莫里:

    为你的美丽吸引而来的人,也终将会因为审美疲劳而离开。

    莫里这么多年,保持着令无数雄虫为之神魂颠倒的秘诀,就是在与他们的虚与委蛇之间,从来不与他们之中的任何一个发生切实的关系。

    他深谙雄虫这种生物骨子里的劣根性,只要莫里不曾雌伏在他们当中任何一个的身.下,莫里便能保持住一份神秘感与诱惑性,获取一星半点的尊重。

    假若他一旦开了这个口子,他的底线就会被一再放低,今天公爵睡得,明天侯爵睡得,迟早有一天,是个雄虫就睡得。

    到那时,他就会彻底沦为权贵的玩物,一个越来越便宜的应召男伎。

    与其说,凯森是在征求莫里的同意,倒不如说是在向莫里下达通知。

    凯森微笑着对莫里说:“去后面准备一下,我让我的人把你带过去。先在房间里等着我,我应付完这边之后,很快就过去。”

    凯森松开了莫里,果然有侍从走上来,对着莫里鞠躬后,邀请莫里随自己过去。

    莫里身体僵硬地跟着侍从走了,刚离开了音乐厅,就正好碰上站在音乐厅外面的西瑞尔。

    “主人,您要去哪?”西瑞尔无从知晓莫里与凯森之间的对话,但他隐隐地感觉到不好。

    莫里的喉结滚了滚才艰难地挤出了一句话:“别跟过来。”

    别跟过去,对西瑞尔来说绝无可能。

    在莫里说完那话之后,西瑞尔紧跟在莫里身后边,朝着后面的客房走去。

    他们来到了一处走廊里,莫里身边不光有侍从,还有四五名保镖。

    莫里被这些人护送着,要送到凯森的床上去。

    莫里走着走着,忽然就停下了脚步,毫无征兆地笑了一声,他仰起脸头来看了一眼天花板,然后愤怒地撸下了手上的戒指狠狠地砸了下去。

    “老子不干了!贝斯特家就是狗屎!去死吧!”

    莫里当年服兵役的时候,那股子血气方刚的劲头好像又回来了,三两下就把身旁的保镖全部撂倒,冲向西瑞尔拉起他的手:“走!”

    西瑞尔短暂地怔愣过后,陷入了巨大的狂喜。

    在被打倒的保镖用传呼设备呼叫增援的时间里,莫里带着西瑞尔在游轮上横冲直撞地奔逃。

    西瑞尔一边跑一边问莫里:“我们去哪?”

    莫里头都不回,跑得气息紊乱:“不知道……往前跑就是了,没路了,就跳海里,喂章鱼……”

    喂章鱼就喂章鱼,西瑞尔心甘情愿跟着莫里一块去喂章鱼。

    结果,还没等到他们真的从船上跳下去喂章鱼,另一重命运就先他们一步地截断了他们的去路。

    是西瑞尔先察觉到的,自他们身后,有东西直射了过来,擦着西瑞尔的腮边划过去,带着微微的酥麻与刺痛感。

    随后,他就看见在前面拉着他逃跑的莫里的脚步慢慢放缓了下来,他的身体一下子软了下去。

    莫里被追捕他们的保镖手中的脉冲枪打中了,只用了不到五秒钟的时间,就失去了意识。

    西瑞尔惊慌失措地接住了倒下去的莫里,紧接着,不等他从莫里昏厥的惊恐中反应过来,他就被后面扑上来的保镖给按倒在了地上。

    西瑞尔的头被大力摁在红绒地毯上,他挣扎叫喊着,被死死地扣在那里,怎么挣也挣不起来,只能目眦尽裂地看着一群人上来,把昏迷的莫里给带走了。

    “你们放开他!放开他!他不愿意,他说了他不愿意!你们不能带走他!……”西瑞尔哭喊着,看着他们的身影转角消失,最后控制西瑞尔行动的两名保镖也松开了对他的压制。

    西瑞尔毫无尊严地趴在那里,眼泪和拳头一并砸在地板上。

    两名保镖都是雌虫,他们无从知晓西瑞尔与莫里与自家雇主之间有何种恩怨纠葛。

    他们不会去窥探雇主的隐私,但隐约地,也能猜到点什么。

    于是其中一名保镖小声地对西瑞尔说了一句:“认命吧。”

    这句话明显刺激到了西瑞尔,他瞪着眼圈一周通红的眼睛,从地上爬了起来。

    他才十七岁,他认什么命,他才不认!

    第124章 第 124 章

    两名保镖一见到西瑞尔爬了起来, 便立刻提高了警惕。

    他们是被留下来专门看着西瑞尔,不让他捣乱搞破坏的。

    西瑞尔爬起来就走,两名保镖倒是也没拦着他, 就是一直紧紧跟在他的后面。

    “如果你现在是要去找那位莫里先生,我们会立即限制你的行动。已经到了这种地步, 不要再做无谓的反抗了。”保镖告诉西瑞尔。

    西瑞尔:“我知道,我不去找他, 我要上洗手间,我刚才被吓到了, 现在很想去洗手间。”

    两名保镖互相对视一眼,其中一个还玩味地笑了一下。

    两名保镖看着西瑞尔,带他去了一处客房部的公共洗手间。

    保镖们亲眼目睹着西瑞尔走入了其中一个隔间,然后关上了门,他们转过身去, 就在洗手间门外等着西瑞尔出来。

    结果这一等, 就再也没见到西瑞尔。

    保镖看了一眼怀表,西瑞尔进去的时间似乎有些太久了, 其中一名决定进去看看。

    他来到之前西瑞尔进入的隔间门外,敲了敲隔间门:“你好了没有?”

    里面无人回应。

    保镖暗觉不妙, 尝试着推了推门, 推不动, 门是从里面反锁的。

    保镖便在隔间门外趴了下来, 想从底下的空隙里看看里面还有没有人。

    保镖只看见了马桶,没有看见西瑞尔的脚, 他惊得立刻从地上爬了起来。

    西瑞尔反锁了隔间门, 人在隔间里消失了?

    这怎么可能?保镖不相信西瑞尔已经逃走,便用手攀住隔间的隔挡墙, 想爬上去从上面看看西瑞尔在耍什么花样。

    果不其然,当保镖爬到上面的时候,他往隔间里一看,西瑞尔双脚踩在马桶盖上,一言不发地蹲在那里,仰着头幽幽地盯着他。

    西瑞尔的眼神把保镖都给看毛了,他质问了西瑞尔一句:“你在干什么?”

    西瑞尔:“你靠近点不就知道了。”

    保镖一鼓作气地整个爬到了隔板墙上,结果还不等他往下跳,西瑞尔就出其不意地窜起来抓住了他的脚腕,猛地往下一拽!

    西瑞尔还是很有些力气的,保镖被他硬生生地拽下去,身体在马桶边沿上猛磕了一下,在这狭小空间里不等他反应过来,西瑞尔就夺了他腰上的脉冲枪,对着保镖的胸口来了一枪。

    脉冲枪射出后并不会致命,只是会短暂地令对方失去意识。

    这个失去意识的时间有多久,西瑞尔无法确定,所以他必须快一点。

    好在眼下的情形也没有给西瑞尔太多磨蹭的时间,留在外面的那名保镖听见了洗手间里面的声音,快速跑了进来。

    西瑞尔听见了他的脚步声,在对方冲到洗手间里的时候,西瑞尔推开隔间门,举起脉冲枪对准保镖的额头就放了一枪。

    感谢前段时间的勤学苦练,这一枪打的很准,保镖瞬间就倒了下去。

    西瑞尔握着手中的脉冲枪,又确定了一番身上藏着的另一把转轮.枪安然无恙,他一刻不停地逃了出去。

    他得找到莫里,莫里此时神志不清,他不敢想象莫里会遭遇什么。

    可是游轮后面的客房部有上千个房间,西瑞尔根本无法确定莫里被带去了哪一个。

    所以,只能按照房间的不同规格,一间一间地找。

    正当西瑞尔焦急地游走在客房部,一间一间地趴在门上,去听房间里有没有声音的时候,在他听到某一间时,门忽然从里面被打开,黑暗中伸出一双手来,将西瑞尔一把抓进了门里。

    西瑞尔惊恐万分,立刻就要开枪,房间的灯光霎时间亮起,被顶在门上的西瑞尔看清了抓自己进来的那个人的样貌。

    是游轮上侍应生的打扮,西瑞尔不认识这个人,但是西瑞尔闻到了信息素。

    这熟悉的信息素,令西瑞尔不可置信。

    他睁大了眼睛,看着对面的侍应生撕掉了脸上的一层仿真.人.皮.面.具,面具之下,露出来的是那张他再熟悉不过的面孔。

    “哥?哥哥!”西瑞尔的声音都发起了颤,他惊喜万分,像抓住了救命稻草。

    弗兰克也抓住了西瑞尔的手臂:“西瑞尔。”

    最初的重逢喜悦过后,西瑞尔立刻就想到了什么:“哥,你在里面过得怎么样?你是怎么逃出来的?你以后打算怎么办?”

    弗兰克草草地跟他说明了一下情况:“我在牢里过得跟狗一样。不过我在里面遇见了很厉害的角色,是他策划了这场越狱,我跟着一块逃出来的,我现在是他的手下,今晚是我们的第一场行动。”

    西瑞尔愣住了,他好像已经不再认识他的哥哥:“什么行动?”

    弗兰克:“你不必知道,西瑞尔,我问你,莫里在哪?”

    西瑞尔嗫嚅起来:“哥,你怎么上来就问莫里……你怎么不问问我过得好不好?”

    弗兰克不耐烦了:“你在矫情什么?我问你莫里在哪?”

    西瑞尔低下头去:“我不知道他在哪,他被带走了,我也正在找他。哥,我们没有爸爸了,他就埋在首都星都会郊外的墓园里,你有去看过爸爸吗?”

    弗兰克:“你当我是出来探亲的吗?你身上有武器没有?”

    西瑞尔从身上摸出了那把被他捂热了的转轮枪,弗兰克一见枪立刻就一把夺了过去:“这样,我们一起行动,先去找莫里。”

    西瑞尔点头应着:“嗯。”

    他还是很听哥哥的话的,他从小就是个听话的好弟弟。

    哥哥是家中的长子,雄父过世之后,哥哥就是家里的天,他作为次子,一直都是尊敬并爱戴着自己的哥哥的。

    同样是莱蒙家的儿子,且都是雄虫,哥哥从小就很受重视。

    因为他是长子,是家庭中的重点培养对象,雄父对他寄予厚望。而且因为是第一个孩子,雌父也格外疼爱他。

    也许就是因为弗兰克在家庭中享受到了太多的偏袒,所以他就变成了后来那种完全不顾及家人感受任性妄为的性格。

    星际战争如火如荼的时候,像他们这样的小贵族本该明哲保身,但是弗兰克却觉得这是个天大的机会,做起了发战争财的美梦。

    为了拉到资金,甚至对外出卖了传承几百年的贵族爵位。

    然后因为经营失败,弗兰克的美梦,他们家的贵族身份,就变成了泡沫。

    若就此收手,不做贵族,他们家的老底也够兄弟俩后半生衣食无忧。

    弗兰克偏偏不信邪,铆足了劲折腾,最后就折腾到了赌桌上。

    那时候西瑞尔才十四五岁,他眼见着自己家里的佣人们被一个个打发了,偌大的宅邸被搬成了空壳子。

    到后来,西瑞尔念中学的学费都拿不出来了。

    西瑞尔抗议过,最开始的时候,他的雌父会严厉斥责他:

    “你哥哥是家里的长子,家里所有的东西,都是他继承完了之后,剩下的才是你的。你哥哥处理自己的东西,你在旁边指手画脚什么?”

    后来,他雌父的身体每况愈下,没有钱治疗,日复一日地拖着。

    从赌场里出来的弗兰克回到家里四处翻找值钱的东西,急需本钱翻本。

    躺在床上下不来床的雌父,摘下了手上的婚戒,交给了弗兰克。

    看见这一幕的西瑞尔,在弗兰克离开之后崩溃地哭着问他的爸爸:“你难道只有哥哥一个孩子吗?我不是你亲生的吗?你为什么要这样偏袒哥哥!”

    重病的雌父还在为他最心爱的儿子找借口:“西瑞尔,你不明白……”

    “爸爸当年刚结婚的时候,在家里没有地位,处处受欺凌……后来是生下了你哥哥之后,境遇才得到改善的……你哥哥,就是爸爸的救星啊……”

    可是后来雌父的悲惨境遇,也是这位救星哥哥造成的。

    西瑞尔陷入过往的思绪中难以自拔,悲伤浸透了他全身的毛孔,他越走越没有力气了。

    弗兰克走在前面,过了很久之后才想起来回头看一眼弟弟,他一回头发现西瑞尔落下好远,便训斥他:

    “你磨磨蹭蹭干什么呢?从小就是这副德性,木头一样,你能不能机灵点?”

    西瑞尔只是唯唯诺诺地应着:“我知道了。”

    水晶音乐厅这里,戴维在教艾伦斯跳迈克尔·杰克逊的经典机械舞。

    艾伦斯从未见过这种舞步,头戴礼帽身穿西装的戴维还真是把那位伟大的音乐艺术家模仿得惟妙惟肖,那些故意耍帅的动作配合上戴维原本的骚包性格,倒也是相得益彰。

    撩西装下摆、扶帽、太空步、顶.胯……跳舞的戴维,就像一个活力四射性感且优雅的流氓。

    艾伦斯为这个流氓着迷了。

    他爱他,此刻周围的一切都像个光怪陆离的不真实的梦,但是有一点无比清晰,艾伦斯爱着戴维。

    凯森将他们的爱情都看在了眼里,他也始终在一直将目光流连在戴维的身上。

    他多喜爱这个弟弟啊,他的弟弟戴维,是他所见过的,最有魅力的雄虫,哪怕他只是个劣质雄虫。

    在凯森的眼中,戴维吸引人的,并不是一种浮于流面的浅显美貌,而是一种能穿透皮相的更深层的东西。

    戴维只是存在于那里,他给人的感受是,他身上透着一种由内而外显露出来的,流光溢彩的迷人风致。

    凯森拜服于一切美丽,自然也拜服于戴维。

    他站在那里一直想,戴维这个家伙,他有什么瑕疵吗?生而为劣质雄虫,就是对他过分迷人的惩罚了吧。

    作为戴维的哥哥,他真替戴维感到惋惜,在这个快乐的快要让人哭泣的时刻中,凯森觉得,他得为自己的弟弟做点什么。

    于是他就问侍者要了两杯威士忌,这种戴维从前最爱的酒。

    盛放在方口古典磨砂酒杯中的棕褐色芳醇液体,凯森端在手间,从口袋里取出一管药,倒出一粒小药丸来放进其中一杯酒水里。

    轻轻摇晃酒杯,看着那药丸完全消融,凯森端着两杯威士忌走向了戴维。

    “戴维。”凯森愉快地呼唤了他一声。

    正在手把手教艾伦斯跳舞的戴维停下来,抬起头望向凯森:“怎么了,我的哥哥?”

    凯森的声音哪怕是在这种乐声嘈杂的环境中也极有辨识度,因为他的声线带有一种夸张的华丽感。

    如果要给这种形容找到一个具体的比拟,那大概就是,当他开口讲话时,恍惚间仿佛会看见一层一层的钞票次第铺开,他的腔调里流淌的满是金钱的味道。

    声如其人,他风流得有资有本,花心得理直气壮。

    凯森端着两杯威士忌走过来:“跳了这么久的舞,应该口渴了吧,哥哥敬你一杯。”

    凯森将那杯融过药丸的酒水递到了戴维面前。

    戴维没有任何防备,笑着接了过去:“还真是,我确实有些渴了。”

    兄弟俩举杯碰壁,戴维将杯子里的威士忌一饮而尽。

    凯森特别询问了一句:“这酒怎么样?”

    戴维瞧着手中的空酒杯,回味着刚才咽下去的液体:“怎么感觉这酒有点苦味?”

    凯森笑着说:“有的酒就是这样,入口是苦的,等到回甘,就甜了。”

    “先苦后甜,我喜欢这个顺序。”戴维把空酒杯交给了侍者。

    凯森提醒戴维:“这里的热闹得持续一整个通宵呢,熬夜对身体不好,现在时间已经不早了,不要贪玩,快带着你的艾伦斯到后面歇息去吧。”

    “哥哥都这样说了,那我就不多留了,你也早点休息。”戴维告别了凯森,就带着艾伦斯,在侍从的牵引下离开了音乐厅。

    刚出音乐厅那会,戴维还没有什么异样,等到后面侍从带领着他们去后方的客房中安顿下来之后,侍从退下艾伦斯将门关好,回头一瞧。

    戴维忽然一个踉跄差点摔倒,双手扶着沙发才勉强站立,艾伦斯匆忙过去扶住他,戴维死死地抓住了艾伦斯的胳膊,呼吸都急促了起来。

    “艾伦斯,我不知怎么的,身体里忽然开始像被火烧着了一样。”

    艾伦斯顿时就慌了:“戴维你怎么了,我帮你去叫医生!”

    戴维本能地抓住艾伦斯不让他走:“你别走!我不要医生……”

    戴维只觉现在焦渴难耐,喉头一阵阵发紧,意识倒还清醒,就是感觉腺体中的信息素翻腾的厉害。

    艾伦斯伸手摸了摸戴维的额头:“没有发烧。”

    戴维缓了一会:“你闻见我的信息素味道了吗?”

    艾伦斯认真感受了一番:“闻见了,很重的信息素味。”

    这不对,戴维的大脑在飞速思考,最后,他想起了凯森最后递过来的那杯威士忌,那种古怪的口感。

    戴维冲进客房的浴室里,趴在洗手台边上,开始抠嗓子,试图催吐。

    戴维被派对氛围都麻痹掉了警惕心,这时候才警醒,凯森那家伙疯疯癫癫的,怕不是在他的酒里放了什么东西!

    第125章 第 125 章

    戴维一番操作, 将喝下去的酒水搜肠刮肚地全吐了出来。

    他接过艾伦斯递过来的水,把口腔漱干净,又用清水洗了把脸。

    艾伦斯站在戴维身后, 拍着他的后背给他顺气:“现在感觉怎么样?”

    戴维长舒出一口气来:“好点了。”

    艾伦斯:“你先在这里休息一会,我去帮你叫医生过来看看。”

    艾伦斯刚要转身, 戴维就迎面贴上来抱住了他:“别走。”

    艾伦斯安抚他:“我很快就回来。”

    戴维不愿意撒手:“我不想让你走。”

    艾伦斯的心软下来:“那我不走,我让克莱尔帮你叫医生。”

    艾伦斯打开光脑设备, 想要连线克莱尔,但是光脑首页界面上, 一个加载圈转了半天,最后显示无讯号。

    艾伦斯重新加载了一下,依旧是无讯号。

    艾伦斯转过脸来打开了戴维的光脑,发现他们对外连通的智能设备全没有信号。

    是因为在海上的缘故吗?

    不应该的,凯森的游轮上面有自己的星网信号放大设备。

    也许是这个房间太偏了?

    既然无法发信息联讯, 那就只得亲自出去找一趟克莱尔了。

    艾伦斯往下扒拉戴维正紧紧箍住他的手臂, 口中哄着:“乖乖,我很快就回来……”

    艾伦斯费了好大的力气, 才勉强从戴维怀里挣脱出去,刚转过身来, 把门开了条缝, 就被戴维从后面又拽回去, 顶在门上, 砰的一声又把门给关上了。

    艾伦斯被吓了一跳,戴维将他两条手臂反剪了压在门上, 他听见身后戴维的呼吸慢慢变得粗重了起来。

    “戴维, 你干什么……”艾伦斯话还没说完,戴维就捏着他的下巴扳过他的脸, 急切又粗鲁地吻了过来。

    这个吻毫无温情可言,艾伦斯的嘴唇都被咬破了,血液的甜腥气混杂着信息素的味道,令艾伦斯生出了反感。

    他挣扎起来,但是身体完全被压制住无法发力,他又不能真的和戴维动手,就只能被胁迫着接受戴维的亲吻。

    这个吻有加深的趋势,戴维吻着吻着就把艾伦斯给翻过来,掐着腰把艾伦斯直接举了起来。

    艾伦斯的后背紧贴着门,双脚腾空,他慌乱地一手搂住戴维的脖子,一手抓着门把手保持平衡。

    “戴维,你放我下来……你别这样,我害怕……”

    戴维对艾伦斯的话置若罔闻,他现在什么都听不进去,脑子里一团浆糊。

    他的身体一会发冷一会发热,信息素在身体里没头没脑地翻腾涌动,急需一个突破口,将暴涨出来的高浓度信息素释放出去。

    他什么都顾不得了,他把脸埋进斑斓蝶身前,嗅闻着蝴蝶海盐味信息素的味道,本能地摸索探寻着另一种信息素来源的腺体。

    似乎是被他找到了,距离那颗砰砰直跳的心脏最近的位置,他感受到了信息素随心跳起伏向外延伸的脉络途径。

    他想要雌虫的信息素,这份渴求在反复凌迟着他,他痛苦地急需要解脱。

    于是甲壳虫便不管不顾了起来,口器刺破衬衫直接咬上了蝴蝶的腺体。

    艾伦斯痛呼一声,下意识地就用手臂在戴维的背上一记肘击,戴维吃痛松了口,艾伦斯趁机从戴维的怀里挣脱了出来。

    艾伦斯扶着墙站稳,口中嘶嘶地抽着冷气,低头看了一眼,他胸口那一块被戴维隔着衣服咬的渗出了血来。

    平时只是交换信息素,哪里会咬的这么重,戴维这一口,简直快要把那块肉都撕扯下来了。

    戴维被艾伦斯痛击了一下,缓了一会,晃晃脑袋,眼前还是迷雾一样,朦胧混沌地看不清东西。

    但是他能感受到那个距离他很近的,散发着信息素的源头。

    于是他本能地,朝着那个源头扑了过去。

    艾伦斯闪身躲过了戴维的生扑,迅速打开浴室门,逃到了外面,与戴维拉开一段距离。

    艾伦斯此刻又是恐惧又是难过,他不清楚在戴维身上究竟发生了什么事,为什么来到这个房间里之后,忽然就变得像个野蛮的兽。

    “戴维!你清醒一点!你怎么了?”艾伦斯歇斯底里地对着戴维呼喊。

    完全被信息素控制的戴维,可以听见艾伦斯的声音,但是对那声音的具体含义,已经无从分辨。

    他踉跄着跟着出了浴室,来到外面,想要抓住那个逃跑的雌虫信息素源头。

    “别跑……过来……我要你……给我……”

    戴维的双目充血得厉害,他想抓住艾伦斯,但是因为看不清,没走出去几步就在房间里摔了一跤。

    艾伦斯原本是可以抓住这个机会跑出去求救的,但是他的爱人狼狈地摔倒在地上。

    又是害怕又是悲伤,泪流满面的艾伦斯赶紧上前去,想把戴维从地上拉起来。

    “冷静点戴维,冷静一点……”艾伦斯试图安抚戴维,但下一刻就被戴维直接扑倒了。

    甲壳虫终于抓住了他渴慕已久的猎物,于是残酷地撕扯掉了这样小点心的外包装,开始了他血腥残暴的进食。

    斑斓蝶惨叫着,被甲壳虫强硬地撕扯开了身体。

    染血的刺莓味信息素强势渗透进海盐里,以一种无法抗拒的姿态。

    起伏,汹涌,潮起潮落,生生不息。

    河谷要塞流水干涸后被攻占,入侵者带来了血淋淋的暴.政,势如水火哀鸿遍野。

    斑斓蝶在横征暴敛的祸事中濒死挣扎了一会,音量渐渐消下去,之后就没了声音。

    凯森这艘游轮外像起了风波,艾伦斯眼前的景象一直晃动颠簸,最后慢慢模糊,艾伦斯的意识陷入了一片沉黑的死寂之中。

    端着餐盘游走在美食珍馐之间,像采花蜜的小蜜蜂一样的克莱尔,不知怎么的,忽然看着眼前琳琅满目的好吃的一下子没了胃口。

    他身旁的盖文正拍了照片,高高兴兴地准备和远在另一个星球的卡尔分享,结果发送过去之后,页面上的圈圈转了足足一分钟,最后显示无讯号发送失败。

    盖文正觉得奇怪,就去问克莱尔:“你的光脑有讯号吗?”

    “我的?我没注意,我看看。”克莱尔打开自己的光脑一瞧,“哎,好像也没有。”

    “游轮开在海上,可能离一些军方信号塔比较近,被屏蔽了吧。”克莱尔解释道。

    倒也不是没有这种可能,盖文思考了一会,对克莱尔说:“赶紧吃吧,别磨蹭了,吃完还得继续干活呢。”

    克莱尔端着一盘子的食物犯起了难:“我不知道怎么的,我今天晚上,吃不下去东西。”

    盖文关切询问:“身体不舒服?晕船?”

    克莱尔摇头:“没,不是晕船的感觉,就是心里慌慌的,这种感觉就好像是……”

    克莱尔忽然意识到了什么:“不会是要出什么事吧?我哥不会是出了什么事吧?”

    克莱尔记得,在好久之前,也有过一次这种差不多的感受。

    那时是他和艾伦斯分隔两地,他在后方,艾伦斯在前线,正在进行他退役前的最后一战。

    那是一场,差点让艾伦斯丢掉性命的败仗。

    克莱尔慌里慌张地把盘子放回了桌子上:“你先吃着,我去找我哥!”

    克莱尔匆匆忙忙地就跑了,剩下盖文一个,哪里还吃得下去,立马起身跟了上去。

    *

    被脉冲枪射中的莫里,不知道昏迷了多久,最后迷迷糊糊地,是在一张床上醒过来的。

    身下的床,柔软、舒适,房间的亮度也不高,只开着一盏暖色调的小夜灯,他的眼睛很快就适应了光亮。

    这环境是陌生的,莫里头脑昏沉,下意识地就打算翻个身。

    这一翻身,莫里才意识到了不对劲。

    他循着那股拉扯着自己手腕的力道望过去,发现自己的一只手被手.铐锁着,另一头铐在了床上。

    莫里迷惘了片刻,便回想起了他失去意识之前的事情:

    他在被送去凯森床上的半途中,忽然觉醒了反抗意识,决心和贵族佬抗争到底,然后拉着西瑞尔逃跑,结果跑着跑着他后脖颈一阵刺痛,他就不省人事了。

    莫里迅速低头检查了一遍自己的身体,他现在身上光溜溜的,只穿着一件真丝睡袍。

    不过并没有其他异样,只是好像刚刚洗浴过,还能闻到自己身上的沐浴露味道。

    所以,他现在的状态是,被铐在床上,等着凯森过来临幸他?

    莫里愤怒地挣了挣手腕,然而根本挣不开,于是他就开始咒骂起了凯森。

    莫里这边手头上连个工具都没有,根本打不开这种特制的手.铐,

    莫里努力挣扎了半天,手腕都磨破了,也没能把手.铐弄开,他最后干脆自暴自弃地躺在床上不动了。

    索性就这样等着凯森来,然后找准时机,一脚踢断他的命.根子,这种事情,莫里又不是没有做过。

    他只恨自己退役之后,好像是被战争锉光锐气磨净了血性,竟然还不如他刚成年那阵敢想敢做。

    要是早和凯森撕破脸,那还用得着眼下这样鱼死网破地挣命。

    只可怜那跟着自己一起来的西瑞尔,那小孩现在也不知道在哪里。

    莫里躺在床上胡思乱想了一会,因为身体疲乏,渐渐的又有了昏昏欲睡的迹象。

    就在他将要入睡的前一刻,他的神经忽然警觉起来,他敏锐的听觉捕捉到,外面传来了一阵声响,随后他就听见了凯森的声音。

    莫里屏住呼吸,时间过去一秒、两秒……大约是两分钟之后,梅子酒味信息素先渗入进了房间里,紧接着就是凯森推门而入。

    凯森一见到莫里只穿着睡袍躺在床上等着他,便立刻就笑了:“晚上好,我未过门的美丽雌君。”

    第126章 第 126 章

    躺在床上的莫里轻轻一笑:“我与令弟的雌君艾伦斯一向交好, 我竟然从没听他说起过,原来贝斯特家的雌君,过的是这种日子。”

    凯森将身上的外套脱掉, 丢在一边,走上前来靠近莫里:“你要是乖乖的, 何至于这样呢?”

    伸手去握住莫里被铐住的那只手,俯身轻轻吹了吹那磨红了的手腕:“瞧瞧, 这都伤着了。”

    莫里将那只手抽了出来,凯森反手直接把他按住:“我的小茉莉, 你怎么就这么不识好歹呢?你说你跟着我,我能亏待你吗?”

    “我要是现在拒绝您,凯森阁下,您是会直接把我丢进海里呢,还是会把我投入到您的实验基地中?”莫里冷笑一声。

    凯森俯视着他:“你明明都已经接受了我的求婚了, 为什么又反悔了?”

    莫里:“权势逼迫下的接受, 您认为是接受吗?”

    凯森居高临下:“接受是结果,怎么来的, 不重要。”

    莫里无言以对,不再与之争辩。

    凯森笑吟吟地单膝跪上了床, 伸手去解莫里的睡袍带子, 莫里看准时机, 一脚踢了过去。

    结果莫里失算了, 他刚从脉冲枪的麻醉中苏醒过来,身上是没有以前那种力气的。他这软绵绵的一脚, 不轻不重地, 正巧被凯森抓住。

    凯森握着他的脚踝,低下头, 嘴唇轻轻碰了碰莫里雪白的脚背,另一只手贴着小腿就滑了上去。

    那触感不比一条虫子贴在皮肤往上面爬好到哪里去,莫里被恶心到了,又踢又挣起来。

    莫里的反抗撩拨起了凯森的征服欲,他动作也跟着变得粗暴了,开始上手直接撕扯莫里。

    他们两个就在床上扭打起来,莫里渐渐地就落了下风。

    正当凯森兴致高昂地把莫里的腿分开,将要入侵的时候,他们所在的套房门外忽然响起了“砰砰砰”地大力砸门声。

    凯森动作一顿,决定置之不理,刚准备继续时,就听见外面的门被猛然踹开了。

    凯森的门外是有保镖的!在这种时刻里跑来踹他的门,究竟是什么人竟然如此胆大包天!他的保镖是吃白饭的吗?

    凯森翻身下床的下一秒,套房的卧室门也被强势破开,弗兰克带着西瑞尔冲进了卧室中。

    破门之前,弗兰克便已经做好了心理准备,但是在破门之后,亲眼目睹如此香、艳一幕时,他还是瞬间怒从心头起。

    怒火点燃了他的理智,于是弗兰克在进门后的下一秒就举起了手中的枪,对着迎面而来的凯森,毫不犹豫地扣下了扳机。

    就在那“砰”得一声枪响之后,紧随其后的西瑞尔看见弗兰克那一枪打偏了,擦着凯森的下巴直穿进了凯森的咽喉里,在凯森的脖子上开了个血洞。

    血液喷溅而出,温温热热淋淋漓漓地浇了弗兰克满头满脸。

    凯森甚至连一句遗言都没有,他用刚才抚摸过莫里脚踝的那只手,本能地捂住咽喉,然后身体就栽倒了下去。

    睁着眼睛,瘫倒在一片血泊里,抽搐了片刻,很快就停止了呼吸。

    开枪的是弗兰克,但是他在开完枪之后就吓软了,他慌忙一下子丢掉了手中的转轮.枪。

    跟在弗兰克后面的西瑞尔亲眼见证这血腥当场,也怔愣在了原地。

    他曾经幻想过这一幕,甚至比这个还要惨烈,但是当它真实发生的时候,这种触目惊心的冲击感还是令他胃中翻腾。

    铺天盖地的血腥味和倾泻而出的梅子酒信息素味道,都让西瑞尔有些作呕。

    弗兰克慌里慌张地脱下染血的外套,抹了把脸,惊魂未定:“我杀人了?……”

    床上的莫里也被刚刚凯森的死给震住了,他赤.身.裸.体地半躺在床上,一时之间甚至都忘记了要扯过被子来盖住身体。

    莫里曾经亲眼见证过无数死亡,只是未曾料想到,凯森竟会死的如此潦草。

    弗兰克回过神来朝莫里看了一眼,入目就是莫里的雪白胴体。

    这具美丽身体在他来到这里之前,是躺在凯森身下的。

    “你这贱人!要不是因为你,我怎么会倾家荡产地去坐牢?!我在里面过的是什么日子你知道吗?你却在外面对着别的雄虫敞开腿风流快活!你也去死吧……”

    弗兰克扑过去就掐住了莫里的脖子,西瑞尔顿时清醒过来,冲上来拉拽他的哥哥:“哥你干什么?你放手!你疯了吧哥!……”

    弗兰克像是杀红了眼,西瑞尔根本拽不开他,转过身去迅速在房间里搜寻,抓起了旁边的一只花瓶。

    结果还没等到西瑞尔把这只花瓶敲到弗兰克的脑袋上,缓过劲来的莫里便一个翻身把弗兰克压在了下面,反手扳住弗兰克的头颅,手中一错劲。

    弗兰克的骨头发出了“咔”得一声脆响,回到床边的西瑞尔手中的花瓶从掌心滑脱出去,落在地上凯森猩红粘稠的血液里,跌了个粉碎。

    弗兰克被爆发出求生欲的莫里拧断了脖子。

    房间重归于寂静,西瑞尔一动不动地站在那里,看着弗兰克的尸体躺在莫里的身侧,面目扭曲。

    莫里就坐在床上,不、着、寸、缕,弗兰克带过来的凯森的血蹭了他一身。

    那只被拷起来的手腕早就磨破了,血顺着手铐圆环滴答滴答地往下淌,莫里的脖子上,还有一圈弗兰克刚刚掐出来的红印子。

    “我杀了你哥,枪就在那里,你想报仇,就捡起来,开枪打死我。”还是莫里先开了口。

    西瑞尔眼睛里的泪珠扑簌簌地就滚了出来,他缓了好一阵子,才僵硬地弯下腰去,捡起了那只被弗兰克扔掉的,本来属于他的转轮.枪。

    死在西瑞尔手里,好过被弗兰克掐死。凯森是死在了他的房里,莫里今天不死,恐怕也活不成了。

    莫里闭上了眼睛,等待西瑞尔开枪。

    西瑞尔果然扣下了扳机,但是枪声响过之后,莫里又睁开了眼。

    西瑞尔开枪打碎了把莫里拷在床上的手铐链条。

    他一言不发地用衣襟下摆擦掉了枪上的指纹,走上前去把枪塞进了弗兰克的手里,接着他就脱下了身上的外衣,包裹住了莫里赤.裸的身体。

    莫里茫然地被西瑞尔抱在怀里,过了好一会,他听见西瑞尔开口:“是我哥哥……他越狱出来,入室杀人,你是为了自保,才错手杀了他……”

    西瑞尔在掉眼泪,但是他的语气非常冷静,他在冷静地陈述着,一些帮莫里脱罪的话语。

    “莫里,我们快找个地方躲起来,我哥说,他们今晚在这船上有行动,来的不止他一个,留给我们的时间不多了。”

    *

    在那片苍茫海域之中,在距离豪华游轮数百星尺的位置,有一艘小型快艇正在靠近。

    小艇上,一个黑发黑瞳的高大男人正站在甲板上举着望远镜观察远处的那艘游轮。

    “派上船去探路的那两个,有回信了吗?”男人问了旁边人一句。

    男人身旁是一个身穿燕尾服头戴礼帽的家伙,他笑着回答男人的问话:“文森特先生,您派出去的那两个小喽啰,是开玩笑的吧。那个弗兰克,还是出身贵族呢,您就不怕,他在船上和旧相识叙起旧来,坏了咱们的计划?”

    名叫文森特的男人也笑了:“塔姆,你得知道,这么容易被破坏的计划,就没有执行的必要了。”

    文森特从口袋里摸出一张名单来:“最后再确认一遍,人可都齐了?”

    穿燕尾服戴礼帽的塔姆:“经过我的反复对比确认,今晚来游轮上参加派对的宾客,与那天去岛上观看斗兽节目的人员名单高度重合。”

    文森特严谨指出:“那个叫格利高里的侯爵今天没来。”

    塔姆不以为意:“就算有漏网之鱼也没关系,结束掉今晚这场之后,私下里搜罗了解决掉就是了。”

    “如此……”文森特转身望向小艇里,那个站在他身后不远处的雌虫,“接下来,就交给你了,我亲爱的小蜻蜓~我相信,你等这一天,已经很久了。”

    那名雌虫,个子高挑,身材纤细,穿着一件深蓝色的夹克衫,一对圆眼睛又黑又亮。

    塔姆眯起了眼睛瞧他,他认出了这个雌虫的身份。

    拉贝尔联盟皇家军校331届毕业生,前机甲军上校,蓝剑蜻蜓维加利。

    战事尾声时,登陆战中携手下哗变,被送上军事法庭,判处三十年监.禁。

    塔姆又仔细回想了一下,他记起来,这位蓝剑蜻蜓的同级毕业生里,还有两位很有名的家伙。

    其中之一在当时可谓是一代传奇,是联盟中赫赫有名的青年上将,斑斓蝶艾伦斯;

    另一位,却是以美貌而闻名,拥有联盟中少有的S级超优信息素的白雪蜘蛛莫里。

    斑斓蝶艾伦斯与白雪蜘蛛莫里……塔姆遥望了一眼那艘游轮,忽然觉得今晚即将发生的事情,也许会很有趣。

    快艇不多时就驶到了游轮旁,快艇上预备登船的一众黑衣打扮的虫,以蓝剑蜻蜓维加利为首,从背包里取出带抓扣的攀岩索,奋力抛向游轮。

    攀岩索的智能抓扣挨着游轮栏杆后就紧紧地锁扣在了上面,文森特几十名部下开始攀着绳索登船。

    狱中数载光阴,维加利的灵敏身手丝毫不减,他在其中动作最快,无比灵巧地借着绳索的助力,只花了短短几秒钟的时间,就翻上了游轮。

    站在下方小艇上的文森特,用两只手放在嘴边扩音:“维加利!我等你的好消息!”

    几十名部下顺利登上了游轮,文森特看着维加利的身影消失在船边,愉快地露出一个笑容来:“塔姆,他们的行动得好久呢,不如我们回去,再喝一杯?”

    一直盯着文森特瞧的塔姆也笑了:“好哇。”

    文森特:“我发觉,从刚才开始你就总是盯着我看,是我的脸上沾到什么东西了吗?”

    塔姆眨眨眼:“那倒没有,我一直瞧您,只是看您眼熟罢了。冒昧问一句,您现在的这张面孔,是您原本的长相吗?”

    文森特摸了摸面颊:“我确实是长这个样子的,不过你这样一说,让我想起来,之前弗兰克见到我第一眼,也是说我长得很眼熟,像是在哪里见过,但是仔细去想,却又想不起来。”

    文森特哈哈一笑:“我该不会,是长了个大众脸吧?”

    塔姆以一个亚雌的身份,认真地回答了眼前这位雄虫:“那倒也不至于,您的长相还是相当有辨识度并且很漂亮的。”

    塔姆这话并非恭维,文森特的确是个漂亮的青年,尤其是他那双眼睛,格外引人注目。

    那是一对内双的、眼角微微上挑的眼睛,看起来精明又狡猾,最特别的是,他的左眼下,还有一颗别致的小巧泪痣。

    第127章 第 127 章

    克莱尔一路小跑, 找到了艾伦斯与戴维下榻的房间。

    他先站在门外敲了敲门,结果敲了很久,里面都没有回应。

    盖文追过来看了眼时间:“克莱尔, 都这个点了,说不定已经睡下了, 要不然别敲了。”

    克莱尔摇头:“不行,我心慌, 我得亲眼见到我哥我才能安心。”

    克莱尔见敲门没有效果,干脆就上手拍, 一边拍一边喊艾伦斯开门。

    盖文跟着在门外站了一会,一开始还没什么感觉,但是站了几分钟之后,他隔着门,慢慢嗅到了门缝里往外渗出来的信息素味道。

    盖文用力翕动几下鼻翼, 确定是两种信息素混杂在一起, 艾伦斯与戴维是一对配偶,所在房间里有两人的信息素味道很正常, 但是……

    这浓度好像有点不对劲!

    盖文:“克莱尔,别拍了。”

    克莱尔停下动作回头望向盖文, 盖文提醒:“让开一点。”

    克莱尔往旁边站了站, 盖文后撤两步, 猛地用身体撞向房门, 撞了没两下,房门就被他硬生生撞开了。

    房门打开, 扑面而来的高浓度信息素差点把盖文呛晕过去, 不等他缓过神来,他就听见身旁的克莱尔发出了一声尖叫。

    盖文定睛一看, 室内一片狼藉。

    原本是穿在身上的那些鲜亮衣着,现在已经如数被扯碎撕裂,扔的到处都是。

    就在那套房的客厅里,光着上身的戴维正意识不清地坐在地板上,他的怀里紧紧搂着的是赤.身.裸.体的艾伦斯。

    克莱尔无暇去看戴维,只是草草的扫了艾伦斯一眼,这一眼,就快要令他眼前发黑了。

    艾伦斯的脖颈、肩膀、手臂……身上凡是露出来克莱尔能看得见的地方,布满了各种撕咬伤,许多被牙齿洞穿的地方,都在往外渗血。

    最可怕的要数艾伦斯的双腿之间,克莱尔看不清那里是什么样子,只看见殷红的血顺着腿的内侧往外淌。

    “长官!哥!你放开我哥!”克莱尔冲上去就要从戴维手中抢夺艾伦斯。

    死死抱着艾伦斯不撒手的戴维忽然对着克莱尔发出了一声可怕的低吼,就像兽在警告试图入侵领地的闯入者。

    盖文上前来拉住克莱尔:“戴维先生,您冷静一下,发生了什么事?”

    完全丧失理性的戴维是无法沟通的,他的嘴唇上沾着血,恐吓警告着来人,吓得他们不敢靠近之后,戴维低下头去和怀里的艾伦斯脸贴着脸。

    克莱尔快要崩溃了,场面全靠盖文支撑,他轻声对着戴维说了一句:“戴维先生,得罪了。”

    举起保镖配备人手一把的脉冲枪,对着戴维就射了一枪。

    戴维抱着艾伦斯倒伏在了地板上,克莱尔立即冲上去,把戴维怀里的艾伦斯给扒拉了出来。

    艾伦斯最触目惊心的伤口在胸前,腺体位置的皮肉,已经被咬的血肉模糊了。

    克莱尔被吓得抱着艾伦斯哇哇大哭,盖文帮忙把艾伦斯抬到了卧室床上,又去把戴维也扶了起来,放在了沙发上。

    盖文叮嘱克莱尔:“现在不是难过的时候,你先在这里照顾好两位先生,我去叫游轮上的医生过来。”

    盖文嘱托完克莱尔之后就离开了房间,派对开始之前,保镖人手一份游轮内部平面图,他记得游轮上的医生所在地是游轮的前方。

    只不过,盖文也说不上来是为什么,他越往前走,就越是有一种心慌的感觉。

    当他快要走出客房部的时候,旁边忽然窜出个人影来。

    盖文几乎是凭借着肌肉记忆的本能,顺手就把那个冒出来的家伙扣在了墙上,然后发现被他擒拿住的是他的前夫杰克。

    被盖文摁在墙上动弹不得的杰克口中骂着:“我总算找着你了!大爷的,我就知道你这贱货一准在船上,你给我松开!我有话跟你说!”

    盖文扣着他不松手:“你是怎么上来的?你要说什么?”

    杰克挣扎着:“你先给我松开!”

    盖文:“你爱说不说,信不信我给你丢海里去?”

    杰克:“你这狠心的贱人!要不是小宝还在你那,我犯得着冒这个险来找你!”

    “你这船上的安保系统早成筛子了,我就是从前面过来的,那里已经开始了,你要是还想活,就老实跟我找个地方藏起来!”

    盖文扳着杰克的胳膊反方向使力:“说清楚,怎么回事!”

    杰克:“疼疼疼……你轻点!你可真是长本事了!有一队人上船来了,他们的任务是把船上所有贵族,一个不留全都搜罗起来杀掉……”

    盖文惊诧不已:“你没骗我?”

    杰克:“不信就自己去前面看!死在那别怪我没提醒你!”

    盖文揪着杰克的衣领子,强迫他跟着自己一起去前面,结果还没等来到前厅,果然就听见了前面一片嘈杂。

    哭喊声,打砸声,枪声……交织成网,覆盖住了整个游轮。

    盖文丢下杰克就往后面跑,杰克被扔下,骂骂咧咧地在后面追。

    他们两个就这样你追我赶,盖文一口气跑回了戴维艾伦斯所在的房间,克莱尔正哭哭啼啼地给艾伦斯擦洗干净了往身上套衣服。

    至于戴维,他还光着上身躺在沙发上,克莱尔根本就没管他。

    “克莱尔!我们得马上离开这,动作快点,你背着艾伦斯先生!”盖文说完就去捞躺在沙发上的戴维。

    克莱尔有些困惑不解,但他到底也是经历过战事的,明白盖文忽然这样必然有缘由。因此并不废话,迅速把艾伦斯身上的衣服一拢,将艾伦斯背了起来。

    克莱尔是亚雌,身体没有雌虫那么强健,但是好在他正值十八岁的好时候,艾伦斯也没多重,因此背起来也还算轻松。

    盖文这边顾不上去找衣服给戴维穿了,干脆就直接上手也要像克莱尔背艾伦斯一样背起戴维来,结果后面杰克赶到房间里,看见这种场面当场炸毛。

    小棒槌气的暴跳如雷:“你把他给我放下!”

    盖文不听他的,继续把戴维往自己背上揽,杰克扑上去扒拉他俩,想给他们分开。

    盖文又急又烦就扯着嗓子吼他——盖文是想吼他的,但是他声音一直都是又细又轻,就不是个大嗓门的,吼也吼不了多大动静。

    “滚开啊,你不要捣乱!”

    “你竟然敢当着我的面,和另一个不穿衣服的雄虫拉拉扯扯!你给我分开!”

    “我们已经离婚了!”

    杰克愣了一下,随后他就吼了回去:“离婚了我也是你男人!”

    “我费那么大劲找你,我为的什么?我他大爷的还不是怕你死在这?!你可真是有情义啊,这种时候都不忘了带上你的相好!”

    盖文恨不能现在两拳打死这个小棒槌:“我是他们家的保镖!卡尔还在他们家里,他死了我们这辈子都见不着卡尔了!”

    盖文这话一出来,小棒槌直接懵了,不过这种时候他脑子转的也还算快,明白过味来的杰克推了一把盖文:“你起开!我背着他!”

    小棒槌杰克一点都不觉得他对盖文还有什么余情未了的成分,十多年前刚结婚那会确实爱过,爱时昏头昏脑地也做过一些诸如一生一世的承诺,但后来感情已经完全破裂了。

    他会来找盖文,主要还是因为,他的小宝卡尔还在盖文这。

    杰克虽然嫌弃卡尔是个雌虫,但卡尔终归还是他的亲儿子,再坏再渣的混球,有时候也得讲点骨肉亲情。更何况杰克还自认为,他是个有情有义的扑棱蛾子,看在卡尔的面子上,杰克不能眼睁睁看着盖文去送死。

    所以,小棒槌哪怕内心有一千一万个不情愿,嘴上骂的要多难听有多难听,身体也还是老老实实地,把戴维给背了起来。

    戴维这个雄虫,长得比他高比他壮,最过分的是,他还在牌桌上算计过他,杰克本来是应该恨他恨得要死的。

    但世事无常起来,有时就是这么滑稽,他现在得花费吃奶的力气,背着这冤家死对头逃命。

    上赶着去给人家卖苦力,这他大爷的到底算个什么事!

    憋屈万分的小棒槌气喘如牛地背着戴维,盖文背着艾伦斯,克莱尔殿后,一行五个,偷偷摸摸地从客房部跑出来,跟着杰克的指引,来到游轮后方,下到了船舱里。

    现在主要的火力都在前方,还没蔓延到后面来,而且因为前面起了骚乱,后面的安保全都调去前面支援了,所以他们这一路,竟然也算跑的平安顺利。

    杰克跟着弗兰克来船上探路的时候,已经把游轮底部哪些地方能藏人都摸清了,下到船舱中之后,杰克就把他们带进了游轮的动力层。

    这艘游轮的动力装置在船舱最底层,现在轮船的动力源都是能量石,能量石的替换填充也不再使用人力,而是使用机械,船舱底部大概有上千个机械人在忙忙碌碌地给游轮送搬运燃料。

    下到这一层之后,克莱尔把舱门关上,五个人窝在船底的空间里,杰克和盖文暂时松了一口气。

    克莱尔战战兢兢地问:“这里安全吗?”

    杰克把背上的戴维卸下来,靠在舱壁上休息:

    “不知道。他们的目标是所有贵族,那帮贵族佬都在上面享福,谁没事跑到下边来参观,应该是安全的。”

    盖文:“我们再往里面走走吧,堵在这门口,我不太放心。”

    杰克不打算管戴维了:“要走你们走好了,我背不动了,我就在这歇着。”

    眼看着杰克可能指望不上,克莱尔只好把艾伦斯交给了盖文,他亲自去搬运戴维。

    克莱尔力气小,背不动戴维,只好用两只手勒在戴维腋下,把他往里面拖。

    盖文和克莱尔拼死累活地忙活了好一阵,也就才走出去几米远,杰克坐在舱门口看着他们,嘲讽道:“看吧,你们雌虫到底还是不行……”

    杰克的话甚至都还没来得及说完,他头顶上舱门的门缝里,刷地一下就刺进来一把染血的长剑。

    剑锋上滑落的一滴血,正正好就滴落在杰克的鼻尖上。

    第128章 第 128 章

    刺进来的剑很快抽了回去, 外面有人对着舱门踢踢踹踹,像是要破门而入的样子。

    这门是抵挡不了多久的。

    这种情形下,如果外面的人闯进来, 戴维与艾伦斯他们,恐怕一个都逃不掉。

    杰克迅速做出反应, 打手势示意盖文与克莱尔:“藏起来!”

    盖文把艾伦斯藏在了一处角落里,帮克莱尔把戴维也拖了过去, 四个人就躲在船舱底层内部的隐蔽处。

    确定他们藏好之后,杰克深吸一口气, 对着舱门外呼喊:“外面的!这里有自己人!小心点武器,别误伤了!我马上开门出去!”

    外面的动静果然停了,杰克打开了舱门。

    躲在里面的克莱尔心都提到了嗓子眼,他望向盖文,用唇语问他:“他靠得住吗?”

    盖文沉默了, 不点头, 也不摇头,因为他也不知道。

    大概率是靠不住的, 要是杰克靠得住,他们之前也不会把日子过成那个样子。

    盖文的手摸上了别在腰间的脉冲枪, 他手上的武器, 就只有这个了。

    杰克打开舱门之后, 外面那群一身黑打扮的, 立刻蹲在门口,向舱内张望, 只是内里光线昏暗且路径曲折, 什么都没看见,于是跃跃欲试地要跳下去。

    杰克拦在门口:“没什么好看的了, 我刚检查过一遍,这里面什么都没有。”

    “劳驾,给我腾个地方,让我出去呗。”杰克笑着跟外面的套近乎。

    外面的那几个人倒也没有废话,果然往旁边挪了挪,让杰克爬了出来。

    外面这几个人都穿着一身黑,没有配枪,而是人手一把长剑,有点像武士。

    不过好像都是亚雌,对信息素不敏感,所以察觉不到杰克身上属于戴维的信息素味道,这给了杰克极大的撒谎勇气。

    杰克出来之后拍拍身上的灰:“这船上光鲜亮丽的,下面脏的很,下去一趟就够了,再也不想进去了。”

    看着杰克钻下去一趟再出来,身上确实脏兮兮的,那几名亚雌都捏着鼻子撤远了几步躲避飞扬的灰尘。

    杰克随口一问:“哎,那个跟我一块来探路的弗兰克你们见着了吗?”

    来的黑衣亚雌里面中的一个回答他:“他死了,我们刚才在一个房间里发现了他的尸体。”

    “死了?”杰克愣了一下,“这混球,说死就死了。”

    黑衣亚雌:“杰克,你的任务完成的不错,我们就是依靠着你反馈回来的游轮内部构造,‘清洗行动’才得以进展得这么顺利,辛苦你了。”

    杰克陪着笑脸:“不辛苦不辛苦,那我接下来,该去哪里呢?”

    黑衣亚雌微笑着告诉他:“当然是去你应该去的地方。”

    没等杰克反应过来,那名亚雌手中的双手阔面长剑就瞬间贯.穿了杰克的腹部。

    这个过程极其短暂,亚雌迅速把剑拔.了出来,一脚将还没断气的杰克踹下船舱去,转身离开。

    被捅了一剑的杰克七荤八素地摔进了船舱里,盖文听见这声音后心头一惊,过了一阵子听见杰克发出了垂死的呻.吟声之后,立刻冲了出来查看杰克的情况。

    杰克身下,血流了一滩,盖文眼见到这个场景后,立刻脱下外衣来撕扯开绑住了杰克的伤口。

    杰克痛得直哆嗦,惊恐万分地抓紧了盖文:“我要死了!……”

    盖文本能地安抚他:“不会的,你不会死的,你是个祸害,怎么会这么容易死呢?”

    杰克扯着嘴角露出一个笑容来,这一笑,眼泪就掉了下来:

    “等我断了气之后,把我搬到舱门口外边去,他们一看这里有尸体,就知道里面已经清洗过了,你们就安全了……”

    盖文望着他不说话了,杰克痛苦地抠紧他的手背,指甲都嵌进了肉里:“你怎么不答应我?”

    盖文:“我只是在惊讶,我惊讶于你竟然会说出这种话。”

    杰克笑得牵强:“我就不能临死前发发善心吗?”

    盖文搂着他,手中按压着杰克的伤口,努力地想帮他止血。

    盖文:“省点力气吧,别说话了。”

    杰克摇头:“要说的,不然就再也没机会了。”

    “盖文,照顾好小宝。”

    “嗯。”

    “我不是个好丈夫,也不是个好父亲。”

    “……”

    “说来,你可能不信……我也是,最近才知道的……盖文,我爱你……要是能重来一回,我绝对,不赌了……”

    “别说了。”盖文在杰克的注视下垂下眼帘来,语气不冷不热地丢下这么一句,腮边却有两滴泪珠,骨碌碌地滚了下来。

    盖文不信他……也对,他从前不知道对着盖文撒了多少谎,盖文不信他也是应该的。

    杰克叹了口气,闭上了眼睛。

    *

    胡乱找了一件浴袍裹在身上的莫里,最后还是夺了弗兰克手中的枪来防身,只是那枪没放几次子弹就打光了,又没有新的子弹补充,只得半路上扔掉了。

    他与西瑞尔在游轮上四处逃窜,最后发觉在这场游轮清洗行动中,逃无可逃。

    上船来制造恐怖杀戮的带剑武士,人数不多,三五个即组成一个小队。

    但是效率极高,他们会把游轮上的每一个房间、每一处角落都细细地翻遍了。地毯式搜索,绝不留下一个活物。

    莫里与西瑞尔是在一处封闭式茶水间被发现的,这是他们的暂时藏身地,他们的计划是到游轮的前方,根据逃生指示找到求生设备,放下救生艇跳海逃生。

    当武士拉开茶水间的门时,西瑞尔举起手中的脉冲枪就射了过去,在武士中枪之后,莫里夺过了武士剑,杀掉了剩余的三名队员。

    他们一路潜藏着向游轮前方跑去,游轮前方已经被清洗完毕,武士大部队正在向后方转移,清扫剩下的遗落者。

    当莫里与西瑞尔再次回到游轮前厅时,这里宛若人间地狱。

    他们一路走来也途径了不少亡者,但是全没有前厅这里触目惊心。

    地上几乎没有落脚点,横七竖八地倒伏着数不清的尸体与残肢。

    名酒佳馔泼洒一地,间杂着玻璃碎片,与这些高贵的尸首混乱成一体。

    前厅中之前有一座三米多高的巨型蛋糕,现在那个蛋糕已经被推倒在地,雪白的奶油被鲜血浸透。

    西瑞尔只觉自己的心理承受能力已经到了极限,他穿过前厅之后就再也支撑不住地,转身在角落里呕吐了起来。

    莫里内心并不同情这些贵族,但是亲眼目睹这种血腥场景之后,还是心神震动。

    用与恶同样的方式来惩治恶,莫里无法确定这是否是一种正义。

    没有时间来不及多想,莫里就带着西瑞尔杀向下一处。

    距离指示上的求生装备舱已经越来越近了,这一路都没再遇上什么大的波折险阻,简直是出乎寻常的顺利。

    以至于莫里高悬着的心脏甚至也稍稍放下了一些,直到他一把拉开那扇横向开启的舱门,看见了在这里等候已久的蓝剑蜻蜓维加利。

    莫里的瞳孔一缩,西瑞尔举枪就要射击,被莫里一把拦了下来。

    那个穿着深蓝色夹克衫的雌虫先开了口,说的却是莫里想说的话:“居然是你。”

    莫里简直不敢置信:“维加利……”

    维加利轻轻一笑:“这么久不见,你还是那么迷人,呦,你身后边这个小的,是你的小男朋友?正处于少年时代的巴塔利雄虫,我没看错吧。”

    “我还以为我会等到艾伦斯,没想到,来的是你。也行吧,我的老同学,如果你现在转身抹了你小男朋友的脖子,我就和你坐下来,好好叙叙旧。”

    西瑞尔惊惶地望向莫里,莫里直直地盯着蓝剑蜻蜓:“要是我不肯呢?”

    维加利:“那我就只好亲自动手了。”

    维加利说完就抽出了那把挎在腰上的长剑:“比一场,赢了我,放你们走;输了,你身后的雄虫留下。”

    维加利的进攻非常迅猛,莫里提剑相抗,冷兵器相撞发出的铮然之声,响彻整个舱室。

    这边莫里与维加利在缠斗,后面的西瑞尔默默地退后,似乎是一副十分畏惧,想要趁机逃走的姿态。

    这种神色自然无法瞒过维加利的眼睛,他一剑撞开莫里,挥刃直奔西瑞尔:“雌虫在为你拼命,你这雄虫怎能逃走?”

    维加利的剑直直地就劈了下来,莫里横剑去挡已然来不及,西瑞尔倒是没躲,凛然无惧地用肩膀扛下了维加利这愤怒一剑。

    剑刃直劈进了西瑞尔的肩胛骨,卡进了骨头里,这一剑所带来的痛感不亚于被直接削掉了半边身子!

    好在对方是劈的肩膀,没有砍他的脖子,西瑞尔咬牙承受住了这一剑,借着维加利来不及立刻拔剑的间隙,他抬手在维加利眉心放了一枪。

    脉冲枪打中要害,见效时间最短,麻醉效果最强。

    从刚才开始西瑞尔就在不停地找角度,只可惜他与莫里打斗时身形变换太快,一直锁定不了目标。

    因而,西瑞尔铤而走险,骗得维加利将剑锋对准了他,如此,他才能有机会开这一枪。

    “你……”没料到西瑞尔会来这一手的维加利,一句话都来不及说完就倒了下去,连带着西瑞尔也被砸倒。

    莫里连忙扔了武器冲过来将钉在西瑞尔肩膀上的剑拔出来,西瑞尔痛得低嚎了一声,在地上把身体蜷缩成了一团,大半边衬衫都被鲜血染透。

    莫里去看了一眼那剑刃,在西瑞尔的骨头上硌了一下,生生掰出个卷刃的小缺口来。

    有那么一瞬间,莫里恍惚中觉得那一剑大概是劈在了自己的身上,因为他在看见这个小缺口之后,直感觉自己的心好像也跟着一起痛了起来。

    “坚持住西瑞尔!我马上带你逃出去!”

    第129章 第 129 章

    西瑞尔觉得, 他应该算不上是一个天生坏种。

    只是他有个愚蠢贪婪又自私的哥哥,所以西瑞尔时常会想,就算这种子并不算坏, 可能也好不到哪里去。

    于是,他平时耍一些不痛不痒的小阴招, 也全然没有什么心理负担。

    因为他的自我定位,本就不是什么好人。

    他评判自己不是坏种的标准就是——他至少没有到根本不讲感情的程度。

    西瑞尔从小在家里就不怎么受重视, 所以骨子里是渴望爱与被爱的。

    他的哥哥不在意他,他却偏偏对那点亲情还抱着一丝不切实际的幻想, 直到那幻想被戳破,他看着他兄友弟恭的美梦像泡泡一样,啪地一下,就碎掉了。

    连同那泡泡一并碎掉的,好似还有那么一星半点的良心。

    在他和弗兰克四处寻找莫里的途中, 西瑞尔就像一只纯良无害可怜巴巴的小白兔一样, 他在自己的哥哥面前,反复地倾诉, 倾诉着他刚刚编造出来的谎话。

    “哥,你知道吗?从你一开始坐上莫里的牌桌, 这一切就都是计划好了的。我们家房子的买主, 是贝斯特家的凯森, 咱们家倒霉的幕后主使, 就是凯森。”

    “哥从前是戴维·贝斯特的朋友,谁不知道, 那贝斯特家的老三和长子次子根本不是一个雌父生的。他们把老三踢出局来, 你作为他的朋友,你能幸免于难吗?”

    “从一开始, 他们的目标就是让我们全家都去死。他们就是在一步一步地,把我们莱蒙家的所有人逼上绝路。”

    “哥,你说你爱莫里,你真是糊涂,你居然爱他?那莫里,他早就是凯森的情人了,你信不信,一会我们找到他的时候,他就正躺在凯森的床上?”

    西瑞尔的话,宛若催命魔音,他知道弗兰克的所有痛点,并且精准地踩了上去。

    这一路的煽风点火,才有了后来弗兰克撞见凯森与莫里时的怒不可遏。

    弗兰克在西瑞尔的撺掇之下,没有丝毫犹豫地,开枪打死了凯森,然后,他自己,又死在了莫里手下。

    当莫里拧断了弗兰克脖子的那一瞬间,西瑞尔的大脑是一片空白的。

    他的身体在本能地流泪,但是他的脑袋里却是茫茫然地大幅断帧。

    这是一桩成功的借刀杀人,弗兰克已死,除西瑞尔之外,无人再知晓其中的真相。

    他在这世上的最后一个亲人也没有了,他真难过,但是他的哥哥临死前终于替他做了一件好事。

    他破产、赌博、越狱、杀人,弗兰克的人生还有什么希望吗?

    当然是没有的,所以用这样一条烂命去换了凯森一命,还让他的亲弟弟手上干干净净地没有染血,怎么就不算是一件好事呢?

    所以,亲爱的哥哥,请带着我们共同的秘密,永远地长眠吧。

    ……

    莫里成功拿到了救生艇,接下来要做的工作就是,带着救生艇去外面,将救生艇放进海水中。

    这项工作如果让莫里独自去完成,根本没有难度,但是现在的麻烦是,他现在还要带着身负重伤的西瑞尔。

    西瑞尔一直在强忍剧痛,跟着莫里往外跑,但是因为流血过多,很快就体力不支了。

    莫里只好背着西瑞尔,抱着救生充气艇艰难前进,结果还是在甲板上,遇见了在这里等候已久的黑衣亚雌武士。

    这几乎是绝境了,西瑞尔心头血凉了个透彻,他最后用力搂了搂莫里,然后松手:“他们的目标是我,把我放下,你自己跑吧。”

    莫里背着西瑞尔,丢下怀里的救生艇,再次拔.出了手中的剑:

    “西瑞尔,你还记得有一天晚上,你跟我说,要陪我一块死吗?”

    “以后不要再随随便便做这种承诺了,因为很可能会成真。”

    西瑞尔所说的莫里自己逃生这种可能性完全不成立,这一路走过来,莫里早就已经看清了。这些人,他们的目标是船上的所有人,无论贵族平民,雄虫雌虫,他们全都不会放过。

    西瑞尔还是挣扎着从莫里的背上下来了,他手里攥着脉冲枪,尽力不拖累莫里。

    只是那脉冲枪已经用了一路,现在能量早就掉到了最后一格。

    莫里摆出了与之殊死一战的决心,七八名亚雌武士一拥而上。

    西瑞尔手中的枪很快就能量耗尽,莫里全程防守还要保护西瑞尔,肩背上受了不少砍伤。

    正当他们已经快要完全陷入到绝望境地之时,远处忽然传来了鸣笛声。

    豪格斯星球海上巡逻警卫队的鸣笛声!

    正在游轮上实行大清洗任务的亚雌武士们第一时间收到了撤退命令,只好纷纷收起手中的剑,拖起地上受伤或阵亡的同伴迅速撤离。

    时间倒转回大约半个小时之前,盖文将前夫和两位家主全交给了克莱尔守护,他自己提着一把脉冲枪,从游轮后方杀了出来。

    脉冲枪能量耗尽,他就夺了武士剑,一路厮杀,直杀进了游轮的驾驶舱。

    在这里,游轮的驾驶员已经尽数倒毙,只剩下了一名副船长,刚从昏迷中苏醒过来,还在垂死挣扎。

    他一见盖文冲进来,就好似看到了希望,迅速抓住盖文的裤脚:“扶我一把,我还有办法……”

    盖文忍着身上的伤痛,把血几乎快要流干了的副船长扶了起来,扶到了驾驶台旁。

    副船长拼尽了最后一丝力气,在驾驶台上进行操作,最后成功将求救信号发送了出去。

    信号发出去之后,副船长便已经到了油尽灯枯的状态,他硬熬着一口气不死,等着那救援的鸣笛声响起。

    盼着等着熬着,每分每秒,直到那梦幻般的声音终于来到,副船长转过头来对着盖文点点头轻轻笑了笑,然后头就垂了下去。

    盖文伸手探了探副船长鼻息,发现已经断了气。

    盖文将副船长尚有余温的尸身平放在了驾驶舱的地面上,他自己也脱力坐在了旁边,依靠着一张座椅,闭上了眼睛。

    这周遭宛如噩梦一般的情状,盖文惟愿自己能够快点醒过来。

    *

    维加利睁开眼睛之后,发现他正躺在快艇舱室的床上,他的床边坐着一个男人。

    维加利几乎可以不用眼睛去瞧,只是闻着他身上的信息素味道就能确定,这个家伙正是文森特。

    因为他的信息素非常特别,是蛇莓果味道的,那是一种酸甜清新的气味,只是闻多了,总会有种中毒的错觉——蛇莓与刺莓果实高度相似,但蛇莓有毒。

    发觉到维加利已经苏醒,文森特亲亲热热地就凑了上来,伸出一根手指,指尖轻轻摩挲过维加利眉心处被脉冲枪打中的部位,那里留下了一个泛红的印子。

    文森特调笑:“你醒了,我的小蜻蜓。是你首次出马,顺利得过头所以太得意了吗,就马失前蹄了?”

    维加利拨开他的手坐了起来,懊恼了半天,挤出来一句:“狡猾的雄虫。”

    文森特低低的笑了:“你在说谁?”

    维加利:“所有雄虫,包括你。”

    文森特挑了挑眉:“这话,我倒确实无法反驳。”

    文森特是维加利活过的这二十四年来所见过的,最狡猾的雄虫,没有之一。

    甚至,在第一次见面的时候,他根本就不是个雄虫!

    维加利前线战场率手下造反失败被俘,功过相抵后以叛徒罪判处三十年监.禁。

    最初,他是被收押在一处偏远星球的军事监狱里,那里面全是和他差不多的□□。

    那里看管松懈,几乎是隔三差五的,他的狱友们就要搞一次越狱。

    但是维加利对此毫无兴趣,因为哪怕是越狱成功了,逃出去,也依旧是要面对这个恶心的特权阶层压迫的世界罢了。

    后来随着战事结束,联盟内部经济资源吃紧,维加利就被一路辗转,送到了首都星的伦巴顿监狱收押。

    因为是首都星,监狱条件有所提高,在这里坐牢的犯人身份也和以往有所不同了。

    伦巴顿监狱里,像他这样的军事犯罪者很少,多数是各种金融经济犯罪,他的新狱友们在进监狱之前,很多都是非富即贵的。

    维加利就是在这里,遇见了他的室友文森特。

    首都星的监狱条件很好,一些犯罪情节极其严重的罪犯,会被单独收押,住进单人或双人牢房。

    维加利的罪名很重,但还没到穷凶极恶的程度,因此在双人牢房。他在还没有见到文森特的时候,就已经听说了,文森特之前有三任室友,在维加利到来之前,全都不明不白地自杀了。

    这位似乎专克室友的亚雌,被安排过来与维加利同住。

    维加利一直以为文森特会是一个凶恶的杀人犯,是他逼死了自己的室友,结果见面之后,他大吃一惊。

    文森特是个俊美的青年,温文尔雅风度翩翩,几乎像个贵公子。

    他的罪名当然也不是杀人,而是网络犯罪,文森特是一名骇客,高级程序员。

    初与文森特接触的那段时间里,维加利就一直怀疑文森特的所有身份都是假的,他的外貌长相言谈举止,没有一处像亚雌,反倒是像个信息素味道极浅淡的劣质雄虫。

    因为他从类没有见过哪个亚雌,会像文森特这样,油腔滑调地调戏他。从见到维加利之后的每分每秒,他无时无刻不在抓住机会向维加利示爱——哪有这么荷尔蒙过剩的亚雌!

    直到后来某一次,维加利突发交尾热,文森特释放出信息素抚慰了他,在与之结合的那一刻,维加利才终于确认,文森特果然是个雄虫!

    这个雄虫,他不知道使了什么手段,骗过了所有的狱警,甚至骗过了监狱的系统,伪装成亚雌,和他住进了同一间牢房!

    有过肌肤之亲后,维加利无可避免地注意起了这个雄虫,他亲眼见证着文森特是如何施展手腕,内外串通上下勾结,最后成功破译了伦巴顿监狱的警卫系统。

    一夜之间,这位犯罪天才就从伦巴顿监狱向社会输送了上百名不同领域的罪犯。

    他说服维加利跟随他的话语是,跟我走吧,去把这个世界扫平成一片废墟,然后在废墟之上,重建一个新世界。

    维加利觉得,他定然是受了那蛇莓果味信息素的蛊惑了,否则他绝不可能真的一路跟着他来到了这里。

    文森特走到旁边去,提出来一个箱子,打开来,里面是一整套的纹身工具。

    维加利:“你做什么?”

    文森特熟练地戴上手套开始消毒,笑着回答维加利:“想在你的身上,留下一个专属于我的印记~”

    第130章 第 130 章

    戴维再次有意识的第一时间里, 他觉得自己的耳畔一直回响着阵阵虫鸣声。

    那声音很轻,很脆亮,并不聒噪, 甚至像一支催眠的曲子,直飘进了他昏沉沉的梦里。

    而后, 他的意识开始清醒聚拢起来,那虫鸣声逐渐变成了模糊的人声, 像是在窃窃私语般。

    戴维艰难地抬了抬他沉重的眼皮,好容易睁开了, 那光线又实在亮的他难受,便又闭上了。

    但是床边一名亚雌护士捕捉到了戴维的小动作,惊喜地对旁边的医生说:“醒了!戴维先生醒了!”

    被他称作医生的那个穿白大褂的男人,走过来先是看了看旁边设备上显示的各项生命体征数据,然后轻轻呼唤戴维:“戴维先生, 您现在听得到吗?”

    戴维缓缓睁开了眼睛, 慢慢适应眼前的亮度,勉强张了张嘴:“听得到……”

    “经过进一步观察, 病人现在各项体征数值回归正常水平,意识清醒, 由此判断, 已经脱离了危险, 可以考虑转入普通病房了。”

    戴维躺在床上, 内心一片茫然:病房……他在医院?

    轻轻抬了抬自己的手,戴维看见自己的手背上正在输液, 指尖上还连接着维生设备。

    但是戴维还是有些不太明白, 他怎么会在医院里呢。

    戴维问旁边的护士:“我怎么住院了?”

    护士安抚他:“您现在刚醒过来,还需要多休息, 医院现在很安全,外面就是警察,您可以放心在这里治疗。”

    答非所问,戴维心情低落下来,之后他就马上想起了什么,向护士询问:“我老婆呢?”

    戴维不清楚自己怎么跑到医院里来了,但是他直觉,艾伦斯肯定也在医院里。

    按照艾伦斯的脾气,他躺在病床上,艾伦斯绝不可能不陪着他,现在艾伦斯不在,极大可能是,艾伦斯恐怕也在住院。

    可是护士听不懂什么是老婆,就小声地问了一句:“医生,病人找老婆,什么是老婆啊?”

    医生也听不懂,他们这个世界里没有这个词汇,于是医生就告诉他:“先生,您先休息,等您状态稳定了,就能找老婆了。”

    戴维直接坐了起来,拔掉手上的输液针头,穿着病号服光着脚就跑出了病房。

    病号刚才还昏迷不醒,现在一睁眼,说跑就跑,等医生护士反应过来的时候,戴维已经跑门外边去了。

    回过神来的医生护士忙不迭地跟在后面追,这戴维也不知道才刚醒是哪里来的那么大精力,撒丫子在前面跑,后面穿白大褂的那两个追都追不上。

    戴维其实并不是跑,他是找,他就在医院的走廊里来回窜,一间一间地推开病房门,看看里面有没有他的艾伦斯。

    好几次他都已经被医生给从后面按住了,戴维回过身来,从医生的身后掀起白大褂的后摆,往前一罩,把医生的头蒙住之后,脱开束缚继续挨间病房地找。

    最后忍无可忍的医生,再也顾不得戴维的身份有多么高贵了,直接叫来几个助手把戴维给合伙摁住了。

    医生气喘吁吁地问他:“戴维先生……您这到底是要干什么呀?不要搅乱医院的病房秩序啊,其他病人也是需要休息的。”

    被齐力制服住的戴维还在挣扎:“我找我老婆!”

    他自己说完了之后,又忽然想起了什么,改口:“我找我雌君。”

    恍然大悟的医生长舒一口气:“您早说呀,来您先把鞋穿上,我带您去找。”

    听了医生的话之后,戴维一下子就老实了,他乖乖地把鞋穿上,刚穿完就催促医生:“快带我去,快点。”

    医生也得先从自己的光脑里翻医院的住院记录,接着就查到了艾伦斯的入院治疗病历,他翻看了一会,最后斟酌着开口:“戴维先生……您的雌君现在,情况可能有一点不好,希望您能做好心理准备。”

    有一点不好……戴维不敢往深了去想:“快带我去!”

    医生后来终于领着戴维去见了艾伦斯。

    那是一间普通的单人病房,戴维还没进去,只是站在门外透过门上的小窗,一眼看见艾伦斯就坐在房内的病床上。

    艾伦斯的病房有一扇很大的窗,窗外树木青翠,艾伦斯就静静坐在那里,望着窗外一动不动。

    他的床边克莱尔也在,一直故作轻松地找话题和艾伦斯聊天,只是艾伦斯好像不怎么理他,坐在那里的身形始终没有动过。

    医生给戴维打开了病房门,戴维走进去急切地呼唤了他一声:“艾伦斯……”

    脸色最先出现变化的是克莱尔,他猛然站了起来,脸上一副“大事不好”的神色。

    戴维瞄了他一眼,没有理他,而是亲热地走上前去找他的艾伦斯。

    于是戴维就亲眼目睹着艾伦斯,在听见他那声呼唤之后,僵直的身影像是被吓了一跳似的抖了一下,继而艾伦斯就转过了脸。

    还是那张戴维熟悉的巴掌大的有着尖尖下颌的可爱面孔,只是现在的气色有些苍白,也许是生病的缘故。

    戴维见到那张脸的第一时间,就露出了一个和煦的笑容,他迫不及待地想伸出手去抱抱他的艾伦斯。

    但是艾伦斯接下来的反应,却像一把尖锐的刀,生生划裂切割开了二人重逢时应有的细腻温情。

    艾伦斯转过脸来瞧见他时,仿佛是看见了什么可怕的怪物一样,惊恐地哭叫了一声,随后身体便开始向着远离戴维的方向躲藏。

    他一直往床边角落里藏,动作又急又慌,一个不慎,竟然直接从床上掉了下去,输液的针头被带动着一下子拔了出来,药水滴滴答答地撒了一床。

    戴维都惊呆了,满屋子的人一见这情形,一下子全都忙着上手去拉起艾伦斯来,戴维也要冲过去帮忙,却被后面赶到的盖文给拦住了。

    “戴维先生,艾伦斯先生的状况才刚刚稳定下来,您现在这个时候,还是暂时不要出现在他面前比较有利。”

    戴维困惑迷惘着,不知所措地被盖文从艾伦斯的病房中给请了出去。

    戴维一边被推着往外走,一边恋恋不舍地回头张望,他看着艾伦斯泪流满面地被克莱尔从地上搀扶起来,手背上输液针被拔出来回了一汪鲜红的血。

    那血刺得戴维眼睛疼,他被医生和盖文拉着往外走,喃喃地问:“到底怎么了?他怎么了?我怎么了?……”

    戴维被带回了自己的病房,他这一路都在拼命地回想,回想他在失去意识之前都做过什么。

    他只记得那是凯森的生日派对,他和艾伦斯在派对上,在那个璀璨又华丽的水晶音乐厅里,他教艾伦斯跳太空步。

    后面发生了什么,戴维继续想,脑袋就开始疼了,他不记得了,一点印象都没有。

    戴维坐在自己的病床上,他脑中闪过无数种可能,最后他问盖文:“我是不是干了什么?”

    盖文也犯了难,不知道该怎么向戴维解释,于是就转过身来请求医生:“请将戴维先生雌君的状况和他自己的情况,详细讲一讲吧,病人也有知情权。”

    医生点头答应了,他调出艾伦斯的病历来,告知戴维:

    “戴维先生,您与您的雌君是两天前的凌晨时分,被警方送到医院来紧急救治的,经过我院的努力,目前您与您雌君的身体状况已经开始明显好转。”

    “按照病历中的记载说明,您的雌君在入院时,疑似遭遇了恶性袭击。身体多处软组织损伤;全身信息素腺体轻度损伤,信息素排异反应严重;生殖腔轻度撕裂,经□□提取检测分析,您的雌君在入院前,曾遭遇性.侵害。”

    戴维听完医生的汇报之后,登时就红了眼眶,他哑着嗓子:“这不可能!他是艾伦斯,他厉害着呢!他不愿意,谁能伤害他?……”

    医生沉默着往下划了划报告的界面,最后告诉戴维:“您的雌君体内残余物检测,确认它的来源是,您。”

    戴维愣了一下,他立刻扭过脸去望向盖文,想从他认识的盖文这里得到更确切的答案。

    然而盖文却告诉他:“那天我和克莱尔冲进去的时候,房间里,只有您和艾伦斯先生。”

    他们的话以及艾伦斯的反应,似乎都相互映证了,戴维不可置信地抱起了自己的脑袋,他想不起来,他一点都想不起来他干了什么。

    医生开始继续说明戴维的情况:

    “您被刚送来医院的时候,抽血检测,您体内的信息素浓度是正常值的13倍,同时您的身体里还被检测出了一种叫做玛尔哚因的违禁成分。”

    “玛尔哚因,在上个世纪时曾经一度被广泛应用于各类雄虫服用的保健品中,据说这种成分能够在短时间内促进雄虫信息素的大量分泌,因此广受上层雄虫追捧。玛尔哚因也在很长一段时间内,被视为提升雄虫魅力的灵药。”

    “但是在新世纪,随着医学领域技术的不断进步发展,玛尔哚因的一些副作用开始广为人知。”

    “曾有生物学家利用原生虫态甲壳虫做过实验,当处于繁殖期的雄性甲壳虫摄入玛尔哚因的量达到一定比例之后,性情就会变得异常暴躁残酷,会在交.配过程中,对配偶产生攻击行为,严重者甚至会杀死、吃掉体弱的雌性配偶。”

    “这一实验结论,直接导致玛尔哚因被全线封禁,目前市面上合法合规的药品制造厂都绝不可能生产包含玛尔哚因成分的药物。”

    “因此戴维先生您体内的违禁药品成分来源极有可能是违法途径所得,目前医院已经向警方备案,警方也在全力调查药品来源,若戴维先生是遭人陷害,相信在不久之后,定能还您清白。”

    戴维此时反倒是冷静下来了:“警察在哪,我亲自去和他说,我知道这药是哪来的。”

    他站起来就要往外走:“无所谓了,麻烦去告知一声凯森,我从今往后,都不会再和他来往。他不再是我二哥,我也不是他弟弟。”

    盖文从旁提醒:“戴维先生,凯森阁下他,已经过世了。”

    第131章 第 131 章

    戴维对自己失去意识之后所发生的一切巨变一无所知。

    当盖文对他讲述整个游轮屠杀事件的过程时, 戴维注视着盖文,这才发觉盖文的双手都缠着绷带。

    戴维隐隐的内心仿佛有些触动,但是仔细去感受盖文话语中的内容, 却像是听了一个事不关己的故事。

    戴维打开光脑,找到了新闻媒体对这起事件的报道, 那些文字、图片,熟悉的遇难者名单, 戴维一路看下来,却始终觉得这就像是假的。

    没有亲眼见证, 是无从想象的。

    戴维浑浑噩噩地接收了这些信息,他消化了许久,这中间也有警察来访过,戴维梦游似的接受完了调查,最后向盖文提了个要求:“陪我去见见凯森。”

    游轮恶性屠杀事件受害者名单遍及整个贵族阶层, 全网震惊, 事件正在调查中,经过法医解刨之后, 凯森的遗体就收敛在豪格斯星球大都会的一处殡仪馆内。

    戴维拖着虚弱的身躯,穿戴整齐去见了这位二哥最后一面。

    盖文上手掀开了凯森尸体上覆盖的白布一角, 露出了凯森的尸身面貌。

    凯森已经出现了死后的虫化现象, 他的面目和生前已经有所不同, 半边面部长满了於紫色的尸斑, 脖子上有个鹌鹑蛋大小的血洞,凯森全身上下所有的血, 都是从这个洞里流干的。

    凯森尸体瞧着有些可怖, 尤其是那已经异化了的面孔,依稀还有着一些戴维熟悉的影子。

    戴维瞧了一眼, 阖上眸子,点点头,盖文就把白布重新盖了回去。

    到此,戴维的情绪才像是落了地,他才开始有了些实感。

    凯森就这样潦草的死了。

    像电影落幕,繁华退场,在凯森二十五岁生日的这天,他被金钱装点华丽缤纷的命途终结掉了。

    戴维最初的怨恨退却之后,忽而有些惋惜,因为剧情没有像他预想中的那样上演,他没料到这个配置昂贵的家伙居然只是个路人甲。

    戴维曾经是真心实意地构想过,想象凯森是个难缠的BOSS,他要跟这位二哥轰轰烈烈地斗一场。

    战幕还没拉开,就结束了,戴维有些遗憾。

    他没有在殡仪馆中逗留太久,此地阴冷庄穆,他的身体不允许他长期停留。

    戴维只是过来确认一眼罢了,他不可能停在凯森的尸身旁哭哭啼啼地留恋告别。他与凯森的兄弟情缘不过短短几月,还体味不到那种自小一起长大的深厚手足之情。

    戴维只是感到唏嘘,当他走出殡仪馆时,外面是正午,赤恒星的光照得他几乎要睁不开眼睛。

    在这茫茫的温暖白光抚耀下,戴维混混沌沌地想到,他不信神明,但他相信因果。

    视他人性命如草芥者,必将也如草芥一般死去。

    戴维匆匆赶回了医院,将自己的病房搬到了艾伦斯隔壁。

    戴维决心不再去管那些外界的社会上的事情,有警察过来,他配合着调查就是了,他现在满心只想着,要把他们家的小日子过好。

    假如,还能过好的话。

    戴维不敢去看艾伦斯,因为艾伦斯现在别说是看见他的脸,哪怕只是听见戴维的声音,闻见戴维的气味,都会出现应激反应。

    所以戴维自从搬进了艾伦斯的隔壁,不管做什么,动作都是轻手轻脚的,他甚至不敢大声和医生护士说话。

    艾伦斯过去非常迷恋戴维的信息素味道,但是现在排异反应严重,一点果香味都闻不得,克莱尔甚至都不敢吃水果了。

    艾伦斯在他的病房里痛苦挣扎,戴维就安静地躺在隔壁的病床上,轻轻闻了闻自己身上洗过四五遍澡后的气味,确定了几乎完全闻不出信息素味道之后,他才敢把克莱尔叫过来问话。

    克莱尔站得离他远远的,生怕自己沾上一点戴维的味道。

    他是亚雌,他对信息素不敏感,沾没沾上他自己意识不到,只能通过物理方式来躲避。

    克莱尔心里也在埋怨戴维伤害了艾伦斯,但是盖文却和他说,戴维现在内心也是同样的痛苦。

    克莱尔才十八岁,他是个亚雌,不受荷尔蒙控制,所以不是很明白雄虫与雌虫之间的那点羁绊,就夹在戴维和艾伦斯之间,左右为难。

    “我哥他,现在每天,不吃也不喝,全靠营养剂维持着。每天醒着就是发呆,坐在那里,呆一会,就开始掉眼泪。睡觉睡得多,但是半夜总是醒,像是做噩梦吓醒的。”

    克莱尔想了想,补充了一句:“我哥当初刚退役那会,也这样。”

    戴维点点头:“知道了,你回去吧。”

    克莱尔走后,戴维靠在病床的床头上,问系统:“我没来这里的时候,原来那个戴维对艾伦斯不好,他会这样吗?”

    系统翻了翻原文情节:【不会。】

    【主角艾伦斯虽然是美强惨的人设,但他整体上,还是挺想得开的。他最想不开的,就是他退役前的那场败仗,毕竟是死了好多人呢。】

    所以,戴维现在给艾伦斯造成的创伤,几乎能比得上那场败仗了。

    戴维半躺在病床上,眼见着外面的光明晃晃地透进来,也许就是太亮了,所以衬得空气都稀薄起来,戴维觉得自己的每一下呼吸,都变得艰难了。

    他开始疯狂想念那个就住在他隔壁的艾伦斯,他踌躇了许久,才串通了克莱尔随时给他通风报信,他这才悄悄地,蹑手蹑脚地,站在门外远远地看艾伦斯一眼。

    这才没几天,艾伦斯就瘦了一圈,他就那么不声不响地,抱着膝盖坐在那里,蜷缩成了一团。

    这一眼看的戴维心里堵得难受,几度想推门进去,手搭在门把手上,攥紧又放开。

    不知道病房里的艾伦斯是不是有感应,戴维在外面瞧了他一会,艾伦斯慢慢地就从双臂之间把头抬了起来。

    戴维紧张地呼吸一滞,随后身体抢先思维一步,转身跑回了自己的病房里关上了门。

    病房里就他一个,他也什么都不管了,自暴自弃往地上一坐。

    那个凯森,实在是这世界上少有的祸害,死都死了,活着的人却还要因为他不得安生。

    戴维低下头去,看见自己眼前的地板上,蓦然砸出来两朵小水花。

    他摸了摸自己的脸,这才意识到,那水滴原来是他无知觉时掉下来的泪珠子。

    艾伦斯可能不会爱他了,想到这一点,戴维顿时觉得胸腔里都空落落的了。

    “我为什么会这么难过?”戴维举起双手,看着自己的手心,盯着眼泪滚落在上面,滑过掌心纹络。那水珠起初是烫的,而后变成凉浸浸的一点。

    那点滚烫的,冰凉的,全都不多不少地,倾泻进戴维空荡荡的胸腔里去了。

    艾伦斯要是不爱他,他就会死,戴维悲戚万状地冒出了这种想法。

    随后,是系统跳出来拯救了他:【不会的~】

    系统在试图和他讲道理:【任何人,失去另一个人的爱,都不会死,因为您还可以去获得其他人的爱~】

    戴维后背倚靠在门上:“那还不如死了呢。”

    说不通,系统君挠挠头,不再说话了。

    戴维问他:“你知不知道,我为什么会这么难过,只是因为,我预感到我快要死了吗?”

    系统君倒也坦率:【知道呀,因为您爱他。您现在的症状,跟失恋了差不多,和死不死的没多大关系,失恋会觉得难过,是很正常的……】

    系统小嘴叭叭地就开始给戴维讲有关于情感和人生的道理,结果戴维最后只听进去了系统的第一句话:

    因为他爱他。

    戴维愣住了:“系统你刚才说什么?你再说一遍。”

    系统:【啊?哪句啊,我,说了好多,不记得了。】

    戴维:“你说我爱他。我……爱他?”

    系统愣了半晌:【啊……所以,您自己不知道吗?】

    戴维:“不是你让我去攻略他的吗?我一直,不都是在做任务吗?”

    系统君都急了:【谁让你去攻略他了!你天天正事不干,跑去跟主角谈情说爱,我都不稀罕说你,你怎么能把这么大一口锅,扣在我的脑袋上呢!】

    【我这么小的一个像素人啊,要背你这么大一口锅!天呐,我要冤枉死了!这系统没法干啦!我要辞职!】

    戴维也认真起来:“你们这的套路,不都是穿书攻略主角吗?这个剧情没有跑偏。”

    系统:【你第一天穿过来的时候,我跟你说了什么你还有印象吗?】

    戴维回想了一下:“你让我,写代码,直播,赢取书中角色的喜爱值,喜爱值会转化成存活值,活下去……”

    系统:【幸亏你还记得,来你和我说说,我哪句话让你去勾搭艾伦斯了?】

    戴维:……

    没有吗?书中角色,不包含艾伦斯?

    系统吐槽他:【从一开始,系统给你安排的剧情推进道路就是,和你的那些穿书前辈们一样,通过直播然后火爆全网,成为万人迷,然后一步一步,变成人生赢家。】

    【谁知道你半路为什么要想不开去攻略主角,你现在连直播都不播了。你小日子天天过得跟蜜里调油一样,连系统是哪个都想不起来了,现在可倒好,失恋了,拉我出来做挡箭牌!气死我了!】

    【我今天,就是要把话挑明了,摆在这!你这个家伙,你就是打从一开始就是见色起意,你就是一见钟情啦你这个嘴硬的糊涂蛋!】

    【是你抛弃了原来的套路,把心思都集中在了艾伦斯一个人身上,把存活值的涨跌都寄托在他身上,你知不知道,这种投资的风险有多大!】

    【天天浓情蜜意的是你,担惊受怕的是我!】

    【你还想让我背锅,你!做!梦!】

    第132章 第 132 章

    豪格斯星球的天气, 有时就是变得很快。

    几分钟前还是晴空万里,结果云朵不声不响地聚拢在一块,挤着推着, 憋黑了脸,乌沉沉地罩住了一整片天。

    医院病房外有一处小小的池塘, 雨水起初落在那池塘水里,还是一圈一圈的滚圆。

    骤而就下得急切了, 节奏全被打乱,水面被一层一层地敲碎。

    电闪雷鸣里, 池塘一隅也掀起了沸腾巨浪。

    雨绸缪,风摇晃。

    屋外是雨,雨势狂草乱舞;屋内是戴维,心绪纷乱如麻。

    雨声噪噪切切,大珠小珠地狂倾了一阵, 没多时, 竟然刷地一下就停了。

    这雨来得猛烈,去得干脆。

    雨下的最大那会, 戴维闷声不吭地坐在那里,听着那瓢泼雨水砸的池塘稀里哗啦, 一阵不停的势头, 就好像是在他的心上炸开了花似的。

    他爱艾伦斯……戴维想着这个念头, 犹豫不决着, 脑袋和胸腔里,就跟外面的雨一样, 乱七八糟的。

    后来雨停了, 戴维心绪也跟着雨歇云收,他确定了, 想明白了。

    没错,他爱艾伦斯。

    这株从心头里倏然开出来的明媚花朵,才刚绽放,戴维的欣喜不过闪过去几秒钟,就开始有了零落之态。

    艾伦斯还会爱他吗?

    想到这个问题,戴维的心口里,闷恻恻地揪了起来。

    在他没有意识到他的爱情降临时,他以为这不过只是一场攻略游戏;在他意识到他的爱情来到了之后,它就变成了一出默剧,一出独角戏。

    他与艾伦斯之间,现在像是隔了一层结界,他只能在他的这一边,在这间病房里,在这只属于他的舞台上,反复地兜着圈子。

    就像个困兽,他这个曾经信心满满,掌控一切的家伙,如今也成了爱情的困兽了。

    艾伦斯就在他的隔壁,他却要独自打发这漫长的空寂时光。

    戴维从前很爱打扮,他知道艾伦斯爱他的鲜亮体面,所以总是打扮的精神漂亮。

    但是眼下他连艾伦斯的面都见不上了,戴维也就没了打扮的心思,天天都只穿一件蓝条纹的病号服,两三天才刮一次面,下颌一圈总是青青的,倒是真有几分当初流浪画手唐的落拓之风了。

    落拓程序员戴维,总要给自己找点事情做,不然就得直视他心上的那个血淋淋的孔洞——无法和艾伦斯见面这件事,就如同是在他的心上剜走了一角,留下那鲜血淋漓的血肉模糊的,让戴维独自去品味。

    戴维从病房的床头柜抽屉里翻出了那块蝴蝶怀表,在他失去意识时,这块表遗落了,并且再次摔裂了表壳。

    清理现场的警察发现了它,连同其他财物,在来医院走访时一并归还给了戴维。

    戴维把其他的东西都扔掉了,从凶案现场回来的物件,不吉利,但是戴维留下了这块破怀表。

    戴维闲来无事,就把程序调出来,修补好了表身代码上的bug。

    修复完全之后,戴维将怀表拖在掌心里,看着那表盘上的蝴蝶纹印,指针咔哒咔哒地转动,心上的孔洞猝然就痛了一下。

    戴维把怀表塞进了枕头下面,他的头隔着枕头枕在怀表上,似乎仍然能听见那咔哒咔哒声。

    戴维先是困顿地想到,系统好像至今都没有把最初的那百分之五的存活值给他加上去,也不知道那像素小人是不是把这事给忘了。

    毕竟那系统君小小的,脑容量肯定也大不到哪里去,而且它是一堆程序写出来的东西,程序运行的时候,难免会出现bug。

    但是戴维现在不想把系统君叫出来问这件事,因为他不想看自己的存活值面板,他不想看见那堆数字,鲜明清晰地提醒他,艾伦斯的爱意在下降。

    之前说好了的,余生所有的时间都要共度,可是现在只有戴维一个人,咔哒咔哒。

    戴维打开了医院病房配的电视,翻来翻去发现能看的节目十分有限。

    戴维不想看新闻,也不想看伦理肥皂剧,就只好开始看昆虫大百科的纪录片。

    然后纪录片开篇讲的就是,一种巴塔利甲壳虫的远古近亲甲虫的生存繁衍。

    求偶期的雄性甲壳虫抱着一颗浆果去讨好雌虫,像个孔雀开屏一样,在雌虫面前跳舞。

    戴维看着看着,不知怎么的,就代入进去了。

    屏幕里一对虫虫配偶恩爱,戴维在屏幕外抱着枕头掉眼泪。

    戴维正哽咽着,刚要把脸埋进枕头里无声嚎啕一阵,盖文就在外面敲了门。

    戴维赶紧把眼泪抹掉,关上电视,眼圈鼻头红红的,招手让盖文进来。

    盖文进门后轻轻带上门,小声汇报:“昨天夜里睡了个整觉,今天状态不错,刚才能吃进去流食了。”

    戴维不见艾伦斯,克莱尔和盖文一天好几次地往他这里跑,和戴维汇报艾伦斯的状况。

    最近几次,都是好转的迹象。

    戴维听见盖文说艾伦斯能吃东西了,就欣慰地点点头,又见到盖文似乎最近憔悴了不少,便对他说:“这段时间,辛苦你了。”

    盖文脸上却显露出了一丝羞惭:“其实艾伦斯先生这边,主要是克莱尔在照顾……我的前夫,他也在住院……”

    小棒槌杰克当时在游轮上,被捅了一剑,以为自己要死了,煽情话说了一堆,结果送到医院里又给救活了。

    大难不死的小棒槌见到盖文之后,尴尬极了,但是他没钱,请不起护工,肚子上被豁开个大口子,又不能没人照顾。盖文就只好每天不计前嫌,去给他送送饭擦擦身子。

    盖文内心是惭愧的,戴维当初费了心力帮他离婚争取到孩子抚养权,现在他却在主家有事时,腾出空来照顾前夫。

    戴维倒是没生气:“他是为了救我才受的伤,是我的恩人,我有义务管他。是我这边事情太多给忽略了,我给你一笔钱,去给他请个护工吧,这样你能轻松一点。”

    盖文连忙对着戴维鞠了一躬:“谢谢先生。”

    戴维:“你不用这么拘束,放轻松一点,我想跟你聊聊天。”

    戴维骨子里没有什么阶级主仆观念,盖文在他手底下干活时间长了,戴维本能地就把他当成了自己身边的伙伴。

    盖文虽然外表看着是个男人,但是因为是雌虫,年纪比戴维大些,又生育过,所以气质中自然而然地有一些温柔沉稳的特性。

    戴维出身孤儿院,天然对有母性特质的人有好感,因此在这种伤心孤寂的境遇下,也愿意和盖文亲近。

    不过盖文对于戴维的话,还是有些诧异的:“您想聊什么?”

    他本能地认为,他与那高贵的先生应该没有什么共同话题。

    戴维:“我是你的雇主,按道理,不应该对你的私生活指手画脚。我只是出于一种好奇的心态,想问问你,在经过了那一场生死劫难之后,假如现在你的前夫想要挽回你,你会跟他复合吗?”

    盖文甚至没有多做思考,就斩钉截铁地摇头:“不会。”

    戴维强调:“这是你的私事,不必考虑我的感受,你做任何选择,我都没有关系。”

    盖文:“这就是我自己的真实想法,不会。”

    戴维认真起来:“你爱过他吗?”

    盖文沉默了,踌躇许久:“爱过的。”

    盖文脸上的神情,似乎昭示着他的思绪正飘荡回了一个久远的时光里:“我们是彼此的初恋,刚结婚的时候,感情也是很好的……”

    戴维下了结论:“你直到现在,其实也仍然爱着他。”

    盖文羞愧地低下了头,怕戴维指责他,说他是个贱骨头。

    “你爱他,但是却不会和他复合了,是因为,他在后来的时间里,伤透了你的心吧。”戴维怅然感慨着,似乎意有所指,“感情这种东西,果然不是一成不变的,命途中充满了变数,也许今天的爱侣,明天就是陌路人……”

    随后,他像是想起了什么,收敛起情绪,话锋一转:“雌虫都是这样吗?”

    盖文好像忽然明白了戴维与他谈话的用意,于是就直白地告诉戴维:“雌虫与雌虫也是不同的,每个人的情况不一样。”

    “先生,也许您从一开始,就选错了聊天对象。我只是一个离了婚的雌虫,您从我这里,只能得到失败的情感经验。”

    戴维勉强扯出一个笑来:“我只是觉得,你比我年长,看待问题或许会更通透。”

    盖文苦涩一笑:“您太看得起我了,我要是真活得通透,怎么会过成之前那个样子。”

    戴维也觉得场面滑稽起来,便也跟着笑了,他们两个感情失败的家伙,在这里互相取经,取来取去,都是失败经。

    盖文笑够了,认真地告诉戴维:“反正,现在的情况都已经这么糟糕了,不如就从心所欲地再大胆一回,万一会有转机呢?”

    万一会有转机呢?

    这句鼓励就此刻在了戴维的心里,他在送走了盖文之后,心中一直颠来倒去地想着这句话。

    入了夜,戴维翻来覆去也睡不着。

    他独守空床一周多了,身边没有艾伦斯,他就没有睡踏实过。

    戴维干脆就从床上爬了起来,蹑手蹑脚地,走到了对面的墙那里。

    这面墙的另一边挨着的,就是艾伦斯的床头。

    戴维把自己的后背贴到了冷冰冰的墙面上,恍惚间有种和艾伦斯背靠背的错觉。

    他用自己的体温,把墙面都给捂热了,戴维微微侧过身去,把耳朵也贴在了墙上。

    墙体也是会传声的,戴维一厢情愿地想着,说不定就能听到一丁点艾伦斯的声音呢。

    万一艾伦斯做了噩梦,呼喊他怎么办?

    戴维暗暗下了决心,只要他听见艾伦斯叫他,他现在立马就冲到隔壁去。

    第133章 第 133 章

    戴维屏住呼吸, 仔细地聆听。

    后来他贴在墙上的那半边脸都被墙体冰的有些麻木了,戴维也没听到艾伦斯那边有什么动静。

    艾伦斯没有喊他……大概是睡得熟了,连梦都没做。

    艾伦斯能好好睡觉, 这是好事情。

    戴维自我安慰着,收回了耳朵。

    他在室内沉黑的夜里, 鼓足了勇气:“系统,我现在的存活值是多少?”

    系统面板跳了出来, 系统君给他报数:【亲,据查询, 您现在的存活指数是百分之七十哦。距离清零还远得很呢,系统建议要认真生活,热爱生命~】

    戴维愣了一下:“多少?”

    系统君提高了音量:【七十!】

    戴维曾经一度以为自己的存活值或许已经降到了及格线以下,结果系统告诉他,还有七十。

    他迅速点开存活值面板查看了一番, 确实是七十, 一分不多一分不少。

    系统君看他一副不相信的样子,就开始给他算明细:【原本您的存活值是九十五, 这其中有来自主角艾伦斯的七十分,凯森的二十分, 以及杂七杂八的五分~】

    【现在由于凯森这一角色的死亡下线, 就导致他提供的喜爱值全部清零, 另外您这段时间几乎不和外界来往, 所以那杂项的五分也掉光了。因此,您现在, 就只剩下艾伦斯的七十分了~】

    “艾伦斯的分数, 原来是多少?”戴维又问了一遍。

    系统:【刚才已经告诉您了呀,七十。从头到尾都是七十, 一直都是七十,好久之前涨到了七十之后,就再也没掉下去过。】

    戴维像做梦一样呢喃了一句:“没掉?”

    系统肯定:【没掉。】

    戴维忽然哽咽起来,嗓子就哑了:“他还爱我?”

    “出了那种事之后,他现在那个样子,他还爱我?”

    系统自觉见多识广:【有没有一种可能就是,艾伦斯现在的痛苦,有一部分就来源于,‘他无法接受自己还爱着您’,这个事实呢?】

    戴维几乎是一瞬间就想到了盖文。

    盖文在他与杰克的婚姻中吃尽了苦头,最清醒理智的做法,当然就是离开他。可是爱情的当局者,哪有真正的清醒。

    戴维转身就离开了自己的病房,来到隔壁艾伦斯的病房门外,握着门把手,试探性地拧了一下,出乎意料地,门竟然就开了!

    克莱尔这个马虎蛋,晚上陪床睡觉都不知道锁门!

    万一有他这样的坏人溜进去怎么办!

    戴维竭力压制住自己紊乱的呼吸,轻手轻脚地走向病床。

    克莱尔就躺在病床旁边的那张小小的折叠床上面,戴维进来时,他还没有睡着,迷迷糊糊地听见好像有声音,就坐了起来,揉揉眼睛看见个模糊的人影。

    克莱尔被吓了一跳,刚要喊,就被戴维一把捂住了嘴。

    “我,是我!别叫唤!”戴维用气音告诉克莱尔,克莱尔认出了戴维,顿时也小心起来,谨慎地点点头。

    戴维把捂着克莱尔嘴巴的手收了回去,克莱尔也用气音告诉戴维:“刚睡着,你小心一点。需不需要我帮忙开灯?”

    克莱尔指的是床头上的小夜灯,现在房间里乌漆嘛黑的,戴维好不容易进来一趟,不开灯什么也看不见。

    戴维却拒绝了:“不用。”

    戴维害怕灯一亮,艾伦斯就会醒。

    艾伦斯要是醒了,看见他,又该难过了。

    “哦。”克莱尔应着,又躺了回去。

    以前戴维和艾伦斯感情好的时候,跟个连体婴一样,恨不得天天长在一块。

    这一连多少天没见面了,克莱尔心想,这好不容易见一回的,人家要是亲亲抱抱什么的,他在旁边看着多尴尬,索性就躺下继续睡觉。

    戴维尽力放轻动作和呼吸,坐在了艾伦斯床边。

    戴维在暗处待的久了,眼睛已经适应了夜晚的光线,所以就算不开灯,也能把艾伦斯瞧个大概。

    戴维盯着艾伦斯的脸,眼睛只能看清五分,剩下的五分要靠往日回忆来填充。

    现实与回忆交叠在一起,又是那张十分生动的脸孔。

    戴维伸出手去,想要摸摸艾伦斯的脸,摸摸他又见尖削的下颌,但是手停在半空,始终也没落下去。

    戴维犹疑了半晌,还是把手缩了回去。

    他见不到艾伦斯的时候,心里的孔洞是缺块肉的疼法;现在见到了,却觉得那孔洞似乎还有变大的趋势,牵拉撕扯着,让他透不过气来。

    艾伦斯也在受着和他一样的痛楚吗?

    不,艾伦斯所承受的还要更多,因为戴维至少生理上是完好的,艾伦斯的身体也在受着伤痛。

    可是艾伦斯他又做错了什么呢,艾伦斯不过是爱他,所以就给予了戴维伤害自己的机会。

    戴维坐在艾伦斯床边无声抽泣了起来,他当时为什么就不能警惕一些呢?

    戴维活了二十七年,所得的爱并不多,他百般算计谋求,只做享受甜美果实的那一个。

    所以现在这般,是对他过去的惩罚吗?

    要惩罚那就只惩罚他还不够吗,为什么要牵连他的艾伦斯。

    戴维在艾伦斯床边枯坐了一会,最后实在也没有忍住,就俯下身去,蜻蜓点水般,轻轻吻了吻艾伦斯紧阖的双眸。

    这一吻,大概稍微能缓解一下这几天的相思了。

    戴维偷偷亲完,就像做贼似的起身跑了。

    病床上,只留下了一个艾伦斯。

    他在听着戴维的脚步逐渐远去之后,就睁开了眼睛。

    他抬起手,在自己的脸颊上摸了一把,触感潮湿冰凉。

    戴维刚才亲他的时候,把眼泪滴到他的脸上去了。

    艾伦斯将摸到戴维泪水的那只手合握放在胸前,蜷起身体,颤着肩膀,怕被克莱尔听到,于是就咬着被角哭了起来。

    他的身体现在不听自己使唤,从戴维一进来,他听见戴维的声音那一刻开始,他被子下面的身体就在不可自抑地发抖。

    他用尽全力地假装睡熟了,却差点在戴维凑过来的那一瞬间破功。

    他无法面对戴维,他不知道他们之间该怎么办。

    ……

    第二天,戴维专门把病号餐中,早上的酸奶、中午的水果拼盘都省了下来,用来贿赂克莱尔。

    克莱尔一边用牙签扎着水果蘸酸奶吃,一边向戴维汇报艾伦斯的情况。

    “很正常……”嚼嚼,

    “早上起来也没感觉有什么异常……”嚼嚼嚼,

    “应该就是没有发现吧。我哥最近睡眠质量挺好的。”

    戴维趴在旁边盯着他吃东西:“你咽了再说话……你确定你哥没发现我吗?”

    克莱尔拍着胸脯跟他保证:“肯定没发现!他现在见了你不可能这么平静,应该就是医生开的药里面有安眠成分,所以睡得熟。”

    戴维:“那我和你商量件事。”

    克莱尔又扎起一块水果放进嘴里,腮帮子鼓鼓的:“尼港。”

    戴维:“咱们两个今天晚上换换,你这几天也没个正经床睡,今天晚上你来我病房床上睡,我去替你守着艾伦斯。”

    克莱尔直接拒绝了:“那不行,一晚上肯定会被发现的。”

    戴维:“发现了,后果我自己担着。”

    克莱尔权衡了一下,还是摇头:“我不干。”

    戴维把克莱尔面前的果盘直接端走了:“你不干就别吃了,把你刚吃进去的吐出来。”

    “哎——”克莱尔举着牙签急了,“你也没说吃了你的东西就得帮你干活啊,我还以为你就是好心给我吃呢,你怎么这样!”

    戴维威胁他:“你干不干?”

    克莱尔把牙签一放:“我不干!”

    哪能为了一盘水果一盒酸奶就把他哥卖了。

    戴维下达最后通牒:“确定不干?”

    克莱尔不肯让步,戴维就把他撵了出去。

    被赶出去的克莱尔气得要跺脚,仰起头一口气把剩的半盒酸奶全喝了,暗暗发誓,再也不给他通风报信了。

    结果当晚,他照顾着艾伦斯睡下之后,他自己刚在小折叠床上躺下来,戴维就招呼都不打一声地,抱着被子枕头硬把自己塞了进来。

    克莱尔大惊失色,又不敢嚷嚷,只好用气音虚张声势地喊:“你出去!”

    戴维把被子往地上一扔:“我不!”

    克莱尔拿戴维一点办法都没有,他一个亚雌,长得还没有艾伦斯高挑,在戴维面前就跟个没发育完全的小鸡仔一样。

    戴维往病房里一杵,克莱尔怎么推搡都没能把他轰出去。

    戴维就像个不动瘟神一样,克莱尔单方面的输出,一点杀伤性都没有。

    最后克莱尔生气了,决定再也不管他们之间的破事,于是这爱记仇的枯叶蝶,扭脸扛着折叠床就跑了。

    戴维腹诽了一阵,这克莱尔心眼比针尖还小,一个执事,简直无法无天,连床都不给他留,让他睡地板。

    真是岂有此理!

    不过好在那地板还算干净,戴维把枕头往地板上一丢,直接躺在了艾伦斯的病床旁边。

    戴维拉起被子盖在身上,左滚一圈,右滚一圈,将那床被子卷在了自己身上,把自己裹得像个茧一样,直挺挺地躺在那。

    地板当然没有床舒服,但是在艾伦斯身边躺下来之后,戴维只觉得心中快乐极了。

    戴维深而缓地呼吸吐纳,捕捉着空气中属于艾伦斯的气味。

    天一亮他就走,绝对不让艾伦斯发现他,戴维一边感受着艾伦斯在身旁,一边这样愉快地计划着。

    计划完毕,戴维轻声说了一句:“晚安,我的小蝴蝶。”

    戴维刚把眼睛闭起来,在他的头顶上方,忽然传来了艾伦斯久违的声音:

    “别睡地上,会着凉的。”

    第134章 第 134 章

    戴维下一秒就掀开被子一跃而起, 扑到了艾伦斯的病床上,艾伦斯惊慌失措地抓起被子就往头上蒙。

    艾伦斯在被窝里抖得厉害,带着哭腔地恳求戴维:“你回去吧!”

    戴维双手撑在艾伦斯身体两侧, 俯身注视了他一会,最后对艾伦斯说了一句:“我好想你。”

    隔着一层被子, 戴维听见下面的艾伦斯发出了一声清晰的抽泣声。

    戴维伸出手,拉住艾伦斯的被角, 想把它掀开来,但是微微使了点力, 没有拉动。

    艾伦斯的手紧紧攥着被角,戴维拉不动被子,就去抚摸艾伦斯露在外面的手指。

    艾伦斯的手指是凉的,戴维掌心覆上去,那手瑟缩了一下, 然后就攥得更紧了。

    戴维的掌心触到了一环比艾伦斯的手指还要凉的东西, 黑暗里,戴维的指腹摩挲了几番, 发觉那是艾伦斯戴在无名指上的戒指。

    系统没有说谎,艾伦斯就是还爱他, 艾伦斯连他们的结婚戒指都没舍得摘下来。

    戒托上欧泊石的那点凉意简直透进了骨髓里, 艾伦斯是个傻瓜。

    戴维曾经恼怒于艾伦斯爱他爱得太少, 现在却心痛于艾伦斯爱他爱得太多。

    戴维这样想着, 心窝里一热,隔着被子就把艾伦斯从床上捞了起来, 抱了个满怀。

    被子里的艾伦斯, 就像一尾搁浅的鱼,在戴维怀里胡乱踢打挣动起来, 但是戴维就是不撒手。

    戴维没有进一步的动作,就只是那样抱着他。艾伦斯挣扎了一会,像是累了,没有了力气,窝在戴维的怀里,慢慢就老实了。

    “疼……”艾伦斯含糊着嚷了这么一声,轻轻巧巧地让人真恨不得把心都掏给他。

    戴维拉下怀里的被角,露出了艾伦斯的脸来,艾伦斯果真是个野气又伶俐的猫儿,刚露了面,就抱着戴维啃了一口。

    这一口正落在戴维的肩膀上,隔着蓝条纹的病号服,牙齿透过了布料,硌在皮肤上,痛感起初是闷钝的,而后变得逐渐明晰尖锐。

    艾伦斯咬着戴维肩头的肉,眼泪砸在戴维的病号服上,温热的湿意氤氲开,戴维轻拍着艾伦斯的后背:

    “你要是能解气高兴,怎么咬都行,我皮糙肉厚我不疼……”

    艾伦斯却慢慢松了口,隔着一层被子,哆里哆嗦伸出手去,回应了戴维的拥抱。

    他们之间没有话语交流,只是拥抱。

    期间克莱尔曾返回过来一次,借着窗外的寥落星光,看见一对坐在病床上拥抱的模糊轮廓,先是一惊,刚要喊,接着又迅速意识到了什么,连忙捂住嘴,随后他就被盖文给拉出了房间。

    在经过了长久的依偎拥抱之后,怀里的艾伦斯逐渐平静下来,身体不再瑟缩。

    戴维先开了口,嗓音有些低哑:“恨我吗?”

    艾伦斯过了好几秒才回答:“恨。”

    戴维笑着把脸埋进艾伦斯的脖颈间:“恨就对了。”

    艾伦斯:“我允许你给我一个理由。”

    戴维诧异:“什么理由?”

    艾伦斯:“你可以对我说,你是喝醉了,你不是故意的。你给我一个理由,这次,我就原谅你。”

    戴维终止了与艾伦斯的亲昵,他扶着艾伦斯的肩膀认真起来:“艾伦斯,没有这种理由。”

    “伤害就是伤害,不要给伤害你的人找理由。”

    “这次是这种理由,下次就会有别的借口。就算你爱我,也绝对不能放任我肆无忌惮地伤害你。”

    艾伦斯眼泪汪汪地别扭着:“你总得给我个台阶下吧,谁要听你这种大道理。”

    “我们才刚结婚几天,我们的关系难道就要这样完蛋了吗,以后我们就做一对怨偶?”

    戴维还在坚持:“我只是希望你能够明白,你首先是你自己,然后才是我的爱人。”

    艾伦斯盯着戴维看了一会,点点头:“对,你说得对,我是我自己。”

    “那我现在就代表我自己,我要打死你!”

    艾伦斯说完就把戴维给扑倒在了病床上,用被子把戴维一蒙,隔着被子就开始揍他。

    戴维在被子里面,象征性地呼喊反抗:“救命啊~谋杀亲夫啦~~”

    艾伦斯揍他跟挠痒痒一样,艾伦斯呼哧呼哧地修理了他一顿,最后累瘫在一边,戴维嘻嘻哈哈地把被子一掀,艾伦斯气的抓起枕头砸他。

    艾伦斯的身体一活动,思维也跟着活络开了,他躺在戴维身边,喘着气休息了一会,等到胸腔的起伏逐渐小下去,他问戴维:

    “是不是因为凯森?”

    戴维拉起艾伦斯刚才揍他最使劲的那只手,吻了吻手背,没有接话。

    艾伦斯将戴维的态度视作了默认,他诧异着询问:“你为什么向着他?”

    戴维:“我没有向着他,我只是不想让你去怨恨一个死人。”

    艾伦斯惊得挣扎着坐起来:“他死了?”

    戴维肯定:“是的,他死了。就在我们出事的那天晚上,游轮遭遇了袭击,他死了。”

    “对死人的怨恨是无解的,你恨我,可以打我一顿出气;可是你恨一个死人,你拿他毫无办法。”

    眼下他与艾伦斯之间的情况,通常的做法应该是,戴维告诉艾伦斯这件事情里面所包含的来龙去脉,把责任推诿到凯森身上,成功转移艾伦斯的怨恨,他与艾伦斯和好如初。

    但在戴维的逻辑中,这种做法基于的出发点,是戴维爱自己甚于爱艾伦斯。

    极力证明自己的清白,让爱人愧疚,去恨一个无解的死人。

    这种事,他做不到。

    就算诱因是凯森的药,但是施暴者是他自己,他怎么可能清清白白。

    他无所谓艾伦斯愿不愿意跟他和好,他只希望艾伦斯能好过。

    艾伦斯反驳戴维:“怎么会毫无办法?他埋了吗?”

    戴维思索了一番:“还没有,要配合警方调查取证完之后,将遗体运送回首都星,然后才下葬。”

    艾伦斯:“他什么时候埋,你跟我说一声,我去刨他的坟。”

    戴维忽然意识到,他之前的思虑纠结,可能都是无用功。

    戴维起身把床头上的小夜灯拧开了,艾伦斯问:“为什么要开灯?”

    戴维:“我想好好看看你。”

    艾伦斯:“我不想看你,关灯。”

    戴维牵起艾伦斯的手:“还恨我?”

    艾伦斯:“不是……你多少天没刮胡子了?”

    戴维:……

    戴维摸了摸自己的下巴,毛茬确实有些扎手:“昨天早上刮的,竟然长这么快吗?”

    艾伦斯控诉他:“你昨天晚上跑来亲我的时候,胡茬就扎到我了。”

    原来昨天晚上艾伦斯就发现他了!

    戴维拉着他小媳妇的手,感觉自己就像个大老粗:“士为己悦者容,我这几天光顾着想你了,咱俩也不见面,我打扮好了给谁看去。”

    艾伦斯嫌弃地抽出手:“你不刮胡子邋里邋遢地好像个流浪汉。”

    戴维这时才后知后觉地意识到,艾伦斯好像是个颜控。

    于是戴维就只好双手合十贴在额头上给艾伦斯赔罪:“我以后绝对不这样了,我保证注意个人仪表。”

    赔完了罪,戴维又重复了一遍:“让我好好看看你吧。”

    艾伦斯刚开始还有些紧张,他深呼吸,放松了一会,重新在戴维面前躺了下来:“看吧,不要钱。”

    戴维俯下身去,开始解艾伦斯病号服上的扣子,艾伦斯紧张地一把抓住他的手:“不行……”

    戴维抚摸着艾伦斯的头发宽慰他:“我没那种想法,我不干什么,我就是看看。”

    艾伦斯坚持了一小会,还是妥协了,把手松开,让戴维去解他的衣服扣子。

    戴维把艾伦斯胸前衣襟的扣子都除掉之后,把衣服掀开来,这才看见了艾伦斯的上半身缠着许多匝绷带。

    从脖子,一直到胸口,一道一道地缠下来,几乎看不见裸.露的皮肉。

    艾伦斯是冷白皮,绷带又是煞白的,密密麻麻一丝不透地裹起来,轮廓起伏全都严严实实地挡住了。

    戴维伸手在那绷带上抚摸,顺着脖颈喉管,一路向下。

    戴维记得医生说,艾伦斯的腺体全都有不同程度的损伤,于是就凭着记忆,抚上了那腺体的位置,打着圈地感受那纱布的粗糙质感。

    戴维:“疼吗?”

    艾伦斯摇头,但是他躺在那里,衣襟敞着,薄弱地带明晃晃的露出来,这让他不由自主地紧张起来,又开始发颤。

    “冷?”戴维感受到艾伦斯的颤抖,匆忙把衣服又给他盖上了。

    艾伦斯摇头:“不冷。”

    那就是害怕,戴维无声地叹了口气:“我打的?”

    “不是……”艾伦斯自己把扣子又给扣了回去,“你咬的。”

    就因为是咬出来的伤口,所以才可怕。

    戴维如果是用刀用枪,用一切武器去攻击艾伦斯,都不会让艾伦斯感到害怕。

    可是戴维偏偏是用咬的。

    咬和打,是两种不同的动作,它的意义不同,所带来的心灵震慑也不相同。

    那种原始的兽.性的撕咬攻击,会唤醒一种久远时代里,艾伦斯的蝴蝶先祖被巴塔利猎食者捕获吃掉的恐惧。

    也许就是这种血脉压制,那天晚上让艾伦斯恐惧得无以复加,甚至毫无反抗的余地。

    戴维低下头去,把额头贴上艾伦斯的肚子:“我竟也真的变成毫无理性的虫子了。”

    “平时你换药什么的,都是克莱尔帮你吗?”戴维轻声询问。

    “上半身是克莱尔,下半身……我醒过来之后,就没让克莱尔给我擦药了,都是我自己来……毕竟不是小时候了……”艾伦斯忸怩起来,“你看也看完了,早点回去吧,我今晚还没擦呢。”

    戴维坐直了身子:“药在哪?”

    艾伦斯并拢双腿:“你干什么?”

    第135章 第 135 章

    气氛尬住了, 戴维眨着眼睛:“我……我……我想……”帮帮你。

    得寸进尺!

    艾伦斯脸涨得通红:“你走!”

    “好嘞,有事你喊我。”戴维讪讪地站起身来,磨磨蹭蹭地挪出了病房。

    跟以前, 到底还是不一样的。

    戴维悲怆地一边往外挪一边这样想,感情这东西得慢慢修复, 不能着急。

    戴维离开了艾伦斯的病房之后,就把门给从外面带上了。

    他深呼吸了一次, 一扭头,差点被吓得在艾伦斯的病房门口蹦起来。

    克莱尔和盖文就一声不吭地站在墙根那盯着他, 大晚上的,一转身就对上两高两低四只雪亮亮的眼睛,着实是把他吓了一跳的。

    还是克莱尔先开了口,气音也压不住的失望:“你这也不行啊,我看电视上演的, 没你这样的。”

    “床我都给你扛走了, 我哥都心软了,多好的机会, 我还想让你留下睡一晚上呢,你怎么让撵出来了?”

    克莱尔太失望了, 他为这个家操碎了心, 奈何戴维根本带不动, 一点都带不动。

    盖文扯了扯克莱尔的衣服, 示意他别这么说,他宽慰戴维:“慢慢来, 已经比之前好很多了。”

    戴维转身就要往自己的病房里走:“回吧回吧, 现在我这有两张折叠床,不嫌弃的, 今晚你们就在我这睡……”

    戴维前脚都还没迈进自己的病房里,后脚他就听见隔壁的病房里传来了轰隆一声响。

    戴维的脚步顿住了,他略侧过脸来:“什么声音?你们听见了吗?”

    克莱尔和盖文反应了一会,随后盖文猛然意识到:“艾伦斯先生!”

    克莱尔立刻转过身去往艾伦斯的病房跑:“哥!”

    三人冲进了艾伦斯的病房里,却只见到床头小灯开着,床上是空的,不见艾伦斯。

    这种单人病房里,为了方便病人,是配有卫生间的。

    戴维冲到卫生间门前,拉开门一看,艾伦斯就穿着病号服趴在卫生间的地上,两只拖鞋左边一只右边一只,都不在脚上了,他的手里还攥着一管药膏。

    “哥!”克莱尔大喊一声就要冲过去把艾伦斯扶起来,但是盖文往里面瞧了一眼,确定艾伦斯只是摔倒之后,就拎着克莱尔的后衣领,把他给拽走了。

    戴维走进卫生间里,把地上的艾伦斯捉起来,往腿弯里一抄,横抱着出了卫生间,把他放回了床上。

    “怎么弄得?”戴维紧张地检查艾伦斯身上有没有新添的伤口。

    艾伦斯刚才被摔蒙了,眼前直冒星星,这才反应过来,身体开始隐隐作痛起来:

    “我准备去里面擦药的,卫生间地板瓷砖那块好像有水,我没看清,踩上去就滑倒了……就是摔了一下,肉疼,骨头没事。”

    艾伦斯揉了揉被摔的地方,抬起另一只手来看了一眼手上的药膏,刚才摔那一跤,他受到惊吓手里一使劲,药膏管子被他给攥破了,白花花的药膏挤了一手。

    戴维把他手里的药膏取下来,扯了两张纸巾给艾伦斯将手擦干净。

    艾伦斯懊恼起来,有些无所适从,他现在身体笨拙的太厉害了,上个卫生间都能摔一跤。

    戴维安慰他:“没事,是医院护工的问题,病人用的卫生间,竟然没有清理干净地板上的水,明天我给他们医院里反映一下。”

    “你这个,是擦过了还是没擦?”戴维拿起那管破损的药膏,里面还剩下了大半,但是管体已经破掉,药膏应该很快就会氧化变质。

    艾伦斯难为情地回答:“没擦,我才刚进去就摔了……”

    “那这一管现在还能用一次,等明天就不能用了,得让医生重开一份。”戴维把那管药拿在手上,情真意切地恳求,“让我帮帮你吧。”

    艾伦斯惊慌地摇头,伸手就要去夺戴维手上的药膏,戴维把药膏藏到身后去,用近乎哀求的语气重复了一次:“让我帮帮你吧。”

    “到现在为止,我还什么都没有为你做过。”

    艾伦斯这次不肯妥协了,很执着地不愿意让步,戴维拉起他的手,贴在脸上蹭:“让我为你做点什么吧……”

    艾伦斯眼泪都掉下来了:“你让我怎么把那种地方的伤口露出来给你看啊!”

    那地方和身上的伤又不一样,身上伤得再重,缝合一下,上点药,包起来,外面看着也不会觉得有多么可怕。

    可是那种地方,根本没办法包扎,只能定时的清洁擦药,艾伦斯每次自己看到都觉得样子恶心可怕,怎么能露出来给其他人看呢。

    戴维凑过去吻掉艾伦斯的眼泪:“我不是别人,我是你的配偶,你受伤也是因为我,我有义务照顾你。”

    “以后如果有了宝宝,你刚生产完,也是需要我这样帮你的,没事的没事的……”

    戴维经过一番努力,终于哄得艾伦斯在他面前躺了下来,戴维上手帮忙往下褪病服裤子的时候,艾伦斯抓住裤腰挣扎了一下,戴维安抚着他,最后还是成功地褪了下来。

    戴维起身从床头上取来了那盏小夜灯凑近了照明,艾伦斯觉得羞耻,就闭上眼,把手背搭在眼睛上。

    戴维的手握上艾伦斯的脚踝,推开,借着小夜灯的亮度,这才看清了那道隐秘伤口的模样。

    医疗鉴定中的轻度损伤,与平时认知中的受伤程度会有些出入,所以艾伦斯这里的伤情,比戴维想得要重一些。

    那非常娇嫩的地方,被撕裂了个口子,后续虽然接受了治疗,但是仍然无可避免地在发炎肿胀。

    这都是戴维摧.残蹂.躏后的结果,这创口的情状看得戴维心中像被针扎了一下似的,开始刺痛。

    戴维取来辅助上药的工具,用镊子夹起棉球先给伤口消毒,棉球沾了消毒药剂,冰冰凉凉的,刚碰着那皮肤,就激得艾伦斯躲了一下。

    “别怕,很快就好。”戴维安抚好艾伦斯,把药膏挤到棉棒上,开始动作缓慢轻柔地把药涂抹到那创口上面。

    “按道理,都这么久了,应该结痂了的。你不让克莱尔给你帮忙,每天就自己弄,处理不好,这都发炎了。”

    艾伦斯还保持着手背搭在眼睛上的姿态,一动不动地接受了戴维帮他上药的全程。

    “以后要擦药,你就喊我,我过来给你弄。”戴维嘱咐他。

    艾伦斯沉默不语地提上了病服裤子,把衣服上的褶皱都捋平之后才开口:“伤口结痂以后,就会像一条黑乎乎的虫子,你看了不恶心吗?”

    戴维他有什么资格恶心啊!

    戴维搂住艾伦斯:“我们不都是虫吗?”

    艾伦斯固执地嘟囔:“我不是……”

    戴维:“你就是!你是虫,我也是虫,我们都是虫;你是我的虫,我是你的虫。”

    “你的一切都是我的,你的伤口就是我的伤口,你的虫就是我的虫,哪有人看见自己觉得恶心的?”

    艾伦斯从牙缝里挤出来一句:“我是蝴蝶……”

    戴维:“蝴蝶没发育之前,就是一条毛毛虫~”

    艾伦斯气得又把他修理了一顿。

    艾伦斯揍完戴维之后,已经是深夜,他困劲上来,也就没了力气再去撵戴维走。

    于是戴维就蹬鼻子上脸地,和艾伦斯钻进了同一个被窝。

    戴维之前信息素一下子分泌过量,导致现在几乎不再分泌信息素了,而且他每天因为要跟克莱尔打交道,所以洗澡也洗的勤快,身上完全没什么信息素味道。

    这也是艾伦斯现在慢慢地能接受他的重要原因,戴维深知这一点,所以在怀中的艾伦斯睡着之后,戴维却睡得并不踏实,他神经质地反复嗅闻自己,害怕自己会泄出一点刺莓果的味道来。

    这手忙脚乱又哭又笑的一夜,终归还是过去了。

    这一夜里,艾伦斯睡得前所未有地平稳,克莱尔的睡眠质量也得到了大幅提升——戴维跑去和艾伦斯挤同一张床,然后他就霸占了戴维的病床。

    虽说他平时确实总嫌弃戴维,但是那困顿午夜里,谁会嫌弃一张柔软又宽敞的床呢,克莱尔躺在上面开心地打了好几个滚,然后愉悦地睡去。

    直到第二天顶着鸡窝头被戴维从床上薅了起来。

    “脏小子!你把你的口水都滴到我的枕头上了!”戴维万分嫌弃地把枕头给扔了。

    因为发质太软,所以只要睡觉不戴睡帽,头发就会炸的克莱尔抓了抓脑袋烦躁地从戴维的床上爬起来,打着哈欠地去隔壁准备洗漱。

    但是临走之前,他特地多看了戴维一眼。

    戴维已经冲完澡洗漱完毕,身上虽然还是穿着病号服,但是仪表已经打理得服服帖帖,胡茬全都刮得干干净净,就连鬓角也修理整齐了。

    现在,他正站在卫生间里,对着镜子,左手发胶喷雾右手梳子的,给自己的头发做造型。

    顶着鸡窝头的克莱尔:……

    克莱尔又环顾四周,打量了一番,确定这是在医院里。

    “先生,您今天,这是打算出院吗?”克莱尔诧异。

    戴维虽忙,倒也还是搭理他的:“不出院,你有事?”

    克莱尔小声嘀咕:“我还以为这是要出院了呢,不出院,瞎臭美什么呀……”

    戴维手中动作停了:“你嘀嘀咕咕说什么呢?”

    “没事,您忙着。”克莱尔随便搪塞了一句,就走出了戴维的病房。

    克莱尔懒懒散散地回到了艾伦斯的病房里,洗漱完之后就拉着盖文去医院餐厅里吃早餐。

    途中,克莱尔像是想起了什么,他问盖文:“雄虫是不是一种天生就特别爱臭美的生物?”

    盖文:“不是吧,分人。”

    克莱尔点点头:“我就知道,谁会跟他一样,和雄虫群体没关系,他就是自己特别臭美。”

    盖文疑惑:“你在说谁啊?”

    克莱尔:“还能有谁,咱家不就那一个雄虫。”

    盖文这下算是明白了,戴维从前是体面的先生,但是前两天整日魂不守舍地,根本没有打扮的心思。

    现在听克莱尔说,又开始“臭美”了,这个讯号分明就是,两位家主有和好的迹象。

    这是好事情,盖文低下头去笑了一下,最后告诉克莱尔:“我以一个过来虫的经验证明,处于求偶期的雄虫,确实都是爱臭美的。”

    克莱尔忽然心血来潮,他笑嘻嘻地装模作样用肩膀捅了捅盖文:“好哥哥,那以你一个过来虫的经验……”

    “假如我是一个雄虫的话,就我这样的,能有那种又高大又漂亮的雌虫喜欢我吗?”

    “能吗能吗?”

    盖文对上克莱尔那双探求的眼睛,诚实地回答他:“你把你眼角上的那颗眼痂擦掉,说不定还有点希望。”

    第136章 第 136 章

    戴维给艾伦斯换了护工, 每天病房清洁打扫消毒都亲自盯着,绝不允许之前卫生间地板有水渍残留这种事情再度发生。

    艾伦斯就在戴维、克莱尔与盖文的多重照料呵护之下,日渐康复。

    戴维起初只是一天两次的过来给艾伦斯擦药, 艾伦斯开始觉得很羞耻,总是扭扭捏捏, 戴维为了让他放开一点,于是就变着花样地夸他。

    夸他粉粉嫩嫩地特别漂亮。

    戴维第一次夸的时候, 可是不得了,擦完药的艾伦斯直接把自己包进被子里不出来见人了。

    戴维怎么喊都没用。

    后来, 戴维又多夸了几次,艾伦斯就,习惯了。

    艾伦斯最后每次擦药都闭着眼睛躺在那装死,听着戴维把他夸得像朵花,脸颊烫的要着火一样。

    他拿这个没皮没脸的流氓毫无办法。

    戴维这段时间, 也是尤其地爱招惹艾伦斯, 哪怕惹得艾伦斯又羞又恼地揍他,他也依旧乐在其中。

    戴维其人, 有自己的分寸。

    不分场合不分对象地耍流氓,那叫猥琐, 扰乱公众秩序, 应该抓起来;和艾伦斯独处时, 跟自家小媳妇耍流氓, 那叫情.趣。

    他和艾伦斯都年纪轻轻的,新婚燕尔, 搞点情趣日子才叫过得有滋有味。

    至于艾伦斯一恼了就要修理他——艾伦斯怎么可能会真下手揍他呢。

    艾伦斯每次拳头落在他身上, 手掌从他脸上擦过去,都把戴维修理得眉开眼笑。

    艾伦斯爱他, 三分力都不舍得用;好像是在打他,其实就是虚张声势,自己累得出一身汗,戴维一根毛都没伤着。

    在艾伦斯的纵容之下,戴维愈发地爱闹他了。

    闹一闹,艾伦斯也能活动活动,总比一直躺着不动强。

    活动多了,饿的就快,吃饭也有胃口。

    艾伦斯从前有心病,吃饭像个猫儿;来了这里住院,胃口更加小,跟个小鸟都有一拼了。

    戴维之后除了每天帮忙擦药之外,还要监督着艾伦斯吃饭。

    医院配好的营养餐,虽然味道上过于清淡了,但是好在营养均衡全面,戴维就连哄带骗地诓着他吃。

    连续吃了几天之后,连克莱尔这么迟钝的家伙都能明显察觉出来,艾伦斯的气色好多了。

    时间一晃,他们就在医院里足足住了半个多月。

    警方的调查到了什么阶段,戴维不太清楚,只是偶尔从新闻里获知,这半月中,陆陆续续地抓了上百号人进监狱。

    为了配合警方取证调查,凯森的遗体在豪格斯星球的殡仪馆里也冷冻了半个多月。

    凯森一奶同胞的大哥乔伊不忍亲弟弟死后还要受这份苦楚,略花了点心思令警方放凯森的遗体回家。

    因此,作为三弟,戴维不得不跟随着凯森的日程进度结束了住院,准备一路护送二哥的尸身回首都星。

    接到贝斯特家允许他回家的消息时,戴维靠在床头上冷笑了一声。

    趴在他怀里的艾伦斯也非常不满:“活人还要将就死人。”

    戴维摸着艾伦斯的头发:“死都死了,以后没机会跟我们争了,就先不和他们计较。”

    有什么好计较的呢,事实上,乔伊这种态度才是正常的吧。

    之前他从凯森那里获知,老公爵在他婚后不久就中风了,所以他两个哥哥才有机会把他踢出家门。

    现在,公爵家实际上就是他的大哥乔伊说了算。

    戴维的大哥但凡有心思想拉拢一下与戴维之间的兄弟情,也该装模作样地一早把戴维配偶两个接回首都星接受更好的医疗。

    而事实上,乔伊完全对戴维他们不闻不问,一心只想着自己的亲弟弟,戴维还在住院,也得立马出院护送凯森的遗体回家。

    戴维心里明白,他是个小妈生的,他虽然之前没经历过这种家庭环境,但他至少看过电视。

    一般原配的孩子,对这种跑来分资源的半血缘兄弟姐妹,都是天然有敌意的。小妈生的,在他们眼中,就和野种差不多。

    戴维可以理解,但是不代表他能够原谅。

    在临出院的前一天,戴维去探访了与他在同一家医院里住院的杰克。

    医院里养了这半个多月,小棒槌杰克的身体也有明显好转。

    戴维去看望他时,他甚至已经能够亲自下床去迎接戴维。

    尴尬是难免的,小棒槌到现在也还是有些记恨戴维算计他。

    只是生死线上挣扎过一遭,虽然不算是改邪归正,但是杰克的心态确确实实是已经有了些许转变。

    戴维在病房中与他客套寒暄着,预备给杰克曾施与他的这份恩情,做个了断。

    戴维:“我听盖文说,你欠了不少赌债。你救我一命,我替你把债务还清,从今往后,我们互不相欠,希望你也不要再来打扰盖文和卡尔的生活。”

    杰克却对戴维说:“不,先生,如果您真的想要报答我,就请换个方式。”

    戴维本能地警觉起来,他担心杰克贪得无厌:“什么方式?”

    杰克:“我希望戴维先生,可以替我找一份工作。”

    戴维讶然地挑了挑眉,听着杰克继续自我推销:“我做不了什么体力活,但我是正经金融学院毕业的,之前在豪格斯星球的一家投行做经理。”

    “我的业务能力是可以的,我只是染上了赌,家底积蓄全赌进去了,债主找到了我公司里来。我的上司怕我被债逼急了对公司动歪脑筋,所以找借口把我开除了。”

    “我没有坑过公司的东家,但是在业内,我的名声全坏了。凭我自己,怕是这辈子都翻不了身,所以,我想请求戴维先生,我想重新开始,求您给我一份工作吧。”

    戴维微微蹙眉:“你的意思是……”

    杰克:“您可以在您的手底下,帮我安排一份差事吗?”

    戴维坦言:“我不敢用你。”

    杰克苦涩一笑:“这倒也是正常的。”

    下了牌桌之后的杰克,观感确实与之前有所不同。

    贪欲会令人面目全非,抛却掉赌徒身份的杰克,说起话来,倒也是条理清晰。

    “我明白,以您这样的身份,身边肯定不缺人才,没有必要冒险,用我这么个有黑历史的伙计。”

    “但是先生,您要做事,身边肯定是需要其他人的。您怎么就能确定,您之后用的其他人,在面对诱惑时,不会犯错呢?”

    “我的黑历史,那也是我的把柄;我的把柄,在您手里。”

    这对话,好像忽然就变得有意思了。

    戴维产生了兴趣:“你的把柄?你是指,盖文和卡尔?你曾经可是为了牌桌赌筹,就把他们都卖给了我的,你觉得我会信你吗?”

    杰克笑了:“您死过吗?”

    戴维倒是没有接话,听着他继续说:“有时候,人活得不太明白,就是得死过一回,才知道什么是最重要的。”

    “我能有机会上船去救您,其实就是冲着盖文去的。”

    “我一无所有,盖文和卡尔就是我的全部了。”

    戴维的身体微微向后一倾,跷起了一个二郎腿,双手十指交扣放在膝头。

    还不够,杰克要打动他,还需要一点其他的东西。

    杰克非常及时地,把这样东西补充上了。

    “您这样的贵人,有时做事,难免身不由己。必要时,我可以去替您做恶人,免得脏了您的手。”

    戴维从口袋里掏出一张名片交给杰克:“养好身体之后,来首都星找我,我替你安排一份工作。”

    这事成了,杰克欢喜地就要去接名片,临拿到手之前,戴维手指一收,让他扑了个空。

    “不过我话先说在前面,刚开始,肯定就只是个小职员,后面能不能得重用,要看你的表现。”

    戴维说完,任由杰克将名片从自己指尖抽走,他站起身来从容离去。

    转眼,就到了他们出院这天。

    戴维的病房里支了一面全身镜,戴维对着这面镜子,在床边脱下了病号服,换上了衬衫马甲西裤皮鞋。

    他换好后往镜子跟前一站,走进他病房中帮忙的盖文,很有眼力地从他身后提着那件西装外套跟了过来。

    戴维从镜中瞧见了盖文的动作,不好拒绝,只好张开手臂接受了盖文的服务。

    手臂顺利地伸进了袖筒里,那件体面又昂贵的西装服帖地套在了戴维的身上。

    戴维穿完衣服之后,又接过了盖文递过来的礼帽往脑袋上一扣,转身迈开步子,潇洒地进了隔壁艾伦斯的病房。

    艾伦斯也在换衣服,克莱尔在帮忙。

    戴维一进去,就顺理成章地接过了克莱尔的活,开始手把手地亲自帮艾伦斯穿衣服。

    艾伦斯从前的衣服,一水的衬衫西裤,没什么新意。

    今天这件,是戴维亲自挑的。

    亚麻色的海盗衫,胸前缀着一圈荷叶领,中间一排细细的绑带。

    戴维在一堆的沉闷设计中间,一眼挑中了这件。

    精巧的荷叶领,就跟花朵似的,正好来称被他像花朵一样娇养的艾伦斯。

    系好绑带,艾伦斯仰起脸来对着他微笑,戴维瞧着他自己也得意起来。

    他是个会养人的,艾伦斯这么个玻璃娃娃,差点就碎了的,回到他手里,养了几天,又光彩照人了。

    戴维心里高兴,手中拿来一根细细的皮带,给艾伦斯束在腰间,不急不缓地这么一勒,艾伦斯的腰身就只剩下那柔韧的一捻了。

    戴维搂过这一捻来,在艾伦斯的唇上采撷了一个吻。

    吻过之后,戴维将额头与艾伦斯轻抵,碰着自己头上的帽檐,戴维的礼帽都被碰掉了,艾伦斯连忙伸手去接住帽子。

    戴维笑着对艾伦斯说:“战衣穿好,准备上战场了,我的上将。”

    这话,戴维不单单是对艾伦斯讲的,也是在对自己说,对死去的凯森说。

    他说,我的好二哥,托您的福,戴维这个公爵家的弃子,又回来了。

    第137章 第 137 章

    贝斯特公爵府, 又名罗敏特宫,是首都星相当有名气的一座地标建筑,它就位于首都星北部的菲迪尔州, 以初代贝斯特公爵罗敏特之名来命名。

    这座城堡式建筑群是个相当恢宏气派的大工程,新式古典主义的华丽奢侈, 能够满足一切对宫殿的想象。

    但是有些出乎意料的是,对于贝斯特家的成员来说, 罗敏特宫其实只是个象征性的建筑,很多时候, 甚至就连公爵本人都不会居住在这里。

    原因极其简单,那就是这座大城堡,它的观赏性远大于实用性。

    在拉贝尔星际联盟帝国建立之初,定都时,这颗首都星还是一颗气候宜人整年都温暖和煦的星球。

    但是随着近些年首都星的运行轨迹开始渐渐发生偏移, 它的整体气候也发生了改变, 最近的几十年间,首都星的冬天越来越漫长, 气温也越来越低。

    已经有几百年历史的罗敏特宫,在建造之初, 供暖系统做的不够完善, 这就导致几百年后的今天, 一到冬季整个罗敏特宫就会变成一个华丽的冰窖。

    其实运用现在的科技手段, 实现全宫智能化供暖并不是什么难事。

    只是贝斯特家的成员们各有各的舒适寓所,有那个给老宅子翻新供暖的经费, 可以去其他地方随便买宅邸了。

    而且罗敏特宫也只有家族里发生重大事件、节日庆典和婚丧事宜的时候供家庭成员短暂相聚这么一个作用罢了。

    所以罗敏特宫的供暖解决事项的提案, 就被一再延后。

    戴维携艾伦斯护送凯森回首都星,也是先回了罗敏特宫落脚。

    不过好在戴维抵达首都星时并不是冬季, 因此那大宅里也并没有特别的寒意逼人。

    戴维与艾伦斯被安排在一处偏厅里休息,戴维主动拉着艾伦斯在那张岁数比他们两个加起来都大的古董沙发上坐了下来。

    戴维贴着艾伦斯轻声询问:“累不累?”

    艾伦斯摇摇头,内心还在回味刚才坐轿辇的感受。

    他们的车子在开进了罗敏特宫的地界之后,就有专门的领事备好了一种特别的交通工具请他们换乘。

    那种交通工具的形制有些像灰姑娘的南瓜马车,鎏金嵌宝华贵非常。只是赶车的并非仙女教母一挥魔杖变出来的老鼠车夫,艾伦斯坐的这款可以自动驾驶。

    艾伦斯和戴维乘坐自动驾驶的轿辇进入罗敏特宫的过程,颇有些梦幻的童话特质。

    戴维眼见着艾伦斯心情很好,精神状态也不错,就放下心来,饶有兴致地打量起了眼前的建筑。

    算起来,这个地方应该可以被叫做原主戴维的老家,但是戴维在原主的记忆库里搜索了一圈,却发现有关于此地的记忆,也只是寥寥的片段,原主对这个老家似乎也是不甚熟悉。

    贝斯特家的产业太多了,童年时代的原主戴维一年里面都要换好几处住所,不可能对每一处都感情深厚,所以在他的潜意识里,“家”是个流动的有些模糊的概念。

    某种程度上,原主戴维与现在的戴维在对家庭的认知方面,是共通的。

    现在的戴维幼时无父无母,流浪过一段时间,“家”于他而言,也是流动且模糊的。

    天壤之别的境遇,却能有着同样的感触,戴维盯着旁边镀金雕刻的桌子,忍不住笑出了声。

    艾伦斯在旁边,小心谨慎地瞥了一眼旁边站在一边目不斜视的仆从,压低声音凑到戴维耳边提醒:“你笑什么呢,那个不归咱们家继承。”

    戴维愣了一下,好一会才反应过来艾伦斯话中的意思。

    他们才刚回来,艾伦斯的小脑瓜里就已经盘算着怎么分家产了。

    不愧是他老婆,就是有远见,他都还没想到这一层呢!

    戴维正和艾伦斯闲闲地聊着天,忽然从外面跑进来一名仆从向他们禀报:“戴维少爷,戈林先生到了。”

    戈林先生是哪位,艾伦斯听着耳熟,一下子却想不起来。

    戴维在脑海中搜索了一下这个名字,锁定了这个人的身份——戈林是贝斯特家长子乔伊的配偶雌君,

    戴维了然地点点头,按照他的习惯性思维,戈林就是他的大嫂,只不过,是个男嫂子。

    戴维带着艾伦斯站起身,做好了迎接这位男嫂子的准备,不多时,戈林果然在仆从指引下款款而来。

    这位戈林,本体是一种名为血漪蛱蝶的红色蝴蝶,平时酷爱穿鲜明热烈的红衣,来衬托他的雪白皮肤和高贵气场。

    但今时今日,他配偶的亲弟弟过世,他不得不配合起自己的丈夫规规矩矩地做了一身丧服打扮,整个人穿着黯淡,连气色都灰扑扑的了。

    所以当他出现在偏厅里,与戴维艾伦斯会面的第一时间里面,戴维与艾伦斯甚至都没有认出他来。

    戈林礼节性地向戴维与艾伦斯问好,艾伦斯嗅到了他身上的玫瑰花味信息素,又看清了那双标志性红瞳,这才确定了,此人正是戈林。

    艾伦斯这边是确定了,戴维那里却像是恍惚了,戴维眼睛一眨也不眨地盯着这位俊秀的男大嫂瞧了好一阵。

    乔伊与他们不亲近,因此戈林和他们平时也没什么来往,双方就是一整个不熟的状态。

    戈林礼貌性地邀请他们:“乔伊直接去了教堂,我们不用管他,先去探望一下雌父与雄父大人吧。”

    艾伦斯应下:“好。”

    转脸发现戴维竟然还在瞧着戈林,他的目光在戈林身上停留的时间未免也有些太久了,于是艾伦斯就抬起一只脚来,踩在了戴维的皮鞋上。

    戴维这才像是回过了神,一脸无辜地望向艾伦斯,艾伦斯表面上倒也没看出生气来,就是瞪了他一眼。

    在穿过罗敏特宫的长廊,去探望戴维双亲的路途中,艾伦斯与戴维是手挽手并排走的姿势,艾伦斯一边走,一边隔着衣料,用指甲悄悄地掐戴维手臂上的肉。

    没用力,但也掐的戴维有点不舒服,他活动了一下那只手臂,苦笑着:“艾伦斯,你怎么了?”

    戴维居然反过来问他怎么了,艾伦斯松开手,干脆就不挽着他了,自己扭过头来,闷声不响地哼哧哼哧往前走。

    戴维快速把自己之前的行为在脑海中过了一遍,然后恍然大悟一般地笑着拉住艾伦斯,他朗声告知走在前面的戈林:“戈林,你先过去,我这边和艾伦斯暂时有些不太方便,要先解决一下,希望你能体谅。”

    戈林略站住,回过头来轻轻颔首表示知道,随后就转过身去继续朝前走了。

    戴维与艾伦斯就单独留在了这条封闭式的长廊里,两侧长廊的墙壁上挂满了各式各样的油笔肖像画。

    艾伦斯压低了声音朝戴维发难:“你一直盯着戈林看什么?有什么好看的!”

    原来当时戴维短暂出神,在颅内操作系统的动作,在艾伦斯看来是一直盯着戈林瞧。

    戴维解释:“我没看他,当时只是凑巧了,我在操作光脑,我的光脑开了隐私设置,所以页面对外不可见。”

    艾伦斯半信半疑:“真的吗?”

    戴维:“真的,没骗你,他是我大哥的配偶,我没事盯着他看什么。”

    艾伦斯疑惑:“好端端的,你当时为什么要操作光脑?”

    戴维望着艾伦斯,唇角微微地翘了起来:“因为我发现了一个不得了的秘密。”

    艾伦斯不清楚戴维神神秘秘地在搞什么花样,戴维就把系统中的一张图片数据拷贝进了光脑显示界面上,调成高清像素,展示给艾伦斯看。

    艾伦斯看了一眼,发现戴维所谓了不得的秘密,就是一张照片。

    照片上的人,是个雌虫,那个眉眼轮廓,确认就是刚刚离开的戈林。

    但是比现在的戈林要青涩,很显然,应该是戈林多年前拍摄的旧照。

    “这是哪来的?你怎么会有他的照片?”艾伦斯诧异地问。

    戴维凑过去,贴着艾伦斯的耳朵,悄声告诉艾伦斯:“不是我有他的照片,是克劳德中尉有他的照片。”

    克劳德中尉……艾伦斯脑海中灵光一闪,他迅速回想起了与戴维的那一次布莱尔星球领地巡视,他们于一片荒原中发现了一架长蘑菇的机甲。

    机甲的主人,正是克劳德中尉。

    “当时,我们在整理克劳德中尉的遗骨,我从他身上发现了一条相片盒吊坠项链,戈林的照片,就是在那个相片盒里发现的。”戴维补充解释。

    “我只见过戈林几面,对他的印象不深,所以当时看见相片,并没有一眼认出那就是戈林来,只是觉得眼熟。”

    “出于习惯,我就顺手把相片拷贝进了光脑里。令我没有想到的是,今天我一见到戈林,我的光脑就弹出了提醒。”

    “就是你认为我是在盯着戈林看的那段时间里,我对戈林的相貌与这张照片进行了比对,智能程序告诉我,他们完全是一个人。”

    艾伦斯呆住了,这确确实实,是个了不得的秘密。

    戴维再次挽起了艾伦斯的手臂,艾伦斯开口:“据我所知,能够放进相片盒吊坠里面贴身戴着的,都是恋人或者亲属的照片。”

    戴维轻笑:“无论是哪一种,艾伦斯,可别忘了,克劳德中尉,是我们的敌对联盟,卡斯诺的中尉。而卡斯诺,与拉贝尔联盟打了十几年的仗,如今虽然停战,但血海深仇恐怕还消解不了。”

    “卡斯诺联盟的中尉,相片盒中的爱人,多年后成为拉贝尔联盟大贵族家长子的雌君。”

    “要不是我们当时突发奇想跑去掩埋那具荒尸,还真想不到今天会有这种发现。如此戏剧性的配置,真是让我不由自主地,就有了一些微妙联想。”

    那种冥冥之中命运被串联起来的感觉,让艾伦斯有些毛骨悚然,他朝着戈林之前离去的方向深深地望了一眼:“戈林是卡斯诺的间谍?”

    戴维伸出一根手指放在唇间,做了个噤声的动作:“嘘,咱们没有证据。”

    第138章 第 138 章

    关于戈林到底是不是间谍一事, 就目前来说,大可以先放一放,对于眼下的戴维而言, 最迫在眉睫的一场小危机,莫过于去和原主戴维的双亲见面。

    其他人甚至就连原主的哥哥, 戴维都可以勉强骗一骗,但是原主双亲这一关……临进门前的戴维, 着实是小小紧张了一把。

    戴维内心隐约浮现的忐忑,似乎被身旁的艾伦斯给捕捉到了, 他一边挽着戴维的手臂往前走,一边好像不经意似的提醒戴维:

    “你之前在楼梯上不小心摔了下去,脑袋磕着碰着在所难免,而且和雌父他们不见面的时间也长了,以前的很多事记不清, 也正常。雌父要是问起来, 你不知道的,可以问我。”

    很体贴的一句话, 戴维听在耳朵里却像误触了什么开关一样,猛地一个激灵就想到了什么。

    只是还来不及将这份稍纵即逝的灵感转化成完整的思绪链, 戴维眼前的门被豁然开启, 他们已经来到了公爵大人的会客厅。

    至此, 那缕灵丝便瞬间无踪无影了。

    公爵大人的会客厅, 也是古典式的高贵典雅,一屋子琳琅满目芳馨馥郁, 一开门就争先恐后地涌入进了戴维的五感, 几乎将他的思维空间都挤压到逼仄。

    戴维深吸一口气,定了定神, 这才看清了这花花世界中的人。

    当真是富贵迷人眼,他这包在金贵好皮囊里的穷芯子,差点就不知道眼睛该往哪里放了。

    戴维没来时,公爵的雌君托兰正坐在天鹅绒缎面椅上与戈林含蓄交谈。

    当仆从将会客厅的大门打开时,这位有着祖母绿色眼瞳的美人一抬头望见了那站在门前的戴维,先是怔了怔,随后便不可置信般站了起来。

    戴维与他遥遥相望,艾伦斯先做出了反应,站在戴维身侧对着托兰鞠躬:“爸爸。”

    托兰抛下了戈林,直奔戴维而来,却又在距离戴维还有两米远的距离站住了:“戴维?”

    戴维瞧着他熟悉又陌生的面孔,缓了好一阵才接受了,这是生下自己现在这具身体的人,于是就绽放出一个笑容来,自然而流畅地喊出了那声他无比陌生的亲昵称谓:“爸爸!”

    戴维的笑容里,一半是做戏,一半是笑场。

    为什么会笑场呢,因为实在是太滑稽了。

    戴维只有在占别人便宜的时候,才会用到“爸爸”这个称呼,而且通常,都是逼着别人喊他。

    其次,这个世界的贵族保养的实在是太好了,托兰应该是四十多岁的年纪,但是他脸上一点风霜痕迹都不见,乍一看最多三十,看着就跟戴维的哥哥一样。

    喊一个跟自己哥哥差不多的人叫爸爸,简直是瞎胡闹。

    瞎胡闹也得把戏做足,戴维紧跟两步上前去,牵起托兰的手放在自己的唇边吻了吻,深情款款地说:“我回家来了。”

    托兰伸出手臂去给了戴维一个紧紧的拥抱,喃喃地说:“回来就好,回来就好……”

    就是这个拥抱,让戴维凑近嗅到了他身上鸢尾花香混合着某种莓果味信息素的味道,那种明亮温暖的气味,瞬间击中了戴维的心。

    他脑海中有关于这位极光闪蝶雌虫的记忆片段纷至沓来,使戴维出现了那么一丝片刻的恍惚失神。

    这是,生下他的人。

    戴维混混沌沌地莫名想到了这件事,怀着一种很奇妙又古怪的心情结束了与托兰的拥抱。

    托兰拥抱完戴维之后,拉着戴维,从头到脚地打量了一遍:“长高了,结实了,是个成熟的大人了……”

    打量完戴维,就去伸手拉艾伦斯,把艾伦斯也仔细地看过之后,牵着他们两个的手握到一块,显出了一种不符合他外貌的慈祥神态来,像个张罗着给小辈介绍对象的家长一样:“见到你们两个都回来,这真是我这两年多,最高兴的事了。”

    身边的戈林提醒:“爸爸,还有父亲大人呢,让弟弟他们也去给父亲大人看看。”

    戈林这一提醒,戴维明显察觉到托兰的神色黯淡了些,他垂下眸子来,向戴维艾伦斯示意:“是,你父亲也想你们了,去看看他吧。”

    公爵大人奥斯汀本人,其实就在这间会客厅里,但刚才要不是托兰这么一提醒,戴维还真没注意到。

    这一屋子的东西,花团锦簇地太吵了,眼睛连活物都根本看不过来,更何况是半死不活的物件。

    戴维的雄父奥斯汀公爵就是个半死不活的,他始终就坐在轮椅上,目光呆滞地望着前方。

    戴维走了几步上前去,站在公爵大人的面前,近距离地观察了一番他老人家。

    托兰不显老,奥斯汀公爵比托兰年长十岁,头发已经是花白,但是皱纹并不多。那副轮廓非常明显,就是戴维与凯森他们兄弟三人轮廓的底版,他们就是在这副轮廓上各自发挥的。

    底版已经经久了年岁,但依稀还能分辨出来,年轻时也是个英俊神武的人物。

    戴维摘下帽子,微微鞠躬态度恭敬地喊了一声:“父亲大人。”

    没有回应。

    奥斯汀公爵那双深灰色的瞳子里的光是死的,他看见了戴维,却丝毫不为所动。

    托兰走过来向戴维解释:“你父亲,很久之前就这样了,有时候清醒,有时候糊涂的。清醒的时候还会理人,糊涂了,就谁也不认识,天天坐着发呆。”

    托兰缓缓走入了奥斯汀公爵的视线范围之内,奥斯汀公爵眨眨眼,居然露出了一个笑容来,对着托兰伸出手去:“啊……”

    托兰并不理睬他,扭过脸来亲热地招呼戴维:“你父亲现在也见过了,跟我到后面来,我给你准备了好多东西。”

    戴维原身双亲的感情,一直都是一个比较复杂的存在,戴维并不往深了去想,只是浅浅地笑着答应:“好。”

    转过身来嘱咐艾伦斯:“我要跟着爸爸去后面一趟,你在前面,先和戈林聊聊天,我马上回来。”

    艾伦斯有些紧张地点了下头表示明白,戴维转身要走,艾伦斯却扯住了戴维的衣角,想叮嘱提醒些什么。

    托兰对艾伦斯的态度始终都是友好且慈爱地,他误以为艾伦斯是不舍,便宽慰他:“我就借用他一小会,很快就还给你。”

    艾伦斯不好再说什么,只好对戴维说:“有事,就马上叫我。”

    戴维笑着点点头,临跟着托兰去后方前,还特地扬了扬帽子,告知了一声轮椅上的老爷子:“父亲大人再见。”

    托兰给予了戴维一种奇妙的心理感受,但是这位公爵大人却没有。

    他们虫类自然时期本就是只知其母不知其父,原身也是对生他的雌父感情更深厚,所以戴维这声告别,更多的是戏谑。

    老公爵可不在乎戴维是不是真拿他当父亲,他根本就连戴维都认不出来的,他迟钝又糊涂的世界里,只剩下他雌君托兰这么一个清晰的存在。

    他刚才欢欢喜喜地伸手去要托兰抱抱,托兰视若无睹,现在还转身走了。

    公爵大人沮丧极了,眼睛跟着托兰转,脑袋随着眼睛转,直到看着托兰领着另一个雄虫走进了后室,再也看不见,他像个小孩一样,坐在轮椅上垂头丧气地掉眼泪。

    身边的仆从护工赶忙去哄,留在会客厅的戈林与艾伦斯全都看着老公爵的痴呆模样不知所措。

    他们两个几乎是不约而同地想到了同一个问题:

    若干年之后,等他们的配偶岁数大了,不会也痴呆吧?

    戈林是无所谓的,乔伊就算痴呆了也不用他伺候,他现在跟丈夫就已经差不多是各过各的了,乔伊痴呆了也不耽误他继续做养尊处优的雌君先生。

    于是这丝担忧,只是在他的心头上一晃,一晃就不见了。

    艾伦斯这边就不一样了,他一想到戴维有一天可能也会变成一个头发花白痴痴呆呆的小老头,心里顿时就难过极了。

    正当艾伦斯在暗自计划,要带着痴呆的戴维去哪里寻医问药的时候,戈林问他:“我想去阳台那里透透气,要一起吗?”

    戈林望了一眼轮椅上的老公爵:“我们都没有照顾病人的经验,帮不上什么忙的,去阳台那里抽支烟,来不来?”

    艾伦斯此刻的心态,是异常复杂的:对戈林真实身份的猜测,对戴维与托兰接触的担忧,对未来的隐愁……种种纷乱思绪,纠葛在一起了。

    艾伦斯犹豫了片刻,还是接受了戈林的邀请,他们一同起身,来到了公爵大人家的阳台。

    公爵大人会客厅的阳台非常大,就在这通风透气的阳台上,专门开设了一间抽烟室。

    戈林来罗敏特宫的次数多,早就轻车熟路,进到吸烟室里一落座,侍候的仆从就立刻捧上了罗列着不同种类的香烟展示盒子供他挑选。

    香烟盒子里铺着红丝绒,戈林瓷白的指尖在一根根纤细修长的烟卷上滑过,最后选中了一根烟蒂上缀着蓝标的烟,他转头向艾伦斯推荐:“这是我最喜欢的牌子最近新出的一款,有一种水果香气,完全没有烟臭味,你也可以试试。”

    艾伦斯最近一直对果香味敏感,便委婉拒绝了,只选了一支自己以前常抽的类型。

    被拒绝的戈林并不恼,将手里挑中的烟递给仆从,仆从小心地把烟卷装进烟滤嘴里,点燃了,送到戈林面前。

    戈林接过烟,红唇微启,含了进去,烟卷末梢的红色火光闪了闪,戈林慵懒地靠在藤椅上,吐出了一缕白烟。

    艾伦斯坐在他对面抽烟,吸了一口,不对口味,没心情继续吸了,就拿在手里,放任它默默燃烧。

    艾伦斯的目光,不由自主地就落在了戈林的身上。

    戈林也是个美貌的雌虫,虽然比不过莫里,但是别有一番风情。

    他注意到,戈林指尖夹着烟卷,时不时地就要往桌上的水晶烟灰缸里弹一弹烟灰,动作优雅又俏皮。

    艾伦斯看得出神了,他默默地想着,戈林是个可爱的雌虫……但他有间谍嫌疑。

    作为一个曾经的军人,他无法容忍这样的存在潜伏进他的身边,窃取情报,意图对他的联盟不利。

    艾伦斯身上的责任感驱使着他,得做点什么,为了联盟,为了人民。

    但他能做什么呢,他一下子想不起来,所以就不言不语地,默默地思考。

    艾伦斯的目光当然逃不过戈林的眼睛,艾伦斯在观察他,从一开始进来这里他就意识到了。

    戈林不动声色地,抽完了一整支烟,在仆从的服侍下漱了漱口,除掉口中的烟味。

    之后,他就开门见山地望向艾伦斯:“为什么总是盯着我看?”

    艾伦斯回过神来,把手中烧燃了大半的烟摁灭在烟灰缸里,不慌不忙地也扭过头去漱干净口中的烟味,最后才像慢了两拍一样回复他:“有吗?”

    戈林笑了,那笑容就好似一朵玫瑰绽放:“当然,不然我为什么要问你呢?”

    艾伦斯不慌不忙地解释:“我退役之后,心理健康状态就不是很稳定,有时候会不自觉发呆,请不要介意。”

    戈林笑着摇头:“我当然不介意,我只是感到了一丝不安。”

    艾伦斯看着他,也勾出一个笑容来,像是很抱歉的样子:“是我让你感觉到不安吗?我有在按时看医生服用药物控制病情的,影响到你了,不好意思。”

    “和你的病情无关。”戈林话说了一半,却忽然探起身子在桌子的另一边凑了过来,“我的不安来自于,我怀疑你是不是发现了什么。”

    第139章 第 139 章

    艾伦斯脸上神色不变, 但是不由自主地屏住了呼吸,他担心自己会因为紧张而呼吸急促,被戈林察觉到。

    但是戈林身上的玫瑰花香味太浓郁, 哪怕艾伦斯就算不呼吸也直往他的信息素感受器中钻,这香味就像戈林的无形武器, 意在瓦解掉艾伦斯的内心防线。

    戈林隔着桌子,靠近了过来, 笑意盈盈地将温热的气息呵在了艾伦斯的脸上:“你是不是……发现我涂了口红?”

    艾伦斯的神经原本都已经紧绷了,戈林突如其来的一句话, 打了他一个措手不及。

    “啊?”艾伦斯的注意力这才转移到了戈林的嘴唇上,那张润泽鲜红的唇,好像确实是涂了一层东西在上面。

    戈林咯咯地笑起来,对着艾伦斯眨眨眼:“刚才我趁你不注意涂上去的,这个颜色好不好看?”

    艾伦斯心脏落回原地, 他仔细观察了一番戈林色彩鲜艳的唇:“挺好看的。”

    戈林被艾伦斯夸奖后, 心满意足地坐了回去,小声向艾伦斯抱怨起了自己的配偶乔伊:

    “乔伊这家伙, 自己伤心,就见不得别人高兴。非让我打扮成这样, 口红都不让我涂, 气死我了, 我就涂, 怎么着。难不成我穿一身丧,凯森就能活过来了?”

    “我一个做雌君的, 才见过他弟弟几回, 跟陌生人没区别,我才不伤心呢。”

    原来戈林与乔伊的感情没有外界说的那么好, 艾伦斯这样想着。

    戈林抱怨完,就从自己那只名贵又漂亮的手袋里摸出了那支口红:“这个颜色很漂亮,你要不要涂一下?”

    艾伦斯下意识地摇摇头。

    他们这个世界里,只有一些从事演艺工作的群体才有化妆的需要,戈林据说结婚之前是个话剧演员,所以保留了这种习惯。

    戈林这次可没有管艾伦斯拒不拒绝,他直接手中攥着口红来到了艾伦斯身旁,拧开口红盖子,弯下腰去就要亲手帮艾伦斯涂。

    “我……我不要……”看见戈林的举动,艾伦斯的身体往后躲了一下。

    戈林饶有耐心地劝诱着艾伦斯:“你试一次就会爱上的,这么漂亮的嘴巴,多适合接吻呐。你涂上这个,你们家戴维会忍不住地要亲你~”

    艾伦斯害臊了,但是因为坐在椅子上,躲无可躲,别开脸去被戈林笑呵呵地捏着下巴给转了过来。

    “不要害羞~”戈林轻柔地将那丝滑的润红膏体在艾伦斯的唇上薄薄地涂了一层,小心地用指尖蹭掉涂过了唇线的一点,抿着自己的唇给艾伦斯示范,“你这样,抿一下,就均匀了。”

    艾伦斯茫然地照做了,戈林看着他笨拙的动作,自己后退一步笑着说:“你这样,一会见到戴维,他要是不亲你,你就来找我。”

    艾伦斯低下头去,恨不得把自己红彤彤的嘴唇给藏起来,戈林笑呵呵地坐回了自己的位置:“你是个非常有魅力的雌虫,不要掩饰自己的魅力,去释放它,把你的雄虫迷的神魂颠倒。”

    “不……不是……”艾伦斯无措地摇着头,但自己也不确定是在否认什么,他还没有把戈林看透,不想这么快在戈林这里暴露太多的信息。

    戈林神态轻松地把口红放回手袋里:“我原来是当演员的,后来又在这个交际圈里混,真真假假的关系见得多了,你们是真好还是假好,我一眼就能看出来。”

    “你们是合法的,感情好天经地义,不用遮遮掩掩,大大方方表露,对戴维的名声也是有好处的。”

    艾伦斯陷入了窘迫之中,他感觉自己都快要被戈林给洗脑了。

    他果然还是太青涩了,完全招架不住这位在交际场上混熟了的花蝴蝶,这种人精还是得让戴维来对付。

    艾伦斯这里想到了戴维,思绪不由自主地就向戴维那方滑过去了,戴维被托兰叫过去,也不知道现在是个什么情况。

    回到戴维这一边,他从善如流地跟随着托兰来到了会客厅后面的一间屋子里,门打开来,他发现托兰似乎是把自己领到了一个衣帽间里来了。

    满屋子里,没别的东西,林林总总挂满了各式成衣,架子上琳琅满目各种款式的皮鞋领带和礼帽。

    那衣服的种类的也多,从晨袍到家居服休闲装衬衫西装燕尾服,一应俱全,简直就是在自家屋子里开了个服装店,只是卖的都是一个码的衣裳。

    这情景,都把戴维给看糊涂了。

    “爸爸,您这是……”戴维笑着向托兰询问。

    托兰随手拿起一件西装,就往戴维身上比划:“你不在家里,爸爸想你,就每个月都找宫廷的裁缝来给你做几套衣服,你可算是回来了,我这都攒了一屋子了。”

    托兰拿着手里的西装对照着戴维的真人一打量,顿时就笑了,袖子短了半截。托兰放下手中那件,又拿起一件来,还是小一码。

    “爸爸糊涂了,还以为你是十七八岁,给你做衣服,全做的两年前的码……哎呀我这个脑子,这怎么办,这么多好衣裳,你都穿不了啦!”

    托兰笑着懊恼起来,似乎是猛然间意识到了孩子长大这件事。

    戴维瞧着他,不知不觉间,就开始觉得托兰亲切有趣起来,他略一思索,给托兰提建议:“艾伦斯的尺码比我小两号,我感觉他应该能穿,不如就送给艾伦斯。”

    托兰把手中的衣裳交给了仆从,犹豫不决:“我这眼光都是上了年纪的,自家儿子不嫌弃,艾伦斯年轻,他能看得上吗?”

    戴维:“他会喜欢的。”

    托兰考虑了一番,还是摇摇头:“不好,哪有拿自己不要的东西转手送人的,这样就好像是在说艾伦斯配不上好东西,不能这样。做几套衣裳也花费不了多少,我过两天派人进皇宫里请裁缝来,给你们现场量了尺寸重做就是了。”

    戴维想想觉得托兰说的也有道理,但是:“爸爸,那这些穿不了的衣服怎么办?不就浪费了?”

    托兰像是听到了什么稀罕事一样,讶然一笑:“戴维,你竟然会说出担心浪费这种话来,咱们家原来最大的浪费大王不就是你?”

    戴维猛然意识到了他与贵族少爷消费观的不同之处,立刻笑开:“爸爸,别说这种话了,我已经长大了。”

    他又敛起笑容来,神态认真地说:“我们一家子住在布莱尔星球上,什么资源都是有限的,这两年,我都节俭成习惯了。”

    “这些穿不下的衣服,可以送给佣人,他们或者自己穿,或者拿去卖了,都算是做了好事,比浪费了强,您说是不是爸爸?”

    托兰静静地注视着戴维,许久都没有说话。

    他的戴维,确实是长大了,开始懂得体恤仆从,节俭过日子了。这小家伙,在那荒星上,不晓得吃了多少苦……

    托兰心痛起来,他又重新拉起了戴维的手,发现了戴维戴在左手上的婚戒宝石只是一块普通的欧泊,另一只手的腕子上拴着一条红绳穿的贝壳手串。

    连块像样的手表都没有,他的宝贝,竟然过这么清贫的日子。

    托兰拍拍戴维的手,给他做了担保:“凯森没了,原来属于他的那份,现在得重新分配。你父亲不行了,现在和以前不一样了,很多事都是爸爸说了算,乔伊要是还做得像上次一样绝,爸爸第一个饶不了他。”

    “最起码,凯森商会会长的位子得是你的,名下的公司银行,还有股票,爸爸尽全力帮你争。”

    托兰非常爱戴维,时常会有种爱到不知该如何是好的感觉。

    在戴维还是个小小幼童的时候,托兰是个年轻的有些神经质,同时极度缺乏安全感的爸爸。他愿意把一切的好东西,都给他的宝贝。

    他的宝贝戴维,托兰怎么能不爱他,戴维可是他唯一活下来的儿子。

    戴维望着托兰的样子,不自觉地就笑了。

    这对话,这情状,倒还真有几分电视剧里演的,恶毒小妈领着小儿子跟原配争家产的味道了。

    旁观者看来确实狗血,但是戴维现在代入的是小妈的儿子。

    他活了两辈子,还是头一回有人替他谋划。

    戴维的内心,既不安,又享受。

    大约妈妈对待儿子,都是这样的吧。

    在戴维的整个童年时代里,他曾不止一次地幻想过自己妈妈的样子。没曾想,重新活过一回,还真有了个妈。

    愿望好像实现了,却又有点不一样,这是个男妈妈。

    能有个妈就不错了,戴维没有那种挑挑拣拣的坏毛病,愉快地接纳了这段亲子关系。

    他笑吟吟地对托兰说:“爸爸,不用您操心,该是咱们的,我不会让它落到别人手里。”毕竟,他可不是原来那个戴维。

    戴维与托兰相处得相当愉快,时间不知不觉地就过去了,一转眼到了傍晚,托兰在罗敏特宫里,留了三个小辈共进晚餐。

    这餐饭,吃得宾主尽欢,整个饭桌上,不光有戴维在活跃气氛,戈林也是个热场子的高手,他们两个一唱一和地,逗得艾伦斯都没忍住多喝了两杯。

    用过饭后,艾伦斯的酒劲上来了,戴维要带着艾伦斯回他们自家的寓所,托兰这才不得不依依不舍地送别了戴维他们。

    当时,戴维正搂着艾伦斯往外走,身后的戈林还在与托兰聊着天。

    艾伦斯脸上潮红着,对着戴维痴痴地笑,还没等走出厅室,忽然听见门外传来仆从的通报:“先生们,戴维少爷,乔伊少爷回来了。”

    几乎是同时的,戴维的系统界面弹出来一条消息提醒。

    戴维漫不经心地一点开,系统君播报:

    【系统温馨提示,本文男主乔伊·贝斯特上线,请宿主做好心理准备。】

    第140章 第 140 章

    原主戴维的大哥乔伊是原文中的男主。

    戴维在接收到这个信息的第一时间, 脑袋瞬间宕机了一下。

    他的第一反应就是去看怀里的艾伦斯,艾伦斯无知无觉,酒意微醺, 正一派天真烂漫地望着自己笑。

    这里的男主的意思是,在原来的故事情节安排里面, 他和艾伦斯是一对?!

    大哥跟他死去炮灰弟弟的老婆!

    戴维心情复杂。

    站在戴维后方不远处的戈林,原本正趣味盎然地和托兰聊着天, 一听见仆从来通报乔伊来了,瞬间翻了个白眼, 从手袋里抽出一张纸巾,蹭掉了饭后刚补好的口红。

    托兰对这个把他的宝贝发配去荒星的继子,岂止是厌恶,连面都不想见。通报的人话音刚落下,他这边就扶着太阳穴往身旁的仆从怀里一靠:“酒喝得有点上头, 我先进去歇着了, 有空再来玩。”

    戴维就这样站在原处,扶着艾伦斯, 与戈林一起,送走了托兰, 迎来了乔伊。

    乔伊是在仆从秘书保镖的簇拥下回来的, 一回到罗敏特宫就直奔公爵的会客厅而来, 戴维他们刚用过晚餐, 正好全都在此处。

    避看来是避不开了,戴维手上微微用了点劲箍住艾伦斯的腰, 盯着那扇门被开启, 属于乔伊的黑色身影出现在门外。

    戈林率先做出了反应,他越过戴维与艾伦斯, 直奔向乔伊,最大程度地发挥了他的演技:“乔伊,我的雄主,达令,你可算回来了~人家好想你哦,吃晚餐了没有呀?”

    人前,乔伊没有拒绝他虚情假意的雌君,放任他挽住自己的手臂,依偎在自己身旁。但他也没有给戈林太多眼神,径直快步走进了会客厅。

    乔伊走近了,戴维这才有机会看清他的模样。

    乔伊颀长的身躯,漆黑的西装套在他的身上,像给他穿戴了一身浓稠的夜色,愈发显得他皮肤苍白,五官凌厉了。

    乔伊、凯森与戴维,兄弟三个是同一个雄父,因此身高体态脸型轮廓俱是大差不差的;他们的雌父血脉,是在他们各自的五官雕琢上发挥了作用。

    不同的雌父,起到了不同的润色效果。

    戴维对老公爵与原配所做的第一幅手笔的评价是,好一副薄情的长相。

    长子与三子的样貌都是偏于浓墨重彩式的,也难怪当初的凯森夹在当中不出众。

    乔伊走进会客厅来,无可避免地,就跟戴维打了个照面。

    戴维微微一低头,算是表达敬意:“大哥。”

    乔伊递过来的目光是冷淡的,但是碍于情面,还是略点了点头。

    回应完戴维,乔伊的目光顺势就滑到了戴维怀中的艾伦斯身上,戴维本能地用手护住了艾伦斯。

    乔伊应该是因为凯森过世,太过悲伤,在教堂里陪伴了凯森的尸身整整一天,情绪被透支得厉害了,他现在看任何人,目光都是冷淡的。

    但是戴维此刻就像是一只盘踞在领地上的斗兽,时刻警惕着外者进犯,所以任何风吹草动,都会撩拨到他的神经。

    乔伊看艾伦斯一眼,都令戴维感觉到了冒犯。

    感受到威胁的戴维,伸出手去抚摸着艾伦斯的头发,柔声告诉他:“艾伦斯,乔伊来了。”

    艾伦斯眨眨眼:“乔伊……谁是乔伊?”

    戴维笑着说:“乔伊就是大哥呀,一点印象都没有了吗?来,和大哥打个招呼。”

    艾伦斯在戴维的引导下,将目光投向了乔伊,规规矩矩地低下头:“大哥好。”

    戴维从旁解释:“艾伦斯刚才吃饭时贪杯,多喝了点酒,现在正迷糊着,谁都不认识了,只认得我,让大哥见笑了。”

    艾伦斯面颊红润,神态迷蒙,确实像是喝了酒的。

    戴维当着乔伊的面亲昵地跟艾伦斯蹭了蹭脸:“真乖。”

    什么都不知道的艾伦斯,得了戴维的夸奖,笑呵呵地胆子也大了起来,搂着戴维在他脸上响亮地啵了一口。

    这场景看的旁边的戈林眉开眼笑地酸了他们一句:“哎呦~公共场合呢,注意点,回家再亲。”

    乔伊拉着戈林一言不发地与他们错身而过。

    乔伊选择忽略戴维与艾伦斯,直接来到老公爵的面前,弯下腰去和痴呆的老公爵打招呼:“父亲大人。”

    心情莫名开始转好的戴维又开口提醒了乔伊一遍自己的存在感:“大哥,我们就先回去了,明天见。”

    明天就是凯森的葬礼了。

    戴维说完,不等乔伊回答,直接搂着艾伦斯就走,乔伊迅速转身望着他们离去的背影,恼恨地看了半天,终于还是一句话都没有说出来。

    戴维一边往外走,他那个爱看热闹的系统君兴奋地给戴维播报:

    【宿主宿主,您的存活值掉了三十个呢!】

    【男主的怒气值已经飚到九十啦,您别看他一副面瘫样,您现在气得他一句话都说不出来呢!】

    戴维:“看把你高兴的,盼着我死是不是?”

    系统君笑着回答:【哎呦,怎么会呢~】

    乔伊刚死了亲兄弟,这时正难过着,戴维在这跟他贴脸开大秀恩爱,这事办的委实不道德,所以存活值掉了戴维也并不记恨,觉得是应得的。

    但是戴维也有自己的逻辑自洽,他乔伊一个做大哥的,觊觎他弟弟的人,这事就道德了吗?恐怕不见得,如此,戴维毫无心理负担。

    戴维带着艾伦斯乘车回到了他们在首都星的寓所,克莱尔与盖文一早就候在了这里,他们已经用过晚饭,回来就只有就寝这一桩事。

    浴室里,仆从已经给放好了洗澡水,浴池空间开阔,戴维抱着艾伦斯下水一起泡澡。

    只靠艾伦斯自己对酒精的代谢,这酒怕是今天晚上都醒不过来。

    戴维觉得他这样迷迷糊糊地让干嘛就干嘛挺可爱,但是又担心他第二天起来会难受,所以一回来就让克莱尔把醒酒汤炖上了,打算洗完澡后喂给艾伦斯喝下去。

    浴池里水汽氤氲的,毛孔都给蒸开了,艾伦斯全身白里透红地,靠在戴维的胸口上,舒舒服服地泡着澡。

    戴维却是个心里藏着心事的,他轻声唤了一句:“艾伦斯?”

    “嗯?”艾伦斯的尾音向后拖了,疑惑语气被萌萌地拖开来。

    戴维听着这声音就笑了:“艾伦斯,你觉得,乔伊怎么样?”

    艾伦斯沉默了好一会,问戴维:“乔伊……谁啊?”

    又忘了,戴维提醒他:“乔伊就是我大哥呀,来之前刚见过的,就那个穿的黑黑的男的。”

    艾伦斯好像有了点印象,点点头:“哦,是大哥呀。”

    戴维吻着艾伦斯的耳垂问:“艾伦斯喜欢他吗?”

    艾伦斯想也不想:“不喜欢,他长得太凶了。”

    戴维:“那我长得凶不凶?”

    艾伦斯转过身来,捧着戴维的脸仔细端详后回答:“你要是不笑,其实也有一点凶。”

    戴维板起脸来,假装出凶恶的样子去吓唬艾伦斯,艾伦斯笑着就把他推开了。戴维拍着水花淋他:“你胆子越来越大了。”

    艾伦斯毫不客气地拍了回去,他们两个在水里嬉闹了一会,大病初愈的艾伦斯很快就体力不支,又靠回戴维身上待着不动来休息。

    戴维不再提乔伊,这次将话题引到了戈林身上:“我不在的时候,你和戈林聊什么了?”

    艾伦斯这才像是猛然想起了什么,他转过身来,一本正经地对戴维说:“戈林骗我,他果然很坏,他说你回来肯定会亲我,结果并没有。他欺骗了我,我忘记找他算账了。”

    戴维不解迷惘起来:“我没亲你吗?……他为什么要这样说,你们做了什么奇怪的赌局?”

    艾伦斯向戴维告状:“他给我涂了口红。”

    戴维回想起了他在后面,跟托兰回到会客厅的时候,艾伦斯与戈林,小嘴全都红嘟嘟的。

    戴维抖着肩膀笑起来:“我当时吓得都没敢问你,我以为你跟戈林趁我们不在,组团去吃小孩了。”

    艾伦斯伤怀起来:“不好看啊?”

    戴维立马哄着他:“好看!你要是喜欢涂,过两天带着克莱尔他们去商场逛逛,多买几支,回来换着天天涂。”

    艾伦斯摇摇头:“没用的东西,我不要那玩意。”

    戈林信誓旦旦给他做保证,结果涂完戴维也没亲他,一点用都没有,再也不涂了!

    戴维与艾伦斯泡完了澡,艾伦斯回卧室的床上躺下来,直接脱了浴袍,顺手丢下床,晕晕乎乎地等着戴维给他擦药。

    这会艾伦斯还有些意识,戴维逗他,他也还搭话。

    戴维:“你的伤口已经好的差不多了,现在看着又可爱又漂亮。”

    艾伦斯喝多了索性就忘了羞耻:“喜欢吗?”

    戴维很诚实:“喜欢。”

    艾伦斯使坏:“那你亲亲它。”

    戴维低下头去就要亲,艾伦斯吓得赶紧把膝盖合拢,正好夹住了甲壳虫的脑袋。

    经过一番推搡,终于还是真的亲了一下,蜻蜓点水一样,只是稍微碰了碰,艾伦斯这时才像是知道害羞了,用手蒙住了眼睛。

    闹完了,还是要擦药的,戴维用棉棒沾了药膏,细细地在艾伦斯的创口上涂抹均匀。

    一切完成之后,戴维双手撑着床,膝盖也跪上去,像个四肢爬行的兽一样贴过来。嘴唇沿着蝴蝶的肚脐一路往上,最后落在了艾伦斯的脖颈处。

    “艾伦斯,我们商量件事情吧……”戴维似是有些情动了,“我们生个宝宝好不好?”

    “艾伦斯?……”艾伦斯半天没有回答,戴维以为他是不愿意,抬起头来拉开艾伦斯盖在眼睛上的手一看,艾伦斯早就已经无牵无挂地睡了过去。

    睡着了……那刚才戴维跟他说的话他听见没有?

    戴维晃了晃他:“艾伦斯,醒酒汤还没喝呢。”

    没有反应,倒是呼吸声响得均匀。

    戴维泄了气,翻身在艾伦斯身旁躺下来,拉过被子,盖住他和艾伦斯两个的身体。

    戴维调整好呼吸,把系统召唤了出来:“作为你的宿主,一个穿书人,我现在命令你,请将原书的所有情节,一字不差,原原本本地告知于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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