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们是不是走过头了？”
黎深问道。
其实黎深认得路，昨天他还特地在发现参的地方做了个记号。可是刚刚他们已经路过那个记号几十米了。
就在此时，老猫也在前面五米左右的地方停了下来。只见它那长长的猫身子往下一探，姿态优雅扭着腰就下了陡坡，再喵一声提醒夏桃下面有参。
“……”这个就尴尬了。
她要如何跟黎深解释会找参的是猫而不是她呢。
搞得她都不确定这只老猫靠谱不靠谱了。别等他们千辛万苦爬下去满心期待挖出来发现啥也不是。
“这里有两根参。前头那根还小我就没打算挖。”
解释不了就干脆不解释，夏桃厚着脸皮倒退回昨天那个地方打算先把这根人参挖出来看看。是与不是，都得开盅才知道。
黎深当然不可能让夏桃涉险，他把麻绳一头结结实实绑在树干上另一头绑在自己腰上，然后就小心翼翼地往下攀爬。
“你慢点啊。”
夏桃探出头紧紧盯着黎深，腰上也被拴了一条麻绳。
这麻绳是黎深拴的，就是防着夏桃探头探脑从上面摔下来。
“嗯。”
在夏桃的紧盯下，黎深抿着嘴角仔细斟酌每一个落脚处，手拽麻绳不急不躁一点一点下降。比起黎深的谨慎，老猫就轻盈多了，三两下就落到了下方，时不时喵喵叫两声仿佛在监工。
幸好一切顺利，黎深有惊无险爬到了昨天老猫指定的位置。
黎深下来之后才发现原来这儿凹进去了一块地方，早一步到达的老猫此时正蹲坐在这里等着他，从上往下看完全发现不了。
“喵。”
老猫挪了挪雪白毛绒爪子，爪子底下正是秋天枯萎了叶子还未萌发出新芽的人参。
人参是很擅长隐匿的药材，别的野草野菜早早顶着春寒长出来铺满一地绿色，它们还蛰伏在泥土里等待。今年长在这里，明年兴许就在几尺远处冒出芽来，年年和挖参人斗智斗勇。
黎深将信将疑用竹刀小心翼翼扒开泥土，当他看到人参芦头不由得睁大眼睛，这里竟然真有一根人参。
“找到了吗？”
夏桃在上面看不见只好出声问黎深。
“找到了。”
黎深小声回她。
“哦，那你小心点挖吧。”夏桃也压低了声音。
找到了参，现在她心里安定了一半，另一半得看黎深挖到多少年份的参了。
黎深在陡坡下面又轻轻嗯了一声。
夏桃俯着身子看不到具体挖参情形，只能看到不断有泥土窸窸窣窣往下掉。
因为陡坡地形的特殊性，挖参速度要比缓坡平地快得多。寻常时候挖参，为了保证人参的每一条根须完整，划拉出一平方米地皮用毛笔一点一点扫开土扫上一天一夜也不为过。但是陡坡里扎根的植物全都是斜斜长在那儿的，轻轻一撬就簌簌往下落尘土。
不到半个时辰，黎深就带着一根芦头有十几厘米长的老参爬了上来。
就算夏桃和黎深不懂得品鉴人参，光数上面的芦碗都能粗粗数出几十个年头来。简而言之，他们发财了。
“哇。这参都长出两条腿来了，不会跑了吧。”
夏桃惊叹。
人参不会自己长腿跑，但是飞鸟能让它们跑。
落在陡坡上的这根人参显然是飞籽参，也不知道是哪只好鸟播种的，人参籽幸运落在陡坡那儿扎了根，又幸运避过了采药人，一年又一年躲在凹处开花结果，然后便宜了夏桃。
夏桃和黎深兴奋极了，眼见着天色还早就打算也把另外一根人参挖了。年头小点就小点吧，他们一个病一个弱都需要补补，小人参就自己吃掉算了。
只是黎深才挖了一会儿就又压低了声音，因为第二根参的芦头比第一根还长！敢情第一根参才是来自第二根参的飞籽参！
把第二根人参挖出来之后两人不敢再多看一眼，赶紧扒拉一大坨野草苔藓把两根人参裹起来藏在背篓里，然后再采些野菜盖在上面将之遮得严严实实。
好不容易回到家，两人果断把院子门房门窗户都关得紧紧的，点上油灯才将人参从背篓里掏出来小心翼翼打开。
第一根人参长得有点像人，有横岔岔的手和脚，品相标致一看就是老值钱的参。第二根人参比第一根人参大一些，根须龙飞凤舞的，芦头又长又密又紧凑，十分贵气逼人。
“那我们还吃吗？”
夏桃看着两根长得十分有年头的人参思考。
“都卖了，买肉吃。”
黎深眼睛亮晶晶，少年人的喜悦如此简单。
“也对。”夏桃合掌击手。
以古代的物价，一两银子可以买十几只鸡，吃肉都能把他们吃到吐。他们两个都很年轻，天天吃好喝好还怕补不回来？
只不过谁去卖，找谁买是个问题。
夏桃和黎深加起来都不到三十岁，一看就很好蒙骗。正所谓嘴上无毛办事不牢，再老的参在他们手上也卖不上价。
没办法，身份年龄地位摆在这儿。没有背景，被人欺负了就是欺负了，没处可伸冤。
“把这根小的人参交给阿爷拿去卖，就说是你以前发现的。”
夏桃摸摸下巴说道。
夏阿爷想考察黎深的人品，黎深适时递上投名状能缩短彼此试探的时间。更何况夏阿爷比他们两个半大孩子有威望有门路，别人不敢随便欺压夏阿爷，人参交给夏阿爷去卖最合适不过。
夏桃心里也有点儿想试探试探夏阿爷的意思。
夏阿爷怜惜夏桃没错，可是他更看重老夏家的利益。如果夏阿爷把参钱扣下补贴给大伯和小叔家，那么剩下一根大人参就是她和黎深的后路。要知道百年老参可是稀缺货，有市无价常做敲门砖在权贵之家中流通。黎深拿着百年老参去“孝敬”授业恩师，他的科举之路一样能恢复。
“人参是你找到的。”
黎深看着夏桃又黑又亮的杏眼，心里能很快想明白夏桃这般都是为了他。
他万万没有想到夏桃只是把他当成是一个平等的成年人看待，此时更是把他当做迈向小康生活的工具人。说夏桃为了他也没错，目的不一样罢了。
“我们是一家人呀，我找到的和你找到的有什么区别。让阿爷更开心些不好吗？”夏桃压根没觉得这事儿需要纠结。
“我定不会负你。”
黎深认认真真发誓。
“……”
emm……这标准的负心汉发言还是少说几句吧。
到处插flag不好不好。
最后两人一致决定明天就带着人参去找夏阿爷。
将大人参从背筐里拿出来放阴凉通风地方藏起来，小人参就原封不动用苔藓杂草包好放回背筐里，上面依旧还是盖上野菜掩人耳目。
就这样，夏桃和黎深第二天一大早就背上背筐去青砖老屋那边。
两人才刚走进院子门就看到一个头发花白的老妇人在喂鸡。
“奶，阿爷在家吗？”夏桃认出来这是夏阿奶。
“上门就带这么点野菜，还蔫儿了。”
夏阿奶伸脖子往背筐里看了一眼，语气十足的嫌弃。
“待会儿我就去上山拔些新鲜野葱给阿爷阿奶吃。”夏桃没有在意，反正这个是小姑娘的阿奶又不是她的。
夏桃明白为何夏阿奶不待见她们。
夏阿爷先斩后奏花了二十两银子给夏桃买了个赘婿回来可把夏阿奶气坏了，前段日子没少找夏阿爷吵架。结果架没吵赢，二十两银子也没退回来，现在夏阿奶看到夏桃和黎深不来气才怪。
“吃吃吃，吃野葱还要祸害我一条腊肉。”
夏阿奶十分嫌弃，不稀罕夏桃挖的那点野菜。
“啊？原来野葱要用腊肉炒的吗？难怪我们做的不好吃，野菜又干又苦。幸好阿奶家还养了猪，拿来喂猪也不浪费。”夏桃仿若天真，不知道野菜要肉炒才好吃。
夏阿奶被夏桃的真诚噎住了，没有再往下数落夏桃小两口，省得被旁边邻居听到又得说她这个当阿奶的刻薄。
“病没好就别乱跑，家里还缺你挖的那点野菜。待会儿拿几个鸡蛋回去补补。野菜有药性少吃点，省得克了汤药。”夏阿爷听着声音从里头出来了。
“给她吃了也不长肉，白瞎了粮食。”夏阿奶一边气囔囔一边伸手进鸡窝摸出五个鸡蛋还特地比了比大小，把最大的两个留下来给孙儿夏文这才将三个小的放到背篓里。
她还特地盯着夏桃眼睛强调这三个鸡蛋自己吃，别让外人吃。
显然这外人特指黎深。
夏阿奶这偏心真是……一如既往偏得明明白白。
二儿子比不上小儿子，孙女比不上孙子，外人又比不上姓夏的。
行吧，好歹她还有三个鸡蛋。
谢谢阿奶了。
夏阿爷大概也被夏阿奶这迁怒似的搅情败兴弄无语了，搅了兴又败了银钱，两头的好都不占，何必。他干脆又进厨房拿了条腊肉出来放背筐里。
唯有夏桃意外得了三个鸡蛋又得了一条腊肉，开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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