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以她该怎么解释她直接压倒诸伏景光这件事呢?
由对画的好奇引申到她要通过画画兑换羁绊值,再由羁绊值引申到她原本不属于这个世界……这种逻辑不能被任何人知道,能说出来的必须是别的理由。
意识空间里的系统战战兢兢,“太太,您对于自己心底认定的‘战友’,是不是有点过于信赖了?”
虽然它是个人工智能,对人类的感情不怎么了解,但它长期寄宿在自家宿主的意识空间里,对于自家宿主自心里流露出的情感是可以感受到的。
它发现了,在心底因“好奇心”而冒出危机感的那一刻,她的心底,完全没有把诸伏景光当作应该提防的人看待。
这就像是在一个人在充满危机的安静的环境里行动,这个环境要求人绝对不能发出声音。这时候这个人的朋友忽然走进了这个环境,并且发出了声音,那么这个人的第一反应一定是把朋友的嘴捂上。
身体条件允许的情况下顺便把他的行动也束缚住,免得他因为挣扎或别的一些有的没的动作发出声音。
就是说,它家宿主,是完全把诸伏景光当作“自己人”看待的,哪怕他对自己已经造成了某种威胁。
结合国际刑警的工作,打一个更贴切一点的比方可能是:一个刚进入恐怖组织卧底的年轻新人,在战战兢兢如履薄冰之时意外与同在组织卧底的、双方相互都非常了解的、绝对可信赖的前辈(或者同辈同事)接了头。
就因为过于信任且依赖,所以在提醒前辈注意某些可能会导致风险增加的一些事情的时候,忍不住用了非常随意且亲昵的说法和语气。
甚至,开了近似于撒娇的玩笑。
系统感觉到了,此刻的月见里铃香,极其地想回到几秒钟之前,把自己一头撞死。
——算了算了,事情已经发生了,还是先想想怎么解决吧。
她抬眸看向诸伏景光,发现那个俊秀的青年也正一动不动地盯着她,一双猫眼睁得大大的,眼神虽然十分震惊且慌张,但姑且还保持着冷静。
这心态可以的。不愧是几个月后能被选拔去黑衣组织卧底的人。
她想他大概也抱着和她同样的潜意识,看到她和他穿着同样的制服,认为她身为自己警校的同学和未来的同事,即使举止再冲动再过分也不会真正伤害到他。
月见里认命地操控起脸上的肌肉,露出一个又惊又怕、委屈到快要哭出来的表情。
“求你了!”她朝诸伏景光大喊。
诸伏景光/系统:“???”
月见里很清楚自己应该做什么,所以很快就进入了状态。
她激动地对诸伏景光继续说:“拜托你了!千万别把我把大家画成猫的事情告诉其他人,尤其是鬼冢教官!我知道刚才的情形非常危险,不是能随便开玩笑的事!但事情毕竟被你们完美地解决了不是吗?鬼冢教官也平安无事……”
“你知道的,事件发生过程中和事件发生之后,人的心理感受是完全不一样的。我也是这样,因为心情完全放松下来了,回想课上的一幕,觉得你们真的很厉害,就忍不住用这种方式来将那一幕记录下来。”
“这只是我个人的一些无关紧要的小习惯而已,绝对没有任何不尊重生命或者不尊重他人的意思!所以请你千万不要误会,也千万不要告诉别人!”
诸伏景光:……啊。
在月见里期待的目光下,他恍然大悟。
原来是这样。她是因为自认为羞于启齿的小秘密被他发现了,所以才会产生这么大的反应。
也难怪把他的嘴捂得这么严实。
但有一说一,这反应果然还是有点太大了。这个姿势……
诸伏景光不自在地动了一下,顿时红了脸。
就是说,不管怎么样先起来吧?万一有人来了怎么办?
嘴巴被捂着没办法说话,诸伏景光只好先点头当作回应。
女生终于肉眼可见地松了口气,收回压制他的动作。
诸伏景光也松了口气。他支着身体坐起来,看到女生起身后低着头,跪坐到了他的身边。
歉意又过于拘谨的姿态让他差点以为她正在起居室里开十分重要的家庭会议。
他看到女生染得通红的耳朵,心想这个女生原来是那种性格冒冒失失的类型吗?冒失完意识到自己的错误就走向另一个极端。
偏偏她的身手又特别好,所以特别容易做出不太恰当的行为。
他再次打量女生的脸——刚才就想说了,这张脸分明是清冷而矜贵的类型,给人直觉拥有这张脸的人应该是个遇事非常冷静又手段果决的人。
可事实却恰恰相反。
“对不起。”他听到女生嘟囔着道歉的声音。
他看到她脸色微红地抬起头来,一双瞪得圆圆的眼睛好像会说话似的,用力地给了他一个暗示:你说点什么。
诸伏景光:“……咳!没关系。”
诸伏景光自诩不是那种不会和异性相处的类型。虽然比起萩原那样的差得远,但自然而然地交谈和相处是没什么问题的。
但这时,他难得地感觉到了不知所措。
“你……”他想了想,决定还是以问话的形式开头,“你很喜欢小动物吗?也经常把看到的人画成小动物?”
月见里点点头,犹豫了一下又摇头。
她伸长手臂拿过被她好好放在墙边的ipad和贴着布胶带的电容笔,一边翻绘画软件一边对他解释,“其实和小动物本身没关系,我只不过是喜欢画画而已。
“我经常会把自己遇到的人和身边发生的事画下来,以此记录自己的生活。”
——“用绘画来记录自己的生活”!月见里觉得这真是个绝妙的主意。让这个想法为人所知,她就即便存在感提高也可以当着别人的面随便画画了!
这样她就有了更充分的创作时间和空间!
当然得意的同时她也没忘记呼叫系统:“茜茜,帮我设置一下,作品缩略图不在目录页显示!同时将所有作品名称换成日期,并按日期倒叙排列!”
意识空间里的系统不管三七二十一:“收到!”
这个ipad本身就是它提供的,所以它有权限代替宿主操作。而且更便捷的是,它可以直接从代码层进行操作,改变软件设置的同时保证不被现实世界里的人看到。
作为人工智能它的操作效率也特别高,不到一秒钟就完成了。
于是月见里将自己的作品目录递给诸伏景光看的时候,平板屏幕上呈现出来的页面就已经如她所愿的那样了。
她点开其中一个日期给诸伏景光看。
诸伏景光一愣,“欸?这是我们那天上柔道课时候的……”
他吃惊地睁大了眼睛,“这个人,是伊达班长吗?”
看到女生点头认可,他不禁感叹:“好厉害,明明是二次元的风格,却能表现得和真人这么像。你画得很好啊。”
月见里笑着点了下头,心想:主要还是因为你们本来就是二次元的角色。
她把同一个文件夹往后翻。
诸伏景光:“这个是零……也就是降谷同学。真帅气啊……虽然知道他很厉害,但没想到画出来的会比实际看到的更帅气,而且似乎还比实际看到的更厉害了。”
他问月见里铃香,“你把每个人都画得这么厉害吗?”
月见里没有回答,用实际行动来表达事实——往后翻,让诸伏景光看自己给他画的。
诸伏景光:“……啊。”
短促的一声气音过后,他脸红了。
画面上的他,做着和降谷零不同的动作,但呈现出来的是一样的效果。
他从没想过有人会给自己画这么帅气的画,意外到有一瞬间怀疑这画上的人到底是不是自己。
月见里继续往后翻,又给他看被松田抱摔的萩原研二。
诸伏景光:“……噗!”
轻松的气氛下,他看向月见里的目光里带上了毫无芥蒂的温柔的笑,“你画了在这所学校里遇到的所有人吗?”
月见里迟疑了一下,摇头,“差不多。”
诸伏景光:?
为什么身体动作和说出的话截然相反?
好吧,他知道她只画自己想画的人了。
大概就是能吸引到她目光的人之类的。
月见里心里也这么想:怎么可能所有人都画啊?只有有价值的人才配得上她宝贵的时间和工具好吗?
她摸了摸贴着的布胶带的电容笔,布胶带下面,凹下去的裂痕还能清晰地感觉到。
她手指从屏幕边缘向内一划,返回绘画软件的目录页面,打开那幅全员猫塑的作品,对诸伏景光说:“一般情况下我都会把按照现实去画,这是我最擅长的画风。但偶尔也会想要尝试不同的题材,就比如你看到的这个。
“在我看来,它只是一种再寻常不过的一种表达方式而已,有很多画手都会这么画。因为真的很有趣。当遇到一些按平常画法画不出来的东西,或者平常画法表现力不够的时候,我就会用这种方法来画。特别是在遇到一些非常鲜活的故事或者很有趣的人的时候。
“不过这可能也确实存在不尊重人的嫌疑,尽管我本人并没有这个意思……”
说到这里,她沮丧地低下了头。双手托着脸颊,挤出两坨小小的软肉。
“有人因此责怪过你吗?”诸伏景光问。
月见里点头,神情像是陷入了某段不愉快的回忆,“是啊,反应可激烈了。”
她落寞得像是因此留下了心理阴影。
系统在意识空间里看到了所谓“给她留下心理阴影”的故事的回忆原型:一个胡子拉碴的中年人气得撕掉了她画画的本子,碎纸片飞得到处都是,而正处在叛逆期的她,顶着一头夸张的紫色大波浪卷,愤怒地跺着脚骂:“该死的老东西!”
系统:……难评!
嫌弃.jpg
系统对外界正表现得与真实性格差距极大的宿主表示不忍直视,而正在扮演与本人性格截然不符形象的宿主本人似乎对此毫无自觉,完全沉迷于自己出色的“表演”当中。
月见里歪着头,带着孩子一样庆幸的表情问诸伏景光:“幸好诸伏同学没有在意。我想你的那四位朋友一定也不会在意的,对不对?”
诸伏景光温和地笑着:“嗯,放心。我认为他们的确不会。”
他不是刚答应了不会把这幅画的事告诉其他人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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