少女的耳垂被咬得充血红肿,上面渗出的鲜血被男人唇舌一点点舔舐,微疼又微麻,苏枝浑身绵软,忍不住瑟缩了下。
腰也好疼。
男人的手宛如烙铁,明明是清晨,明明他一身寒气沾满露水,但按在她腰间的手却滚烫灼热,温度自他掌心传来,竟让她生出焚烧之感。
他烧灼的呼吸一寸寸落在她耳侧,少女白腻的脖颈已被烫得微红,两人之间实在太近了,近得呼吸交缠,他身上的气息将她整个笼罩,强势地侵入她肌肤,血液,甚至是骨髓。
苏枝意识昏沉,已然忘了他刚才说了什么,她又缘何会看到他,颤巍巍地抬起眼睫时,看到了男人那双渐染猩红的桃花眸。
没来由的,她想起了那被困在笼子里的猛兽。
危险深重,仿佛下一刻就会冲破牢笼将她撕裂。
她都有些愣住了。
苏枝从未见过这样他。
在她眼里,他一直是高高在上的、平静的、冷漠的,面对她时仿佛没有任何情绪,除了厌恶。
就连次次行房时,她娇气怕疼,每次到后面都受不住,哭着求他停下时,他亦不会勉强,即刻便会抽身离去。
他薄情寡欲,一双桃花眼冷之又冷,仿佛从来都不会沉溺,沦陷在这些欲望里。
次次,他皆是用一种清醒又置身事外的姿态看着她,看她面红耳赤,泪流哼吟,看她轻而易举地被他撩拨沉沦,深陷其中丑态百出。
而他……衣冠齐整,连绑束的头发都未散落一丝,她觉得委屈,很不喜欢这种只有她一人深陷的感受,每次被搅弄得快失去意识时,苏枝便想,起码,起码在这一刻,他对她该有一点动容吧……
她的脸被压在被褥,脸上湿哒哒的,费劲地转过头去,想看他是何神态,只是她才有动作,男人的手便掐住她后颈,少女的脸又埋了下去,只能发出无望的呜咽声。
她想看,却又怕看到的仍是那他冷淡寡欲的眼神,怕自寻烦恼,后来便没有去看了。
他冷淡而漠然,行房对他而言似只是例行公事,还定下了七日之期,言她过于沉迷纵欲,放荡不堪,需得约束。
苏枝曾在一些话本里看到过,说若是两情相悦之人,是恨不得天天黏在一块做那事,而他对此却并不热衷,只是例行公事,还对她多加约束,定了七日一次,若是分房期间她忍不住了,偷偷溜到他床上,他还会捞着她放腿上,惩罚她打她屁股!
……
男人桃花眸的红越发深了,沉着水雾,幽寂而深邃,仿若巨大的深潭,要将她整个吞噬其中。
他陌生而危险,苏枝忽然觉得害怕,腿更软了,身子将将往下滑时,那修长的手捞着她腰用了力,砰的一下,她竟是又被他牢牢抵在门上。
春日衣衫薄,她背又是薄薄一片,被他粗暴地压在门上时,背上便隐约传来痛意。
少女澄澈的眸子冒起泪花。
“说话。”男人附在她耳侧,声音森寒,带着显而易见的命令意味。
“说,说什么啊?!”
苏枝被他弄得都要崩溃了,方才一瞬看见他的欢喜被委屈替代,杏眸浸满水色。
她完全不知道这是怎么一回事,早上一推开门,做梦一般地看到了他,她还没反应过来这是不是梦,便被他粗暴地按在门上。
姿势极其羞耻。
像一尾在岸上搁浅的鱼。
要知道,现在可是大白天,还是早晨!
还是在她闺房门外!
虽然现在过早,她这庭院里暂时没什么人,但说不定便会有伺候她的丫鬟过来,春莺许是也快醒了,她兄长也指不定会过来唤她……
而她现在就这么被他按在门上,日光刺眼,平白无故的,白,白日宣淫这几个字倏然浮现她脑海……
要是被兄长碰到可怎么办……
苏枝只觉脸都烧得要冒热气了,又急又羞间,几乎是哭丧着脸说:“说什么啊?”
“珠花呢?”谢蕴的目光一寸寸碾过她的唇,里面含着他自己都无法察觉的侵占欲。
腰真的快断了,他的手好烫,一手死死扣住她的腰,一手复而掐着她两颊,迫使她仰起脖颈。
痛意让苏枝的意识渐渐回复过来,她这才听清了他问的是什么,男人的拇指磨着她唇瓣,亵玩惩罚一般,又缓缓探入她齿间,触到她柔软的香舌。
拨弄。
羞耻又涩|情。
晶亮的涎水自男人拇指蜿蜒流过他虎口,又至那青筋微显的手背时,少女脖子都红了个透。
苏枝说话都有些含糊不清,只想让他快点结束这种惩罚,如实回他:“丢,丢了……”
她没有说谎,的确丢了。
“丢-了?”男人微微眯眼,桃花眼眸的潋滟转瞬成了寒冰。
掐着少女脸颊的手不自觉用力,薄而修长的手指深深嵌入少女脸颊软肉,指腹抚摩,红痕泛起。
少女肌肤娇嫩,他生着薄茧的指腹反复磨着,细微的痛意便如虫蚁嗜心,爬满她四肢百骸。
委屈更甚。
苏枝不明白他为何如此反应。
像是要把她拆吃入腹。
分明以前他不喜欢她戴这个,每次看到都沉着眉眼,盯着她看的样子可怕极了。
“你,你不是不爱看我吗……次次都说丑,还不许我戴,这会这么生气,做,做什么?疼啊……”软舌还被男人手指逗弄着,少女说出的话也是黏糊糊。
谢蕴一怔。
摩挲着少女脸颊的指腹停了下来,那深入她唇齿的拇指亦是停下。
不知是哪个字眼刺了下他,他如梦初醒一般,怔忡片刻,收回手往后退了半步。
然后,男人的脸色先是苍白,后极黑极沉。
方才身上那种快要失控的疯狂感已消失不见,好似从来不曾在他身上出现过。
他退到两步之外,又恢复成了平日里的冷淡模样。
露水沾身,细雪落肩。
“你以为这就不丑么?”他无事发生一般,紧紧盯着少女发上的白玉簪,冷嘲。
苏枝爱惜地摸了摸发簪,小声嘀咕:“我兄长送的,怎么就丑了,分明很……”
“回去。”男人蓦地打断了她话,墨眉微拧,似是心燥。
苏枝眨了眨眼,一双眸子先是沁满茫然,后忽就亮晶晶的,她正想回他,耳边便飘来她兄长的声音。
“枝儿,随兄长请父亲安。”
声音一贯的温和,清冽,仿若山涧缓缓流过的清泉,令人平心静气。
苏枝听着却一愣,继而小脸蛋通红。
又被当场抓包。
她不知兄长是什么时候出现在那的,有没有看到方才那,那羞耻的画面……苏枝慌忙低头检查着装和仪容,将被谢蕴蹭乱的衣裳褶皱抚平,又胡乱抹了把下巴处湿淋淋的水迹后,才红着脸应了声好……
一旁的谢蕴却坦然的很。
他薄唇边挂着抹意味不明的笑,甚至还斜靠着廊下柱子,分外愉悦地欣赏着他小妻子的无措和遮掩。
在另一个男人面前。
似在遮掩偷/情的痕迹。
真是有趣。
廊下二人,庭院一人,男男女女,心思各异。
苏霁不辨神色。
熹微的日光里,他一袭青衣缎袍,妥帖而齐整,衣冠看去一丝不苟,神色也无任何不妥。
他朝廊下的妹妹走去,走至台阶之下时,朝她招了招手。
苏枝见此便下了台阶,她乖巧地站在她兄长面前,却因为羞耻感不敢抬头看,头垂得很下。
像极了一个犯错而被大人抓包的小孩,在等待责罚。
但苏霁并未提及方才任何。
他摸了摸她的头,温声轻语:“你先去,兄长随后就到。”
苏枝点了点头。
但谢蕴忽而直起身子,他垂下眼睑,一双桃花眼狭长而锋利,就连眼尾下方的那颗含情泪痣都染了几分戾气。
搭在柱子上的五指指骨突起,似要将这木柱碾碎。
指尖已有鲜血渗出。
后,他又忽地一笑,垂下了手。
想着要去请安,苏枝便听她兄长的话,抬脚要朝前走。
但是她跨出去不过半步又顿住,少女绞弄着手指,抿了抿唇后回头,走到了谢蕴面前。
谢蕴长睫轻覆,垂着桃花眼看她。
目色遮掩在长睫下,晦暗不明。
一个巴掌一个甜枣,苏枝就高兴得找不到北了,那些他给的委屈都被她拋诸脑后。
她总是记吃不记打。
她以为,他终于有那么一点喜欢她了。
她以为,她的少女爱慕得以窥见天光。
“你会等我吗?”小姑娘绞弄着手指良久,终于抬起脸惶恐问了句。
他……向来不会等她,也不会寻她。
今日呢。
她带着一点盼望,一点卑微的期许,因为过于紧张,心房都是胀胀的。
春日微风附着馥郁的花香,附着少女身上清甜的气息拂过,谢蕴静默地看着面前的小妻子,也不知在想什么,背在身后的手鲜血涟涟。
“嗯,”他应了声。
声音仍旧冰冷,没有一丝情绪,但少女的眼瞳一下明亮,春光映在里面,盎然而生动。
谢蕴别过了脸。
苏枝走了。
她走后,方才涌动的暗流到了明面上。
春日暖阳下,气氛却剑拔弩张。
“珠花你拿了?”谢蕴先问了,他慢条斯理地擦拭手指鲜血,话说的轻描淡写,撩起眼皮的目光却冷锐而锋利。
像一柄染血的剑。
苏霁没说话。
不置可否。
“苏大人对自己妹妹都耍起了手段,不愧是擅于弄权的权臣,只是可惜啊……”
谢蕴下了台阶,看着手中染血的锦帕,一双瞳孔似是也被鲜血染红:“纵是权臣也逃不过律法,苏霁,皎皎者易污,就算你行事周全,但身处苏氏,你又如何能独善其身?”
“且看你下场如何。”
苏霁一身锦衣纤尘不染,他置若罔闻,只道:“谢大人私闯民宅,在女子闺房外潜藏整夜,与贼人无异,又如何拿律法约束他人。”
谢蕴沉了沉眼。
苏霁继续道:“枝儿心性纯善,识人不清,作为她的兄长,我自是要帮她看清人心……”
他转过身,温润淡笑:“与你和离,再觅良缘。”
“求之不得。”
谢蕴扯了扯唇,他胸腔起伏震动,闷笑了声,扬长而去:
“只怕你那妹妹不肯和离,非要当我谢蕴的妻子。”
“难缠的很。”
——
苏枝进去请安没一会,她兄长便也来了。
苏父是当朝内阁首辅,皇帝幼年时尊他为师,由他教导,辅佐朝事,苏氏士族大户,势力盘根错节,大多在朝为官,苏霁亦是任吏部尚书。
放眼看去,的确权势煊赫。
是以当年苏枝逼婚谢蕴,皆言她仗势欺人。
屋内青烟缭绕,檀香与药味混在一起,浓重且刺鼻。
苏父身体欠安,朝堂之事多不参与,亦有隐退之意,只是下一任内阁首辅人选未定,不管谁坐了这内阁首辅之位,都势必会引起各方势力攻讦,掀起风暴。
而圣心难测亦不明,无人敢轻举妄动。
苏枝请安,问好了她父亲身体,还有苏家近况,见她父亲病如枯骨,白发陡生,苏枝鼻子酸涩,又同她父亲说了好一会话,让他保重自己身体,不用担心她。
请过了安,苏枝本不想打扰她父亲休息,欲要起身离开时,苏父却开口,却反常地问起了她与谢蕴的事。
苏枝不想让她父亲和兄长担心,便都含糊地说还好。
“好,好,为父就放心了……”
苏父音色浑浊,语重心长地交代她,既然已与谢蕴成婚,便要好好经营这段夫妻感情,莫要任性耍小孩子脾气,谢蕴简在帝心,得圣上看重,将来必定平步青云,是可造之材,如此对苏氏也甚好。
苏枝没有多想,听不出这话里的深意,便都一一应下。
但一旁的的苏霁却沉默不语,脸沉在暗色里,丝毫看不出平日里的芝兰玉树,月白风清。
待苏父叮嘱过后,苏枝起身,要同她兄长一块出去时,苏霁温声同她说:“兄长有话要同父亲讲,枝儿在外面等兄长片刻,可好?”
苏枝不疑有他,便点头应下,出了房间。
待关门声响起,苏枝离开后,苏霁朝他父亲行了一礼,后缓声:“父亲,我已有意让妹妹与谢蕴和离,为她再觅婚事。”
苏父倚靠在床榻,虽病气难消,瘦骨嶙峋,但面相仍可见文人儒雅及……身居高位与家主的威严。
“糊涂!”
他哼了声,斥道:“如今朝堂是何局势你不知晓?河道修缮款贪墨一案牵扯众多,若谢蕴查到最后,定会扯出军饷粮草案,圣上似极是看重他,命他全权审理,诸多特权,你妹妹是他明媒正娶的妻子,若她能与谢蕴琴瑟和鸣,鹣鲽情深,谢蕴看在你妹妹的份上,许会留些情面,苏氏或还留有一线生机。”
苏霁听后,默了半晌,只道:“谢蕴状元出身,当年却不进翰林入了刑狱,为官不过几载,便一路从大理寺丞,大理寺少卿到如今的正三品大理寺卿,他手段狠辣,用刑残酷,非常人心性,这样的人,如何会……放苏氏一马。”
“且,父亲,您何时见他徇过私?上回谢氏旁支犯了罪,纵是他母亲出面,那人依旧被问了斩,家眷流放三千里。”
这还是苏霁第一次与他父亲争执,苏霁是苏氏一族的嫡长公子,人伦纲常,礼法族规,他从不会触犯丝毫,但今日,他却顶撞了他父亲的权威。
苏父大抵也没料到苏霁会出言驳斥他,凹陷下去的眼睛陡然睁大。
苏霁神色微凝,垂下头去,又道:“父亲,谢蕴会不会放过苏氏,您心里应比谁都清楚,缘何要再搭上我的妹妹。”
“妹妹待在苏府,只会受尽折磨,谢蕴不会对她有温情,更是从未把她当过自己妻子。”
“混账!”
苏父已是勃然大怒,端起一旁的药碗便砸了过去。
苏霁自是看到了,却面色如常,不退不避,所幸苏父病体,药碗未砸他头上,却仍是将他青衣华服染上脏污。
苏霁盯着下袍上的肮脏污迹,想的却是他那妹妹会否注意到,他又该如何去圆。
“保住苏氏,是你我之责。”苏父怒目圆瞪,厉色道,“孽障,别忘了你是什么身份!苏家若倒了,整个苏氏将不得善终,抄家灭族!”
“你身为苏氏嫡长子,当为整个苏氏考虑!”
此言入耳,苏霁拢在长袖下的手忽地握紧,手臂筋脉凸起。
面色霜白。
室内沉寂一瞬,而后,苏霁垂首拱手:“儿子谨记。”
“今日是儿子失言,儿子送完妹妹后,自会去祠堂领罚。”
——
“枝儿不多住些时日吗?几日后便是春猎,京城王公士族之人皆会参加,届时你多多相看,若是有相中的,兄长替你去说亲。”
送他妹妹出府时,走过廊下花架,他撩起垂下的花藤,待苏枝过去,他方才放下手。
苏枝听到此言脸颊烧红,都不知道该怎么回她兄长了。
她不想驳了她兄长好意,但是……与谢蕴的婚事是她费尽心机求来,如今他……他好像有点在乎她了,她再努力一点,他终有一日会被她打动的吧。
她还不想与他和离。
见小姑娘没说话,抿着唇一副认真思考的样子,都忘了看脚下的路,苏霁勾唇笑了笑,怕他妹妹摔着,便同小时候那般,牵着她的手往前走。
“裴景曜也会出现在春猎之上,他少年心性,心思掩不住,就算当初你退婚,他也一直心悦你。”
听到这,苏枝一愣,脸上闪过愧疚之色。
“枝儿,他与你青梅竹马,样貌家世皆上乘,若是你属意他,也不失于一桩良缘。”
苏霁牵着苏枝的手,穿过曲折回廊,过了月洞门,便到了大厅,往前走是正门。
谢蕴便在正门外。
两人说着话,不一会便到了正门处。
他牵着她的手站在门槛之内,从外头看,便能清晰看到二人。
苏霁停下脚步,说起了苏枝与谢蕴的和离一事,而后丹凤眼微微上扬。
他浅色眼瞳沁出温和的笑,将苏枝脸颊的碎发拢在耳后,说道:“谢蕴非可托付之人,和离一事,枝儿再想想,若枝儿不想再嫁,便留在哥哥身边罢,哥哥养你一辈子。”
“你是我妹妹,兄长定会护你。”
苏枝认真听着,再抬眸看她兄长,分明是在春日暖阳之下,分明她兄长眼里带着笑,但她却觉悲凉和哀伤。
下一刻再看去,已然不见。
又好似春光下一泓静谧的湖泊。
苏枝眨了下眼,以为是自己看错了,便移开了眼朝前看去。
这一看,便看到了不远处牵马的谢蕴。
颀长高劲,肤白唇红,日色之下,灼灼刺眼。
他生的俊美而绮丽,姿容远胜女子,但这副皮囊却总是暗含锋利之感,就比如此时此刻,分明在烈日之下,他周身却沁满霜雪冷意,肤色亦是白到发冷,就连苏枝都下意识颤了下。
他遥遥看她,不知是看了多久,也不知等了多久,下颌绷紧,轮廓分明而冷峻。
风拂过,黑发凌乱散在他额前,发梢遮住了他凌厉的眼,他长而薄的眼皮垂下,明明脸上看不出什么表情,却好似压着极为深重的厌恶和不快。
苏枝看到他却欢喜。
她一下松开了她哥哥的手,弯着月牙眸用力朝他挥手。
她以为,他也会朝她笑笑。
就算不笑,也会……在原地等她吧……
但是,谢蕴径直转了身,竟是一个眼神都没给她。
似是极其厌恶她,冷漠至极。
苏枝的心一下坠到谷底。
脸上笑还未消,转瞬就成了失落和沮丧。
她眼睛红红,却又打定主意,小跑着追了上去。
“你等等我呀,我追不上你,夫君……”
苏霁看着妹妹提着裙裾,费劲又辛苦地追谢蕴的背影,琥珀色的眼瞳不再流淌着浅光,宛如沉寂深潭。
笑意也全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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