设想着安东的反应, 托利亚越发坚定等到忙完这些事，他就要去考虑跳槽的事情。
在至冬工作的时间够久了, 也许他该换个工作。
托利亚重新筛选了一番能去工作的地方，然后悲观地发现，好像除了去枫丹谋职可能比较顺利外，他去其他的国度都还不如留在至冬。
对于他这样的长生种，在不获得神明的支持下，他必须花费大量的时间来获得人类的信任。
托利亚认真考虑着关于信任这类的问题, 想了一会，他发出一声略有些自嘲意味着的笑。
这段时间的确让他有了不小的改变。
放在过去，他自认很难去思考这些, 只要他感觉有趣就够了。
托利亚不知道这种改变对自己来说是好是坏, 但他很清楚地感知出, 他并不讨厌。
确定着内心的感受, 托利亚将今早的报纸收起来，准备继续工作。
虽然心路复杂, 但托利亚并不会受外界太多的影响。
然而他不受报纸的影响，不代表报纸标题上一家三口之一的达达利亚不受影响。
托利亚的公寓内，狐狸状态的达达利亚拧紧眉头。
读着报纸上的报道, 达达利亚感到十分荒诞。
他从来没有想过自己会和潘塔罗涅是一家人, 那些记者却敢这么写。
达达利亚不得不承认记者的想象力比他强悍太多。
这令他不禁好奇潘塔罗涅对这类报道没有意见吗？就算是他想要营造出获得内务部支持的样子，也不用牺牲这么大吧？
当疑问积攒起来，催促达达利亚等恢复正常以后就去找潘塔罗涅一探究竟的时候，公寓的门锁发出轻微的响动。
达达利亚当即机敏地抬起头, 看向门口。
房门打开, 潘塔罗涅的身影出现在门外。
在达达利亚戒备的目光中，潘塔罗涅像是回自己家一样走进托利亚的公寓。
他怎么进来的？达达利亚的疑问又增加了一条。
虽说托利亚在陪着潘塔罗涅做戏, 但他没有必要将自家房门的钥匙交给对方。
“是我找公寓的管理人员索要。”
潘塔罗涅仿佛是能读心一般解答了公子的疑惑，“我用了送东西的借口，托利亚部长当前还不知情。”说话间，他示意身后的手下将一堆礼物送进来。
看见那些包装精美的礼物，达达利亚想起他在璃月时送出的八音盒。
与这些礼物作比较，那只八音盒要简单得多。
这使得达达利亚有种被比下的感觉。
更让他不爽的是潘塔罗涅带人送完礼物没有离开，反倒是坐在了沙发上。
“你们先回去，我和这位狐狸先生有事要商谈。”潘塔罗涅叮嘱手下。
“是，老爷。”
手下恭敬地回答，以最快的速度走出房间，贴心地关上房门。
等门关好，潘塔罗涅面对达达利亚没有立刻进入正题，他突兀地提起璃月发生的事情。
“公子先生，你放出魔神的决定，即便是最有魄力的投资人也难以轻易做到。”潘塔罗你用上谈判的口吻，“这为愚人众造成了不小的麻烦。”
可这有用。达达利亚在心里反驳，没有开口。
他还不想让潘塔罗涅发现他完全变成狐狸。
奈何这瞒不住潘塔罗涅，眼看达达利亚不说话，他的笑容加深。
不过他没有拿达达利亚不能说话调侃，自顾自地说起早就准备好的后半句。
“对北国银行来说也是。”潘塔罗涅故意问道，“公子先生，你是否看过对璃月拟定的赔偿？”
达达利亚很想回答他很清楚对璃月的赔偿，为了让谈判的使团没有那么被动，他才早早回到至冬。
可惜他现在不能说话，只能故作不在意地点点头。
“那些赔偿都将由北国银行支付，那是一笔天文数字。”切入正题，潘塔罗涅微微睁开眼，“公子先生，你难道不对此感到愧疚？”
达达利亚闻言终于看透潘塔罗涅的目的。
他找过来怕不是兴师问罪，是让他远离托利亚，不要妨碍那个惊天大计划。
但是所谓的大计划和他有什么关系？
达达利亚对那些弯弯道道不怎么感兴趣，他知晓潘塔罗涅有野心，可他不在乎，就像他不在乎对方惊世骇俗的计划一样，他只关注自己的事。
比如在璃月，他的全部精力都放在获取岩神的神之心，完成冰之女皇交给他的任务。
这么想着，达达利亚直直望向潘塔罗涅。
通知对方他此时所想的声音在他的耳边回响。
终于达达利亚忍不住开口，“我为什么要愧疚？我是为完成任务，仅此而已。”
话音落下，达达利亚后知后觉地反应过来，他能说话了。
这是个好的开始，他继续说，“至于对璃月的赔偿，我来之前，七星和愚人众的使团已经在谈了，我想过不了多久，双方就能达成共识。”
七星早就知晓岩神离去是岩神一手操办，所以他们是不会死咬着愚人众不放，那对他们都没好处。
达达利亚回忆他的分析，继续对潘塔罗涅说，“我这么快回到至冬也是为了这个。”
驱逐令刚一下达他就立即返回，除了不给使团压力，也是让七星放心，不然有他这个知晓真相的不安定因素留在璃月，七星根本无法和愚人众的使团安心谈赔偿。
想到这一点，达达利亚再看潘塔罗涅，他有点好奇对方还能再说什么。
当前达达利亚从各个角度来看，他都认为他在至冬和璃月的谈判中足够配合了。
真要扯上他的私人恩怨，达达利亚自觉他马上就该给报纸写信，把岩神在凡间的身份宣扬出去。
他没有这么做，证明他只想完成任务，没有其他的想法。
达达利亚希望潘塔罗涅能明白。
事实证明，这几点潘塔罗涅早就看透，他笑了笑，赞叹道，“正如丑角所言，你是最合适去执行此次任务的执行官。”
“是吗？我想那是因为太多执行官都不只会完成任务。”达达利亚客观地评价。
一直以来，执行官的目标并不统一，像是潘塔罗涅这类想借着至冬，借着愚人众的势力，达成个人目标的家伙不在少数。
潘塔罗涅听出达达利亚话里潜藏的意思，他满不在意地提示，“你在任务之外也做了多余的事情。”
“你是指对托利亚？”达达利直白地点出。
“嗯，你不该将他拉入人类的世界，公子，这对他没有任何好处。”潘塔罗涅语气很平淡。
可是达达利亚却能从潘塔罗涅的回复中听到一丝指责的意味。
达达利亚犹豫了几秒，随后他不确定地问道，“你很在意？”他以为潘塔罗涅只担心他的计划会受到干扰，对托利亚没有太多的想法。
反正托利亚既然答应了帮忙，他一定会帮到最后。
在璃月那会，达达利亚已领略过托利亚有多守信，他认为和托利亚打交道次数更多的潘塔罗涅不会不清楚。
事实证明潘塔罗涅很清楚，甚至说他清楚过头了。
“与在意无关，是为他失去不被人类的俗事所困扰的特权而遗憾。”潘塔罗涅保持着如常的笑容感慨。
达达利亚无言以对，在璃月最后一次见面时，托利亚的表情从记忆里浮现而出。
某种程度上，潘塔罗涅说得没有错。
过去的托利亚可能永远不会露出那种复杂的表情，假如不是他随意地说出那句试一试，他对他和对任何一个人类都没有区别。
达达利亚为此确实生出愧疚。
这份愧疚稍有显露，被潘塔罗涅捕捉到。
他立刻开口，“既然如此，公子，你不应当再回来找他。”
“不，正是这样我才要回来找他。”达达利亚坚定地通知潘塔罗涅，“就像我配合七星，按照驱逐令离开璃月，那件事和我有关系，我不会推卸责任。”
“还是说你的意思是我可以对自己做的事不负责？”达达利亚将话题抛给潘塔罗涅。
只要潘塔罗涅说他可以不管，那在璃月放出魔神的事情从此也和他没关系，谁再想用它大做文章，他第一个不同意。
反过来潘塔罗涅不赞同，他就还会配合。
达达利亚想到这里，盯着潘塔罗涅，等待他的答案。
他相信潘塔罗涅不会放弃到手的把柄。
尤其是他还是用北国银行的钱给岩神办了送仙典仪。达达利亚听说过潘塔罗涅对岩神很不满，他这次推行的大计划就是为了打击由岩神背书的摩拉。
达达利亚自认潘塔罗涅不会硬生生吃这么一个大亏。
结果潘塔罗涅避开了回答，反问道，“公子，你一定要干涉？”
看他不愿意正面回应，达达利亚也没勉强，顺着潘塔罗涅的提问说道，“我不会干涉你的计划，那和我没有关系，我只是想修复和他的关系。”
“修复关系？”潘塔罗涅重复。
他不觉得这和达达利亚刚刚所说的话是这个意思。
达达利亚却没有感觉，他想了想，对潘塔罗涅问出他很想知道的问题，“你没有朋友吗？”只要见过人和人之间相处的方式，都会明白想修复关系很正常。
虽说达达利亚从加入愚人众后就没有再交过朋友，可在那之前，他有过不少玩伴和朋友。甚至那之中的不少人和他在路上遇见，还能聊上两句近况。
根据他对潘塔罗涅的了解，对方也当过普通人，他难道不能理解吗？
谁知潘塔罗涅好像真的不能理解。
对来自达达利亚的质疑，他的眉头皱了皱，随即他犀利地问，“你表现出的态度，可不只像要交朋友。”
“对，我当然不只是想和托利亚做朋友。”达达利亚没有被问住，他直截了当地承认，“不然我为什么要用这个样子出现在这里。”
潘塔罗涅沉默了。
为了修复一份没有任何利益联系的关系，便改变自身的姿态，潘塔罗涅自觉大部分人都做不到。
因此某种方面而言，达达利亚轻而易举做到了绝大多数人做不到的事情。
潘塔罗涅认为有必要对达达利亚重新进行评估。
不过达达利亚对自己在同僚心目中是什么形象毫不关心，他眼看潘塔罗涅不说话，思索片刻，决定把话再说得明白点。
“对了，你们想借助托利亚完成你的计划，我不会阻拦，他答应了你了，他一定会完成。”说到最后，达达利亚变得无奈。
潘塔罗涅微微睁开眼，意味深长地审视达达利亚。
对于来自潘塔罗涅的视线，达达利亚没有放在心上，自顾自地讲出还没说完后半句，“但是你不能距离他太近，也不能做得太出格。”
“哦？为什么？”潘塔罗涅饶有兴致地问。
狐狸状态的达达利亚狐疑地看了眼潘塔罗涅一眼，随即再一次反问，“你没有谈过恋爱吗？”
潘塔罗涅游刃有余的笑容消失了。
他后悔多问这么一句。
第52章 第 52 章
潘塔罗涅落下去的嘴角被达达利亚捕捉到, 这让他得出了结论。
不只是没朋友，潘塔罗涅也没有谈过恋爱。
这时达达利亚再看堆在桌子上的礼物, 突然也不那么放在心上。
而达达利亚这个不怎么在意的反应让潘塔罗涅顿时失去了和他聊下去的兴趣。
从当前的表现来看，达达利亚很明显不会放弃。
潘塔罗涅发出一声轻叹，随即他那标志性的笑容又回到他的脸上。
“既然我们无法达成一致，公子，我暂且回去。”潘塔罗涅主动提出离开。
“我就不送你了。”达达利亚直白的回复。
对于达达利亚一点都不挽留的态度，潘塔罗涅毫不在意, 起身径直朝门外走去。
只是在他开门时，他忽然转头对达达利亚请求，“对了, 还请公子先生还请转告托利亚部长, 三天后, 请他与我一同参加宴会。”
潘塔罗涅说话间推开门。
几名守在门口的手下完完整整地听完了他对达达利亚的嘱托。
意识到房间里的狐狸正是自己上司的同僚, 那些手下根本遮掩不住内心的吃惊。
达达利亚看见他们这样子，对潘塔罗涅投以不满的眼神。
这毫无疑问是报复。
然而潘塔罗涅熟视无睹, 他继续说下去，“参加宴会所需的物品和衣物，我已经送到, 不劳托利亚部长准备。”说完他在下属吃惊的目光和达达利亚不悦的注视中走出公寓。
达达利亚看着重新关上的门咬牙切齿。
但他知道潘塔罗涅最多也只能报复到这一步。
依照潘塔罗涅对计划的重视程度, 当前他也只能嘴上说说，不可能真的在现实中实行报复。
不然托利亚一定会不高兴。
达达利亚认为潘塔罗涅绝对不会想在这个节骨眼上和托利亚产生间隙，进而影响整体布局。
想到这里，达达利亚对潘塔罗涅的报复也不那么在意。
随即他也发现自己默认了托利亚会偏向他。
达达利亚不由得回忆和潘塔罗涅交涉的全过程, 他可以确信自己没有多想就认定了托利亚一定会因为潘塔罗涅报复他而生气。
这个念头诞生得理所当然, 几乎没有任何犹豫。
似乎他早就确信在托利亚心里他是特殊的。
达达利亚为此沉默了几秒。
不由得他耳边又出现潘塔罗涅对他的指控，他不应当把托利亚拉到人类的世界里。
重新再去回忆这句话, 达达利亚没有动摇，反而更加坚定那时他给出的答复。
既然是他将托利亚拉入人类的世界，他就要负责任。
达达利亚自觉他虽还说不清是否喜欢托利亚，但他能看清放不下对方。
所以他回到至冬就找过来了。达达利亚笑了笑，这一次他不会后悔。
甚至更进一步，达达利亚认为他不回来找托利亚，他才会后悔。
当心中的想法明晰，忽然间达达利亚很想去见托利亚。
但碍于他们早上谈好了，在托利外出上班期间，他不能出门乱跑，所以达达利亚只能压制下去内务部找托利亚的冲动，寻找其他的方法打发时间。
达达利亚在不大的公寓里转了一圈，最后他的目光定格在基本没用过的厨房。
看了一会厨房，达达利亚跳下沙发，缓缓朝那边走去。
他打算尝试做点吃的。
反正他还可以操纵水元素力，如果弄得不好，能在托利亚晚上回来前把残局收拾干净。达达利亚暗暗想着，琢磨起他可以利用厨房里有限的食材做些什么。
在达达利亚思考之际，办公室内，托利亚在最后一份文件上签好名字。
等到墨迹干透，他合上文件，看了眼表，准备泡一杯茶，开始午休。
可就在他起身时，办公室的门从外面被敲响。
又有工作？托利亚想了想，又坐了回去。
“可以进。”托利亚用和往常一样公事公办的声音喊道。
得到允许，门从外面被打开，早晨来送报纸的员工小心地走进来。
看见是那名员工，托利亚意识到接下来要谈的大概率不再是公事而是私事了。
这让他有点好奇又有什么新情况。
不用托利亚多问，员工便说明来意，“托利亚大人，我写了一封信，将您和公子大人有关的消息告知了我一名在报社工作的朋友，结果他来告诉我，不能报道与公子大人和您有关的消息。”
员工咽了口口水，“之前有几家报社想要报道，结果被以假消息为由压下去。”说完她想到了各种阴谋，惊天的计划和秘密。
但是托利亚却只是皱了皱眉头，然后想起了什么，表情从凝重变为苦恼。
“我知道那份禁令。”托利亚没想到第一次达达利亚变成狐狸时，那名和安托宁熟识的报社老板给出的不报道他的承诺还有效。
这就比较麻烦了。
托利亚认为他亲自去写一封信让报社接触限制令，潘塔罗涅肯定能查出来。
届时他就必须解释为什么要这样做。
这不是托利亚想看到的。
他要隐瞒潘塔罗涅，直到最后才对他揭晓真相，因为唯有那样才能让外界的人都相信他所构建的事实。
当然，潘塔罗涅如果中途猜出来，那也无所谓。
进展到哪一步，也不差潘塔罗涅知道他要做什么。
说不定潘塔罗涅明白他的意图，还会主动配合。
托利亚想到这里，脑海中莫名浮现出钟离当初直接告诉他仙祖法蜕内没有神之心。
那会钟离的态度和他当前的态度差不多。
这让托利亚止不住笑了。
随即他对员工说，“除了主流的报刊，你还知道哪里能爆料？”
“好像只有《至冬近500年历史研究》能刊登。”员工小声回答，“这本杂志目前来看不受任何束缚，想刊登什么就刊登什么。”
托利亚赞同地点头，“看得出来。”连希恩斯都向这本杂志投稿，他只能说，创办《至冬近500年历史研究》的人肯定是有不小的背景。
不过托利亚当前不想去深扒《至冬近500年历史研究》的创立者是谁，既然对方不介意报道他，那应该也不会介意他这名被经常报道的当事人利用杂志。
这个猜想的诞生令托利亚又笑了笑，随后他告知员工，“向《至冬近500年历史研究》投稿，我记得他们是周刊？”
“对，如果是很有讨论度的消息，审核的会很快。”员工结合她多年来阅读杂志的经验补充道。
“这么说，爆料要写得吸引眼球？”托利亚领悟得很快。
员工嗯了一声。
这使她有种不祥的预感。
看出员工在想什么，托利亚故意问，“你说我承认和公子大人有一个孩子，这条新闻怎么样？”
员工呆住，她怀疑自己听错了。
“早晨不是还有报道一家三口，正好我利用上这条消息。”托利亚结合时事，编织谣言。
“这如果暴露，是否有损您的名誉？”员工忍不住提醒。
托利亚当即反问，“我还有名誉？”
此话一出，员工噎住。
联想到那封投诉信，员工也不确定托利亚的名誉是否安好。
好在托利亚对外界的看法不怎么在意，他让员工不要担心。
“我不会被看破身份。”托利亚自信地说，“因为爆料的人会是希恩斯，不是我。”
“啊？”员工大惊失色。
在她的印象里，希恩斯从来都是杀伐果断，不苟言笑，怎么看都和八卦扯不上关系。
这是部长之间的仇恨吗？员工试图找一个合理的借口。
奈何现实远远比设想更荒诞。
托利亚直白地告知员工，“那本《至冬近500年历史研究》里经常爆料的希恩斯不是重名，也不是在编故事，他说的都是真的。”
“所以您真的在公子大人还不是执行官的时候就称赞过他。”员工喃喃，她一直以为那是假的，结果今天当事人告诉他，都是真的。
一时间她终于忍不住了。
原来她过去喜欢的配对不是邪教，也不是已经结束了，是现在进行时。
这一刻员工眼泪都要流下来，她感觉到什么叫圆满。
员工的表情被托利亚看在眼里。
他看透没说透，继续说起他的计划，“你去查一查希恩斯从内务部寄到外界的信，会不会用到部里的信封和信纸。”
“查出来之后，我会模仿希恩斯的笔迹和行文风格写一封信。”托利亚说着看向员工，“然后你帮我投递过去。”
三天后，他要那封爆料出现在《至冬近500年历史研究》里。
托利亚下定决心，同时他想到潘塔罗涅的手段。
那位与安托宁熟识的报社老板也不是掌握了至冬的报刊出版行业，除他之外也有其他的出版社。
那他何不透露向《至冬近500年历史研究》刊登的爆料，吸引那些小报社去蹲点报道？
现在报社不敢报道是因为无法分辨真伪，怕消息来源有问题，牵连到自己。
但亲眼所见可就不一样。
托利亚点了点头，认为吸引小报记者去报道是可行的。
这下他发现自己也从潘塔罗涅那里也学到不少东西。
而这使他止不住又露出笑容。
看见他又在笑，员工思索片刻后问道，“托利亚大人，您是在想要写什么吗？”
“不是，我已经想好写什么。”托利亚如实回复，接着他念出想好的标题，“是的，他们有一个孩子。”
员工沉默了，她多少感觉这样说过于直白。
但是托利亚却不当回事，他只是想到过去与安东的谈话，时过境迁，谁能想到从今天开始，他就要以希恩斯的信誉让那条他是至冬英雄母亲的野史变成真的。
说不定过个几百年，还会有人讨论他为什么要保留生孩子的历史。
托利亚设想那个场面，感觉非常有趣。
第53章 第 53 章
开锁的声音隔着门板传进来, 百无聊赖坐在沙发上的达达利亚立刻竖起耳朵，朝门口看去。
下一秒门打开, 托利亚走进来。
“你回来了，比我想象中的要晚。”达达利亚下意识对托利亚说道。
托利亚愣了愣，接着他不可置信地看向从沙发上跳下来的狐狸。
迎着托利亚的视线，达达利亚后知后觉地想起来他会说话了。
于是他补充道，“在你走后没有多久，我就能说话了。”
“看来食物的影响已经开始消散。”托利亚点点头, 接着他把大衣脱下，挂到衣架上，不再去看达达利亚, 也没再问他什么。
达达利亚发现托利亚不再说话, 忽然觉得食物的效果这么快消散不是什么好事。
因为他变回原来的样子, 他就没有办法名正言顺地留在这里。
但是一直当狐狸很无聊。
达达利亚看了看整齐的房间, 因为无事可做，他已经把托利亚这间不大的公寓进行了一遍大扫除。
当然这不是他做的, 而是借助水元素力。
虽然用水元素力打扫卫生听起来有点浪费，当达达利亚考虑到他在家，轮到他刷盘子的时候, 他也会用上水元素力, 甚至会当着弟弟妹妹的面表演，赢得他们的欢呼声，他很自豪。
达达利亚回想与家人的相处，他再看走向卧室的托利亚, 脑海中浮现出厨房里的晚餐, 于是赶紧追上去告诉他。
“托利亚，我做了晚饭, 你要不要吃了再休息？”
得知达达利亚居然做了饭，托利亚皱起眉头。
过了几秒，他迟疑道，“那间厨房还好吗？”他很难想象达达利亚是如何用狐狸的身体做饭。
面对这没有任何遮掩的怀疑，达达利亚坚定地回答，“厨房当然没问题，我在家里可是经常在我父母做饭的时候打下手的。”
“而且我不止做了饭，还把屋子收拾了。”达达利亚故意加上一句，好证明就算是他变成狐狸，也不影响他的日常行动。
托利亚经过提醒才发现房间确实比他印象中的要干净。
各类物品虽还摆放在原处，但看起来要比临走前整洁太多。
恰在这时，达达利亚补充道，“我没有收起你放的东西，我想那样可能不方便你以后再去找。”
托利亚没想到达达利亚在日常生活中这样细心，他有些惊讶。
同时他也止不住好奇他做了什么样的晚饭。
兴趣燃起来，托利亚一边道谢，一边打算快点换好衣服，去厨房里看一看。
“谢谢，不过公子大人，我想换身衣服，请你能不能先出去等我一会？”托利亚客气地请求。
狐狸状态的达达利亚尾巴动了动，他的眼前浮现出上次变成狐狸时发生的事。
那会托利亚可是一点都不在意当着他的面换衣服。
甚至还有心思戏弄他。
现在这个变化，是意味着他有所改变了吗？
达达利亚得出这个结论，不知道该怎么回答了。
“好，我正好去厨房再把那些吃的热一热。”留下这句话，达达利亚装作什么都没发现一样转身向厨房走出。
当他走出托利亚的卧室，他听见了轻微的关门声。
这不明显的声响几乎是立刻佐证了他的猜想。
托利亚的确意识到了他过去的某些做法有问题，并开始做出改变。
在无疑是个好的信号，但却也让达达利亚更觉早晨潘塔罗涅对他的指责有道理。
他过去的那些举动，是在无意中把托利亚拉入人类的世界。
所以他必须负责到底。
达达利亚的责任心在得出要负责的结论后膨胀，并且他再次肯定自己找回来是正确的选择。
不然他就要看着托利亚在潘塔罗涅的计划里手足无措，只能被动应对了。
一想到那个场景，达达利亚立刻决定他明天要跟着托利亚去上班，防止潘塔罗涅找到内务部。
达达利亚思考着要怎么劝说，才能让托利亚带他去上班。
当经过客厅时，他看见了堆在桌上的礼盒。
来自潘塔罗涅的嘱咐在达达利亚耳边响起，打乱了他的思绪。
达达利亚的表情变为不满，但他没有对那些礼盒下手。
收拾屋子的时候他都没有从潘塔罗涅送过来的东西，更何况是现在。
不过虽没有将礼盒放在心上，达达利亚却也不再去多看它。
来到厨房，达达利亚熟练操纵水元素力，将炉灶打开。
火焰一下子跳出来。
用水元素力生火听起来有点矛盾，但是达达利亚经过几次尝试后，已经非常地娴熟。
狐狸状态的达达利亚跳上先前搬过来的椅子，盯着放在火苗上的锅。
在他看来这次变成狐狸的经历也并非没有收获，他对元素力的操纵更加精微。
放在过去，达达利亚自觉找不到这么多要用元素力处理的琐事。
所以这也算是一种磨炼吧。达达利亚百无聊赖地想。
直到脚步声从外面响起，他才收回神思，扭头向厨房外看去。
“厨房居然真的完好无损。”托利亚打量着被收拾得分外干净，没有一点破损的厨房，颇为惊讶地感慨。
达达利亚听出他不是装作吃惊，而是真的在吃惊，不由得强调，“我说了没有问题。”
他可是在不断变强，变成狐狸做饭这点小事怎么能难得到他？
这么想着，达达利亚对托利亚不相信自己有些不满。
但很快，当他见到托利亚打开炉子上的锅，看见锅里炖着的海鲜时露出的惊喜表情，他决定不计较这份不信任。
“看起来和闻起来都很不错。”托利亚客观的评价。
随即他想夸达达利亚真的很会做饭。
可看到狐狸状态的达达利亚身后摇着的尾巴，托利亚把到嘴边的夸奖咽下去，装作已经说完的样子，随意地转身从餐柜里取出一把勺子。
在达达利亚的注释下，托利亚关掉了锅下燃烧的炉灶，随后用勺子盛了一口海鲜汤。
好喝。
托利亚喝下海鲜汤之后第一反应就是以人类的标准而言，这绝对算是美味，远超他的认知。
再加上做饭的人，不对，是狐狸是达达利亚，托利亚更觉得有点有趣。
这令他笑了笑，然后对达达利亚认真地说道，“公子大人，你的厨艺是很不错。”
“我是和老头子学的，他以前经常带我和我的兄弟一起钓鱼，如果来不及回去，他就用带来的材料和钓到的鱼，给我们做饭吃。”达达利亚讲起往事，语气都变得轻松。
“你是说公鸡大人？”托利亚迟疑地问。
在他印象里，他听说过达达利亚称呼公鸡为老爷子。
所以老头子这个称呼自然而然地被他也归纳到公鸡身上。
然而达达利亚却摇摇头，“不，老头子是说我父亲。”接着他顿了顿，“老爷子才是指公鸡，我觉得他像是我爷爷。”
托利亚很配合地接话，“公鸡大人看起来是比较年长。”虽说公鸡在执行官中的年龄不是最大的，但他是看起来最老的。
想到公鸡的外表，托利亚不解地问，“公子大人，是因为外表的年龄，才让你认为公鸡大人像是你的爷爷吗？”
“不，不是，是感觉。”达达利亚耐心地讲解其中的差异。
“在我加入愚人众之后，是他一直……额，鼓励我？”琢磨着用词，达达利亚也不能确认公鸡当初对他说的话算不算鼓励。
那时的公鸡没有给他什么承诺，只是分配给他任务，让他去完成。
每次完成之后，公鸡会写信或者亲自称赞他做得不错。
除了这些口头上的表扬，还有对应的待遇也会提升不少，直至他成为愚人众的末席执行官，也是愚人众有史以来，最为年轻的执行官。
达达利亚很清楚，总有些人认为公鸡在利用他，是想借着巩固自己的势力，仅此而已，并不是真的器重他。
至于那些任务全部是很难完成，稍不留神就会丧命的高难度任务，更是被当成公鸡利用他的证明。
偏偏达达利亚对此却不这么看。
“我知道很多人都认为老爷子在利用我，我也知道他是看重我掉进深渊后获得的力量，但在与老爷子的相处中，我能感觉出来他不全是在，嗯，伪装？”
达达利亚说到最后又找不到合适的形容词。
但他看托利亚没有提出质疑，也没有感到疑惑，便选择先接着讲下去。
“这样一来，我也选择相信他，人都是很复杂，就像我也有我的立场，如果老爷子和我的立场不一样，那我也只能捍卫我的立场。”
“嗯，他好像也对我说过类似的话。”达达利亚点点头，公鸡给他的信中是提醒过他，在愚人众里他要坚持自己的想法，不要被外界的评价干扰。
这是很有用的提醒，达达利亚一直记得很清楚。
托利亚却好像不太能理解。
在达达利亚讲完他对公鸡的看法以后，他想了想问道，“这个他是指公鸡大人？”
“对，其实我父亲也提到过，只是他说的是我不能因为有攻击就以为自己战无不胜，我要是做错了什么，不论我在哪里，他都会把我找到，教训我。”说出父亲的警告，达达利亚有点心虚。
在璃月放出魔神这事大概率瞒不过去，不知道他回到老家，他父亲会怎么教育他。
这让达达利亚突然想问问托利亚愿不愿意和他一起回老家。
看在客人的面子上，他父亲应该不会训他训得太厉害。
正当达达利亚要把请求讲出来之际，托利亚若有所思地说道，“这就是亲情吗？”
达达利亚眨了眨眼，几秒后，他坚定地承认，“对。”
紧接着他很自然地补上一句，“你和我一起回老家的话，应该就能亲身体会到，说起来，我弟弟妹妹还挺喜欢你的。”
“可是公子大人，我不是你的家人。”托利亚严谨地指出。
达达利亚哽住，他无形中是忽略了最重要的问题。
而解决的方法好像也很简单。
只要他们结婚就可以了。
第54章 第 54 章
结婚的想法一出, 哪怕明知道托利亚无法读心，达达利亚还是愣住, 接着他撇开眼，用一种堪称遮掩的语气说道，“你不用担心，老头子他们挺好的。”
托利亚没有回答，他的视线微转，落到达达利亚晃动的尾巴上。
紧接着托利亚收回目光, 再度看向达达利亚。
“公子大人，即便你的家人十分容易相处，可我与你一同出现在他们面前时, 我是以何种身份？”托利亚故意问, 他想听听达达利亚的看法。
在重新审视他的感情之时, 他发现自己仍然喜欢达达利亚。
这份喜欢不是仅仅感到有趣, 才不由自主去关注，想看看一个人做什么, 而是单纯的幸福，或者说爱。
但是托利亚无法确定达达利亚是不是这么想。
他没有办法分辨达达利亚来找他，是因为喜欢他, 还是出于责任感。
更进一步, 他不能确认达达利亚是不是喜欢他，他就没办法讲出最真实的想法。
他仍然喜欢他。
托利亚默念这个事实，然后认真地望着达达利亚，等待他的回答。
然而托利亚不知道的是他的质问又让达达利亚想起结婚。
这令他难得感到窘迫。
不过达达利亚很清楚, 假如他回答是以朋友的关系回去, 那么他就真的没有机会了。
但是直接说情侣，甚至更进一步, 提到结婚，说不定他可能又误导了托利亚，让他对亲情有了错误的理解。
达达利亚不想看到变成那样。
这令他进退两难。
终于在经过深思熟虑后他给出一句答复，“任何身份都可以。”顿了顿，他觉得这样说像是在逃避，便又补充，“我的家人不会介意我带回来的人是什么身份。”
“我不是人类。”托利亚抓住漏洞，同时他认为达达利亚答非所问，忽然间，他感受到不高兴和失望。
托利亚品味着无法忽略的情绪，对达达利亚这样敷衍他生出意见。
而达达利亚没想到托利亚会从这个角度回答，他一时无语。
眼看达达利亚不说话，托利亚也失去了聊下去的兴趣。
正当气氛和炉灶上的汤一样凉下来之际，达达利亚灵光一现，想起他还有一件事忘记说了。
“对了，外面是富人送来的礼服，他说三天有一场宴会，需要你出席。”达达利亚说到最后止不住问，“你知道是什么宴会吗？”
托利亚闻言思索片刻，接着他摇摇头，“我也不清楚。”
“你能不参加吗？”达达利亚试探着问。
在他看来那个宴会肯定会有潘塔罗涅安排好的记者，说不定他要做些什么。
托利亚一眼看出达达利亚没有说出来的心思。
这让他的不满平息了很多，然后他故意装作不在乎地说，“公子大人，我没有理由不去，我答应协助富人大人，就一定会做到最后。”
“就像是在璃月时我所做的一样，我向来信守承诺。”
听到托利亚提到璃月，狐狸状态的达达利亚动了动耳朵。
明明早就看清托利亚的行事风格，可听到他又提起璃月时的经历，他竟然产生了说不清道不明的不愉快。
好在达达利亚很快意识到托利亚是有意的。
他是在报复自己回避问题。
弄清这一点，达达利亚的不悦变为无奈。
“好吧，我知道了，三天后我和你一起去参加宴会。”达达利亚不再去和托利亚商量，转而自顾自地定下行动方案。
既然托利亚以在璃月的过往举例子，那就别怪他用上璃月执行任务时候的行动方式。
反正他早就想这么做了。
达达利亚还是喜欢直接一点。
这时托利亚亲上来的一幕出现在达达利亚眼前。
那确实够直接。
达达利亚的身体僵了僵，他此时清醒自己还是狐狸的状态，不然托利亚一定能看出他突然不好意思。
暗自庆幸着，达达利亚听见托利亚的回答，“可以。”
“嗯？”达达利亚怔住。
按照他的经验，托利亚应该要求他不能跟过去，就像他早晨反复强调不能去内务部打扰他工作。
达达利亚在定好我行我素的方针时，已经想好要怎么和托利亚讨价还价，谁知对方竟然是马上同意了。
这让达达利亚的准备全部落空之余又好奇托利亚为何如此干脆。
“我无法阻拦你。”托利亚察觉到达达利亚的困惑，直白地给出答案，“就算是我不同意，你也会想办法跑到宴会举行的酒店。”
“是，我是会想办法过去。”达达利亚承认。
托利亚笑了笑，“所以这不值得讨论。”说罢，他拿起勺子，为自己盛了一碗海鲜汤，不再理会达达利亚。
目送托利亚走出厨房，达达利亚盯着他的背影，想了想说道，“对了，我明天也想和你，嗯，一起上班。”
“为什么？”托利亚回过头。
如果说达达利亚要去宴会属于预料之中的行为，那么他想去内务部，多少超出托利亚的预期。
一同参加宴会，还能用达达利亚防备潘塔罗涅作解释。
毕竟从狐狸状态的达达利亚从天而降，他就已经将自己的意图表现得很明显了。
但是去内务部就属实没有必要。
潘塔罗涅的计划表中的表演场所从来不包括内务部。
因为那样性质就变了，由身为内务部部长之一的他从个龙角度的支持，变成要拿到台面上讨论，成为内务部的事务。
这看来似乎更好，可是这么多年来所有和托利亚打过交道的人都明白，一旦扯上内务部，真的要内务部徇私，他就不再会考虑私龙感情，该是什么就是什么。
在这个基础上，传托利亚私下给出支持，以自身为担保，远比他拉上整个内务部为担保更符合他几百年来的行事方式。
潘塔罗涅自然也了解，因此他不会演得太过，以引来怀疑。
但是托利亚看达达利亚似乎在担心潘塔罗涅当着内务部员工的面做点什么的样子，感觉对方好像不知道这层潜在规则。
得出结论，托利亚对思考要怎么回答的达达利亚说道，“从人类的角度来看，我一向公私分明，这导致我私下的支持有时远比明面上的支持更真实，更有说服力。”
“这还有区别？”达达利亚不解。
当初在璃月，他的菲利克斯就告诉他，当他和托利亚交往的传闻出现后，他们都很高兴能得到不少来自内务部的便利。
那会托利亚可是在度假啊。
这么来看不管是私下还是明面上，他在内务部的影响力都不减……等会，影响力？
“你知道你的态度会影响其他人的判断。”达达利亚笃定道。
托利亚笑着承认，“对，人类很擅长补全他们听说的‘事实’，并为此产生新的猜测和顾虑。”他对自己的地位和所拥有的权利有非常准确的认知。
这也是他在内务部一起工作的同类指责他的原因之一。
回忆安托宁在过去由于他支持愚人众的各种计划，对他的行为发出的警告，托利亚又好好看了几眼变为狐狸的达达利亚，发现不只是人类会改变，龙同样如此。
放在过去，他可想不出安托宁给予愚人众执行官帮助。
如同呼应一般，托利亚会利用人类的顾虑的行为，也是达达利亚过去没有发觉。
不过他对此没有负面的看法，反倒是长舒一口气，坦然道，“感觉又对你更了解一点。”
此话一出，托利亚忽然好奇达达利亚以前是怎么看他，难道在他心中，他的形象是每天安安稳稳上班却被各种奇奇怪怪的消息缠上的倒霉蛋？
托利亚暗暗猜测，克制住问出来的念头，把话题扯回了最初。
“我不建议你去内务部，那里人多眼杂，到时候有人问起你的身份，我不好解释。”托利亚在早晨不让达达利亚打扰他工作的基础上，又加上一层原因。
这说服了达达利亚。
“解释起来是很麻烦，我不过去了。”达达利亚收回他之前的话。
托利亚见他不再想和自己去上班，便没再多言，来到餐厅，一边吃晚饭，一边整理他纷杂的思绪。
其实不想让达达利亚去内务部还有一层原因。
虽然那托利亚早晨提出不让达达利亚去内务部，全因是他想要避开他。
但在想清楚自己对达达利亚仍留有感情后，托利亚能感觉出自身的想法发生了变化。
他不再想躲避达达利亚，他不想对方跟着他去上班的地方，有了别的意思。
他不想让达达利亚变成狐狸一事暴露。
不管怎么说达达利亚都是执行官，还是需要名誉这类东西。
想到这里，托利亚放下勺子，后知后觉想到达达利亚在璃月的所作所为。
一时间他发觉自己的担心是多余的。
在璃月和至冬的谈判尚未出结果的风口浪尖，达达利亚的名声比他好不到哪里去，至冬上下对他的极端决定可是颇有微词。
这也是为什么达达利亚变成狐狸后没人来找他。
谁知道他是不是听了公鸡的告诫，尽量少在人前露面。
托利亚分析着当前的外界对达达利亚的看法，突然他察觉到身边有人。
“你在想什么？”
属于达达利亚的声音毫无预兆地响起。
托利亚猛地回过神，他循声看去，只见仍是狐狸状态的达达利亚不知何时来到了餐桌上，冷静地看着他。
迎着达达利亚的注视，托利亚意识到自己想得太明显了。
他沉默了几秒，随即把那个没有告知达达利亚的原因讲了出来，“我在想要如何避免你变成狐狸这件事被曝光。”
“嗯，曝光后是很麻烦。”达达利亚赞同道。
结合托利亚拒绝他一起去上班的原因，他认为托利亚去想避免他暴露的事合情合理。
那样一来能规避很多麻烦。达达利亚理性地想，不知为何他有些沮丧。
好像他已经变成只会给托利亚添麻烦的家伙……虽然从他当前的模样来说是没有错。
这让达达利亚心中快点变回去和保持狐狸的样子的天平开始倾斜。
正当他要问出托利亚能不能去找安托宁，让他快点恢复人类的模样时，托利亚忽然开口。
“不，不是因为麻烦。”托利亚斩钉截铁地说。
他从不认为达达利亚给他添了麻烦。
即便是当达达利亚放出魔神，他明明心情不好，却还要和安东去找七星之一的天衡星提前打招呼时，他都没有感到麻烦。
他只觉担忧。
恰是喜欢，才会担忧。
再一次明白了自己的心意，托利亚由于没有隐藏，他的情绪变化全部被达达利亚看在眼里。
其中显露出的情感如同一支名为欣喜的利箭，冲向他的内心。
毫无预兆的达达利亚心跳加速。
一瞬间，他可以确定，他喜欢托利亚。
且他很早前就已经有所感觉，只是他今日才能彻底认定。
第55章 第 55 章
“所以你说服了他不跟着你来上班？”
办公室内, 希恩斯放下杯子，皱起眉头对托利亚问道, “泡泡橘小子不过来找你，和你以我的名义投稿有什么关系？”
“正因达达利亚不过来，我现在才能告诉你这些。”托利亚淡定地回答。
那封由他自己亲手撰写的野史已经成功投递到《至冬近500年历史研究》的编辑部。
由于这一则消息过于炸裂。
因此编辑部竟然提前两天出刊，在当天下午就出刊。
而托利亚昨天前脚刚拿到最新出版的《至冬近500年历史研究》，希恩斯今天下午便后脚来找他对质，问他为什么以自己的名义向杂志投稿。
这样高效的调查效率, 令托利亚很羡慕。
什么时候他的手下也能有这么高效。托利亚默默地想着，然后他对希恩斯问，“我已经告诉你原因, 我用你的名义投稿, 是想利用潘塔罗涅的计划, 顺便摆脱他。”
“这对外完全保密, 作为参与者，达达利亚也不能知道。”在保密这个词上, 托利亚加重音。
希恩斯对托利亚将秘密告诉他的这份信任没有表现出任何喜悦，他面无表情地等待托利亚说完，问出最为关键的问题。
“你为什么能肯定泡泡橘小子一定会按照你的规划走？”希恩斯认为比起以利益为重的潘塔罗涅, 在达达利亚身上的变数更多。
按照托利亚的规划, 达达利亚在尘埃落定前，根本不会知道他已经在计划中。
而计划能成功的关键，恰恰是达达利亚不知内幕。
这就形成了悖论，想要计划稳妥, 就要达达利亚配合, 可计划的关键在于达达利亚不知情，所以他是完全不可控地存在。
希恩斯分析到此处, 想到了另一些事。
“你在模仿岩神与冰之女皇的交易。”希恩斯笃定道。
从他的目前得到的信息来看，托利亚的安排和岩神摩拉克斯利用愚人众考验璃月的安排如出一辙。
更巧的是他们计划的核心都是达达利亚。
这让希恩斯不知道该评价达达利亚是幸运还是不幸。
好在他也不在乎，他唯一在意的是自己在托利亚的计划里究竟是什么位置。
托利亚没让他多等，下一秒他就点头说道，“对，我的灵感正是来自岩神。”
“那么在你的计划中，我是站在相对岩神的考验中属于你的位置上？”希恩斯径直发问。
“差不多。”托利亚想了想回答，“不过比起我，你的定位更加明确。”在岩神对璃月的那场考验中，他自认所在的位置比较模糊。
毕竟他从头到尾根本没有答应协助钟离。
然而托利亚不得不承认，从他的所作所为来看，他虽没有承诺帮忙，却在计划中起到了推波助澜的作用，让达达利亚不再怀疑，进而被钟离安排得明明白白。
这么一想，托利亚突然有点心虚。
如同看穿托利亚的所想，希恩斯冷冷地说道，“他会原谅你，就像我不会计较。”
“你还要计较？”托利亚吃惊。
他本来以为希恩斯确认一下情况就结束了，没想过对方还要找他算账。
这个想法被托利亚直白地摆在脸上，坐在对面的希恩斯一览无余。
“我为何不计较？这有损我的名誉。”希恩斯冷冷的说，“我会保留追诉的权利。”
托利亚笑了笑，随即他故意用无奈的语气说，“好吧，希望我不要被以破坏希恩斯阁下名誉的罪名抓走，送到冰原上种土豆。”
对于这番调侃，希恩斯没有安慰，更没有反对，他只是说，“你既然对我没有任何畏惧，不担心我对你的所作所为有意见，你也可以对那个泡泡橘。”
“什么？”托利亚下意识地反问。
明明希恩斯的这番话很简单，但是他怎么就是听不懂。
什么叫做他也可以这样对达达利亚。
托利亚向希恩斯投去疑惑的目光。
“依照我对人类的了解，他们对平等有着灵活的界限，对个体的容忍程度从来都不同，所以那个泡泡橘会原谅你。”迎着托利亚的视线，希恩斯认真地解释。
这一次托利亚理解了。
随即他可以确认，希恩斯对人类的了解比他认为的要更深。
而希恩斯了解人类的结论一经诞生，托利亚又想起他写的小说。
猛然间他好像明白了为什么希恩斯会去记录那些人类的人生。
当走入人类的世界，作为异类的他们都在尝试解读人类。
托利亚也是在这时发现，比起看起来冷酷无情，不近人情世故的希恩斯，自己其实才是更迟钝的那条龙。
自始至终，他都没有融入人群，直到有人对他伸出手。
而他没有拒绝。
至于为什么，除了有趣，或许也是他明白什么是孤独。
托利亚想到这里，止不住笑了笑。
随后他对希恩斯发出邀请，“等会下班，要不要和我回去吃饭？清爽泡泡橘做饭的手艺很不错，而且他也很想见到你，和你切磋。”
“你竟然让狐狸做饭。”希恩斯皱起眉头，完美地忽略了达达利亚想与他切磋，以及托利亚也用上泡泡橘这个称呼。
托利亚只好纠正，“是他要做的，而且不知道为什么，越来越积极了。”自从那晚的谈话过后，达达利亚的态度发生了很明显的变化。
之前达达利亚多少还是有些拘束，但自邀请他一同回家乡，他就回到了他们还没有摊牌的状态。
甚至说更进一步，除了做饭打扫卫生之外，甚至还会切水果。以至于托利亚这两天都没有办法保持相对冷淡的态度回应达达利亚。
不可否认，托利亚很喜欢当前和达达利亚相处的状态。
这使得他很感谢安托宁把达达利亚变成狐狸，不然他一定不会接受达达利亚这么快。
不论怎么说，狐狸状态的达达利亚比人类状态的他更容易让人掉以轻心。
托利亚暗中谴责自己不坚定的内心，再看一言不发的希恩斯，想再问问他要不要一起吃饭。
有其他人在场，达达利亚多少能分散注意力。
可是当他看清希恩斯的神情，托利亚知道对方一定不会同意他。
因为希恩斯虽然一如既往地面无表情，但在他的眼睛里，托利亚竟然少见地看见了嫌弃。
“不。”希恩斯斩钉截铁地说。
托利亚忍不住问，“为什么？他做饭的味道还不错。”
谁知希恩斯反问，“你既知晓原因，为何又要问我？”
被戳中小心思的托利亚哽住。
奈何他又实在是问不出希恩斯为什么会嫌弃他，只好草草地换个话题，聊起有关富人的计划和对璃月的赔偿工作。
希恩斯配合地讲出他知道的信息。
“璃月七星与愚人众已就赔偿谈妥，过去支援层岩巨渊，处理污染的愚人众已开始撤退，至于经济上的赔偿，相关的文件应该很快就会送到你的办公桌上。”
听到文件会送到自己的办公桌上，托利亚叹了口气，故意说道，“我其实准备换个地方的工作。”
“嗯？”希恩斯看向他。
“当我摆脱了潘塔罗涅，我会远离至冬一段时间。”托利亚向后一趟，“唯有那样，潘塔罗涅才会配合我的行动。”
“你究竟要做什么？”再次皱起眉头，希恩斯终于察觉到，虽说托利亚对他透露了自己做什么，却始终没有详细说明。
除了知晓托利亚的意图是与潘塔罗涅划清界限，并且要达达利亚和他协助外，希恩斯可以肯定，其他的自己一概不知。
可惜哪怕被看透，托利亚也没有说更多，他只是对希恩斯笑了一下，自嘲道，“用人类的话说，应该是我想好好谈一段感情。”
与他有关的传闻很多，他想让他和达达利亚之间的故事变成真实。
这样的说法令希恩斯不太理解了。
只听他很直接地问，“现在不是吗？”
“我也没有那么没有立场吧？”
这次轮到托利亚反问。
希恩斯的眼神变为怀疑。
观察着希恩斯神情上的变化，托利亚第一次发觉他这位同类的情绪是如此丰富，也怪不得他能表达出人类细腻的感情。
托利亚在不知不觉中彻底接受了希恩斯写小说很合理的设定。
可这对希恩斯没有用，他没有回答托利亚的反问，仅仅是冷哼了一声，便起身要走。
同样想要结束谈话的托利亚没有挽留，他微笑着目送希恩斯走出办公室。
当门重新关好，托利亚继续处理剩下的几份文件。
等处理得差不多，托利亚看了看表，准备下班回家。
一想到他要有一段时间不用再上班，托利亚对当前的工作时光竟然生出怀念之情。
但也只有一点罢了，当秒针走过表盘上十二这个数字，托利亚果断下班，离开内务部，和过去工作的每一天一样向着他居住的公寓走去。
只是相比于过去他直接回公寓，这次下班在经过售卖果蔬的商店时，他停下脚步，回忆着达达利亚交给他的采购清单，买了不少水果和食材。
年轻的店老板把所有的食材和水果称量好后装在纸袋里，交给托利亚。
同时她打趣道，“我父亲总是说虽然每天都能见到您，但很少见您驻足，没想到我才接下这家店几天，就连着遇见您好几次。”
对于他们这群在这片区域住了几十年的人来说，托利亚的长生种身份从来不是秘密。
很多居民都对他好奇，可碍于他另一重内务部部长的身份，除非托利亚主动靠近，不然没有多少人敢叫住他，和他搭话。
然而托利亚过去从来没有停留过。
他天天按时上班，经常不按时下班，除了休假和放假时，每一天如此，除了他的下属，他从未和多少普通人接近过。
如今托利亚天天来买食材，让店老板很难不惊讶。
托利亚也意识到自己的日常发生变化，他想了想，对店老板问道，“你觉得这样不好吗？”
“您买东西对我来说有什么不好？我只是觉得您变得更容易接近。”店老板轻松的回复，甚至还有闲心打趣，“不过以您的身份，容易接近是不像好事。”
这话让托利亚又笑了笑。
接着他说，“我很喜欢你家的食材，也很喜欢这样的变化。”
“人类的感情很美妙。”
留下这句意味深长的话，托利亚在店老板惊愕的目光中留下足够的摩拉，抱起装满蔬菜水果的纸袋，向不远处的公寓大步走去。
当托利亚靠近公寓，他调整表情，好让自己看起来心情不那么好。
很快他就不用特意调整申请，当托利亚抱着食材，艰难地用古朴的钥匙，打开自己居住的房门，赫然看见在客厅内的潘塔罗涅。
“你回来了。”
潘塔罗涅来拿上挂着和过一样的笑，对托利亚温和地打招呼。
然而托利亚没有理会他，他下意识地去看达达利亚，只见对方已经变回了人类的样子。
这下托利亚突然感觉不妙了。
第56章 第 56 章
然而虽感到不妙, 托利亚却无法表述究竟是哪里不对劲，他只觉达达利亚和潘塔罗涅之间的气氛令他想要关上门, 返回办公室加班。
可惜托利亚也只是想想。
不等他有什么动作，达达利亚就看了过来。
这时候托利亚惊愕地发现在达达利亚头上竖起来一对毛茸茸的耳朵。
察觉到托利亚在看什么，达达利亚僵了一下，接着他略有些尴尬地问道，“我们能不能单独谈一谈？”
“可以。”托利亚又看了眼达达利亚头上还没有消去的耳朵，大概猜出来为什么达达利亚要和自己单独谈话。
出于习惯, 托利亚在和达达利亚单独聊天前，他问向潘塔罗涅，“你有重要的事吗？”假如是涉及计划或者工作, 他认为有必要优先处理。
潘塔罗涅摇了摇头, “不, 并不是什么重要的事, 我想与你商议明日宴会的细节。”接着他看了一眼达达利亚，随即又说道, “等两位聊完，托利亚部长可去隔壁找我。”
留下这句话，潘塔罗涅主动起身离开了。
明明这应该是一桩好事, 可是托利亚却发现达达利亚的脸色更加不好看。
托利亚思索片刻, 等潘塔罗涅走出房间后，他放下手里的纸袋，主动问道，“你们聊了什么？”
从进门后的气氛到达达利亚和潘塔罗涅的态度, 都让他琢磨不透。
这弄得托利亚很想知道在自己回来前, 潘塔罗涅和达达利亚究竟在谈什么，怎么能那么奇怪。
可这份正常的疑惑却令达达利亚像被针戳了一下气球, 气势弱了下来。
“我们没有聊什么，他过来的时候，我刚刚变回来。”达达利亚尽量轻描淡写地讲述托利亚回来前发生的事。
老实说变回人类的感觉很不错，哪怕还保留着狐狸的耳朵和尾巴，也比完全是狐狸要好太多。但是当着同僚的面，就太令人窘迫了。
要不是知道潘塔罗涅没有提前得到他会变回来的情报，达达利亚都怀疑他是故意过来看笑话。
这让达达利亚感到窘迫。
然后他用期待的眼神看向托利亚。
要是他没有记错，上一次他从狐狸变回来也是残留着狐狸耳朵，那时是托利亚出手帮忙消掉。
那么这一次他应该也有办法？达达利亚满怀希望地想。
托利亚一眼看穿达达利亚的想法，他没有多言，径直走过去。
在达达利亚的注视下，他抬起手，和之前一样抚摸上他的耳朵。
橙色狐狸耳朵毛茸茸的触感令托利亚止不住多摸了几下。
上一次怎么没有狐狸耳朵这么软。托利亚腹诽，同时搓了搓手下的耳朵。
然后下一秒他就听见达达利亚用堪称隐忍的声音提醒，“托利亚，这有点痒。”
托利亚如梦方醒。
一瞬间他感受到不好意思，再看达达利亚不知从什么时候起开始变红的人类耳朵，托利亚立刻明白自己做得太过分了。
对他来说这对耳朵是很好摸，对达达利亚而言就是真实体验。
托利亚还记得过去他是龙形态的时候很喜欢变得小一点。
每当那时，就会有小动物咬他的尾巴。
那感觉可不好受。
托利亚回忆着那个滋味，真诚地对达达利亚道歉，“抱歉。”
“没关系，它还能消失吗？”达达利亚直奔主题。
看着达达利亚急切的样子，托利亚当即想起，等到对方恢复原状，他就没有理由留下来。
这个结论一经出现，回答便先于主观意见冒出来。
“暂时不能。”托利亚听见自己说。
然后他看到那对本来竖起来的耳朵垂了下去。
托利亚马上后悔了，准备改口他是开玩笑，他马上就能将那双狐狸耳朵去掉，让达达利亚彻底恢复。
然而达达利亚先他一步。
“看来那杯茶的威力是比点心大得多。”达达利亚收起沮丧的情绪，无奈地对托利亚说道，“我要在这里多住几天了。”
身为愚人众的执行官，他不能顶着一对动物的耳朵出去。
不然以后可能所有的执行官在外界都会被传成是动物变得。
达达利亚总结他这段时间通过看大量的报纸和杂志得出的结论。
对于那些记者和专业撰稿人的想象力，达达利亚已经有所领略。
想到这里，他的耳边又浮现出潘塔罗涅走之前说的话。
达达利亚的耳朵动了动，随即他对托利亚问，“富人的计划什么时候能结束？”这对他很重要。
前几天潘塔罗涅没有现身，达达利亚已经忘了这件事，今天对方主动提起，就不要怪他多问几句，毕竟他多少已经有点忍不下去。
要不是知道托利亚信守承诺，此时达达利亚都想连夜邀请他一起回老家。
虽说在至东城里他带着狐狸耳朵乱逛不好，但等他回家都无所谓。
大不了他出门都戴着帽子。
达达利亚眼前不由浮现出托利亚和他回到家乡后，他要带他去看的风景，说不定那时他还能看看托利亚龙的形态，他还是挺好奇古龙是什么样……
不知不觉中，达达利亚的思绪逐渐飘远。
好在很快托利亚的声音将他拉回现实中。
“我也不清楚，也许他来找我，正是为了和我商量接下来的行动。”托利亚理性地分析。
达达利亚闻言回过神，随即他皱起眉头，直接问道，“你们又要更进一步？”
放在过去，托利亚只能从达达利亚的反应中解答出不满，如今他总觉得能感知出更多东西。
比如达达利亚难道是在吃醋？
托利亚默默猜测，几秒后他决定验证这个猜想。
“说不定是，以人类的角度，我们展现出的举动至今为止还不够亲密。”托利亚故意用满不在乎的语气说道，“这或许无法说服那些保持中立的人。”
此话一出，达达利亚的眉头皱得更深。
托利亚见状灵机一动，不等他讲出什么劝阻的话，径直提出去找潘塔罗涅。
“已经很晚了，我先去隔壁与潘塔罗涅大人商谈，公子大人请便吧。”托利亚说罢不理会达达利亚的反应，毫不留恋地转身朝门外走去。
望着他的背影，达达利亚咬了咬牙。
心中有个声音告诉他，托利亚是存心的，他就是想看他紧张的样子。
但即便达达利亚察觉到托利亚又是在逗他，他仍然不受控制地按照对方所想看到的模样表演。
达达利亚感觉一口气压在他的心里，让他很想拉上托利亚切磋一场。
当他们打完，精疲力尽，就一同躺在雪地上看星星。
近乎惬意的场景勉强抚平了一点达达利亚翻腾的情绪。
他看了看大门，在去隔壁把托利亚叫走和等待对方回来之间犹豫了好一会，才选择了后者。
现在他过去也只会让潘塔罗涅看笑话。
且不说达达利亚还没想好如何令托利亚结束与潘塔罗涅的合作，单单是潘塔罗涅，他就不会允许自己筹谋已久的计划出错。
达达利亚自觉届时大概率会让托利亚为难。
考虑到这一层，他转移注意力，强迫自己去看托利亚买回来的食材。
正当达达利亚打量着纸袋里的食物，规划今天晚上做什么样的晚餐之际，一墙之隔，托利亚正在和潘塔罗涅商量有关对璃月的赔偿。
“北国银行在璃月的主体业务要进行调整？竟然还有这样的附加条件。”托利亚笑了笑，如感慨一般说道，“七星拿到权力的第一件事是阻止北国银行在本国的扩张，也算是敏锐了。”
潘塔罗涅听到托利亚这样评价七星，他脸上的笑意加深，又补充了一条消息，“七星早在几年前便有所察觉，只是限制北国银行的请求没有通过。”
“是岩神没有通过？而你早就知晓？”托利亚抓住关键，同时他又想起曾经好奇的那个问题。
潘塔罗涅知不知道他的计划将会成为岩神的另一道考题？
现在托利亚可以确定潘塔罗涅很早就看出那层更深层的利用，而他没有一点浪费的意思，照单全收，将北国银行在璃月做大做强。
这使得托利亚有些庆幸还好他从璃月回来得早，钟离的心思和手段都过于缜密，假如他在璃月再多停留一段时间，说不定他也成为考验的一环。
托利亚忽然间很想提醒潘塔罗涅。
隔壁达达利亚已经是活生生的例子，他好好地在至冬做富家翁不好吗？
可惜托利亚一片好心根本没有施展的空间。
潘塔罗涅在略作沉思后，用带着笑意的声音给出他的看法，“我没有理由放弃扩张的机会，这是金钱的特性所决定。”
“在人类的世界，金钱因它具有能衡量世间万物的价值的本质，自诞生起便伴随着吞噬性，衡量价值功能更弱的货币必然会成为具有更高衡量价值的货币的傀儡与养料。”
“届时持有更衡量高价值货币的一方，便能利用所持有的金钱进行对统御之地的资源进行‘收割’。”
潘塔罗涅话语中的笑意消失，他睁开眼，冷静地给出定论，“那时货币的持有者，能令以金钱构建的世界，以他的意志停摆。”
这才是他真正的目的。
他不仅仅是要让人类创造的货币取得神明的货币，将神无形中施加在人类之上的影响力和控制力驱逐，更是为了让自身成为新的神明。
当能定义金钱的意义，便能定义人类世界的未来。
潘塔罗涅想要成为那只书写金钱意义的无形大手。
想要达成这一步，他就要说服托利亚帮助他。
信用是金钱能够衡量价值的基础，他要借着托利亚让所有人相信，为他背书的是整个至冬。
“按照契约，我需要更多协助。”潘塔罗涅在绕了一大圈之后，终于说出来找托利亚的原因。
这恰在托利亚的预料之中。
放在平时，他早已被潘塔罗涅的这番话兴趣，如今他却有别的看法。
“潘塔罗涅大人，我们必须明确一点，我们之前没有契约。”托利亚简洁明了地点出潘塔罗涅话里误区，“我协助你，纯粹是兴趣使然。”
潘塔罗涅面对来自托利亚的旨意，又挂起标志性的笑容，用温和地解释道，“我所说的契约正是指能为托利亚部长提供乐趣。”
“这倒是没有错，不过这称不上契约。”稍作停顿，托利亚把话题抛给潘塔罗涅，“你认为契约的精髓是什么？”
“我想是公平。”潘塔罗涅快速回答。
唯有公平才能成为契约，奈何每个人类对公平的定义都不同。
潘塔罗涅所说的公平正是由他定义。
所以他认为托利亚与他这无形的契约已经很公平，足够称得上成立。
“但是我的身份令我自身很难享受到人类的金钱代替神明的金钱的胜利果实，这意味着乐趣的价值与你所收获的成果的价值并不对等。”托利亚拿出潘塔罗涅的态度去对付他。
这让潘塔罗涅沉默了。
过了足足几十秒，他收敛起笑容，严肃地问，“托利亚部长，你希望我付出什么样的代价？”他还是第一次和托利亚谈条件。
曾经的托利亚从来不在乎这些。潘塔罗涅不知为何有些怀念，只是他多少有些分不清，他怀念的究竟是过去享受的便利，还是看上去融入人类的异类。
潘塔罗涅感觉到略变复杂的心情，他嘴角的笑里多少几分自嘲的意味。
还在这种状态没有持续太久，托利亚的声音响起。
“名誉。”
托利亚思考良久，终于找出一个恰当的词汇，“我要你的名誉。”
这下潘塔罗涅真的笑了出来。
他对托利亚客观地说，“你可以要一些更有价值的东西。”在他眼中，名誉一文不值。
也正因不在乎名誉，潘塔罗涅突然好奇托利亚想要做什么。
在最初托利亚合作之时，对方就没有遮掩自身的目的。
潘塔罗涅一直都清楚，托利亚答应协助他，除去自身觉得他的计划有趣，还有就是以内务部的立场来看，不管计划成功与否，对内务部都没有损失。
这个名誉，是他又增加了新的方案吗？
倘若潘塔罗涅得到的消息没有错，今天下午托利亚才和内务部的另一位部长见面。
前不久达达利亚变成狐狸，也和托利亚的同类脱不了关系。
会议所有的线索，将他们拼凑在一起，潘塔罗涅在不知不觉中走入误区。
他认为内务部想要借着他的计划做更大的文章。
这对潘塔罗涅无疑是个好消息，那样一来他就真的能获得内务部的支持。
“虽然我认为名誉的价值不足以与我获得的帮助制衡，但你需要，我可以将他作为维系契约的抵押品。”潘塔罗涅同意交易。
托利亚这下满意了。
下一秒，他当着潘塔罗涅的面用元素力拟定了一份契约。
契约里，托利亚明确说明了他会为潘塔罗涅的计划提供协助，相对地，潘塔罗涅要将自身的信誉抵押给他。
潘塔罗涅在契约拟定好之后，扫了两眼便凭空取来笔签上自己真实的名字。
契约成立的束缚感令潘塔罗涅生出惊讶之情。
“我在璃月顺道学的，能保证契约顺利进行的法术。”托利亚慢悠悠地说，“我提前感谢你的配合。”
“嗯？”潘塔罗涅感觉有点不太对。
托利亚慢慢起身，走到潘塔罗涅的面前，居高临下对他保证，“这不会与你的计划有冲突。”说完他俯下身，拉近了两人之间的距离。
没想到托利亚会突然这么做，潘塔罗涅怔住。
当托利亚的脸距离他仅仅只有半掌的距离时，他听见他缓声道，“在那场宴会上，我们之间距离要这么近。”
轻柔的吐息洒在潘塔罗涅脸上，这一刻他终于意识到，他和托利亚的立场反转。
这令他沉默，此时他明白托利亚为什么要他的名誉。
托利亚要他扮演苦主。
这的确要牺牲名誉。
第57章 第 57 章
弄清楚托利亚的目的, 潘塔罗涅再看他，发现当做出决定之后, 他不再是那个学着要与人保持社交距离，虔诚的仿佛是在遵守不可违抗律令的教徒。
托利亚又成为潘塔罗涅所熟悉的异类，将自己伪装得在人类世界游刃有余。
这让潘塔罗涅笑了笑，然后他主动向托利亚前靠近了一些，很有契约精神地回复，“我会信守承诺。”
“很期待我们的合作。”托利亚说完起身与潘塔罗涅拉开距离。
对于托利亚的反应, 潘塔罗涅没有在意，他径直问起托利亚要如何促成他的计划。
“我会通过几份当初由你提出的提案。”托利亚用一种轻描淡写的语气说出他找到的方法，“现在愚人众和七星的谈判结束, 各方的注意力都放在对璃月的赔偿上, 是最好的机会。”
说到机会, 托利亚看向笑容变淡的潘塔罗涅, “我想潘塔罗涅大人一定会抓住。”
潘塔罗涅沉默了，不可否认, 他心中的天平已经完全倾斜。
刚刚托利亚提到的提案，正是他为了计划做的准备工作。
由于风险性太大，在各方的压力下, 最终没能通过, 只通过由身为至冬市长，同时也是愚人众第五席执行官公鸡的新政策。
那时潘塔罗涅虽遗憾却没有失望。
因为公鸡的提案同样有益于他，只不过为了避嫌，他没有对任何人提过, 也没有参加庆祝新政策施行的宴会。
如今以人类的货币替代神明货币的计划正式展开, 潘塔罗涅也把那些虽然有利于他，但是争议性过大的提案抛之脑后。
万万没想到, 托利亚居然重新提起了。
这令潘塔罗涅发出一声轻叹，随即他发自内心地对托利亚说，“如果出卖名誉能换来如此优渥的报酬，每个人都会为自身的名誉明码标价。”
“无形的东西无法标价。”托利亚反驳，依照他对人类的观察，只是被需要，诸如名誉这类无形之物才有价值。
潘塔罗涅又笑了笑，他没有反驳托利亚的说法。
见他不说话，托利亚扫了眼时间，他没有再多聊，转身要回去。
就在托利亚临走之际，他突然听见潘塔罗涅问道，“托利亚部长，你认为人类的世界能评估多少价格？”
“以龙的身份来衡量，我认为人类的世界一文不值。”托利亚停下脚步，转过头直白地说，“但以在人类世界生存的我来评估，我的答案是无价。”
人类的世界有存续价值，这正是对托利亚而言最有趣之处。
正因值得存在，他才看看人类能走到哪一步。
卑劣也好，高尚也好，托利亚一直以来都想看看人类能走到哪一步，直到有一天他自己也做出决定。
想到这里，托利亚的脑海中浮现出一抹身影。
这促使他又笑了笑，紧接着他对潘塔罗涅说道，“所以我很期待你如何用有限的金钱来衡量无价的命运。”
“祝你好运。”
托利亚留下这句话，没有理会潘塔罗涅的反应，大步走出这间没有多少居住痕迹的房间。
出了房间，托利亚放慢脚步，没有立刻回到隔壁，反倒是他站在属于自己的房间门口，调整着心态和表情。
等他调整得差不多，准备取出钥匙开门之际，门忽然从里面打开了。
“你怎么不进来？”达达利亚不解地问。
听见隔壁传来脚步声和开关门的声音，他就做好托利亚敲门，他去开门的准备。
达达利亚那会都想好托利亚回来后，他要和对方聊的话题。
虽然对潘塔罗涅的大计划不感兴趣，但是为了能更好的应对，达达利亚自觉他的还是多打听打听比较好。
当初在璃月因为缺少信息，导致被耍得团团转这件事，他还没有忘记。
结果托利亚一直站在门口没有进来。
这多少打乱了达达利亚的安排，让他在聊天前，更想先问问为什么托利亚一直站在门口。
而托利亚也没想到达达利亚会来给自己开门。
因此在想了好一会后，他才给出一个借口，“我在思考要怎么应对你。”
“你知道我要问你？”达达利亚下意识反问。
果然猜对了。托利亚暗喜，然后他点了点头，一边回到属于他的房间，一边对达达利亚反问，“公子大人，这很难猜不到吧？”
达达利亚头上还未消退的耳朵动了动。
从他的表现来看，是很难猜不中。
虽然道理都懂，但是托利亚这么讲出来，多少还是让他泄气。
以至于达达利亚都失去了打听的想法，反正托利亚和潘塔罗涅会谈的内容他多少也能猜到，无非就是要怎么在媒体面前配合。
达达利亚回想过去的调查和报纸上的内容，咬了咬牙，把到嘴边的提醒咽下去，转而对托利亚说道，“算了，先吃饭吧。”
“好。”托利亚没有拒绝。
而在达达利亚转身的那一刻，托利亚望着那对狐狸耳朵忍不住笑了笑。
不得不说，那对耳朵的反应比达达利亚本身表现的还要诚实。
托利亚无声的腹诽，随即在达达利亚转身叫他时收敛起笑容，面色如地去吃饭。
在饭桌上，托利亚将璃月和至冬谈判有结果的消息转告了达达利亚。
“已经结束了？那看来我过段时间就能正常活动。”达达利亚乐观的评价，虽然他不介意在托利亚的住所多住一段时间，但他毕竟是执行官，要履行他的责任。
然而托利亚却泼了一盆冷水，“不，这只是开始，不是真正的结束，对于赔偿不满意的人在赔偿敲定的那一刻，不满会达到顶峰。”
达达利亚皱起眉头，过了好一会他不确定问，“你是指一切尘埃落定，那些不满的人无法改变现状，所以更加不满意？”
“对，所以公子大人，你最好这段时间不要在至冬城内露面，省得那些气急败坏的家伙找你的麻烦。”托利亚故意在不要露面这句话上，加了重音。
挠了挠头，达达利亚无奈道，“我倒是不怕他们找麻烦。”真要是来找过来，他反倒是高兴了。
回到至冬这么长时间，为了低调，达达利亚就没有战斗过。
尤其是在变成狐狸之后，他每天的活动空间都局限在这几间房子里，能做的事情也只有打扫卫生，做做饭，顺便看看报纸和杂志了解外界的信息。
可以说达达利亚自从加入愚人众后，从来没有这么无聊过。
达达利亚无声地抱怨，感觉自己好像回到了当初刚从深渊里出来那会。
但那时虽感到无趣，身边却还有家人陪伴。
现在，托利亚每天都要上班，他们每天只有晚上才能见面。
达达利亚这么想着，嘴里的食物都变得索然无味。
等到托利亚吃完，他也放下餐具，颇为期待的问道，“你什么时候能不工作？”
“因为璃月和至冬的赔偿谈判，我这段时间都要加班。”托利亚搬出早就想好的理由。
达达利亚头上毛茸茸的耳朵下垂。
面对这肉眼可见的失望反应，托利亚生出安慰达达利亚的念头，但话到嘴边，他又咽了回去，转而轻声说道，“等你恢复了，先回你的家乡避一避。”
这份带有明显好意的劝告令达达利亚沉默。
那个将托利亚强行带走的念头又冒出来。
但很快达达利亚就强行将这个想法压下去，低声回复，“好。”
托利亚没预料到达达利亚会回复得如此迅速，不禁感到失望。
好在他面上功夫做得足，没有表现出来，在又和达达利亚聊了两句之后，便告知他晚上可以和自己一起睡。
“啊？”
达达利亚低落的情绪被提起来，他考虑过睡沙发或者书房，唯独没想过托利亚会和他一起睡。
这多少有点进展太快。
然而很快达达利亚就知道托利亚的想法完全是从务实角度出发。
“很奇怪吗？你不能睡睡房，那边有很多机密文件，你也不能睡在客厅，如果第二天有紧急情况，有人找过来，看见你，我不好解释。”托利亚讲解他的意图。
在他的印象里，一起睡觉不是什么特殊的事情。
当初他照顾那些小孩子，偶尔也会在他们生病或者心情不好的时候陪着他们说。
所以现在挤一挤很奇怪吗？托利亚腹诽着，不解看向达达利亚，他实在是想不出自己说的话哪里有问题。
达达利亚迎着托利亚的视线，因为无法逃避，他只好扭过头说出吃惊的原因。
“从当前的情况来看，我们应该，嗯，保持距离？”达达利亚斟酌着用词，说到最后他也觉得是自己小题大做了。
睡在一起，这句话假如不是从托利亚的嘴里说出来，他根本不会是刚刚那个反应。
达达利亚对比着，几乎要说服自己。
然而接下来托利亚异常直接的询问打断了他自我劝说的过程。
“你是想和我有亲密的接触吗？”托利亚近乎好奇地问。
达达利亚面对堪称直白的问题，先是眨了眨眼，接着他在脑子里确认了一遍亲密接触的定义，最后在确认他理解的没有以后，属于人类的那对耳朵红了。
“我没有。”达达利亚生命，他完全放弃分析睡在一起的合理性，斩钉截铁地说道，“我没有向那方面想。”
看他如此坚决，托利亚犹豫了。
思来想去，他还是把心中的困惑对达达利亚问出来。
“保持距离的说法不是在暗示，睡在一起容易产生亲密接触吗？”托利亚认为他的理解没有，从人类的角度来看，确实要有这份顾虑。
那样一来就是他没有考虑周全，他会和达达利亚商量如何安排他今晚的住处。
结果达达利亚竟然不承认？
托利亚很想知道达达利亚为何要如此矛盾。
可惜达达利亚自己都不知道该怎么说明，当前讨论的事，对他而言太过超纲。
实在是想不出该如何回答，达达利亚放弃了。
“我和你一起睡。”达达利亚说完强调，“但是我不会做其他的事情。”
“你对我没有那些想法吗？”托利亚顺势问道。
过去他没有和谁讨论过这类问题，达达利亚主动提起，他很想知道，人类喜欢某个人，难道不想和他有亲密的接触吗？
还是说感情和身体是可以分开的？
这本是好奇。
达达利亚却从中听出其他的意思。
“有其他人对你有想法？”达达利亚警铃大作。
“这很正常，求偶是人类的本能。”托利亚理所当然地说。
达达利亚本还算好的心情彻底消失了，他拧起眉头，继续问，“你答应？”他意识到自己忽略了一件事，也许先前没人带托利亚走进人类的世界，但不代表没人带他做人类的事情。
以此类推，也许那些家伙会给他灌输什么错误的观念。
这让达达利亚在不悦之中生出几分担忧。
忽然间他感觉自己又回到第一次发现托利亚在表演，没有看上去那么了解人类的那一天。
好在相比于那天，这次达达利亚的担心没有应验。
托利亚摇摇头，“不，我全部拒绝了，他们接触我，多是为了利益，身体对他们来说是交易的物品，而我从不受贿。”
此话一出，达达利亚放下心。
接着他叹了口气，感慨道，“我想也没什么能贿赂你。”
“差不多，人类世界的物品对我是没有任何价值。”托利亚赞同。
达达利亚沉默了一下。
即便早就看透托利亚的价值观和人类不一样，亲耳听到他这么说，还是有一点无力。
正是这份微妙的无力感促使他问向托利亚。
“对你来说什么才算是有价值？”
达达利亚过去从未好奇过这些，那时他自觉，他看透了托利亚，知道他的价值观与人类的差异，为此感到烦忧。
但如今达达利亚认清楚自己喜欢托利亚，他发觉自己并没有想象中的那么了解托利亚，所以他问了出来，好能进一步用正确的方法修复他们之间的关系。
“你对我而言有价值。”托利亚在沉思过后对达达利亚认真地说，“公子大人，你对我来说是特殊的。”
达达利亚怔住，他完全没想过答案会是他自己。
这一刻那个带走托利亚念头又浮现而出。
并且他发现自己似乎无法再将当作不存在。
第58章 第 58 章
意识到自己在想什么, 达达利亚挪开眼。
坐在对面的托利亚见状没有生气，因为无法读心, 他把达达利亚的反应理解成了不好意思。
这令他笑了笑，随即他收起笑容，顺势问下去，“公子大人，你不想知道我为什么这么说吗？提前说明，我不是在戏弄你。”
“我看得出来。”达达利亚挠了挠头回答, “我能分得清。”
正因意识到托利亚是发自内心认为他是特殊的，他才会在生出将对方带走的想法后，又感到心虚。
达达利亚总觉得假如托利亚还是在打趣他, 拿他开玩笑, 也许他不会有那种心虚感, 反倒是说不定会更加坚定。
当然, 这不是说他现在不坚定。
达达利亚感受着内心的想法，他叹了口气, 接着回答了托利亚的疑问，“我想知道。”
“我看到了矛盾的两面，属于人类的, 属于异类的, 同时存在你的身上。”托利亚认真地说道，“公子大人，你与其他的执行官最大的不同是你享受你人类的一面。”
“他们不享受吗？”达达利亚下意识地问道。
托利亚直白地回复，“不, 他们比起人类, 更在意自己身为异类的那一面。”这也是他过去不抗拒接触执行官的原因，他从来不讨厌异类。
而对同僚是异类这点, 达达利亚也没办法否认，他想了想，无奈地承认，“相比起我，其他的执行官的经历都更复杂，追求也没那么纯粹。”
“纯粹？”托利亚重复这个词，他不太清楚这个纯粹指什么。
是单纯吗？
是的话，那达达利亚说的也没错，他的确算是执行官中最为单纯的那个。
托利亚无声地猜测着，下一秒达达利亚让他可以确定自己猜错了。
“是指追求，我只想和更强者战斗，其他的事情在我眼里都不重要。”达达利亚回忆起执行官之间的勾心斗角，头就隐隐作痛。
好在可能是觉得他的确不愿意掺和那些阴谋诡计，达达利亚倒是也没有多被其他的同僚针对过。
虽然这看起来多少好像是被排挤了，但达达利亚却没有多介意。
只不过虽然不介意，他却也再次明白他被选去璃月出任务也算是情理之中，执行官里也只有他不会有太多顾虑，全心去冰之女皇交给自己的任务。
执行官多少都是带着点私人的算计。
达达利亚默默地想着，然后如心有灵犀一般，他听见托利亚在思索过后评价起他的同僚。
“执行官多数是为了利益和力量，或者是为了达成自身的目标，才效忠冰之女皇，他们的确不够纯粹。”托利亚赞同来达达利亚的说法。
“嗯，这也算是各取所需？”达达利亚回过神，向托利亚确认道。
托利亚点了点头，“正是他们太过那些目标，有不惜一切都想要得到的东西，自身才会被异化。”
这下达达利亚不知道该怎么回应了。
细细想来，托利亚的形容放在他的身上也没有错，他也有不惜一切想要得到的东西，那就是与强者战斗。
察觉到达达利亚的沉默，托利亚沉思片刻，他提出一个答案很明显的问题。
“公子大人，你为了和强者战斗，放弃你的家人吗？”
“当然不会。”
达达利亚想都不想地回答。
紧接着他愣了一下，大概明白了为什么托利亚说他享受人类的那一面，以及他其实并没有想象中那样能放下一切。
虽然他是经历令他与大部分人拉开差距，但自始至终，他都从未质疑和讨厌过自身人类的身份，也并不为无法融入人群而痛苦。
即使在他当初刚刚从深渊里逃脱，最为狂躁的那段时间，他也没有失去过在人类世界的归属感。
家人的存在让他在坠入深渊后仍然与世界保持联系，并给了他最大的庇护。
这一刻，达达利亚也基本上看清楚托利亚为何说他是有价值的。
“你是应该和我回家乡看看，我想你会喜欢那里。”达达利亚对托利亚发自内心地说。
托利亚从善如流地拒绝，“公子大人，请恕我再次拒绝。”
“好吧，虽然我还是认为你应该再考虑考虑。”达达利亚认为他家人给他的支持和关爱，才是托利亚口中价值的根源。
但从托利亚的态度上来看，邀请显然是没用了。
达达利亚总结着，突然不再担心自己的手段。
预感告诉达达利亚，只要在不打扰托利亚工作的前提下，成功地将他带回家乡，对方就不追究是使用了什么手段。
这让达达利亚最后一丝顾虑消失。
在当着托利亚的面，确认好要将他带走，一起和他回家乡避避风头之后，达达利亚长舒一口气，结束了谈话。
“先不聊了，我想出去一趟，这么多天不露面，我手下的士兵说不定会着急。”做出无奈的样子，达达利亚不想让托利亚看出他另有打算。
“你的担心有道理，如果你再不出面说明情况，可能你的手下会找到我这里。”托利亚用理所当然的语气说，似乎根本没有看出达达利亚提出要走很突兀。
达达利亚见状以为自己瞒过去，他当即点头，“我快点过去和他们说明情况。”顿了顿，他补充，“我要处理的事可能会比较多，回来得比较晚，你不用等我。”
顺着达达利亚的话，托利亚嗯了一声，“我休息比较规律。”随后不等达达利亚再交代，他起身提出要去书房看文件。
这一次达达利亚听出托利亚要走是借口，可他没有戳穿，就像他没有继续邀请托利亚一样，他选择顺势而为，在必要时出手。
现在还没有到时机。达达利亚对自己说着，等托利亚走进书房后，他果断拿上挂在门口，托利亚为了防止他变回来没有衣服穿，特意从愚人众帮他取来的披风出门。
轻轻将公寓的门关上，在临走前，达达利亚扫了眼隔壁。
其实他该和潘塔罗涅谈一谈。
因为接下来假如带走托利亚，势必会影响潘塔罗涅的计划。
奈何达达利亚不想那么做，正如托利亚对执行官的评价，绝大多数执行官都是为了自己的野望才加入愚人众，为完成目标，他们不惜抛弃属于人的那一面。
而潘塔罗涅的野望目前来看就是成为攥紧金钱命脉的那双手，他当前做的事，全部都是为了这个大计划能够成功。
和他商量，绝对不会有结果。
达达利亚认定了这一点，毫不犹豫地转身走公寓内设置的逃生通道。
前几天在以狐狸的姿态来到公寓，达达利亚就已经摸清了公寓的构造，知道这条逃生通道直通公寓后门，平时不会有人使用。
果不其然，逃生通道内空无一人。
达达利亚放下心，顺利地沿着逃生通道来到关好的后门。
轻巧地打开后门生锈的门闩，伴随着门打开，清冷的空气从外面涌进达达利亚的鼻子里，使得他头上的耳朵不由自主地动了几下。
通过地上的影子看见自己的耳朵在动，达达利亚僵了一下。
几秒后他默默拉起披风后面的帽子，罩住那对狐狸耳朵。
确认有兜帽遮掩，从外面看不出来他头上多出一对狐狸耳朵，达达利亚勉强放下心，沿着小路，向愚人众在至冬城的总部走去。
根据他通过报纸和与托利亚闲聊得到的信息，为了处理对璃月的赔偿，这段时间至冬内外都没有闲着，各部门可以说是天天待命，准备处理来自璃月方面的消息。
达达利亚踩着雪，思考该怎么对加班的下属交代。
也许在谈论正事前，他应当先道歉？达达利亚规划着，虽说他觉得自己才是璃月事件中最倒霉的人，可他不能讲出真相，只能当毁掉璃月和至冬外交关系的真凶。
这样一来，哪怕有作为至冬市长的第五席执行官公鸡的承诺，保证他手下不会受到牵连，那些不知情的士兵肯定倍感压力。
达达利亚设想手下的处境，再看愈来愈近的愚人众总部，决定见到下属还是先说一声抱歉。
不管怎么说，的确是他在璃月放出来魔神没有错。
这么想着，达达利亚定下开场白。
然而计划赶不上变化。
当达达利亚轻车熟路地通过愚人众总部的暗门，他与曾经的手下撞了个满怀。
“公子大人！”菲利克斯惊喜地喊道。
看见菲利克斯，达达利亚又想起当初他因为对方的话，对托利亚的判断出错。
当时他远远没想到，事情的发展会如此超乎预期。
这让达达利亚笑了笑。
看他在笑，菲利克斯没想放松下来，说出达达利亚不出面的这段时间都发生了什么。
“公子大人，我们一直在处理与璃月方面的事务，要不是你主动离开璃月，可能我们现在都谈不拢。”菲利克斯作为半个知情者，是非常感谢达达利亚配合工作。
种种迹象都表明，放出魔神可能不只是达达利亚策划，背后璃月七星之上更高层的势力左右。
达达利亚仅仅是明面上的执行人。
而且从菲利克斯对达达利亚观察来看，他这名上司很可能不知情。
这处理起来就很棘手，假如达达利亚不配合，甚至要为自己讨个说法，那么事情肯定会朝着更无法收场的方向发展。
可是达达利亚没有那么做，他什么都没说，在七星对他的驱逐令下达后便头也不回地返回至冬。
菲利克斯回想到此处，不由对达达利亚如何配合他们的工作再次道谢，“公子大人，太感谢您的配合，在您走后，我们都很担心您。”
听见菲利克斯的话，达达利亚把有关他尽快离开至冬的解释全部咽下去，笑着说道，“我没什么事，倒是你们辛苦了。”
“没有什么，七星态度强硬，但仍然愿意与我们商量。”菲利克斯苦笑一声，“反倒是我们的意见无法达成一致。”
达达利亚立刻回复，“我也有所耳闻，所以我接下来回去避一避，方便你们和那些家伙谈条件。”
没预料到达达利亚还要走，菲利克斯下意识地问，“您又接到任务了吗？”
“没有，我是认为我不在，你们不用面对太多压力。”达达利亚否认并分析，“我留在只会成为攻击的目标吧，那样你们也不好过。”
菲利克斯抿了抿嘴唇，确实是这样没错。
如今达达利亚回来却不露面，各方抨击的是他怎么出现，作为与他一同行动的手下，他们几乎没有被牵连进去，依旧该做什么就做什么。
但是达达利亚重新回归大众的视野，那么他只要留在至冬，在这个节骨眼上，必然会被各种针对。
作为下属，菲利克斯很清楚他们会很不好过。
因此达达利亚自愿远离，对他们而言是最好的局面。可这不利于达达利亚，执行官除了接到任务，通常是不愿意离开至冬，因为那会脱离权力的中心。
菲利克斯一时间不知该劝达达利亚留下，还是该再去感谢他愿意牺牲自己的事业，好让手下能轻松一点。
就在菲利克斯纠结之时，他听见达达利亚说道。
“明天你来安排一辆车子停靠在至冬城外，西北方向的愚人众据点。”达达利亚看出菲利克斯纠结，知道他其实想让他不出面，当即提出要求。
达达利亚相信菲利克斯不会拒绝。
事实确实如达达利亚所想，菲利克斯在短暂的犹豫过后，放弃了去劝达达利亚留在至东城，接下了这一道命令。
“公子大人，除了安排车子，还需要我做些什么吗？”菲利克斯还想再帮忙。
达达利亚沉思片刻，对菲利克斯再次安排，“去给内务部带个消息，说是托利亚部长要请假。”
“啊？”菲利克斯眨了眨眼。
内务部的部长请假和他们愚人众有什么关系？
不对也有关系！
菲利克斯深吸一口气，欣喜地说，“公子大人，您又搞定托利亚部长了？那太好了，这样内务部施加的压力就能小一点。”
“嗯？”达达利亚愣住，他还不知道会有这种效果。
没有看出达达利亚的吃惊，菲利克斯又把搞定托利亚有不少好处的说法搬出来。
听着这相当熟悉的话，达达利亚比起第一次听闻时的错愕，这次他感到了不满。
他不希望他和托利亚之间的关系扯上利益。
抱着这个想法，不等菲利克斯说完，达达利亚便打断了他的话。
“我不是为了获得内务部的支持才接近他。”严肃地强调，达达利亚无法左右人的思想，所以他没有办法管下属和内务部怎么看，但他会强调，他没有那个意思。
自始至终，他都没有想过暗中利用托利亚达成某些目的。
这是他区别于他人的地方，而他也会一直保持。
达达利亚坚定地想着。
一旁的菲利克斯也明白自己说错了，赶紧道歉。
“抱歉，公子大人，我不是曲解您和托利亚部长的感情。”菲利克斯十分诚恳。
达达利亚见状也不再揪着不放，转而说起其他安排。
等全部都安排好，达达利亚拉了拉头上的兜帽，向菲利克斯告别，转身返回托利亚的公寓。
“再见公子大人。”菲利克斯礼貌地回应，这时他也发现达达利亚自进来后一直没摘下兜帽。
但是他已经无心去探究原因，更没有把这和前几天报道的，托利亚抱着一只璃月狐仙回家的消息联系起来。
他目送达达利亚的背影消失，满心只有一句话。
托利亚部长和公子大人原来是纯爱啊。
第59章 第 59 章
封闭的车厢内, 托利亚身着一套华丽的黑色礼服，戴着手套和几枚镶嵌有硕大宝石的戒指的手抚摸过一沓厚厚的文件。
“重要的事情我都安排好了, 安托宁答应接手，至于其他琐碎的工作如何处理，在我走后，你们看着办吧。”托利亚说话间将手里的文件递给坐在对面的内务部员工。
接过文件，员工欲言又止。
虽然他是在安东在璃月出差的这段时间暂时担任托利亚的副手，但是他很了解托利亚, 很清楚对方只要做出决定，那一定无法改变。
可即便已经知道结局，员工还是忍不住问道, “托利亚大人, 您走得是不是太急了？”他满心都是想让自己的上司能回心转意, 留在内务部。
虽然璃月和至冬的谈判尘埃落定, 但不代表彻底结束。
至冬内部对于璃月的赔偿还有异议。
这时候作为内务部部长之一的托利亚突然离开，说不定会打破当前还算平衡的局势。
员工分析着当前至冬的状况, 越发希望托利亚回心转意。
看出员工的心思，托利亚暗想假如员工知道他今晚要在宴会上做什么，预计会后悔刚刚挽留他。
想是这么想, 为了计划能够顺利实施, 托利亚叹了口气，故意问道，“你觉得我跳槽怎么样？璃月仙人还挺欢迎我的。”
“啊？”员工愣住。
托利亚点点头，“难道你最近没有看报纸？”因为潘塔罗涅在餐厅外安排的记者, 他身边多出来一只狐狸的事可是在整个至冬都传遍了, 他不觉得这位员工没看过。
“我是看过。”员工艰难地回答，他一直把那当做无稽之谈, 毕竟类似的报道实在是有点太多了。
难道这一次是真的？
员工这个念头一出现，发觉自己忽然对托利亚想要度假也是可以接受。
这么想着，员工改口，“托利亚大人，您是因为厌烦那些报道才想要休假，避避风头，我们都可以理解。”换句话说，跳槽什么的就大可不必了。
听出员工的潜台词，托利亚嗯了一声，顺势回复，“我也是这么想。”
“所以接下来的一段时间麻烦你们了。”
托利亚留下这句话，径直下车，没有再管员工的反应。
守在外面的侍者已经等候多时。
跟随侍者的指引，托利亚先来到了一间休息室。
在休息室内，他看到了不知等了多久的潘塔罗涅。
看到托利亚进来，潘塔罗涅起身迎接，并开门见山地告知为什么要安排这次宴会前的见面。
“在宴会正式开始前，我想需要核对我们双方的计划。”潘塔罗涅说到计划时，语气中带上了几分无奈，“我刚刚得到消息，有一辆车按照公子的命令停在至冬城外。”
托利亚闻言笑了，他直白地问，“你是想临时更改契约的内容？”除了这一点，他想不出其他的原因。
“不，托利亚部长，我想你误会了，我仅仅是需要一个确切的时间。”潘塔罗涅毫不在意地问道，“既然我售卖了我的名誉，我有资格知道，该怎么交给买主。”
作为买主的托利亚听完觉得有道理。
可惜他也不知道‘交易’的具体时间。
虽说他是计划的策划者，但他无法预测作为局中之人的达达利亚的行动方向。
所以他不能给出潘塔罗涅合适的答案。
“抱歉，我无法给出具体的时间。”托利亚认真地回复。
潘塔罗涅面对这不算好消息的回复面色不变，他缓缓起身，同时轻声征询托利亚的意见，“既然无法确定准确的时间，是否意味着，我从现在开始便可以履行契约？”
说话间，他缓步走到托利亚的面前，抬手似乎要抚摸上他的脸。
突如其来的举动令托利亚觉得自己被套路了。
而不等他告知潘塔罗涅现在还不用开始，休息室的门被从外面敲响。
托利亚当即咽下到嘴边的拒绝，换了个说法，“应该是提醒我们要参加宴会。”说完他主动转身要去开门。
望着托利亚略有些僵硬的背影，潘塔罗涅笑了笑，随即他视线微转望向窗外。
几秒钟前有个人影自窗外闪过。
假如他的猜测没有错，应该就是达达利亚。
这让潘塔罗涅感到几分无奈，他从不介意托利亚发现自己的真心，最终选择达达利亚，毕竟这本就是他想要促成的局面。
但对自己反过来，被托利亚当作‘道具’，潘塔罗涅多少还是很意外，在他的设想里，应当是他安排好这一切，而不是托利亚。
当初发现托利亚接人待物变化，越发地理解人类的情感之后，他就改变了最初的规划。
比起与托利亚走得近，潘塔罗涅认为获得他的愧疚对他正在执行的，以人类的货币代替神明的货币的计划更有利。
几百年里，和托利亚走近的人太多，但能让他展现出愧疚感的人从未有过。
潘塔罗涅自觉能成为第一个，那么他说不定就能以此为把柄，说服托利亚真正来协助他。
然而托利亚比潘塔罗涅想得更为灵敏，开出了一个让他无法拒绝的条件。
回想着那些托利亚签好名字，却还没有公开的文件，潘塔罗涅不知该遗憾还是应当高兴。
他只知道他确实把自己的名誉卖了个好价钱，并且托利亚现在确实把握住了全局。
一切都颠倒了过来，他成了棋盘上的棋子。
潘塔罗涅这么想着，略有些遗憾，因为他无法看到达达利亚知道真相后的反应。
不过这份遗憾没有持续太久，当托利亚和侍者交流完，潘塔罗涅便收敛起心情，过去询问侍者带来的消息。
“是几个大人物来了。”托利亚漫不经心地说道。
原本他以为这是普通的宴会，没想到还会有这么多几年没出面，在至冬国颇具影响力的老贵族会过来。
这令托利亚有点明白为何是潘塔罗涅亲自来通知他参加宴会。
如知道托利亚在想什么，潘塔罗涅适时接话，“我也是在宴会临近开始的前几天，才接到他们同意出席的消息。”
“那些家族有三四十年没有公开露面，这对人类来说是很漫长的一段时间了。”托利亚客观分析，当初发生了一场在至冬舆论影响很大的走私案。
从内务部到愚人众均有人员涉及，最后是公鸡和他一同出面，才把案件调查清楚。
那几个大贵族也牵扯到其中，但因为提前接到了风声，和走私集团断得比较早，相关证据也销毁得比较彻底，所以侥幸逃脱了这一场风暴。
但相对的，从那以后贵族安静了不少。
至少这几十年里，托利亚没有再看到他们做出什么惊世骇俗的事情。
现在又蠢蠢欲动了啊。托利亚腹诽，愈发地想知道潘塔罗涅的计划会是什么样的结局收场。
托利亚想得全神贯注，完全没发现身边的潘塔罗涅在他回忆时又扫了两眼窗外。
当潘塔罗涅又收回视线，他对入神的托利亚微笑着伸出手，“我们走吧，托利亚部长，去得太晚会被他们认为是怠慢。”
“这倒是，去会会他们，几十年不见，还是挺想念他们。”回过神的托利亚没有打趣道，他没再分心留意周围的情况，轻笑着和潘塔罗涅走出休息室。
当他们的身影消失，窗外，达达利亚皱着眉头出现了。
潘塔罗涅的反应告诉他，对方早已发现了他。
但是他不仅没有拆穿，还疑似变本加厉。
这令达达利亚感到了非常明显的不爽，被挑衅的感觉弥漫在心间，让他想要立即拉着托利亚离开这里。
可是他知道自己不能这么做。
借助优秀的听力，潘塔罗涅和托利亚的对话他多少听到了一点，明白今天晚上是关键。
而托利亚向来信守承诺，在这个节骨眼上，他绝对不会扔下潘塔罗涅，不和他把戏演完。
这意味着达达利亚当前冲出去要带托利亚走是不成立的。
除非他要把这件事闹大。
但那样说不定会把托利亚和潘塔罗涅的合作时间拉长。
达达利亚不想看到这个结局，所以他只能忍一忍。
咬着牙，达达利亚头上那对还没消除，压在兜帽下的狐狸耳朵动了动，感觉他好像在执行一场卧底任务，在目标出现前，他必须忍耐，不能擅自行动。
尽力克制住冲到托利亚面前的冲动，等到达达利亚将自己的情绪平复得差不多，他轻巧地用水元素力，从里面打开了窗户。
轻轻推开窗户，达达利亚小心地跳进去。
休息室内铺设有地毯，他落地悄无声息。
顺利进入休息室内，达达利亚顺势关上窗户，随后他脱下愚人众内部统一的披风挂在休息室的衣架上。
为了遮掩耳朵，在不穿披风后，达达利亚又戴上一顶帽子。
确定有帽子的遮掩，无人看见自己头上那对耳朵，达达利亚松了口气，离开休息室，寻找宴会举行的大厅。
一边熟练地躲避着各路侍者，一边摸索酒店的构造，没有多久，他就结合侍者的行动方向，推测出宴会所在的房间。
达达利亚确认好地方，没有耽误时间，快速通过逃生通道赶了过去。
为了保险起见，达达利亚没有直接进入大厅，反倒找了一个能总览全场的角落，隐藏好气息暗中观察。
这下达达利亚真的有在执行潜伏任务的错觉。
偏偏他本就不怎么擅长当卧底。
达达利亚一边观察着举行宴会的大厅，一边回想他过去做需要蹲点的任务的经历，越发肯定直来直往的行动才更适合他。
这个想法在潘塔罗涅对托利亚伸出手时达到了巅峰。
藏在暗处的达达利亚眼睁睁看着托利亚握住了潘塔罗涅的手。
与此同时，音乐响起，两人融入舞池。
哪怕早就做过心理建设，达达利亚看到跳舞的画面心里却仍然感到别扭。
尤其是在确认潘塔罗涅早就发现他的存在之后。
达达利亚冷哼一声，越发觉得潘塔罗涅是故意为之。
仿佛是知道潜藏在暗处的达达利亚在想什么，下一秒舞池中的潘塔罗涅与托利亚拉近距离。
潜伏在角落里的达利亚眼睁睁看着他们之间近的能听见对方的呼吸声。
这就太过分了。
一句话自达达利亚的脑海中浮现，他握起拳头，希望托利亚能够和在休息室里一样做点什么，比如撤开或者直接结束这一曲。
可惜托利亚什么都没有做，甚至还更贴近了一点。
眼看托利亚如此配合，达达利亚的心情变得更加不好。
下一秒，他收回视线，如分散注意力一般回忆这座被潘塔罗涅包下的酒店的构造。
他等不及了，他要快点结束这一切。
达达利亚下定角色。
也是在他做出决定之时，舞池里的托利亚感知到追逐着自己的目光不见了，他眼眸微转，朝达达利亚藏身的地方看了一眼。
这时潘塔罗涅的话恰好在他耳边响起，“公子的隐藏技巧确实如市长先生说的那般，是他的弱项。”
听着公鸡对达达利亚的评价，托利亚笑了笑。
然后他也凑得更近一点，用仅有他和潘塔罗涅能听见的声音感慨，“看来要提醒他加强这一方面的联系了，不过行事直接，也算是好事不是吗？”
潘塔罗涅笑了笑，没有否认。
虽然他对达达利亚在璃月的任务多少还是有点不满，但托利亚说得没错，对方直来直去的性格是能省去很多时间，以及麻烦。
比如现在这种情况，换成其他的任何一位执行官，事态都无法按照他们预想发展。
潘塔罗涅的笑容加深。
见他心情还挺好，托利亚放下心，不再担忧潘塔罗涅不配合，认真地配合他跳完了这支舞。
当舞曲结束，要从舞池离开时，托利亚不着痕迹地扫了眼达达利亚隐藏的角落。
然后装成什么都没发现一样和潘塔罗涅一起走出舞池。
下一秒，他就又感觉到有视线落在自己的身上。
这让托利亚有种微妙的满足感，同时他也期待达达利亚什么时候能忍不住现身。
也就在此时，潘塔罗涅被几名合作伙伴叫走。
当潘塔罗涅不见，来自达达利亚的注释就消失了。
托利亚感受着，不禁想象达达利亚悄悄松了口气，满心希望潘塔罗涅不要出现。
那个画面令托利亚止不住又抬了抬嘴角。
下一秒一道问候从他的身边冒出来。
“托利亚部长，您的心情好像很不错。”一名精神抖擞的老人端着酒杯，出现在托利亚的面前，礼貌且客气地打招呼。
“距离我们上次见面，已经差不多过去快四十年了。”老人微笑着感慨，“您还是和以前一样，没有任何变化。”
托利亚闻言好好看了几眼拦住他的老人。
几秒后，他认出这是他先前提到的，在走私一案之后，几十年没有公开露面的大贵族之一。
确定眼前人的身份，托利亚马上挂上客气的笑，回复道，“也只是在时间中沉淀得慢一些罢了，倒是侯爵先生您让我惊讶。”
“您是指我变得老了吗？”老人好奇地问。
托利亚摇摇头，“不，是侯爵先生看起来和过去没有什么变化。”他盯着老人的眼睛，“当初你对我保证的眼睛和现在一模一样。”
“您竟然还记得那些保证啊，我以为您早已忘记了。”老人话语染上复杂的情感，“毕竟已是这么多年过去。”
“是啊，时光总是过得很快。”托利亚发自内心地附和。
老人惊讶地愣了愣。
发现老人神情上的变化，托利亚主动问道，“有什么问题吗？”
“没有什么问题，只是没想到您会在意时间。”老人说着叹了口气，“莫非您真的被打动了？既然是这样，我们也能安心支持对富人大人疯狂的计划。”
“这可不像你，我记得你可是走稳妥路线。”得知老人真的要改变主意，托利亚故意抛出质问。
老人没有将托利亚的不信任放在心上，他平静的说，“我本以为您是与富人大人逢场作戏，从您现在的状态来看，似乎不是。”
此话一出，托利亚忍不住去思考自己的变化竟然这么大吗？
为了防止老人在试探，他叹了口气。
接着他压低声音说，“其实我也搞不懂，我究竟在想什么。”
“嗯？听您的意思，您很茫然？”老人顺势问下去。
托利亚嗯了一声，“摇摆不定吧，我想我和潘塔罗涅大人不像看上去那么亲近。”
这话是实话，老人陷入沉思。
几分钟后，他给出让托利亚意外的说法。
“您这样想，更坚定了我支持富人大人的计划。”
老人的态度十分认真，以至于托利亚真的迷茫了。
虽然他有过推测，说和潘塔罗涅关系没有那么好，进而以愧疚，情谊这类借口，引出他通过有利于潘塔罗涅计划的政策，增强这些贵族们的信心。
如今他才说了一半，这名侯爵先生就改变了主意……究竟是哪里不太对？
托利亚的预感告诉他，有被他忽略的一部分信息。
奈何他一时半会摸索不清。
而老人也没给托利亚足够多的思考时间，他发出邀请，“托利亚部长，能否和我单独聊一聊？”
托利亚收回神思，权衡过后回答，“可以。”他正好也想弄清楚老人因为哪种原因才愿意支持潘塔罗涅。
原本托利亚想的是看到他与潘塔罗涅走近，从刚刚的对话来说好像不是这个原因。
总结着当前得到的全部信息，托利亚与老人在侍者的指引下前往了先前他去过的休息室。
托利亚刚一进门，就看见了一件愚人众统一制式的披风。
考虑到他先前和潘塔罗涅在这间休息室谈话时还没有这件衣服，托利亚推测它是达达利亚的。
一同进来的老人也发现了披风，他敏锐地问道，“莫非还有执行官出席？”
“目前我接到的消息，是只有潘塔罗涅大人。”托利亚模棱两可地回复。
老人点点头，没再纠结，转而说起他要聊的事情。
“您在过去可从来不会对情感摇摆不定。”老人说着发出一声长叹，“所谓的支持，也不过是对执行官的利用。”
“还有兴趣使然。”托利亚补充。
老人点点头，“您很清楚，所以在您说出摇摆不定前，我认为这次也不过是兴趣使然，或者你想要借助富人大人达成一些目的。”
被说中心思的托利亚面色不变。
这下他觉得老人是来试探他，假如他不是临时改变计划，要结束和潘塔罗涅的合作，怕不是就露馅了……等会。
托利亚微妙地睁大眼，老人的话给了他启发，令他摸索清楚他究竟忽略了哪些细节。
如同知道托利亚正在想什么，只听老人继续说下去。
“我是看到有关您和富人大人的报道，在留影上，我看到了您的抗拒，正如您所言，您接受了他，但两位没有报道上的那么亲密。”老人说到这里，脸上的笑容里带上了些许自嘲的意味。
这份自嘲很明显，托利亚却无限分析，他的重点放到了被老人看穿上。
既然连老人都能看穿，那潘塔罗涅一定会发觉。
那么他为何没有提醒？
托利亚在心底深吸一口气，他有理由相信，潘塔罗涅早就认定他和达达利亚一定会恢复关系。
那些观望的家伙不都是傻子，有不少聪明人。
比起虚无缥缈的情谊，那些聪明人更相信真金白银的利益。所以潘塔罗涅从最开始就改变了计划，他是冲着他真实的帮助来的。
现在潘塔罗涅的目的已经达到了。
所谓付出的名誉，就像潘塔罗涅说的，一文不值。
因为他从一开始就打算交易出去。
托利亚的嘴角挑了挑，他想起璃月的一句古话，螳螂捕蝉黄雀在后，但谁又知道蝉是黄雀操纵的诱饵。
唯一的好消息是他确实拿到了潘塔罗涅的荣誉。
哪怕一文不值。
托利亚默默地总结，越发庆幸他主动提出脱离潘塔罗涅的大计划。
他是觉得潘塔罗涅的计划有趣，但他不想他和达达利亚的感情被外人利用。
这算是他的底线。托利亚重复着，几秒后，他不得不承认他的确变了，曾经的他根本不存在底线这种东西。
托利亚领悟自身没有这一点后，不禁发出轻笑。
随即他告知耐心等待的老人，“你说得没错，我是不喜欢潘塔罗涅大人。”
“但我确实答应了他。”特意抿了抿嘴唇，营造出犹豫的样子，托利亚说出那条还未公布的机密消息，“我通过了一些有利于他的政策。”
“那是弥补？”老人问道。
托利亚摇了摇头，“我也无法定义。”比起交易，这更像是潘塔罗涅真正的目标，这让他无法说出那些被通过的政策算是哪种分类。
细细想来，托利亚认为不仅是潘塔罗涅想要利于计划的政策，他的龙类同族可能也倾向于那些政策通过，好煽风点火。
只是除了他以外，他们碍于和愚人众关系不怎么好，不方便明说。
托利亚分析到此处，明白了怪不得当他借着和潘塔罗涅的‘交易’为借口，通过了政策，达成了潘塔罗涅的目的，他的同族才装作不知道，一句反对都没有。
那会他以为他们是忙着进行交接工作才忽略。
当前来看好像不是。
托利亚一时间明白了达达利亚被蒙在鼓里的心情。
而这微妙的重合经历令托利亚想笑。
“您是想到谁了吗？”老人看见他眼中露出的笑意，直白地发问。
托利亚也不在意伪装了，他承认，“是的。”
“看来那才是您喜欢的人。”说到这里，老人郑重地从口袋里取出一枚精致的指环，“请收下吧，托利亚部长，它是我年轻时想送您的礼物。”
“我已经老了，再不送出去，就再也没有机会，人类的一生总是如此短暂，愿您喜欢的人，能长久地陪伴您。”
老人说着将指环递给了不知所措的托利亚。
不知过多久，托利亚才不解地问道，“你之前为什么不说出来？”
“您不能理解，我的身份也让我无法说出口。”老人耐心解释。
人类总是背负有责任，正是责任代理的约束，使人无法肆无忌惮地表达心意。
尤其是对一个拥有了人类世界生存的智慧，却未真正理解感情的异类。对方能轻易地分辨出接近自己的人抱有何种目的，指出那个人暗藏的心思，让人无处遁形。
而老人的身份注定他无法说出一丝利用之意去说出的感情，因为只要他和托利亚走近，他必然会想要利用他在人世间的权力。
这是不可避免的。
“与其狼狈收场，不然让一切单纯一些。”老人做出定论，“至少几十年过去，您仍然记得我，我已感到满足。”
他仍然记得与托利亚最后见面的那一天，为了那桩走私案，为了削弱新发展起来的贵族的力量。
作为至冬人，他感谢托利亚和他的同类们为至冬所做的一切。
但作为一名贵族，他必须警惕。
就像是对潘塔罗涅的投资，他也必须把握好分寸，这样他的家族才能如终年不落的雪松，与世长青。
而送出这枚指环，就是他这个老人仅有的私心。
“好，我接受。”
仿佛是看透了老人的心思，托利亚给出他的答案，“但也只是接受这枚指环罢了。”
“我知道，谢谢您。”老人将指环交给托利亚，随后他又问，“我可以拥抱您一下吗？”
托利亚这下真的犹豫了。
在好好思考过后，他回答，“好。”他终究不好意思让一名老人扫兴。
老人笑了笑，没有再多言。
他和托利亚礼节性地拥抱了一下。
在与老人拥抱时，越过老人，托利亚看见了窗外，来不及躲藏的达达利亚。
透过窗户，在达达利亚的眼神里，他看到被人类定义为吃醋的情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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