浴室里水声涓涓,程砚靳站在花洒下用冷水冲了很久还走不出去。
想点别的,别像个毛头小子一样被她一句话就砸得头晕目眩,比如明天早上胡叔会做什么早饭,胡叔——
“胡说八道什么呢?我,我可不是这种随便的人,我要做肯定要跟喜欢的人。”
“啊?那我觉得没有忄生生活的话,我们两年的合约很难善终啊。”林琅意的脸在水雾中慢慢清晰,像是强盗一样霸道无理地印在他的脑海里,“不过你也不必太介怀,也许只有一次。”
什么意思?不满意了以后都没机会了是吧?她怎么每次都能用那张脸平静地说出这样脸红心跳的话?!
程砚靳像大狗出水一样甩了甩脑袋,水珠四散而开。
“你们女孩子不都很在意第一次这种事吗?你这样跟我——”
“啊,别担心,我不是跟你说了我有前任吗?已经不是了。”她歪着头,“而且我很挑,你可以质疑我的为人,但不能贬低我的审美。”
程砚靳闷喘一声,捂着脸倚在浴室瓷砖上,当时被她那一句话说的自己脸都红了,该死的他早就应该关灯了,这样就什么都看不到了。
她那是什么意思?夸他长得帅吗?程砚靳摸了把自己的胸肌,还恬不知耻地往下也摸了一把。
她有过,那他跟她初恋比起来,怎么样呢?
他是不是应该自己先……一次?这个样子出去也太难看了,而且听说这样的话,等下再来不会太丢脸。
不对,不对,没买套,不可以。
程砚靳抹了把脸,又仰头直面花洒中冰冷的凉水,试图让自己清醒起来。
他现在觉得原楚聿家中的教育的确更加周全,从小就被教导灌输正确的忄生观念,听闻床头柜中每三个月管家会负责更换一次安全套,虽然聿哥他从来都没用上罢了。
自己也应该备一些。
程砚靳的眼神慢慢涣散开,毫无焦距地落在洗漱台面上的手机,他想着自己是不是应该网购宅急送,可身体动不了,他也无暇顾及。
比极限运动时更加血脉偾张的情绪一层层涌上来,背后的伤因为涂了药,被水一冲又热又痒,他仰头纵容冷水灌进口鼻,却不解渴似的吞咽数次,又像被人扼住咽喉一般浑身战栗。水雾缭绕间更加秀丽的一张脸浮在脑海中,以及此刻,当下,她就沉睡在他的房间里,他的床上,以及穿着他的衣服这件事。
他的手腕剧烈地抖了一下,微微弓起背撑住瓷砖大口呼吸,好一会儿才重新挤了沐浴露抹在身上,想要把之前口口声声说讨厌的肥皂味重新覆盖上去。
他在浴室里磨蹭了四十多分钟,才终于轻手轻脚地出来。
卧室灯早早关了,床上的呼吸声弱不可闻。
他绕过床到另一边,刚才进浴室之前为了证明自己铮铮傲骨,还把收起来的床上四件套都胡乱铺在地上了。
程砚靳就地躺下,决定抓住最后这一点时间装模作样地眯一会,虽然他此刻大脑无比清明,亢奋得好像刚从咖啡里泡过。
他开始数羊,才数到第五只,床上林琅意细细柔柔的声音又响起:“程砚靳,我睡不着了。”
程砚靳死死闭着眼:“你睡不着我有什么办法?”
她的声音在黑暗里动听得像是海底的水妖:“都怪你,我本来睡得好好的,你又是砸门又是洗澡,还要大晚上跟我辩论。”
“知道就好,以后回你自己家睡去。”
些微的布料摩擦声,林琅意挪到床边往地上瞧他,她的长发像是莴苣姑娘一样从床沿垂下去,愿者上钩:“你吵醒我,不负责吗?”
短暂的沉默,程砚靳艰难道:“没有……没有那个。”
床上传来一声短促的轻笑,她说话时尾音都带着勾子:“我有呀。”
灯重新点亮,林琅意赤着脚下床去翻包,而程砚靳像是被定了身一样双手揪着床褥边,把下巴都藏在被子底下,躺在地上一动不动。
“你今天有备而来?”他僵硬得只有嘴皮子能动,“你怎么随身带这个。”
林琅意将长发别到耳后,一边翻包一边答:“倒也不是,之前看了那个性·侵保命视频,我常常大晚上还要出去谈工作嘛。”
程砚靳一下子皱起了眉毛:“你家怎么让你一个女孩子跑来跑去的。”
“因为这是我的东西。”她头也不抬,“我的东西,我才会花时间在上面,重要的东西如果全部假手他人,就会逐渐脱离我的掌控。”
“啊,找到了!”
林琅意抽了两片回到床上,继续趴着探出半个脑袋,笑眯眯地在他眼前晃了晃手里的东西:“记好了,以后要买这种,我橡胶过敏。”
“橡胶过敏?”
“嗯,所以要用聚氨酯的,我喜欢这个牌子和款式,你以后别买错。”
程砚靳的冷水澡被这一句话搞得完全白洗了,他的呼吸粗重紊乱,只能在被褥下掩耳盗铃:“我记住干嘛?”
林琅意瞥他一眼,无所谓地点头:“也是,可能就这一次。”
她说完就要退回床上,可下一秒程砚靳猛地坐起来,一把攥住了她的手腕。
他手臂上肌肉虬结,抓住她手腕时一点都没有收着力,简直像是恨不得把她从床上拖到地上来教训。
她好像轻呼了一声,被他半个身子都拖出了床沿倒悬在空中,还能勾着下巴一点点抬起眼皮,略带挑衅地看着他。
这样似贬似傲的眼神将他心里那条蠢蠢欲动的虫子一点点勾了出来,他觉得自己的胸腔里被点了一把火,几乎将他的神智都烧成灰烬。
林琅意还要用轻飘飘的语气推他一把,引诱道:“力气别用在现在,等下卖力点……我空窗期太久了。”
程砚靳手上更用力,听她似痛似娇的长吟,他盯着她那张姣好的面容看了一会儿,慢慢逼问:“你之前去金沙公馆,泳衣喜欢吗?”
话题跳跃的好快,她茫然地点了点头。
他一下子凑近她,鼻尖相对,气息萦绕,又问:“是谁给你买的?”
林琅意只当这是床上“现在是谁在++你”的变式,脸颊上腾起红晕,慢慢吐气:“你给我买的呀……”
程砚靳的视线跟他掌心的力道一样重,仔仔细细地探寻她的面部表情,试探她是否在撒谎。
他只看到她盈盈如水的瞳仁,天真无辜的表情……她在诚实坦然地回答他。
也是,程砚靳按下心里那点小疙瘩,他也不知道看到原楚聿和林琅意的那张照片为什么会在心里骤然生出一股强烈的不悦。可现在想想,原楚聿的为人他是最清楚不过的,周道,体贴,得体,一定只是看在自己面子上尽地主之谊,尽可能照顾林琅意罢了。
所以即使是对着林琅意,原楚聿也声称泳衣是自己买的,并没有争着借花献佛。
程砚靳那点子情绪烟消云散,收回思绪时才发现自己与林琅意的距离已经近到不能更近,她身上那件宽大的衣服下摆因他粗鲁拖拉着人跟着往上卷边,露出一双修长笔直的腿和一小截柔软的腰肢。比水球照片里更加漂亮,他甚至觉得照片没有拍出她万分之一的美。
程砚靳喉咙发紧,难以自持,他出于本能按住她,还要嘴硬地、恶劣地挤兑她,好像这样就能掩盖他心脏失控乱跳的事实:
“你非要今天?……我背上甚至还有伤。”
林琅意歪着脑袋:“主要是之后可能好长一段时间没机会了。”
“什么意思?”
“没什么。”她笑盈盈地注视着他,手上大胆又直白地按了下他的胸肌,颇为满意,“背上有伤有什么关系,你坐起来,或者站起来就行了。”
“现在,首先你要……”她缓缓躺下,曲起腿踩在床单上,然后冲他勾了下手指。
大腿上的胎记一晃而过,离他的鼻梁只有咫尺。
程砚靳用力咽了下喉咙,眼皮开始轻微痉挛起来。
无法想象他居然有这一天,需要跪在一个女人面前,这样低声下气地去讨好她。
明明不是这样的,明明不该是这样的。
他真的一点也不喜欢她,更甚至,讨厌她的管教。
他应该像每一次他人试图控制他时一样,选择好好教训一顿对方,让她吃不了兜着走。
“嗯?”林琅意见他久久没有动作,一偏头,只看到他像一头狼崽子一样死死盯着她。
可这一声混着闷闷鼻音的“嗯”听在程砚靳耳朵里却不是一回事,那点气息好像从耳朵里灌入,直接钻进了后脑勺,让他整个头皮都绷紧了。
她以为他不懂,摸到自己的手机打算放个珍藏的符合xp的片教教。
漂亮的腹肌才刚映在屏幕上,他便劈手打掉了手机。
手机在床上咕噜噜滚了一圈,锁屏让那些声音戛然而止。
“不要这个。”他沉沉地盯着她,主动把她的手按在他的腹部,像是另一种讨好和献祭,把那些傲人的、优越紧实的腹肌送到她手中,“我不想在现在听到别人的声音。”
对,很好,就这样驳斥她,不要依顺她。
她又在用那种盈盈水光的眼神注视着他。
程砚靳在心里说了一万句讨厌她的话, 攥住她腕子轻了又重,却始终没有放开。
他是讨厌她的,因为她从来就不会听从、服从他。
更甚,她要让他退步。
她是如此可恶又小心眼,她坏透了,她会一笔笔报复回来。
他从来没有碰到过这样的女孩子。
程砚靳死死地盯着她,可到最后,身体却往后移,膝行两步,选择安静、听话地跪伏在床尾顺从她的旨意。
贴上她时,他只觉得,自己真是脑子发了昏。
可他告诉自己,这只是好胜心作祟,就像每一次竞技比赛一样,他不愿意输给任何一个人。
包括她的初恋。
起码他能单臂轻而易举地托着她,站着,或者坐着,无论何处,让她不必费力,松散地勾着他的脖子,伏在他颈边软绵绵地喘。
而她的初恋一定做不到。
*
早上胡叔做的早饭相当丰盛,其中不乏程砚靳爱吃的,可是他只绷着一张脸万分严肃地光喝手里的那杯牛奶。
林琅意在他身边显得自然从容得多,她胃口不错,鼓起的两腮一直在嚼吧嚼吧。
桌子上的人都对她非常和蔼,程砚靳知道这是为什么——
因为早上他先前遗忘在烘干机里的睡衣和床单被阿姨贴心地用衣架晾起,挂在阳台上,像是一面投降的白旗,广而告之。
而习惯早起的程扬康虽极力掩饰了宽慰的笑,该说的话还是要说的,一句“婚礼前,还是要做好措施的”就把程砚靳当场劈在原地。
他们明明没有闹出多大的动静,因为林琅意可恶地耍了他,先是要轻要重要快要慢地指挥了他许久,等到她终于尽兴了不知道几次,而他也快被漫长的等待折磨得受不了了,她才主动提出帮他戴上。
他红透了脸,又沉迷她每一次的触碰,忸忸怩怩地同意后,她却戴反了。
戴反了!!
她夸张地捂住嘴惊呼:“啊,对不起,好久不……手生了,但是戴反了就不可以蜕下来重新翻面用,这样是错误的,有几率会怀孕。”
卫生健康知识学习得很到位,他表示认同,但本就只有两片,一下子没了一半。
他心都在滴血。
明明很懊恼,明明很可惜,明明想得不得了,可他依然嘴硬地表示:“怎么还有一个?烦死了,还睡不睡了。”
另一个倒是对了,可他从来没碰过女人,林琅意冲他随便笑一笑,随便哼一句,他就头昏脑胀不知今夕是何夕,除了闷声只顾凶狠地顶撞她,其他什么也不知道。
不算久。
程砚靳沮丧地为自己做下了评价。
林琅意却丝毫没有不满,脸颊红扑扑的,瞧着气色非常不错,在他兀自懊恼之时,他觉得她看起来更开心了。
因为她洗完澡后还有时间再眯一会。
叹为观止,她可真是时间管理大师!
程砚靳将床单塞进洗衣机做完了一切善后工作后,回来一瞧,她已经睡得香甜。
他是不是被当成免费amb了?
程砚靳恨恨地躺回地上,两秒后又觉得不对,立刻爬起来气势汹汹地上了床,把睡在中央的林琅意挤过去一点,然后故作镇定地将铁臂压在她肚子上。
他斜着眼睛偷偷觑了她半天,发现熟睡的她真的再无反应,这才意犹未尽地勾了下手臂,把她整个人抱进怀里一起睡觉。
他根本没有消停,无论是兴奋的大脑还是活跃的身体,这一点对于年轻气盛的他完全不够,他抱着人许久,只耿耿于怀于那片被戴反浪费的一次。
若非林琅意包里只有两片,他肯定是不肯放过她的。
“卡下午给你开了,还不快谢谢爷爷。”程扬康往老爷子那里瞄了一眼,“以后要对小意好一点,你们好,就是我们长辈最大的心愿。”
“毕竟砚靳开窍不容易。”老爷子爽朗地笑道。
程砚靳赶紧回神,又吨吨吨地灌了几口牛奶下肚。
他发觉这事之后家里人似乎都更把林琅意当自己人,尤其是老爷子,一直用那种慈爱和蔼的目光注视着林琅意消灭盘中餐,还主动说起了想帮助解决应山湖燃眉之急的事。
程砚靳后知后觉地想到,该不会是因为自己又是给林琅意洗衣服,昨晚又是第一次把女孩子放进了他的房间,所以这一切的“破天荒”都让家里才觉得他定下了心,因为他看起来看重她、尊重她,所以家人也更加慎重地考虑了林琅意的地位?
毕竟林琅意之前说过, 很多事情并不用一一攻破,只要抓住主要矛盾,其他都会迎刃而解。
而他的态度就会直接影响到他身边人对林琅意的态度。
程砚靳往边上甜蜜乖巧叫着“爷爷”的林琅意瞥去一眼,他想起她起床时脸上根本没有任何的羞赧,自始自终她都是非常享受坦然的态度。
就连读书时,班上的女孩子拿着卫生巾偷偷去厕所都比她要害羞,她,她,她比他都淡定!
程砚靳一会儿给自己打气下次一定要争一口气,一会儿又像个失贞的童子一样翻来覆去地思索林琅意到底对他满不满意,一会儿又像个闺怨的怨夫一样悔恨自己好像太廉价了说被睡就巴巴地送上门去,一直想到面前的早饭都没滋没味了。
她,她一定是多少有点喜欢他才睡了他的吧?总不能全是为了其他因素吧?!
这可是他的第一次!
作者有话要说
橡胶过敏只能用聚氨酯的,但是过敏毕竟相对小众,所以绝大多数的产品还是橡胶的。
所以说,以后程砚靳发现原楚聿床头柜里变成了聚氨酯的,怀疑的种子先种下;
原楚聿那时候已经嚣张得不得了,道德是什么东西?根本不当人,就想拆散人家,明明管家每三个月会更新,还要跟程砚靳一起去便利店,当着程的面买聚氨酯的挑衅,还要买的比他多,顺便在柜台付钱时说一句:“一起结账。”
那不得打起来啊!!
做人物小传的时候,什么胎记,什么过敏,什么容易留印子,那是白设定的吗?那都是我用来搞皇,不是,搞事的啊!
啊!想想我就好激动(苍蝇搓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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