副官连连点头，一边朝后移动，生怕坏了上将的好事。
不过，上将他平时那么要强，这种事上竟然是被动方？副官世界观剧烈震颤，全靠职业素养支撑着他不至于失态。
封奚简直被气笑，他瞪了副官一眼，心中实在觉得这人不靠谱，“回来。”
看副官进来仍没有做什么的意思，他只能弯腰扶祁沐坐到一旁较宽敞的座位上。
至少场面看上去没那么古怪了。
他本来计划就这么离开，但这副官太不靠谱，封奚最终决定留下来。
出于多年前的相处，他对如何安抚被科克草刺激的祁沐很有经验。
祁沐只吃了少量食物，真正影响他状态的还是精神力暴动。而来自封奚唾液中的信息素中和了祁沐受到的刺激，不出半个小时这人就能正常醒过来。
按封奚原本的计划，他什么都不说就走，留祁沐回忆方才事故，这人一定会忐忑推测他的想法。
不管祁沐现在变成什么样，揣测他人感受带来的不确定感总会让人难受好一阵。
还是没做到，封奚叹了口气，靠在一旁拨弄终端。
刚得到的资料还没机会发挥它最大的用处，在这里耽搁，今晚又要有一场苦战。
他尽快想把中封的蛀虫挨个挑干净，至少完成老爷子临终前的遗愿。
那曾是他唯一坚持的事。
现在多了条，封奚戳了戳祁沐因沉睡而变得柔软的脸颊。
他要问清楚这人当年发生了什么，让他等那么久。
“封先生，”
副官的声音突然响起，封奚疑惑抬头，看副官欲言又止地指了指祁沐的位置，“长官他好像要醒了？”
别戳了，作为目击证人他怕自己死得很惨。
“嗯？”哨兵狠狠捏住了脸上的手指，没使上几分力气又收了回去。
温热的触感自祁沐手心传递，让封奚温度稍低的指尖暖了瞬。
祁沐缓慢眨了眨酸涩的眼珠，他记得封奚的精神体是海蛇，和封奚本人差距很大。
至少在他看到封奚时，从来不会有阴冷不适的感觉。
瞬息划过的念头很快被汹涌的羞愧掩埋，祁沐甚至痛恨科克草的过敏反应为什么不再严重些，至少让他把刚才的片段忘掉，再不行，直接让他昏迷到明天早晨，给他一个缓冲的机会。
但现在，他只能尴尬与被他强行亲吻的对象对视，试图从对方眼中琢磨出封奚对他冒犯的行为是否感到不悦。
平心而论，如果是他被一个刚认识几天的人扣着亲吻，他能当场把人打得失去体温。
可现在，他只能妥协于超s级特种人强悍的记忆能力，任由脑海中柔软的触感分毫毕现，压都压不下去。
他想离开中心星。
立刻。马上。
强迫视线从封奚无端磕破的唇角移开，祁沐手肘撑在桌面，与跳跃的理智斗争。
缓了许久，他试探开口，“你…没事吧？”
打虫子跟与向导深入交流压根不是一回事，如果可以，他想立刻回到边缘星系，操控机甲作战。
而不是像现在这样忍不住回味交缠的气味，信息素的碰撞。
“能有什么事？”封奚眼睛终于从突然变的名贵且有趣的中心星木料上移开，又听到下半句：
“嘴被你咬破了三处，你属狗的吗？”
祁沐忍不住开口道歉：“抱歉，是我冒犯了你。”
听到回应，封奚毫不掩饰自己笑意，“这是你今天第几次道歉？你的傲气呢，上将？”
祁沐皱眉，“确实是我的错，应该道歉。”
他从封奚轻松的应答中窥见丝可能，神色前所未有认真，“如果你对我并不厌恶，我们能否试着建立一段关系，比如做个朋友？”
“如果处得好就匹配？”封奚啊了声，“你是在暗示这个吗？”
刚做出的承诺还浮在记忆浅层，两人都不可能这么快忘记，“鉴于我刚做过承诺，临时反悔会让你怀疑我的承诺可信程度，我很想换个方式表达。”
那时他以为封奚会排斥这种关系，至少不会愿意在一段糟糕的匹配后迅速建立匹配关系，祁沐不觉得自己拥有打动向导的魅力。
但现在封奚的表现给了他缥缈的可能。
“我想先问你个问题。”封奚摆正了态度，在祁沐点头后再次开口：
“如果我同意与你匹配，你会为中封即将应对的审判出面吗？比如帮助中封压制舆论，为中封飞船的安全性做出证明？”
“会。”
封奚眼中期待渐消，祁沐连犹豫都不需要，这个答案与他所期望得到的截然相反。
他是否可以这样理解，如果此时有一个匹配度极高并对祁沐有好感的人在，祁沐会答应对方所有不合理的要求。
这样的承诺过分廉价且让人难受。
祁沐一直盯着封奚眼睛，他看不懂封奚的思索，但仍继续说了下去，“中封船业是帝国战争用舰的主要制造方，因为内乱较少，虫族入侵加剧，这些飞船大多在边缘星系使用，更准确来说，它们在远洋军部尽应有的价值。”
“军部的人与飞船接触极多，一点疏漏就可能影响士兵的安全，但即使这样，中封的安全系统仍没出过纰漏，它的安全性毋庸置疑。
我刚进入军部时便负责操控军舰，不止我认为中封的安全系统可靠，还有许多因安全系统幸存的士兵可以证明。”
“在舆论爆发时远洋战区为中封发过声明，但因为账号运营不佳，几乎没人注意，我有用个人账号发布的念头，被身体状况耽搁，便一直拖到了现在。”
“所以，无论是否有匹配存在，我都愿意帮中封应对舆论，但因为有匹配存在，我的证明力度可能会打折扣，所以或许需要我本人亲自出面。”
他的账号因为前些年的视频爆火积累了数亿关注，沉寂多年突然复出也能带来足够多的热度。
他只是排斥被当做标榜展现在众人面前，在必要时刻，他会做出适当的应对。
封奚脸上闪过怔愣，他嘴角不禁上挑，随即站起身，“回去打申请去吧，说不定我就同意了呢？”
“听说远洋军部管理不近人情，说不定你的匹配申请会被打回来呢？”
管理条例的制定人祁沐留在原地，神情还有些呆滞，他不可思议地看向副官，想从他这里得到些肯定。
副官比他本人更加兴奋，一连海豹拍手，粗犷的脸上露出几分磕到的表情，接收到祁沐视线，他激动回应，“长官，我这就替你拟匹配申请！我记得要写上祖宗八代还有什么战场保证书，忒不近人情了，我替你写！”
被指责不近人情的祁沐沉默，他照着副官的后脑勺来了一巴掌，“匹配申请书是给我看的，你拟什么拟？”
如果不是这人从他刚上战场就跟着，知根知底，他早就把人踹到星空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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心情没轻松多久，封奚又被拉到与中封内部老东西们斗智斗勇中。
他已经大致锁定范围，从莫斯处长那里拿到的资料不仅帮他确定了自己的线索，更是将几件能成为把柄的案件送到了他手里。
这几个案件随便露出哪个，按照帝国法律都要进去几年。
蛀虫们多活的几十年有点用处，他们早已建立了自己的关系网络，相互都有利益牵扯，坚固得让人无处插进。
因利益维系的关系会因利益崩溃，关系层层传递，这些人几乎每个都被牵扯了进去。
稳固自身的网络反而会变成躲都躲不过的蛛网，死死缠绕上他们。
虽然没进入主管特种人的权力机构‘塔’，但背靠中封，他依旧摸清了中心星复杂的势力关系。
帝国皇室只拥有军权，在其他方面有心无力。帝国主要的政令皆由众议院颁布，其中‘塔’又在特种人相关的条令上有着绝对的决定权。
通讯投影之上。
蛀虫们的图片紧密相连，一层一层向上堆叠，在最上方，一张布满皱纹的男人脸庞微微笑着。
贾尔斯，一百零二岁，在中封已有近五十年，最重要的，他是a级广域向导，在塔内身居要位。
要让这样的人付出代价有些难度。
封奚将几个文件设置为定时发布，但如果代价缓慢积累，渐次在他们身上显现，将不亚于一场酷刑。
对他匹配档案动手的人一边散播不利于中封的留言，一边贴心为中封准备好退路，不至于为舆论伤筋动骨。
等他离开之后，中封能以继承人为保卫帝国而战，亲自验证飞船的安全来洗白，刷掉外面的不实传言。
只有他不得不与陌生的哨兵相处，在边缘星系，死人是常事，虫族时时腐蚀着防线，这样的环境，他一定会被迫出现些意外事件。
可现在进程被迫终止，乔森还躺在医院，成了普通人。
他们一定会再次动手脚。
终端关闭，只余窗外悬浮车带来的霓虹光斑。
但在澄清晚宴，他会让贾尔斯再没动手的机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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关于中封的不实被一点点清除，留下不明真相的公民传些真真假假的流言。
重头戏都在晚宴，封奚没放松精神，让智能助手将等在门外的一行人放了进来。
同样是萨德一行，几天前是为了听证前来，到了今天，封奚实在猜不出他们又来干什么，一大帮人依次挤进他的办公室，连面孔都没变几个。
“上次忘了什么？还是说又要录制新的调查视频？”封奚揉了揉额角，无奈看向帝国三皇子欠揍的脸。
他和萨德关系不错，彼此之间惯会开些无伤大雅的玩笑。
萨德摇了摇头，“你肯定猜不出来，我都吃了一惊。”
“什么？天降好心人帮中封洗清了嫌疑？还是飞船事故的主人主动站出来承担罪名？”封奚随意靠上椅背，智能助手给两人都上了茶水，但他没喝。
热腾腾的红茶冒着氤氲蒸汽，萨德挤动眉毛，抿了口水，“真这么简单就好了。我也说不清这件事对你来说是好是坏，总之不是纯粹的好事。”
封奚：“有话快说，我这里并不提供聊天业务，只咨询飞船相关。”
“说不定就是相关呢？”萨德好笑，“前些天边缘星系的祁沐上将为中封发了澄清说明你知道吧？他跟你口中的飞船业务没关系？”
“喏，又是一封函令，你还真受欢迎。”
“这可是来自帝国最年轻上将的邀请，快拆开看看？”
封奚沉默，他打开阅读，说是祁沐的邀请，大意却是强制要求封奚与他进行匹配，连公民职责都甩了出来。
说得冠冕堂皇，看着就不像祁沐会写出的东西。
他看了眼萨德，“是祁沐亲自写的？”
萨德吊儿郎当，“就咱俩这关系，我可以告诉你。这封信是众议院代写，但明确传达了上将的意思，这边缘星系你是非去不可了。”
众议院提出的决定，由皇室传达，几乎能代表帝国意志。
封奚面无表情回应，“两次消息都是你来送，跟古蓝星传闻中的送信官吏一样，两次都是坏消息，真让人伤心。”
调侃期间，带来的人都被萨德轰了出去，“好啊你，说我像太监是吧？”
见朋友这么不避讳，封奚耸了耸肩，“是你自己揽下的责任，不是我说的。”
“行了行了，说正事。”萨德调整了椅背，“你知道我在边缘星系待过两年，那时候远洋战区上将还不是祁沐。他跟我同级，当初就不好相与。”
“后来我受伤退役，祁沐成了上将，丝毫没有收敛，甚至数次忤逆我父亲的意思，虽然他的决定救下了更多平民，但也浪费了军费，很不受众议院的人喜欢。”
“你在教我怎么把匹配推掉？”封奚没料到自己这个朋友这么关心他，不禁多问了句，“为什么？”
“还能为什么？瞧你这段时间真够忙的，一个接一个匹配，冒着精神域受损的风险也要跟你匹配，一看就图谋不轨。边缘星可不好去，我怕你回不来，我在那里都能失去精神体，你想，当个不能梳理哨兵的向导总比当个残疾特种人好吧？”
萨德越说越来劲，他真心封奚当做好友，他的精神体死亡后，只有封奚对他态度如初。同样经历过接连困境，他对封奚的处境很能感同身受。
“等下。”封奚的终端响了几声，他拿出来看了眼，是祁沐拨来的通讯。
这是他们这么多天第一次联系。
“祁沐？你怎么跟他认识的？”萨德实打实疑惑，他凑近了想看封奚回应，但被躲了过去，“还不给看？”
封奚露出微笑，指了指门外，通讯自动挂断，祁沐又打了一个过来。
“搞什么？刚来送完信就赶我走？”萨德摇头叹气，“老实说，你是不是有点不知所措，被这些事缠得很暴躁？”
“我懂。”他给封奚递了个同情的眼神，“你好好说话，祁沐的脾气没那么好，千万别一上去就质问。”
封奚嘴角抽了抽，他把萨德赶出去分明是为了护住祁沐的面子，这事一看就不是祁沐挑起，他让祁沐走匹配流程，祁沐吃饱了撑得要从帝国入手压他一头。
怎么看都像是他能缓解祁沐精神力暴动的事情泄露后众议院从中作梗。
所以祁沐此时知道的不一定比他更多，正是无措的时候。
如果让萨德看到，上将营造出的冷漠人设得碎个彻底。
终于只剩下他一个人，封奚开启投影，想看看祁沐会说些什么。
开口第一句不会还是抱歉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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