紫晚领着大夫从垂花厅折西,入前院,忽然门房不知从何冒出来,见到她面露庆幸,可转眼见她身侧有人,又踌躇。
她一眼瞧出端倪,赔笑地将大夫支在一旁,随后来到门房的跟前,在听书陆乘书过来,紫晚瞪他,“少夫人身体抱恙,你不通禀一声,敢放人进来。”
“紫晚,你也知道二少爷他……”门房自知理亏,在紫晚威胁的目光下,不敢辩驳。
“行了,我知道了,这件事你不要传出去,不然我扒了你的皮。”
紫晚恶狠狠地说,门房自是连连应下。
随后紫晚将大夫领去前院凉亭,让大夫稍等片刻,自己则是去了厢房,想要看看陆乘书是不是去了少夫人的厢房。
她一进去,正好听到紧闭厢房内传来窸窣的声响。
紫晚暗道不好,凑近提裙,不管不顾地闯入厢房,可当她大步跑进内室,被眼前的一幕惊呆。
只见往日嚣张跋扈的少夫人,柔弱无辜,被一男人压在八仙桌前,而男人还是少夫人的小叔,两人身影交叠,交颈旖旎,断断续续传来吞咽的水声。
陆乘书顺势一瞥,冷飕飕的目光犹如淬血的刀,吓得紫晚屈身告退,又将房门紧闭,不允许任何人进来。
她吩咐一切,又听到厢房传来几声男女的低语,紫晚脸色一红,又不禁在廊檐下徘徊踱步。
二少爷不是跟少夫人不合吗?
今日这一幕到底是怎么回事?
紫晚心中疑惑不已,但是当务之急,不能让人见到这一景象。
正当紫晚焦虑,守在厢房外,廊檐下的鸟雀,叽叽喳喳,引得她更为心烦意乱。
少顷,陆乘书推开厢房门,见到满面愁容的紫晚,而紫晚一见他,立马迎上来,欠身行礼,“二少爷。”
“你家少夫人病了,大夫请来了?”
“嗯。”
“记得先给你家少夫人换套衣衫。”
陆乘书面无表情,甩袖就走,并未留恋之意,紫晚听闻“衣衫”心中一紧,待人走后松,也顾不上先请大夫来,而是先去厢房看看少夫人怎么样了?
她忧心忡忡进去,发觉室内静谧,绕过玉刻湖光山色屏风,见到少夫人躺在床上,双眼阖目,脸颊绯红古怪。
紫晚心惊胆战,伸手一摸,是发热了,再看少夫人手腕有红晕,不难想象男人扼腕有多用力,可怜少夫人受苦。
她忧心忡忡,再看少夫人衣襟有洇痕,想起陆乘书的吩咐,连忙解下湿透的衣衫,也不敢细想,细心拾掇好,再去请了大夫。
大夫来了后,诊脉说是感染风寒,需要修养,开了几副药后,紫晚命人送大夫回去,自己忙前忙后,吩咐其他婢女将药材拿去煎熬。
待到宋远杳醒来,已是隔日。
在听到紫晚小心翼翼说起昨日的事情,还不忘说,“少夫人,我感觉二少爷待你还是有点不一样。”
宋远杳冷哼,想起昨日发生的种种,愤慨道:“他昨日一直让我喝水,还逼问我陆乘雪的尸身埋在哪里,他要开棺验尸。”
许是动怒伤身,她气得咳嗽不断,紫晚上前安抚她,“少夫人莫动怒。”
“我才不跟一个疯子动怒。”
宋远杳起身,见到手腕掐红的痕迹,脸一阵红一阵白,想到昨日那家伙几乎要捏碎她的腕骨,还能一边逼她喝水,真是疯狗。
早知道就不招惹他了。
宋远杳气愤,咬牙切齿,紫晚轻声哄着她,喂她喝药。
苦涩的药味,入了口腔,哭得她都落泪,喝完后,还不忘咒骂陆乘书去死。
吓得紫晚劝道:“少夫人,隔墙有耳,万一被二少爷知道怎么办?”
宋远杳闻言,愤愤不平,而后吃了碗米粥,才平复了心情,这才想起陆乘书开棺验尸的事,不免担忧。
“你说开棺验尸,真能查出凶手是谁吗?”
宋远杳一想到这茬,心急如焚,“虽然我也想知道是谁害死陆乘雪,可万一他查出这事后,公告天下,我岂不是被扫地出门。”
之前陆乘书说会帮她置办家产,可她明白男人没一个靠谱。
紫晚也忧心,附耳道:“少夫人,要不我把那屠夫约来,然后我再用银子打算走那个男人,命他以后不准在青云城出现,可二少爷那边不是好糊弄。”她心有余悸道。
宋远杳何尝不知道,思忖道:“有他在,我根本谋划不了,而且他不近女色,找不到弱点。”
“但一直这样下去不行,紫晚,你后天就去喊那屠夫来。”
宋远杳心一狠,直接吩咐紫晚去办这事,紫晚诧异,“少夫人,你不怕二少爷吗?”
“怕又不能成大事,而且你后天晚上约屠夫来,再约陆乘书来。”
紫晚诧异,“少夫人,你晚上约两个人,万一撞上后,如何解释。”
“你先约屠夫在落月楼等我。我再将陆乘书约到账房,借机说陆乘雪不在了,我也不懂陆家的生意,反正找个由头约他在账房相见,我灌醉他,让他在东院留宿,我之后再去屠夫那里。”
“等事成后,我再去他留宿的院子,等他醒来,我就骗他,我们已经有夫妻之实。”
宋远杳将如意算盘一一告知紫晚。
紫晚听得蹙眉,忧心道:“万一二少爷灌不醉呢?”
“那就下药?不过我之前给他下药过,他定有警觉,所以这次的药,我要下在别处。”宋远杳明亮的眸子一转,艳丽面容下,盛气凌人。
“至于下在何处,我已经有了决策。”宋远杳信誓旦旦。
紫晚心中还有顾虑,但见她笃定,也不好再说什么,只盼望,少夫人能早点成事,不必每日担忧。
宋远杳一一安排下去,等着后天的事情办成。
为此,当夜宋远杳还做了梦,醒来她鬓角洇湿,香汗淋漓,被梦中变成恶鬼的陆乘雪吓到了。
梦里的陆乘雪看不惯她红杏出墙,面目狰狞,说想让她陪自己下黄泉。
宋远杳哭着哑声,醒来后怕不已。
她正巧身子恢复了大半,又去了寺庙一趟,烧香拜佛,求事情顺顺利利。
谁知,下山之际,瓢泼大雨落下。
宋远杳和紫晚匆匆忙忙去凉亭避雨,翘云鞋沾染了泥土,主仆两人狼狈的气喘吁吁。
“怎么好端端下雨。”宋远杳用绢帕擦脸颊的雨水,抱怨天公不作美,眼见雨下得越来越大,两人被困凉亭。
宋远杳心情烦躁,面颊犹如雨中芙蓉花,唇绛水渍,云鬓半湿,手上绢帕擦玉颈的雨珠,恰逢紫晚惊了一声,“少夫人,有人。”
她寻声望去,见一男人穿戴蓑衣,步履轻慢下山,两人隔着山雨,男人理应看不到她们这边。
但冥冥之中,男人还是侧眸,见到主仆两人躲雨,尤其见到凉亭中,千娇百媚的夫人,昨日命人来,说是要过府一叙,叫他洗干净点。
沈崖不是蠢人,也曾有寡妇不嫌他家贫,看中他一身力气,想要跟他搭伙过日子,可他都婉拒,不想耽误她人。
如今却有大户人家的夫人,看中他。
沈崖攥紧拳头,奴仆又说他叔叔生病,急需银两,何不应下。
随后沈崖还是答应下来,可他不知,今日会撞见的这位夫人。
不同第一次见面,这次陆夫人云鬓洇湿,罗裙也有污泥。
他原本想装作看不到,不料,陆夫人见了他,就招呼他过去。
宋远杳还以为沈崖不会过来,毕竟他看起来就不是驯从的人。
谁知沈崖听闻,竟绕过乱石野草而来。
紫晚低声道:“这人定是要来讨好少夫人。”
宋远杳不以为然,上次没细瞧,如今一见,孔武有力,面容除却那一道伤疤,也勉勉强强。
她上下打量,沈崖明知道她的打算,只是攥拳,一言不发。
“嗯,你护送我下山吧。”
正巧雨停,宋远杳就命他送她们主仆下山,以为男人会推托,可他一言不发,稳重的护在她们身前,直至停在一处污泥处。
宋远杳见前面的泥土被雨水搅弄,心知走过去,必定狼狈不堪。
不想受苦的宋远杳对着前面高大的男人道:“你背我过去。”
沈崖嗓音嘶哑道:“嗯。”
可宋远杳嫌弃他背着蓑衣,但又不想废掉一双鞋,只能耐着厌恶,爬上男人的后背,刺人的蓑衣隔着布帛,令她十分不满。
“下次背我,记得给我脱掉蓑衣。”
“嗯。”
男人踩着污泥一路往前,手臂粗壮,托起她后,稳稳当当往前走。
可越走,宋远杳身上的腻歪香味席卷他的鼻间,黏稠的汗液侵蚀他的脊背。
后背的女人轻柔的犹如宣纸,嗓音却像是浸了香艳的红绸缎,绞在他脖颈,轻声傲慢道。
“你也知道我的打算,我看你是个孝顺的人,所以明天来,洗得干净,戴上香囊,不准出声。”
沈崖忽上下颠簸了一下,引得宋远杳恼怒,“你是不同意?”
“夫人,路上有石头。”沈崖嘶哑的声音好似浆糊在破窗的白纸,正被风冷飕飕呼啸,难听的令宋远杳蹙,懒得跟他计较。
青山院内。
陆乘书端坐在近日新换的黑漆嵌螺钿小几前,双手置于膝上,面无表情对着底下,跪着的门房道。
“你说,你家少夫人,明日不止约了我一个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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