相继处理完了几个组织成员的汇报之后,阿布戴尔终于有时间坐下来,和温德尔说明情况。
这时候,温德尔已经和艾纳看了快半个虫时的动画片了。
是的,动画片。
直到艾纳邀请他一起看,温德尔才发现,原来艾纳在飞行器上、在家里吃早中晚饭时看光脑不是在看军部公务或是时事新闻,而是在看一款以异兽为主角的星际探险类动画片。
不知道第多少次颠覆了他对于雌虫的认知。
说实话,温德尔已经麻木了,接下来阿布戴尔和他说的,才真的让他感到震惊。
“你的意思是,我和你们之间的婚姻其实只是伪装,实际上我们并不是那种关系。”温德尔反复向阿布戴尔确认,每一次都得到了肯定的答复。
一切的异常似乎都得到了正确的解释:
为什么艾纳和阿布戴尔虽然叫他雄主,但完全是朋友间的相处模式;
为什么城堡中的雌虫对他全然没有恐惧的神情;
为什么,作为雄虫的加勒德亚能够成为雌虫反抗组织的首领。
等等,最后那一点还是很奇怪,一个雄虫作为雌虫反抗组织的首领,去反抗雄虫?
阿布戴尔翻了个白眼:“别听凯蓝那家伙胡说,我们几个都是组织的创建者,实际上没有首领这么一说。”
“而且,你在这件事里参与不多,主要是帮助忒西弥吸收新的雌虫,引开那群老古板贵族的视线。”
“后勤保障?”温德尔问。
“差不多。”阿布戴尔想了想,点头,“平时你也会经常给庄园打扫卫生,给我们做饭。”
温德尔觉得这确实是自己会主动揽下的工作,没想到当初和卡约斯说自己是庄园的管家,竟然误打误撞。
怪不得那天他在给银眸雌虫做早饭的时候,偶然碰见了迪伦李,对方却神情如常地打了招呼离开了,就像什么不寻常的事情都没看到一样。
仔细想来,在庄园中发生过太多事情,和温德尔脑中对于虫族的认知不符。
但因为十几个雌虫给温德尔带来的精神冲击太大,加上初来乍到对环境感到陌生,那些不合理的地方都被温德尔忽略过去了。
只不过,还是有一点让温德尔觉得有些古怪:“既然这种关系只是做给外虫看的,为什么在庄园里,你们对我的称呼依旧是‘雄主’?”
他得到的回答倒也在情理之中,艾纳说:“现在异虫一族进入衰弱期后,繁殖能力有限,暂时对帝国不构成威胁。外患解决,皇室和贵族就把注意力放在剿灭反叛组织上。
阿布戴尔冷声补充道:“我们忒西弥是这帮老不死的东西最忌惮的组织。即使有你的名声掩护,也不是绝对安全。”
“我们只有在日常中形成习惯,才不会在关键时候露出破绽。”
温德尔觉得很有道理,又问:“这种模式,是怎么开始的?”
“您从小就对我多加照顾,因为我智力发育有问题,而且有失控和暴力行为的记录,找不到雄虫愿意接纳我。”
艾纳收起光脑,慢吞吞地说。
其实他说话的条例都很清晰,逻辑也流畅,平时说话做事根本看不出来问题。只在一些细节,例如微表情和发呆上,能隐约看出他在走神,眼神空茫,飘忽不定。
“所以您让我去向王上申请成为您的雌虫。您说,我们之间依旧保持原来的朋友关系,只是对外宣称是雄主与雌侍,让我能继续留在军部。”
“至于阿布戴尔,他当时情况危险,”艾纳看了一眼阿布戴尔,继续说,“如果没有雄虫将他买下,他的雄虫父亲和家族都不会放过他。
“就算他摘去虫翼后侥幸生还,也会受到贵族的排斥,再也不能重新进入军部。”
温德尔若有所思地点点头,逐渐理清了整件事的来龙去脉:
“说到底,他的雄虫父亲需要出一口气,雄虫贵族们也需要看到叛逆的雌虫受到惩罚,维护守旧派的利益。”
艾纳点头:“所以当时您和我商量,将阿布戴尔作为您的雌虫买回来。我们让他带到庄园里,说服他相信我们,并给他花了十天十夜疗伤。
“向外则宣称您将他差点折磨致死,让雄虫贵族们看到了想看到的东西。”
“之后的雌虫,基本都是这种情况。”
温德尔沉思片刻:“这个组织,是阿布戴尔你建立的吗?”
他清楚自己的性格,像反抗军这样的组织必定与战争和人命相关联,即使是在正义的立场上,温德尔也不会主动提出这件事。
前世给他留下的心理阴影太大了,即使换了个世界,他依旧难以与那段记忆和解。
然而,阿布戴尔却摇头:“不是我,不单单是我,还有蔡司。”
温德尔疑惑地重复道:“蔡司?”
这对他来说倒是个完全陌生的名字,不论是在光网上、银眸雌虫口中,他都没有听说过这个名字。
“是的,他目前正在执行比较长期的任务,暂时只能通过虚拟影像和他见面。蔡司担任组织在周边荒星的总指挥官,负责扶植军队势力,一般不在主星生活。”
“他就是我传说中最宠爱的雌虫?”温德尔问。
阿布戴尔却摇头,表情古怪,像是憋着笑。
接下来,温德尔听见了一个匪夷所思的答案。阿布戴尔告诉他:“不,那个所谓最受你宠爱的雌虫,是你自己。”
温德尔:啊?
“加勒德亚·里昂在外面经常被认出来。你之前总说,走在街上总感觉在被其他雌虫眼神辱骂。所以除了正式场合和有目的的出行,你都喜欢用平民雌虫的仿真面具外出。”
“法律规定,如果有雄虫愿意将来自荒星的雌虫纳入自己的庄园中,这个雌虫就能获得合法的公民证件。为了外出不被巡查的雌虫拦住,你就给自己搞了这个身份。”阿布戴尔说。
温德尔交叉双手抵在额头上,陷入了深深的沉思。
上面的种种,实在是太像他自己会做出来的事情了。这不禁让温德尔产生了一种怀疑,也许他不是刚刚穿越,而是真的失忆了。
失忆前的他,也许在这个世界已经生活了二十余年。
现在,有一点可以证明这个猜想。
温德尔问:“你们知道我身上,有什么和其他雄虫不一样的地方吗?”
阿布戴尔挑眉,带着点疑问说:“你是说你的战斗力吗,还是你的咬合力,或者是你的尾巴?”
温德尔:!!!
“你们知道我有尾巴?”
“就我们几个雌侍知道,”阿布戴尔耸了耸肩。
“毕竟这种闻所未闻的事情,很有可能会对你的贵族地位造成威胁,影响到对其他雌虫的庇护,所以没几只虫知道这件事。”
庇护,太好了。
温德尔劫后余生地笑了一声,感觉一直以来压在心头的巨石终于被这句话炸得粉碎。
他不是后宫无数的渣虫,更不是随意玩弄生命的垃圾。这些不堪入耳的事情,都只是为了庇护那些可能因为没有雄主而遭到虫族刑罚的雌虫。
说是上辈子的心魔也好,负罪感也罢,总之,他绝不能接受自己让别人受到伤害。
“那些据说被我虐待致死的雌虫,他们在哪里?”
阿布戴尔从墙上展开了一张星际地图,指指图里欧帝国周围的小型星球:
“假死后被转移去这些荒星,跟着蔡司一起训练了。不然,你的雌虫数量就要赶上一支军队了,会引起那帮老家伙的警惕。”
“所以前几天我从惩戒所带出来的那一批雌虫——”
艾纳慢吞吞地举起手:“他们在疗伤。确认加入组织后,会告诉他们真相并会选出一只武力值最高的雌虫作为新的雌奴填补进庄园,其他雌虫去荒星和蔡司哥哥汇合。”
温德尔:……
所以前段时间他把卡约斯放走的行为,某种程度上是好心办了坏事,让雌虫失去了去往更安全地方的机会。
温德尔的面上显露出些微的心虚来。
阿布戴尔果然提起了这件事:“不过那批雌虫本来应该有七只,昨天艾纳去看,庄园中只剩下五只。你当初带回来的是多少?”
“五只?”温德尔发觉不对,“有一只雌虫是我放走的,但是另一只失踪的雌虫和我无关。”
这么说,他的能力没有退化。在宴会上的那只雄虫所说的逃走的雌虫,很有可能是另一只雌虫,而不是卡约斯。
阿布戴尔瞪大眼睛:“什么?你还放走了一只?”
“那只雌虫在飞行器上进入伪暴乱期,需要雄虫信息素安抚。我让驾驶员把他送进没人的房间里,等他伤好些就让他走了。”温德尔诚实地说。
那时他还不知道加勒德亚的糟糕名声是刻意为之。为了不让雌虫陷入火海,温德尔只能做出了当时他认为正确的选择。
阿布戴尔急躁地问了一连串的问题:“那只雌虫知道了多少,他察觉到你的性格变化了吗,你还记得他的特征吗?”
温德尔明白阿布戴尔为什么会着急。
加勒德亚·里昂目前的状态是一步险棋。万一被曝出去,他是贵族雄虫也许不会受到太露骨的惩罚,但之前被他救下的雌虫们,肯定凶多吉少。
“放心,他不知道我是加勒德亚,而是以为我是一只亚雌。”温德尔宽慰道。“而且还有一点,我知道那只雌虫是谁,但你可能没办法把他重新带回来。”
阿布戴尔一愣:“为什么?”
“因为那只虫是卡约斯·图里欧。”
一片寂静。
阿布戴尔没忍住,笑出了声:“别开玩笑了雄主,你实话说没记住他的身份不就得了。只要他不知道你的身份,我们也没必要去找他。”
艾纳沉默片刻,提醒道:“雄主好像是认真的。”
阿布戴尔向后仰了仰头,明显不相信:“卡约斯怎么会去那种地方,以他的战力,翼斗场能被他瞬间移平吧。”
“确实是他,”温德尔说,“今天在晚宴上我确认过了。”
艾纳皱起眉:“雄主,你可能不记得了,但我们之前家庭会议的时候讨论过,你必须离卡约斯远一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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