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6章 走远一些也没关系
回去路上, 殷云度在心底问系统:“无论是行事还是人品,应宗主都让人挑不出错来,你要我小心他……”
[我初时和你想的一样。]系统道:[所以我曾说过, 我一开始选中的人并不是你,你猜我选的谁?]
殷云度一惊,心头疑云更重:“你既然选中了他,为何最后成了我?”
[我没法附着在他的灵魂上, 他是不能被选中的人。]
殷云度问:“什么样的人不能被选中?”
系统只答了两个字, 却让殷云度遍体生寒。
[死人。]
系统又重复了一遍:[只有死人不能被选中。]
[虽然不能说他一定入了邪道,但可以肯定的是,他有问题。]。
殷云度被系统的话搅得心神不宁,回到晴晖苑只觉疲惫, 于是坐在书案旁撑着额头闭目在脑内梳理这一团乱麻的信息。
耳边传来细微的脚步声,不用神识去扫都能知道是岑丹溪从外面回来了。
殷云度没睁眼,想试试岑丹溪会做什么。
岑丹溪猫一样悄无声息走近过来, 挤进他和桌子中间,歪着头打量他, 似乎在确认他是否真的睡了。
殷云度一动不动,面容沉静淡然,似乎真的对周围的一切毫无所觉。
于是岑丹溪凑近过来,带着些淡淡的外面他院子里红梅的浅香。
红梅的香气本就清淡, 这是在外面待了多久才会沾上梅香?
他正想着,忽而那梅香更近了,下一刻一点柔软触上他的唇角, 他身子一僵, 装睡都忘了,就这么睁开了眼, 两人四目相对。
岑丹溪低低的“啊”了一声,半点没有偷亲被抓包的自觉,很平静道:“你醒了啊。”
殷云度回过神来只觉得亏大了,他就应该继续装睡,岑丹溪说不定还会继续亲。
但眼下这情况再继续装睡是不可能了,岑丹溪的脸依旧跟他离得很近,他伸手摸摸岑丹溪的脸颊,故作镇定:“干嘛呢?”
岑丹溪很自然的用脸颊贴上殷云度的掌心:“你能不能不要动,让我亲两下。”
殷云度心花怒放,还有这好事?谁拒绝谁傻子。
但在岑丹溪跟前他还是想表现的稳重点,于是矜持的点点头。
岑丹溪又重新靠近他,在他唇角亲了下,又仰头去看他的反应。
或许是带着点俯视的缘故,这个角度再配上岑丹溪那张天真懵懂的脸,让他看起来更无辜可怜了。
殷云度喉结动了下,他有些干渴。
岑丹溪又挨近过来,这次亲在了他唇上,但一触即分很快退开。
殷云度眼神迷醉,忍不住主动追着靠近过去,想再讨一个吻。
岑丹溪却拿手推着他的脸不许他凑过来。
殷云度去握他的手腕,嗓音有些哑:“怎么了?”
“说了你不要动。”岑丹溪有点不满。
殷云度亲了亲岑丹溪推他的手:“为什么?”
岑丹溪道:“昨天你亲我时我的感觉很奇怪,我想试试我亲你时有没有那种感觉。”
“试过了,怎么样。”殷云度低低的笑:“有没有?”
岑丹溪摇头:“没有,不太一样。”
殷云度笑意更深:“想知道为什么吗?”
岑丹溪点头。
殷云度眼神看向他推着自己的手:“把手抽回去,我就告诉你。”
岑丹溪将信将疑抽回手,殷云度忽然就有了动作,揽着他的后背把他放到了书案上。
毛笔书册噼里啪啦落了一地,岑丹溪想低头去看却被捏着下巴捉回来,殷云度钳着他的下巴迫使他张开口,压着他亲上来。
不同于他平日里惯常的疏懒散漫,殷云度的吻显得那样急躁热切。岑丹溪被亲得不得不往后仰,头碰到了身后的窗子上,又被殷云度掌着后脑勺捞回来。
岑丹溪有些缺氧,头脑发晕,他迷迷糊糊的想,殷云度亲得这样狠,是不是想要吃了他。
殷云度顾忌着他现在体弱,连亲也不敢亲太久,在心里告诫自己差不多得了,循序渐进以后有的是机会,见岑丹溪有些撑不住了,便松开了他。
乍一分开岑丹溪似乎还没回过神来,唇微微张着,眸光潋滟水色。
“你刚刚那根本不算亲,这才叫亲。”殷云度抵着他的额头,缓缓笑着:“怎么样,这回有感觉了吗?”
岑丹溪诚实的嗯了声。
“我今天学会了新东西。”岑丹溪拉他的手,摸向自己额头:“我能控制角了。”
果然,手触到的地方是一片光滑的皮肤,而不是障眼法那种用来欺骗眼睛的幻术。
“很厉害。”殷云度笑:“变一个出来给我看看。”
岑丹溪的角又冒了出来,眼睛也成了绿色。
殷云度看着他的眼睛只觉得有些晕眩,他摇摇头,再睁眼时视线恢复了正常,可似乎依旧有哪里不太一样了。
他看着岑丹溪的角,伸手触碰上去。奇怪的是岑丹溪这次并没有躲,而是乖乖坐着任凭他摸。
手感很好,有些像鹿角,殷云度这般想着。
岑丹溪“唔”了声,表情似乎有些痛,目光含着问询,看向殷云度。然而殷云度却没有理会他投来的眼神,反而手下继续加重了些力道。
“痛……”岑丹溪轻轻道。
殷云度猝然回神,看清楚岑丹溪湿润的眼睛像是才发觉自己做了什么,他后退几步暗骂自己的不当心。
不要长久凝望岑丹溪的眼睛……
他怎么就忘了呢。
前世他就发现了,多看几刻岑丹溪的眼睛,就会被影响。
若是问心无愧,那被激起的就是简单的保护欲。
可殷云度现在心思不纯。
“你怎么了……”岑丹溪轻盈的靠过来,像一阵风,轻轻握住殷云度挡着眼睛的手腕:“为什么不看我?”
殷云度的理智和欲望在打架,金红色的瞳眸朝外飘着红色的轻纱一样的雾,若是岑丹溪离远一点还好,可他却好像故意似的偏要在这个时候靠近过来。
殷云度掐着岑丹溪的下颌去亲吻他,将脸埋在他脖颈间,不敢抬头看他的眼睛。
岑丹溪被迫仰起头,哪怕被啃咬也依旧很平静,甚至有些百无聊赖的拿手一下一下梳理着殷云度的额发。
殷云度把他的衣服弄得散乱,在他锁骨处略重的咬了一口。
岑丹溪被咬痛了才终于唔了一声,这才停下了摸殷云度头发的动作,转而去搂他的肩膀。
殷云度几乎可以确定了,岑丹溪就是蓄意要他看自己的眼睛,就是想看他在欲望里挣脱不出来的样子。
殷云度把他按倒,语气笃定:“你是故意的。”
岑丹溪鬓发散乱的躺在他身下,神色茫然,长长的唔了一声,然后撒娇似的用手揪了揪他的衣角。
殷云度捂脸,算了,问他做什么。
他惯是会装傻的。
“起来了。”殷云度把人拉起来:“今天的药还没喝。”
说着,他把人抱到了腿上,又从储物戒里掏了条发带出来,想要蒙住岑丹溪的眼睛。
岑丹溪不喜欢,想推开,殷云度附耳低语道:“听话就喝血,不听话就喝药,选一个?”
岑丹溪又乖了。
殷云度如愿用发带蒙上了岑丹溪的眼睛,这下他总算松了口气,敢去看岑丹溪的脸了。
发带是他随便拿的,那是条缠着金纹的绛紫发带,这样深的颜色衬得岑丹溪肤色更白了。
还挺合适的……
殷云度边想着,边把苦药汤子一口闷,催动灵力使药效尽快发挥,又把手腕递到岑丹溪唇边。
岑丹溪咬破了他的手腕内侧,殷云度另一只手隔着发带缓缓抚上他的眼睛:“以后不要再故意这样了。”
或许是因为那双眼睛被遮住了,岑丹溪的可怜劲一下少了大半,唇上沾着些血的样子甚至有几分邪肆。
殷云度看了看自己腕上快速愈合的伤口,忽听岑丹溪语气淡淡道:“有欲望,才会被影响。”
“是人都会有欲望,区别只是人支配欲望还是欲望支配人。”殷云度摇头:“我不是圣人,自然也不能免俗。”
岑丹溪微微张口呢喃:“是人都有么……”
殷云度缓缓道:“欲望也不尽是坏处。有香欲味欲而品美食美酒,有情欲爱欲而追逐心中所爱,有听欲见欲而广览世间冷暖不公……人因为欲望而存在。”
“你呢?”殷云度笑:“你是出于什么样的欲望,要我看你的眼睛?”
岑丹溪道:“因为你那样的表情,很漂亮。”
殷云度觉得自己被调戏了,他有些想笑,但还没来得及笑,微凉的触感就触碰了上来。
岑丹溪摸索着触上他的额头,指尖点在他的眉心:“这里的花,也很漂亮。”
殷云度先是一怔,他差点都忘了,启程回北茫宗的路上时他就换回了自己的脸,而不是在流云阁时用的那张假面。
他记得他原本还想吓一吓岑丹溪看看他什么反应,于是悄悄离开特地换了身衣服又出现在岑丹溪面前,结果岑丹溪毫无反应,只在他身上嗅了嗅,然后就满脸无趣的走开了。
时间一长他自己都把这事忘了。
殷云度十几岁时也常有人夸他生得漂亮,若是个女孩,求亲的都得把家里的门槛踏烂。
后来他再长大些,脱去了那层青涩稚气后,便少有人会用漂亮这个词来形容他了,更多的都是说他眉眼锋锐,落拓不羁。
旁人夸再多他也是一耳朵进一耳朵出,但岑丹溪夸他那可就不一样了。
原本不多的火气灭了个干净,小尾巴又要翘起来了。
“二师兄代师尊去北界边沿巡视了,一日后回来。”殷云度心情颇好:“二师兄不在的这两日师尊要我暂领他的职务,正好带你熟悉熟悉,在北茫好好转转。”
……
殷云度换上了凌朔同样式的蓝白执法袍,手持戒尺走在前面,和岑丹溪一起出门。
“二师兄这个活儿可有意思了。”殷云度不同于在外时装出来的的沉稳内敛,回了北茫宗后整个人都明快了不少:“我抢不过他,只要他不出门,这个活儿就轮不到我。”
岑丹溪好奇的拽拽他的戒尺:“给我看一看。”
殷云度递给他,他念出了戒尺上的字:“夫兵者,不详之器。”
“这个啊……这是我爹劝他自己别生气动武,才刻上的。北茫宗一开始是没有这个职务的,我爹做了宗主以后才添了这么个活儿。北茫宗风气起先比较彪悍,我爹就增设了这么个职务随时巡视整顿宗门风气,制止同门打架斗殴事件。”
殷云度带着些追忆道:“一开始是我爹亲自去巡视,后来因为他不爱打架实在干不下去了,就改成了高阶弟子轮流巡视。说是轮流,其实都被我二师兄一个人包揽了,他喜欢借着制止打架斗殴的名头参与进打架斗殴里。”
岑丹溪听得津津有味:“殷宗主不管吗?”
“我爹一开始会不高兴骂他,痛斥他玷污了这个职务的名字。但后来见他这么干确实对于降低打架斗殴事件次数有益,于是就不管了。”殷云度叹气:“打架打输了的要被打赢了的揍,打赢了的要被我二师兄揍,不管怎么着都要挨揍,久而久之自然也就没什么人上赶着挨揍了。”
岑丹溪似是突然想起:“还没问过,这个职务叫什么?”
殷云度掷地有声道:“教导主任。”。
兴许是要归功于凌朔从前“管理有方”,殷云度和岑丹溪巡视了大半个北茫宗也没有遇见一个不安分的,大家都一副各司其职岁月静好的模样。
两人溜达到了日常训练的武斗场,不断有小弟子的目光投来,像是好奇为什么今天来巡视的不是凌朔。
古语有云,慈不掌兵,情不立事。虽然殷云度不赞同后一句,但他很认同前一句。
这个时候如果笑嘻嘻的任由他们打量不赶紧镇住场子,以后再闹起来就压不住了。
于是殷云度满脸深沉,煞有其事道:“看我干什么,看你的剑!”
“沉肩,坠肘——对,好好练。”
喊了两嗓子果然有效果,那些年纪比较小原本在到处乱看的小弟子又规矩起来了。
虽然不认得人,但那身执法袍和那把戒尺余威尚存,殷云度轻轻松松就把人唬住了。
正想着下一个地点该去哪儿,东方天际忽然乌云聚拢,隐隐有紫色雷光闪动。
殷云度眯眼,是升阶台方向。
“好像有人在渡劫。”他拉起岑丹溪的手:“走,去看看。”
升阶台最初是北茫宗过去不知道哪位宗主建成的,通体以玄铁打造,坚固异常,据说是斥了巨资。
殷桓对这一穷二白的北茫宗罕见的贵重物品相当感兴趣,拜进师门后有段时间相当勤奋,就为了赶紧体验下。终于,殷桓要突破了,他站上了升阶台——
然后他就被双倍雷击劈懵了,缓缓吐出一口黑烟,回神后怒道:“玄铁也是铁,这特么导电啊!”
怪不得穷,有两个破钱全花刀把上了。
于是后来殷桓当上宗主后不顾众人反对,态度坚决的把这玩意儿拆了卖破烂了,后来新建的升阶台在他的监工下建成了石头的。
坚固,美观,关键是它不导电啊。
武斗场到升阶台有些距离,殷云度和岑丹溪赶到时,雷劫已经劈完三十道了。
殷云度感受了下灵力波动,表情相当欣慰:“四九天劫,北茫要多一个金丹修士了。”
雷轰隆隆地继续劈,那人虽然被劈得外焦里嫩,但仍然强撑着不肯倒下。
殷云度赞赏道:“宁折不弯,有我宗风骨。”
殷云度称赞的话刚落,就见那人站直了身子努力抬起手,冲天比出一个中指,然后仰天长啸——
“贼老天!你最好劈死老子!劈不死老子你就等着看老子怎么焯你老祖!”
殷云度:……
岑丹溪呆滞,然后看向他:“贵宗风气果然彪悍。”
殷云度捂脸:“意外,意外……这肯定是让雷给劈的……”
“轰隆隆——”
说话间最后一道雷劫也落了下来,那人终于被劈得直挺挺躺下去,生死不明。
殷云度略懂一些医术,拨开围观人群走上前去搭上那人手腕为其诊脉。
刚被雷劫洗礼过的筋脉强劲得很,灵气也相当充足。屁事没有估计就是太累了。
于是殷云度站起身来:“没什么事,都别闲着了,来两个人抬回宿舍让他睡一觉就好了。”
岑丹溪蹲在旁边看:“那他怎么昏过去了。”
殷云度笑:“估计是修为晋升幸福晕了。”
岑丹溪露出原来如此的表情。
“主任,这都让雷给劈糊了,认不出来是谁啊。”被随手揪来抬人的小弟子挠头:“往剑修宿舍区送还是往无情道宿舍区送啊?”
殷云度挑眉:“我记得升阶台不是换成石头做的了吗,怎么又导电了呢。”
那小弟子不解:“导电……没吧,我没感觉到。”
“那怎么渡雷劫的是他你脑子也跟被雷劈抽了似的。”殷云度道:“这还用犹豫?修无情道的都是体面人,谁会骂这么脏?肯定是剑修啊。”
小嘴跟抹了蜜似的讲话这么好听,说不定还是他二师兄的手下爱将。
小弟子满脸叹服:“主任英明。”
殷云度眼神示意:“赶紧搬走吧,可怜孩子,都冒烤肉味了。”
处理完这边的事,天色渐晚,殷云度来了兴致,说要带岑丹溪去最高的地方看月亮。
北茫宗最高的地方,自然是茫山了。茫山山顶修了个小亭子,取名望风亭。
但殷桓建这亭子时想望的到底是风还是凤,就不得而知了。
“你看……那个方向,就是汤谷。”殷云度朝东指着:“很早以前,我娘在那里。”
岑丹溪随着殷云度指的方向看去,除了绵延的山岭,什么都看不到,于是岑丹溪仰头看他。
像是知道他想说什么,殷云度笑笑:“什么都看不到对吧,我也看不到,但我爹偏说在那里。”
殷云度垂眸,笑得有些勉强:“大概人活着总是要存着些念想吧。”
岑丹溪不喜欢他现在的样子,思索片刻,他把手放到殷云度头顶,摸了摸。
殷云度把额头抵到了他手心,闭上眼:“你喜欢这里吗?”
岑丹溪想了想,北茫宗也就风气彪悍了点,其他地方也没什么不好的,于是点头:“喜欢。”
殷云度忽然很愉悦的笑起来。
岑丹溪不解:“笑什么?”
殷云度笑得温和:“你喜欢这里,真是太好了。”
殷云度睁开眼,显露出一种不同于以往的温情,那是满怀期冀的人才会有的表情:“我现在还有些事要做,等以后,一切都尘埃落定了,一直一直陪着我好不好?我们四处去看看,走远一些也没关系,这里是家,不论走多远都会一直有人等我们回来。”
这样的眼神纯澈如孩童,他说出的是他发自本心最简单又最渴望的愿景。
岑丹溪听到自己鼓噪的心跳声,他有些茫然的摸了摸自己胸口,不知道为什么那里会跳得这样快。
家么……
风吹得很缓,花不紧不慢的开。
他听到自己的声音,如以往一般无波无澜,轻轻说了声好。
其实他也有情绪堵在胸口,可他不知道什么样的的言语能代替这些温水一样在他心头涌动的东西。分辨那些感情于他而言是件相当困难的事,或许是他习惯了沉默,于是索性不说。
好在殷云度也并不是很在意他会不会说出口,因为不论他有没有说出来,他的意思殷云度都懂。
很奇怪的,殷云度总能猜透他心中所想。有时候他甚至觉得殷云度比他自己要更了解他,就好像他们曾一起生活过很久,久到了解对方胜过自己。
这种了解已经渗透到了灵魂里,就如他初次见殷云度时,耳边就有声音在对他说:
“就是这个人。”
“他赤诚,善良,怜弱……”
“表现得更苍白无助一点吧……”
“他会把更多目光分给你。”
山顶太冷,不可控制的,困意涌上来了。于是他朝殷云度靠过去:“这里冷,我想回去睡。”
殷云度像是得到了某种肯定,很高兴的把他抱起来,炫耀似的往回走。
路上遇到看过来的人,殷云度还会半是不悦半是显摆道:“看什么看,你没有自己的老婆吗?”
气得路人直呼晦气。
岑丹溪只是环紧了他的脖子。
岑丹溪慢慢的想,殷云度为什么会喜欢他呢,一个不算聪明,反应迟钝,连感情都表达不出的人,有什么可喜欢的呢。
殷云度絮絮叨叨:“北茫太冷了,以后冬日就往南去,去扬州那边。我们在那边买个小院子,种种花养养鱼,等天热了再回来避暑……”
岑丹溪听着他的声音有些困了,于是循着温暖把脸靠在他胸口,闭上眼。
管他呢,这样热切的感情是作不了假的。
殷云度喜欢他,这就够了。
第27章 扇手一时似玉
凌朔回来得比殷云度想象中的还要早, 说一日就一日,速去速回。
凌朔回来了,他也该启程往东阙去了。
“虽然近些年因为各自宗门里的事务繁忙见面少了些, 但我与他十几岁时便相熟了,他的为人我清楚。许州近来不安定,若见他又为了公务心焦得不知休息,你在旁别忘劝一劝, 身体要紧。”
殷桓交代给他的原话是这样的。
殷云度叹气, 在他爹口中,这位应世叔是再好不过的人,可系统那里却说这人可疑得很。
上次在流云阁匆匆一见实在看不出什么,殷云度对他的印象也仅止于他挂了满身丁零当啷的玉饰, 不知道走起路来会不会不方便。
正好趁这次去东阙宗,好好了解了解这个人。
议完事回到他苑里,分明是晌午, 房间内却实在安静。殷云度放轻了脚步进入内室,就见岑丹溪握着他的扇子靠着椅背睡得正沉。
大概是北茫太冷, 玩了两天初来时的新鲜感也在慢慢减退,岑丹溪又开始随处打盹犯困。
殷云度不忍吵醒他,于是走近过去等在一旁。
扇子玉色莹白,握着它的那只手与它同色。
殷云度坐在桌前, 撑着太阳穴看他,嘴角忍不住勾起笑来。
“扇手一时似玉……”他轻轻呢喃道:“原来是这样的。”
殷云度将岑丹溪带回北茫宗,原本想的是将他暂且交托给父亲师兄们照顾, 北茫宗环境单纯, 也有益于他修行。
外面那些事他自己处理就够了,他不愿岑丹溪再同他一起四处奔波了。
但昨天他同岑丹溪解释了半天, 岑丹溪只是满眼受伤不可置信的望着他:“你又要抛下我了吗,连你也要抛下我吗……”
虽然他很想反驳一句这个“又”字从何而来,但联想到前世他又莫名心虚,于是只能赶紧继续解释:“我对天发誓,我绝对没有要抛下你,真的……”
“那你就带我一起走。”岑丹溪态度坚决:“说别的没有用,都是假的。”
殷云度无奈,又暗暗有些说不清的窃喜:“到哪里都要一起吗?”
岑丹溪点头。
他笑:“那就一起。”。
岑丹溪似有所觉般,恹恹撑开眼皮看他,看起来没什么精神:“是要走了吗?”
“没睡醒吗?”殷云度一手撑脸,另一手执他的手翻来覆去的看:“我背你吧,你再睡会儿。”
岑丹溪却摇头:“不用背,你等一下。”
然后殷云度就眼睁睁看着他好大一个老婆凭空消失在了原地。
然后一条长着角的银白小蛇从衣服堆里艰难冒出头来。
这小蛇长得跟岑丹溪一样弱不禁风,殷云度生怕衣服压久一点就给压坏了,赶紧把小蛇身上压着的衣服扒开。
小蛇倒是很淡定,顺着他的胳膊游上来,绕到他脖子上缠了一圈。
见小蛇没事,殷云度这才松了口气:“什么时候学会变小蛇了?”
“最近。”岑丹溪补充道:“突然就会了。”
殷云度表示理解,有很多血脉传承到了年纪自己就会觉醒。
但很快殷云度就笑不出来了:“我们真的要这样出门吗?”
缠在他脖子上的小蛇“嘶嘶”吐着信子,像是在问,你有什么问题吗?
殷云度商量道:“能不能变得再小一点缠在手腕上?现在这个样子我有点像吊死鬼。”
小蛇从他脖子上游下来,又变小了一圈在他手腕上缠了两圈,若不细看恐怕会将他当成一枚银镯。
殷云度指尖碰了碰小蛇的脑袋:“很可爱。”
小蛇依旧蔫蔫的没什么精神。
突然觉醒的能力令岑丹溪很不安,想起的东西越多,他越恐慌。
像是潜意识里对自己的保护,他宁愿自己什么都不知道,可灵魂里的某些东西却依旧在不受控制的复苏。
就像一个窗子,现在只被敲开了一个小口,但不久之后这个小缺口会被敲得越来越大,最终这个窗子将被完全敲碎。
像是曾重复过千万遍那般熟悉,他有预感,等这个窗子被完全敲碎时,会有不好的事发生。
殷云度对此全然不知,小心的将他掩盖在衣袖之下,御剑下山出发去往东阙宗。
东阙宗在北茫宗东南方向的许州,虽不如扬州暖,但也比北茫强了不知多少倍。
不同于北茫宗建在人迹罕至的深山老林里,东阙宗建在整个许州的最中央。进入许州后远远便能望见一棵巨树,高百仞,青叶赤华,东阙宗便在这巨树之下。
树弯九道,形似云梯,直贯天阙。此树名曰若木,是修真者飞升上界唯一的路。东阙宗是距上界最近的地方,历代宗主皆有通神之能,他们扶乩问卜时请的若木神君,便是这棵巨树的神魂。
只要若木不倒,东阙宗作为修真界四大宗门之首的地位就不会被动摇。
也因此树,许州在整个修真界的地位都相当特殊。人们对若木多有敬畏,许州地界内不允许高空御剑,唯恐惊扰神树。
虽然许州明令规定的只是不许高空御剑,但进入许州后低空也不见有人御剑,许州内不能御剑大概是这里不成文的规矩。
本着入乡随俗的原则,殷云度也把剑收了,从芥子空间里另取了个座驾出来。
这座驾是殷桓送他的,外表看起来形似凡人界的马车,殷云度平日里外出时更喜欢御剑,于是从前这东西一直在他的芥子空间里吃灰。
殷云度拉开看不出材质的车门进去,才发现内里别有洞天。
虽然它从外面看只有一个寻常马车的大小,但内里空间却足有殷云度的寝室大小。殷云度走了一圈,发现这车驾内部设有空间阵法,将空间拓展了数倍。
殷桓在这些稀奇古怪的研究方面一向有天分。
殷云度大致了解了车里的构造,便输送灵力催动车子沿预设的方向开动,他则百无聊赖的拿起车里存放的书册看。
书册很多,混乱的堆在书架上,但总体来讲是风格迥异的两个类型。
一类是以《清冷师尊俏徒弟》为代表的话本子,一类是以《宗门管理二十日速成》为代表的管理类书目。
风格相差太大,不用动脑子都能知道,这两类书绝对是属于两个人的。
话本子崭新,不像是常读的样子,只有前几页有翻动过的痕迹,像是打发时间才会掀开看两眼。
而那本《宗门管理二十日速成》都被翻翘边了,看得出这书的主人对此一窍不通,焦头烂额的研读了不知多少遍。
书页翻动间有宣纸掉出,殷云度捡起来,展开看。
入目第一行是龙飞凤舞的狂放字迹,殷云度一眼就是认出了是殷桓的字。
[怿桐爱我。]
紧接着下面一行歪歪斜斜的跟了两个字,像是斜着身子随手写的:
[不爱。]
殷桓的字迹继续:
[爱我。]
另一人的字迹:
[说好了用了禁言咒都不许说话好好读书,你出尔反尔?]
殷桓的字迹:
[写下来的,不算说话。]
另一人的字迹端正起来,像是从一旁挨了过来:
[回宗门师尊就要考你,车程只剩不到两个时辰了,学不学随你。我和大师兄说好了,你再背不过下次不帮你抄书了。]
殷桓的笔迹糊成一团,像是悲愤极了胡乱画了几笔。这团乱七八糟的墨迹底下,他又写道:
[我好可怜,怿桐说爱我好不好?]
底下跟着另一人的字迹敷衍写道:
[嗯嗯,爱你,快学吧。]
殷云度把纸张折起来,重新抬头看向书架。
他好像知道这些书的两个主人是谁了。
他有些难以想象凤珏与殷桓相处时的样子。
或者说,他难以想象这两个人原本相爱却被命运毫不留情的拆开后的样子。
他们相遇、相爱,然后离别,各自死去。
像世间诸多悲情故事那样泯灭在人海里,不留痕迹。
殷云度生出些唇亡齿寒的恐惧来。
前世的他和岑丹溪,似乎也是一样的结局。
手腕上的小蛇不知什么时候游到了他肩头,蹭了蹭他的脸。
殷云度像是自言自语,又像是在向岑丹溪寻求一点安慰:“这次我们不会再变成那样了,对吧?”
小蛇没有说话,只是吐了吐信子……
马车到了目的地,进了东阙宗后殷云度才发现,原来不止应如许,东阙宗每个人都喜欢往身上挂东西。
来往进出的每一个人腰间都有红系带穿起的银质腰铃,最多的是腰间只有一个铃铛的,也有挂两个三个的。
殷云度观察了会儿,得出个结论。这铃铛应该是代表了某种等级,铃铛越多,等级越高。
殷桓早先便与应如许通过信,于是一早就有人等在这里接应他们了。
来接引他们的是个腰间挂了四个铃铛的少年,见他一直盯着铃铛看,于是主动解释道:“在东阙,云铃代表身份。一个铃铛的是外门弟子,两个的是内门弟子,三个的是各长老门下亲传弟子,四个的则是宗主亲传弟子。”
殷云度点头,又问:“那长老和宗主呢?”
少年微笑:“长老佩金铃,宗主不佩铃,佩玉。”
岑丹溪大概是路上睡足了,现在倒精神起来。他四处张望,最后目光定格在了抬头便能看到的巨树上,微微有些出神。
闲聊间,两人跟随他来到了一座精巧的塔楼前,那少年停下了脚步。
“两位,我便送到这里了。”少年微微侧身,指向面前的塔楼:“前面便是宗主的居所了,宗主喜静,我便不去打扰了。”
殷云度朝他颔首:“劳烦了。”
那少年也朝他一颔首,便离开了。
两人继续朝前走,到了塔楼前,殷云度叩门,见开门的人却是一愣。
第28章 你们俩是什么关系
“总一本正经开这种玩笑, 我真是要被你吓死……”
待看清来人后,岑寂原本如释重负的笑容缓缓褪去,他牵了牵嘴角, 扯起一个不算明朗的笑:“你们怎么来这里了?”
“岑阁主……”殷云度也有些意外:“岑阁主怎么也在这里。”
“哎,你这孩子,生分了不是。”岑寂的失态只是一瞬,他又吊儿郎当起来:“都说了多少遍了, 要喊师伯。”
“岑师伯。”殷云度解释道:“我爹听说应宗主分身乏术, 要我来帮忙找人的。岑师伯也是来帮忙找人的吗?”
“我不是来找人的,我是来等人的。”岑寂斜了斜身子给他们让开路:“找你们应世叔是吧,他不在,进来等吧。”
塔楼自外看共三层, 第一层看起来似乎是会客谈事用的,多设桌椅纸笔。
“都自己坐吧。”岑寂在岑丹溪脸上捏了把,喃喃道:“好像圆乎了点儿。”
殷云度觉得有点奇怪。
按他爹的说法, 他爹与应如许已算得上至交好友,但相见仍需提前通信约定时间。
可岑寂却能在应如许不在时, 在应如许的住所随意出入。
“岑师伯……”殷云度忍不住问道:“师伯和应宗主关系很好吗?”
“我和他?关系还成吧。”岑寂神色淡淡:“从前帮过他一些忙,他记到心上了,就给了我随意进出东阙的令牌,方便我有什么事可以随时来找他。”
见殷云度面露讶异, 岑寂挑眉:“好奇我帮了什么忙让他记这么多年?”
殷云度点头。
“那是多少年前的事了……你那时候还没出生呢。”岑寂揉着眉心回忆:“年纪一大脑子也不好使了,数不清多少年前了。玄玑七百四十年那场鬼疫,听说过吧。”
虽然已经是将近五十年前的事了, 但因为那场鬼疫死去了太多人, 至今在修真界仍流传有那件事的传说,殷云度自然也听说过。
岑寂手指一下一下点着膝, 开始缓缓讲述:“那是我第一次下山……”
彼时岑寂也才二十余岁,刚刚突破新境界,被他师尊赶到山下历练。
岑寂想着去哪不是去,听说许州风光好,又有神树若木,恐怕没有哪个修真者不想有朝一日身登云梯飞升上界。
更何况他和东阙宗彼时的宗主亲传弟子应如许关系不错,若遇上什么棘手的事也能有个照应的人。
于是他一拍脑袋,选定了第一次历练的地点——许州。
初到许州岑寂就发觉了不对劲,目之所及一片萧条冷寂,这场景和传闻中繁华热闹的许州相去甚远。
经过一番询问打听才得知,原来自前几日起许州境内便兴起了只传染修真者的奇怪疫病,修为再高也不能幸免。现在许州内家家户户闭门不出,人人自危。
听说染上这疫病初时只是精力不济难以凝神修炼,中期便开始修为层层倒退,后期便会修为尽失最终化为一滩爬满怪异虫子的脓水,救无可救。
因被招来的虫子鬼一般怪异丑陋,所以许州人管这虫子叫鬼面虫,将这疫病称作鬼疫。
更可怕的是从染病初期到死去,全程只需短短七日。许州已经因此疫病折损了三名金丹修士,数十名筑基以上修士了。
岑寂听得皱眉,事有蹊跷,他决心一查究竟。听说染病的修士都被东阙宗的人集中到了城西的破庙中,他便提剑赶到了那里。
比起城中的安静凄冷,这里倒是有动静——呻吟惨叫声不绝于耳。
岑寂蒙面闭气走进庙宇,这里四处铺着草席,上面躺着或哀叫或安静得生死不知的人。
他看了一圈,程度轻的消瘦眼下乌青,程度重的身上已经开始溃烂。
许州的治安按理说是由东阙宗负责,但眼下寺庙外围这么多的伤患,竟没看到一个身穿东阙宗法袍的修士。
岑寂继续往里走,终于看到了一个东阙宗的人。
眼熟的白色法袍,红色系带在腰间挂了四枚银铃,一刻不停的在伤患间辗转。
岑寂看了好一会儿,才有些不确定道:“应如许?”
那人还在忙碌,像是没听到。
于是岑寂又提高音调喊了遍他的字:“应何若!”
应如许像是受到了惊吓,终于从沉浸的状态中抽出身来,回头辨认一番,像是忽然认出了他,惊喜道:“岑师兄?”
“是我。”岑寂向前走了两步,皱眉道:“这里怎么只有你一个人?东阙宗其他人呢?”
应如许不知想到了什么,神色有些尴尬,又有些失落,然后勉强笑笑:“不止我一个,还有阿似……”
岑寂大约猜到了,东阙宗其他人概是怕自己也染上这难缠的疫病都躲得远远的了,只有应如许攒着那股固执劲儿不肯离开。
岑寂也无意让他为难,于是绕过这个问题问道:“你师尊呢?不管吗?”
“师尊前些日子出门去北海办事了,要我暂理宗门事务。事发后我递过传讯的灵鹤出去,但都没有收到回信……”时值盛夏,应如许抬起胳膊蹭去额间的汗珠:“宗门内……我年纪太小,没有人肯听我的。”
这边正说着话,忽而有人高声喊道:“哥哥,你来看看这边……”
岑寂循声望去,发现是个戴着帷帽看不清面容的少年,这大概就是应如许说的阿似了。
应如许被吸引走了注意力,朝他抱歉笑笑:“我先去看看……”
岑寂也不忍心干看着,于是问:“有什么我能帮上忙的吗?”
应如许确实无暇照顾这么多伤患,也顾不上再跟他客气,给他交代了一些送水送药之类简单事务。
事虽简单,人数却多。岑寂忙完时天色已经彻底黑下来了,他本就是下山来历练来的,有意帮应如许一起查清这疫病的源头,于是他朝着满是药味的那间小院子走去,想从应如许这里问些线索。
但刚走到院门口,却刚好见下午那名叫阿似的少年从房间内推门出来,朝着院子里的应如许走去,似乎有事要和他说。岑寂不欲打断别人谈事,于是停下脚步,想等他们说完再过去。
应如许坐在小院树下的石桌旁,手中拿着两味药材和桌上的书籍比对,并没有注意到走出门来的人。
那少年缓缓向前走了两步,攥拳虚弱的咳了两声,轻轻喊了声:“哥哥。”
应如许被这一声喊回了神,忙放下手中的东西去扶他:“你身体不好,下午忙了那一阵已经很勉强了,不好好歇着怎么出来了?”
少年摇头,帷帽上的薄纱跟着晃动。他又咳了两声,才问道:“这许多人,哥哥都要救吗?”
“怎么能不救……”应如许面上满是不忍:“哪个不是一条人命……”
少年攥着他的衣袖,声音轻轻的:“哪怕他们并不领你的情,也不懂你的善,分明是不值得的事……如此,也要救吗?”
应如许眉头紧紧蹙起,似乎对此很不赞同。但岑寂知道他这人性子太软,说不出什么重话,更何况是对着这样一个病弱的人。
果然,应如许只是道:“你说得不对,若是事事皆要权衡利弊,这世间的乱账哪里算得清楚?但求问心无愧罢了。”
帷帽下的人轻轻点头,声音温驯轻柔:“我知道了。”
虽然他无意偷听,但这个距离交谈声还是不可避免的落入了耳中。
见他们应该没什么话再说了,岑寂这才走进去:“东西我都送完了,现在有时间吗,聊聊这鬼疫吧。”
应如许对身旁的少年道:“阿似,你先回去休息吧,我和岑师兄有些事要说。”
那名叫阿似的少年说了声好,回了房间。
应如许回头看他,眼睛亮亮的:“岑师兄是要留下来一起吗?”
“顺手帮忙。”岑寂道:“说说你的线索吧。”
应如许一开始说话还有些拘谨,但一说到他擅长的东西,便很快专注起来:“我有把握,这鬼疫不是病,那些鬼面虫也不是人死后才招来的,而是一直都在病患体内。”
岑寂也认真起来:“不是病,那是什么?”
“是蛊虫。”应如许笃定:“很显然病患体内的是子虫,最简单直接的解决办法是杀死母虫,但下蛊的人肯定不会轻易现身,想用这个办法解决问题太难了。”
岑寂顺着他的思路问道:“那怎么办?”
“直接放弃杀死母虫这个办法,如果能把子虫从人身体里逼出来,效果也是一样的。”应如许道:“这个我有把握,我研究的药快成了。”
岑寂点头:“那我能做什么?”
“身上有蛊虫的人都会先被抽走修为,然后死去,我猜这子蛊或许能给持有母蛊的人提供灵力或增长修为。”应如许严肃道:“等我的药起了效果,把子蛊从人身体中驱出,那人收到的灵力变少,肯定会有所察觉。到时候他一定会想方设法来杀我……”
“好阴毒的邪术。”岑寂听懂了应如许的后话:“你放心,你安心研究药方,你的安全交给我。”
应如许笑:“那就多谢岑师兄了。”
应如许笑得灿烂,岑寂觉得他想问的话有点打击人,但他还是问道:“你的同门们都走了,只剩你自己,你不害怕吗?”
应如许摇头,语气坚定:“总要有人留下来,医者本就当以救死扶伤为己任……”
说完,他又低落起来。
“岑师兄,我第一次见这么多人死去。”应如许小他许多岁,现在也才堪堪弱冠。他眼眶通红像是在强忍,但最终没忍住,眼泪大滴大滴往下掉,不可自抑的因逝去的生命痛苦:“待我日后做了宗主,必然不会让今日惨状重现……”
岑寂从前对着殷桓嘴贱惯了,想说你这么软的脾气就算当了宗主也够呛能管得动手底下的人。但又想到应如许不是殷桓那个厚脸皮的,这小子是个认实的正经人,被打击可能一蹶不振,于是把到嘴边的话狠狠咽了下去。
他改口鼓励道:“人有梦想是很好的事。”
应如许也知道他不信,使劲擦了把眼泪:“我会证明给你们看的!”
此后几日便是应如许专心研究药方,岑寂帮着照顾病患。
那个叫阿似的少年偶尔也会来帮忙,但更多时候他都跟在应如许身边,两人看起来亲密的很。
岑寂有一天终于憋不住了,于是问道:“你们俩什么关系啊?”
应如许脸噌得一下就通红了,支支吾吾半天说不出话。
那个叫阿似的少年直接隔着帷帽的轻纱在应如许脸上亲了下,声音带着点笑:“这种关系。”
“嗯……嗯……是。”应如许也没躲,脸更红了:“我一定会娶他的关系。”
岑寂简直想回到把这个问题问出口的上一刻,狠狠甩那个嘴贱的自己一个大嘴巴子。
什么关系这不是明摆着的吗,非要问出来被秀一脸才安心是吧。
殷桓管这叫什么来着……对,狗粮。
在宗门里被殷桓和凤珏强塞的狗粮还少吗,出来历练还要自己给自己找狗粮吃。
岑寂木着脸,感觉自己仿佛真的变成了一条狗。
时间不等人,鬼疫还在扩散。
应如许的药也终于初见成效,第一批试药的人延缓了从发作到死亡的时间,但仍不能根除蛊虫。
有了第一次的效果反馈,第二批药的效果明显有了质的提高,但人仍在陆陆续续死去。
在吃下第三批药的人将蛊虫吐出的那一刻,应如许抓着岑寂的胳膊交代后事一样喋喋不休:“药方放在右边衣袖里了空腹开水煎服一日三次连喝三日不能停……”
他连停顿都不停顿一下,岑寂正疑惑他这是干什么,就见他说完后露出了像是完成了使命般安心的表情,眼一闭就倒地不起了。
岑寂吓个半死,以为这人连轴转被累死了,一探脉发现是太累了又见药方成功大喜过望高兴过头,这才厥过去了。
晚间给殷桓和凤珏写信时,岑寂还带着后怕:
别看应何若整日文文弱弱的,一咬牙对自己可狠了,这一个月都在鼓捣他那药罐子,我都没见过他合眼……今天他突然出溜一下在我跟前躺下了,我都要以为他咽气了。
他那个师尊又是个爱护短的,以后你们要是和他共事千万记得提醒他休息,别到时候让他在自己跟前累死了,被他家大人追着打,满身长嘴都说不清……。
应如许那个去北海办事的师尊也终于回来了,见许州的人死了都快一半了,登时三魂七魄都要惊掉一半。
赶紧回宗门一看,好好好他宝贝徒弟也不见了,平日里的住所都落灰了。
他气愤的问为什么都一个月了他都没有收到消息,这才得知是门内长老怕事情闹出去影响宗门声望,直接把事捂下了,所有传音灵鹤都飞不出许州地界。
原以为把感染的集中起来,都死了就好了,结果谁料人越死越多,到最后终于控制不住了。
应如许的师尊发落了隐瞒鬼疫的长老,又亲自带人把应如许从那庙里接了回来,按他的方子煎了药发下去,这才保住了剩下的一半人。
大概是怕应如许被那下蛊的人报复,应如许的师尊给他的住所增派了许多人手保护,但都被他拒绝了。
“有千日做贼,没有千日防贼。这样避着不是长久之计,防的了一日防不了百日千日,与其惶恐不可终日,不若趁此机会瓮中捉鳖。”
应如许道:“不光不要人手保护,还要让整个东阙上下看起来都在因为破了这次疫病得意忘形,激他一激,让他尽快来报仇。”
东阙宗主还是有些担心:“我还是觉得不妥当……”
“师尊,不用担心。”应如许宽慰道:“岑师兄是剑尊弟子,有他在足够了。”
东阙宗主看了看岑寂,拗不过应如许,只能点头同意了。
岑寂蝙蝠一样吊在应如许屋顶整整七日,终于当场擒获了来刺杀他的鬼疫罪魁祸首。
把人押送仙盟审判定罪,被邀去参席的西渚宗宗主一惊,颤颤巍巍指认了这人是数月前因偷盗宗门禁书修炼禁术已经被处决了的西渚宗弟子,这是个原该死了的人,现下却又活生生站在了他们面前。
此言一出,满座哗然。
但因为这人在被西渚宗处决前就已经把他偷盗的禁书销毁了,故而也无人知道他究竟修炼了什么邪术,竟能吸人灵力修为,甚至死而复生。
彼时凤凰一族尚未与人族交恶,仙盟遣人去汤谷求来了凤凰神火。
最后此人在四大宗门宗主和七大世家家主共同见证下,由凤凰神火烧成灰烬,又由若水浇化,最后将浇化的水装进瓶中封印起来,确保其再无复活的可能。
……
岑寂神色平静的讲述了这些往事,淡然神色像是在讲与己无关旁人的故事。
殷云度好一会儿才从故事里抽身:“原来是生死之交,也难怪……”
岑寂摇着手里的酒壶:“倒也不是这件事之后给我的令牌。”
岑丹溪和殷云度并排坐着,眼神是如出一辙的崇拜,做好了继续听故事的准备。
“怎么,还真当我是说书先生了?”岑寂笑了下:“你俩不是小孩子了,听故事怎么还成瘾呢。现在什么时辰了?”
殷云度回道:“申时了,也不知道应世叔什么时候会回来。”
“谁知道呢。”岑寂目光望向外面,似是随口一说,又似是担忧着什么:“只要不是酉时三刻就好。”
第29章 大人的事你们少管
殷云度他爹每天都因为宗门事务忙得焦头烂额, 他实在有点好奇岑寂是怎么做到每天都这么闲的。
“师伯。”殷云度道:“你们流云阁事很少吗?”
“嗯?”岑寂翘着脚一晃一晃的:“事多事少,我哪知道?”
殷云度愕然:“你不是阁主吗?”
“谁说阁主就要管事了,再者说, 这个阁主又不是我要当的。”岑寂淡淡道:“我没怎么见过面的兄长硬把我塞过来的,我不爱管这些事,都说了强扭的瓜不甜,他不听。”
岑家家族争斗中厮杀出来的新家主是岑寂一母同胞的哥哥, 但因为岑寂幼时早早离家, 两兄弟平日里也没多少联系,感情也淡。可感情再淡也是同母所出的血亲,总是胜过那些异母兄弟的。
于是岑寂他哥本着“好东西得留给自己人”的想法,硬塞了个阁主给他当。
殷云度算是知道为什么他爹在师门里排行老二却毫无悬念的当上了宗主了。
剑尊是明智的, 估计也是清楚自己的亲徒弟都是个什么德行。宗门如果交到殷桓手里,就算他打理不好也能苟延残喘一下,但要是交到岑寂手里……那直接就玩完了。
剑尊这座下全是大犟种啊, 说不干真就一点不干。
三人坐在一起有一搭没一搭闲聊着,时间一刻刻过去, 岑寂也从一开始的自在闲适到后来不自觉敛起了笑,眸光时不时扫过门口,眉头紧紧蹙起,不知是在担心什么。
“现在是什么时辰了?”
岑寂问时间越来越频繁, 殷云度有些奇怪,但还是道:“酉时二刻……”
下一刻,门被从外面打开, 殷云度的声音正好响起:“现在是酉时三刻了。”
“好热闹。”门外的人推着轮椅走进来, 一身藏蓝法袍点金缀玉,他面容有些憔悴, 但还是和煦道:“岑师兄也来了?怎么没有提前说一声。”
殷云度想到此前岑寂说的那句“酉时三刻”,惊诧于这时间竟然分毫不差。殷云度下意识回头去看岑寂,却发现他脸色实在难看,但那神情只在他脸上停留了短短一瞬,便褪去了。
岑寂恢复了笑,像是存着些希冀:“真不记得我为什么来了?”
他都这般问了,应如许也犹豫起来,朝他抱歉笑笑:“许是近来事务繁忙头脑不甚清明,实在记不起了,岑师兄莫怪。”
岑寂手攥成拳,复又松开。面上挂起笑,只可惜笑意不及眼底:“几年前我在你后山花开得最漂亮的那棵树底下埋过一坛酒,约好了今日来取。几年过去了,也不怪你不记得。”
“好像确有此事。”应如许反应不大:“我们先谈正事,过后我同岑师兄去取。”
“你一忙起来就没个边儿,有点空闲还是好好休息休息吧。”岑寂一拍殷云度的肩:“一会儿你俩和我去取。”
“好。”殷云度应下,想起他爹嘱咐他的事:“不知应姑娘现在有消息了吗?”
说到女儿,应如许脸上那点笑终于维持不住了,只剩忧虑愁苦:“灵琰失踪已有十日了,至今毫无消息。”
“这么久?”
“怪我没有第一时间察觉。”应如许自责摇头:“她自幼活泼好动,不喜拘束,自己出去游玩一两日不归家也是常有的……这次一开始我只当她是又与同门出去游历了,等我发觉不对时已经迟了……”
“怪不得你,近来许州动荡,你又不能把自己劈成两个用,怎么可能处处周全。”岑寂道:“灵琰失踪前,可有什么反常?”
“算算时间,她离开时正是许州各处开始常有人失踪的那段日子。”应如许神情苦涩:“她曾说过要帮我把捣鬼的人揪出来,我没有放在心上……是我不对,我该多留意她的。”
殷云度心里有了大概的追查思路,岑寂继续问道:“关于那些失踪的人,许州各处送来的案卷在哪?”
应如许抽出桌上的纸写了些什么,折成灵鹤放飞了出去:“岑师兄稍候片刻,我已差人送来了。”
岑寂点头,目光落到应如许身旁轮椅上的人身上:“弟妹近来如何了?”
应如许苦笑:“岑师兄知道的,还是老样子。”
岑寂叹气:“你也是不容易。”
应如许笑笑,没答话。
岑寂拍拍殷云度和岑丹溪,示意他们跟他走:“案卷我过会儿来取,这俩孩子在这儿坐了一下午了,我带他们出去转转,顺便把酒取来。”
应如许点头应道:“好。”
殷云度实在没有看出应如许有哪里不对,单看表象,这就是个兢兢业业的宗主,一个了解女儿的父亲,一个待夫人几十年如一日的丈夫。
跟岑寂走到门口,他没忍住回头,就见应如许半蹲在他夫人面前,好像在说话。那目光实在缱倦温柔,半点不似作假。
短暂的出神,殷云度匆匆跟上岑寂的脚步,走出门去。
轮椅上的人手轻轻颤着,似乎努力想要抬起,但终是无力的垂下了。
应如许执起他的手握着,声音轻轻的:“是在担心灵琰吗?”
“她一直在我们身边,这还是第一次离开这么久。”应如许把他的手贴在自己脸侧:“知道你喜欢这孩子,把她当亲生女儿,可这也是没办法的事……不用担心,就快回来了,这次回来就再也不会离开了。”
轮椅上的人手抖得更厉害了,他颤颤巍巍举起了手,一巴掌甩在了应如许脸上。
这一巴掌像是用尽了他所有力气,他再做不出什么动作了。
应如许脸被打偏到一侧,嘴角渗出血来。他随便擦了下,小心检查起眼前人的手:“事已至此,何必这么大火气,手疼不疼?”
“不要生气了,我也是为了你啊……”。
另一边三人来到了后山,岑寂指了个位置给殷云度:“就是这里,挖吧。”
师伯兼老丈人发话,殷云度不敢怒也不敢言,只能撸袖子埋头挖。
挖半天什么也没挖到,殷云度有些怀疑:“师伯,你是不是记错了?”
岑寂淡淡道:“不可能,就是这里。我们当时做了记号,在靠近地面最底下的树枝上挂了四枚银铃。”
殷云度在靠近地面的树枝上看了半天也没看到什么铃铛,忽而一阵风吹来,清脆的铃响自头顶传来。
殷云度抬头眯起眼往上看,在距地面几十米高处的树干上看到了银链挂在上面的铃铛。
“啊……”殷云度喃喃:“这是什么树,几年能长这么高?”
“自然不可能是几年。”岑寂面色冷郁:“这是玄玑七百四十二年,应如许继任宗主那天,我和你的父母还有应如许,四人一同埋下的。这棵树是应如许自己选的,他说这棵树花开得最漂亮,上面的银铃,是他还是宗主亲传弟子时所佩的腰铃。”
往事历历在目,岑寂仍能记起埋下那坛酒时,应如许眼睛很亮,带着些孩子气的笑跟他说:“岑师兄……我做到了。”
“现在宗门里所有人都信服我,爱戴我。”
“我会让东阙,让许州,让修真界越来越好的。”
“虽然可能很难,可能这条路很漫长……但我一定能做到的。”
岑寂眨了眨眼,饶是他也被这笑意感染,说不出什么打击人的话来。
“嗯,我信你。”
“会做到的。”
他这样说。
殷云度一时间没有反应过来:“那为何,方才应宗主……”
“因为彼时花树下只我们四人,此事并无旁人知晓。”岑寂闭了闭眼:“别问了,快挖吧。”
殷云度沉默着继续往下挖,果然挖到了岑寂说的那坛酒。
他把那坛酒递给岑寂,岑寂却不接,摆着手推开:“你拿着留给你爹吧……告诉他,这是我们三个留给他的遗物。”
三个?
凤珏,岑寂,还有……应如许?
殷云度一惊,岑寂却笑起来:“原以为只是走了一个……”
“用不了多久,就只剩殷桓自己了。”
不待殷云度发问,岑寂径直道:“那个人已经不是应如许了,不要信他的话,不要在东阙停留,快点去找灵琰,找到了就赶紧把那姑娘带走,不要回来。”
“案卷不重要,来之前我已经查过了,地点很分散,但失踪的全是女子。具体要怎么找还得看你们,留在这里也没用,应如许不会告诉你们有用的东西。”
岑寂将腰间的竹箫解下,抬手挥出一道剑光。树干被砍下,他解下上面的银铃递给岑丹溪:“拿着,你们出门在外需要点别的身份时或许用得到。”
“那师伯你呢?”殷云度问:“不一起走吗?”
岑寂手中握着竹箫,神色淡淡:“早说过了。”
“大人的事,你们孩子少管。”
第30章 情之所往
玄玑七百四十二年一月, 雪夜。
“大半夜的……谁啊……”
岑寂住所的门被扣响,他打着哈欠打开门,门外站着脸色苍白落了一身雪的应如许。
岑寂困意登时没了, 整个人都清醒了:“你怎么了?脸白的跟鬼似的,大半夜不在家睡觉跑我这来干嘛?”
“岑师兄。”应如许一副魂不守舍的样子,对他苦笑两声:“我能进去说吗?”
“啊,忘了。”岑寂敞开门:“你进。”
应如许进门后也不说话, 傻愣愣坐在桌前惨白着一张脸不知在想什么。
没人知道他站在岑寂门口多久才扣响了门, 岑寂只知道那天雪不算太大,应如许却满身白霜。
屋里暖,雪化开成了冰水,浸湿了应如许的头发衣服, 在他脚边洇出一滩水渍。
“你这是在外面站了多久……怎么不敲门?”岑寂有些看不下去:“我去给你找个东西擦擦。”
岑寂才站起身,就被一只冰凉的手抓住。岑寂被冰得一哆嗦回头看他,就对上了应如许带着祈求的眼神。
抓着他的那只手还带着些颤抖, 岑寂发觉应如许这次可能是真遇上什么事了,于是顺着他的力道在他旁边坐下:“你光看着我我又不能读你的心, 到底什么事啊,跟我说说呗。”
“岑师兄……我有事要拜托你。”应如许抓着他像是抓着最后一根救命稻草:“请你一定要答应。”
岑寂皱眉:“说清楚点。”
“我师尊算出,以后修真界大劫……可能和我有关,不, 不对,应该是那个时候我已经死了……”应如许说话颠三倒四:“我死了,但又没死……”
岑寂面色沉下来, 探出两指点在他眉心给他强施了个清心咒:“现在好点了吗?”
应如许渐渐平静, 只是眼眶仍有些红:“岑师兄,几十年后修真界会有一场大劫, 因我而起。”
岑寂听完第一反应是简直荒谬:“你又给自己起卦了?”
“不是我,是师尊为我占的。”应如许神情恍惚:“怪不得我从来算不清,师尊说,我的命格与令一人命格交缠在一起,初时便是合在一起的一条线,中间分作两条,最后合二为一。”
“我会被他代替,他会把这修真界毁了……”
这说法实在离奇,哪怕是那位颇负盛名的东阙宗主所占,岑寂也觉得不可信。
岑寂真情实感问道:“马有失蹄人有失手,你师尊是不是出了什么差错了?”
“不会的……师尊从来不会出错。”应如许祈求的眼神看向他:“岑师兄,我拜托你一件事,请你务必要答应。”
岑寂已经觉得自己是虚惊一场了:“什么事?”
“我求师尊在几十年后随便挑个日子,算算‘我’在干什么。”应如许道:“玄玑七百八十六年十二月初三,酉时三刻,‘我’会自外面回到七寻塔。”
七寻塔是东阙历代宗主居所,这个岑寂知道。
岑寂不解:“然后呢?”
“求岑师兄务必记得在这天去找我。”应如许从身上解下一块令牌递给他:“有这个令牌便能在东阙随意进出不受约束,如果彼时‘我’真的还是我,那我会记得避开酉时三刻,早一点,或者晚一点回去。”
“如果那个人在酉时三刻回去了……不管他是否有着和我相同的相貌,都请岑师兄不要手下留情……”
“一定要,尽快杀了他。”
送走了应如许,岑寂并没有把这事放在心上,只当这是东阙宗主难得的一次失误。
几月后,东阙宗主毫无征兆突然崩逝,应如许承继宗主之位。
应如许很长一段时间都在呢喃自责,他告诉岑寂说,他师尊是为了他窥探了太多天机,这才折损了寿命。
……
殷云度和岑丹溪被岑寂催着离开了东阙宗。
殷云度站在大街上,毫无头绪:“让我想想,现在该往哪去……”
然后他颓丧的发现,根本毫无头绪。
原本或许可以从许州失踪的这些人着手调查,但联想到这是应如许给出的信息,如果这人的话不可信,那他给出的信息很大可能是误导性的,会故意引导他们往错误的方向去查。
沉寂了许久的系统突然有了动静:[你在许州找一辈子也找不到人在哪里,但我有办法能找到她。]
殷云度对他突如其来的好心抱有怀疑:“你有这么好心?”
系统道:[凡事都有代价。]
殷云度将信将疑:“什么代价?”
[这样破坏规则的行为会让我暂时休眠,我休眠后无法给你提供保护,你会被那个一直在搜寻气运之子的邪修发现。]
系统主动提出破坏规则帮他,殷云度感觉奇怪,他隐隐察觉到什么潜在的联系,但线索太少,一时间还拼凑不出。
殷云度问:“那个邪修是什么人?”
[我知道那就好了,如果我能知道,就不用特意选人来替我去找了。他能隐匿在天道规则里,权限高于我,我抓不到他。]系统幽幽道:[所以,你还要找吗?]
殷云度没有犹豫:“找。”
[往北去,在庆州启阳城的青铛山。]系统道:[在她生辰前尽快找到她,迟了就来不及了。]
说罢,系统声音戛然而止。
庆州吗……确实是个适合做坏事的地方。
一来没有大宗门在此镇守,二来没有氏族干扰,真是再清静不过了。
殷云度抖了抖袖子,一只小雀自袖中飞出,往南去了。
“我们走了。”
他又翻出了芥子空间里的马车,和岑丹溪一同驾车离开。
马车太慢,出了许州殷云度就改为了御剑。
两人赶到庆州启阳城时,天色已经完全暗下来了。
敌暗我明,更何况初来乍到对这里毫不了解,贸然行动只怕得不偿失。
于是殷云度打算先就近找个客栈歇脚。
进客栈前,他找出两顶幕篱,给岑丹溪一顶自己一顶戴好,这才缓步走了进去。
殷云度手捏在喉咙揉了两下,再开口已经变成了清冷出尘的女声:“掌柜的,住店,一间上房。”
“唉,好。”掌柜的眼睛不住地在两人身上打量,笑眯眯道:“两位姑娘不像缺这点灵石的人,怎么不要两间房呢。”
殷云度上前两步把岑丹溪挡在身后,隔绝掉别处投来的视线:“我与师妹游历行至此处,听闻近来多有女修失踪,安全起见,还是住一间为好。”
“原来如此。”掌柜笑着把一木牌递给他:“这是姑娘的手牌,二楼最尽头那间便是。”
殷云度点头接过:“有劳了。”
旋即牵了岑丹溪的手转身上楼去了。
他们甫一上楼,掌柜便收了笑唤来一旁的小二,低声道:“二楼最尽头,两个。”
小二了然点头。
楼上,一进门岑丹溪就开始揪殷云度衣服。
殷云度回头笑:“怎么了?”
岑丹溪掀掉他的幕篱:“你变成姑娘了?”
殷云度拉着他的手摸上自己喉结:“一点小法术。”
“哦。”岑丹溪又兴致缺缺了。
殷云度有些好笑:“我不是姑娘你怎么还不高兴了?”
“凡人间娶亲,是不是只能娶姑娘?”岑丹溪看他:“你若是姑娘,我就能娶你了。”
“修真界结道侣又不在意那许多。”殷云度笑:“再者说,若真想成婚,是姑娘还是公子又有什么所谓呢,只要是自己情之所往,心之所衷的那个,便足够了。”
岑丹溪眨眼:“那我可以娶你?”
“岑公子情衷于我吗?”殷云度也朝他眨眼。
岑丹溪反应有些慢,他还没点头,殷云度的手已经落在了他头顶,轻轻揉了揉。
“是不是还想不通这些?”殷云度眼神有些落寞:“不用勉强。”
岑丹溪想说他没有勉强,他只是比较慢。
但他还没来得及说,门外传来了敲门声。
“嘘。”殷云度比了个噤声的动作。
“两位姑娘,我来送茶水。”门外传来店小二的声音。
殷云度把幕篱重新戴上,开门接过托盘:“多谢,不必进来了,我自己来就好。”
小二喊了声“好嘞”便下楼去了。
殷云度将茶水端上桌,岑丹溪皱着鼻子往后退了退:“好呛。”
殷云度虽然没有岑丹溪那么敏锐的嗅觉,但猜也能猜到这茶里加了料了。
随便找了个落脚的地方,正好就进了黑店。
殷云度端起茶水看了看,笑起来:“本来还要费心去找,现在好了,一会儿就有人送我们过去了。”
他朝岑丹溪招手:“过来。”
岑丹溪靠近,他在岑丹溪喉咙处点了下。
“唔……”一股凉意涌过:“我的声音,也变细了。”
殷云度道:“从现在开始你也是小姑娘,切记不要露馅了。”
岑丹溪点头。
殷云度目光扫过桌面上的茶水,倒了两杯泼进花盆,幽幽叹气:“不止一个妹妹要救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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