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1章 依我吧,好不好
殷云度回眸看他, 握着他的手腕轻轻摩挲:“无聊?”
“嗯。”岑丹溪表情很认真的抬头回望他:“你写的那些剑诀我全都会了。”
殷云度听完眼睫颤动两下,一只手已经探到了他颈后,轻轻带着他更靠近自己一些, 语气漫不经心:“这么厉害……”
殷云度到底说了些什么岑丹溪没有仔细听,那些话在他脑子里轻轻滑过去了。这么近的距离,岑丹溪的注意力全然被殷云度那张脸吸引。
没有旁人在时,殷云度都以自己本来的面容和他相处。
在旁人面前殷云度总端着一副温文有礼的假象, 看起来进退有度, 举止有方。
但私底下他完全是另一幅模样,会对着花草很高兴的絮絮叨叨说话,会因为路边有只小猫而特意停下走路驻足跟它玩一会儿,会在早上还没睁开眼时就在他耳边黏黏糊糊说些情话。
一些小心思也很明显。大概是少年时没少被人夸过漂亮, 故而十分清楚自己有副好相貌。面部轮廓锋锐,一双眼却温柔含情,杂糅成了一种清冷却多情的矛盾气质, 让人忍不住想要去了解到底哪种性格才是他。
可惜他既不清冷也不多情,这两种性格哪个都不是他。
清楚自己的脸很有吸引力, 于是他会有意无意的和岑丹溪挨得更近,故意在岑丹溪迷糊时,凑上来亲他。
岑丹溪被亲得晕晕乎乎的,脑子里想的却是真的好漂亮……怎么会有这么漂亮的脸。
那双眼睛含情脉脉看着自己的时候, 岑丹溪觉得他说什么自己都会听。
再回神他已经被推到了一旁的矮几上,衣衫早已散乱不像样子,殷云度埋首在他身前, 亲吻落在肌肤上, 激起一层层战栗。
“不要咬……”岑丹溪闷哼一声,扯扯他的头发。
于是殷云度放轻了力道, 改成了用牙齿轻轻刮蹭,再以舌尖拨弄。
感觉很奇怪……岑丹溪手指都蜷曲起来。他推了下殷云度的肩,没推动。还没来得及再推一下就被殷云度的动作搅乱了呼吸,去推人的手改成了环住殷云度的脖颈,以从这陌生的情绪里寻求一点安全感。
半晌,殷云度抬头去看岑丹溪的反应。
岑丹溪眼睛雾蒙蒙的氤氲着一层水汽,有些失神的微微张口喘息。
殷云度喉头滚动了下,这时岑丹溪眼神终于聚焦,看向他。
殷云度闭眼在他额间亲了下,低声询问:“可以吗?”
岑丹溪没说话,只是环着他的脖子仰头索吻。
于是殷云度尽可能的按着岑丹溪喜欢的方式去亲吻他让他放松下来,也好让自己手上的动作别那么艰涩。
奇怪的水声过后,殷云度觉得差不多了,于是亲了亲岑丹溪的耳垂:
“你是更喜欢自己把腿抱住,还是更喜欢挂到我腰上?”
……
有些事有一就会有二,食髓知味,云朝雨暮。
胡闹一会儿,荒唐一些,又能怎样。
反正人生还长……。
殷云度半蹲着,将手里那只鞋子给岑丹溪穿上,环顾了一圈,却发现另一只鞋子不知去向。
先前没人顾得上,也不知道踢到哪里去了……
岑丹溪踩了踩他的肩:“这只鞋子,应该在书案那边。”
殷云度走过去找,还真在书案底下看到了。
他把鞋子拿回来给岑丹溪穿好:“怎么知道会在那里?”
岑丹溪不满:“是你刚刚非要去那边……”
“我想起来了。”殷云度笑眯眯在他脸侧亲了下:“是我不对,给你赔不是。这样,我教你画个符怎么样?”
岑丹溪好奇:“是什么符?”
殷云度掏出黄纸和笔递给他:“你学会了就知道了。”
说着,他在纸上写着几个字,又画下几笔符号。
殷云度的丹青漂亮,字也很漂亮。他的字最初是跟凤珏学的,到了北茫宗以后,殷桓教了他几日,后来更多时间是谢见隐在教他。他学得杂,不敢说博众家之所长,但也算从中习得了两分峥嵘风骨。
岑丹溪很认真的仿着他的样子先写下几个字,又添上符号。
殷云度觉得岑丹溪的字很有几分可爱,虽然别人可能看不懂。
见他画的差不多了,殷云度又道:“注入灵力,甩一下。”
岑丹溪按他说的做了。
天已经快要黑下来了,屋子里没有点灯。注入灵力的符纸泛起点点蓝色光晕,光晕四下飘飞变作浅蓝色的蝴蝶,成了房间里光亮的源头。
蝴蝶落在岑丹溪肩头,手臂。他眼底映着星星点点的光亮,试探着伸手去碰。
蝴蝶停落在他指尖,轻轻扇动翅膀。岑丹溪很新奇的问他:“它们会死吗?”
殷云度捏起岑丹溪肩头的一只蝴蝶,轻轻一用力,便化作了点点飞光。但不过几息的功夫光点就又凝成一只蓝蝶,落回到他肩头。
“虽然一张符的效果只能撑一个时辰。”殷云度笑:“但只要你想,他们随时都能存在。”
殷云度喜欢逗他开心,喜欢看他那双总是波澜不惊的眸子因为自己而显露出的情绪。
檐下的银铃忽然叮叮当当响起来,外面有人来了。
殷云度望向外面:“我出去看看。”
他走出前院,开门,门外是个戴斗笠的人,怀中抱了个小女孩。
殷云度开门把人放进来。
“长老,孩子带来了。”这人显然是变宗弟子:“幸好拦截及时,那位司务失势,家仆想将这孩子……”
“别当着孩子的面说这些东西。”殷云度语速极快的打断了他:“回头再说。”
“叫兰桡对不对?柳拂兰桡花满枝,好听的名字。”殷云度从那人怀里把孩子接过,抱着往内院走:“我是你爹爹的朋友,不要怕。”
小姑娘表现很镇定,没有哭闹挣扎,大概也是受父亲影响,小小年纪就学会了临危不乱。
但表现的再沉稳,她现在也还只是个孩子,尚且不能自己分析其中利害,只能下意识去求助身边的大人:“叔叔,我爹爹会不会有事?”
“不会,叔叔保证。”
岑丹溪见他回来怀中抱了个孩子,先是一怔,随即很快认了出来:“这是前几日在寺里见过的那个孩子?”
“对。”殷云度跟叶兰桡商量:“一会儿先跟这个叔叔一起走好不好?叔叔去找你爹爹,把他接过去找你。”
小姑娘点头。
殷云度把孩子往岑丹溪怀里递:“很乖的小姑娘,要不要抱抱试试?”
岑丹溪犹豫着接过,怀里的孩子太轻太小,他抱也不敢用力。
殷云度从芥子空间里取了车驾出来停在院中,先把小姑娘抱进去,温声安抚了几句,确定她不害怕这才出来。
岑丹溪看向他:“发生什么了?”
“长话短说,虞司务被人污蔑,有人要杀他,我得去救人。”殷云度又将手里的白玉扇子塞到了岑丹溪手中:“以防万一,还要辛苦你将这孩子先送回扬州。惊霜你拿着,我也能放心些。”
岑丹溪摇头:“这种时候,你的佩剑怎么能离身?”
“对我连这点信心都没有吗?”殷云度笑得疏朗:“君子藏器于身,只要我心不乱,手中握什么都是我的剑,路边折一根竹枝来也是一样。”
“我知道你不需要,但是我想多一份心安。”殷云度不给他再次拒绝的机会,掌着他的后脑勺在他额头轻轻吻了下,目光缱绻温柔:“依我吧,好不好?”
岑丹溪眼睫颤动两下,抬头在他唇上碰了下:“要快一点来找我。”
“好。”殷云度嘴角轻轻扬起:“我会尽快赶去见你。”
……
说来倒也有些讽刺,现在关押虞渺然的地方正是他从前一直鞠躬尽瘁的审判司。
潜入进去倒还算容易,难的是怎么带着一个半死不活的人一块出来。
殷云度一间一间地牢找人,心里祈祷千万撑住别重刑之下已经昏迷过去了,带一个意识不清的人走可比带一个清醒的人出去要难多了。
殷云度在最后一间找到了人,意料之中的,虞渺然被折磨得不成人形,浑身鲜血淋漓,若非胸口还有起伏,殷云度几乎都要以为他死了。
殷云度迅速开锁进去,尝试把虞渺然摇醒。
虞渺然气息微弱睁开了眼,见来人是他先是一怔,随后艰涩开口:“殷公子怎么在这里……”
“来救你。”殷云度把他背起来:“别晕过去了,你对这里熟悉,给我指指路,从哪边走更快。”
“相救之恩此生难报,审判司守卫森严,带上我出不去的。”虞渺然恳求道:“只求殷公子将小女送至扬州叶氏,来世必定结草衔环相报……”
“你还是别说话了……”敌人还没出现先挫友军士气,殷云度听得耳朵起茧子:“说了还不如不说。”
殷云度在心底算了算时间,估计用不了多久就要有人来这边巡视了。
四周墙壁光滑没什么可以攀附躲避的地方,看了一圈,他干脆一咬牙背起人直接往外冲。
不管了,跑得快没撞上算他运气好,撞上了大不了直接打,躲是躲不掉了。
不得不说,殷云度运气一直不怎么样,跑两步一转弯,就遇上了一群语气愤怒争论着什么的审判司修士。
“虞司务昔日待我们不薄,就这么看着那几个狗贼把人害死,你们良心过得去?”
“说话这么冲做什么,又没说不帮忙。要不然咱们偷偷把人放了?你不说我不说,也没人会知道……”
“偷偷摸摸干什么?仙盟都成什么样子了,要我说就该先弄死奚风那老贼,直接干啊,杀他老爹的……”
慷慨激昂的话还没喊完,一转头就撞上了劫人出来的殷云度。
空气在一瞬间仿佛凝滞住了,方才还在聊天侃地的人看见他背着的那个人,全都安静了下来。
两方人面面相觑,殷云度都准备好要把虞渺然放下打一架了,对面那群人不知谁第一个开了头:“哈哈哈哈一会下值去哪儿喝酒好啊?”
剩下的人如梦初醒般,东家长西家短一句句聊起来,看都没看他们一眼,旁若无人的从他们身边走过了。
有人突然道:“今晚东边那条路是不是没人守啊?”
像是生怕殷云度听不到,另一人大声道:“对,再过几日是盟主生辰,东边那队人手被调去修葺大殿以准备迎接宾客了。”
不知是谁阴阳怪气道:“盟主真是英明啊。”
有人附和道:“英明啊英明。”
他们喊着英明走远了。
殷云度在分岔路口脚步一顿,然后从东边一路顺畅的离开了。
这和殷云度想象中的完全不一样,他居然不费吹灰之力就这么把人带出来了。
不管怎么样,好在把人救下来了。虞渺然的昔日手下愿意放任他离开,仙盟里其他恨他的人却不能容忍。若是情况不好,说不定明日一早虞州就能看到通缉令,甚至直接家家户户敲门搜捕。
殷云度不敢停留,直接背着人御剑往扬州去。
仙盟,盟主书房。
不久之后便是仙盟盟主生辰,东阙宗主虽然受了邀,但必然是不会在这种场合亲自出面,于是派了亲传弟子过来。
也不知奚风在畏惧些什么,一听东阙的人要提前来,盟主居也不住了,全部腾出来给东阙的人,自己跑到别居龟缩不出。
深夜,有人急急忙忙敲门来报:“大人,虞渺然被人救走了。”
青年一身素白的东阙宗亲传弟子衣饰,闻言没有太多意外:“什么时候的事?”
审判司那些人顾左右而言他,根本不肯好好说话。这人因为报不上具体的时间头垂的更低了:“大概……申时之后。”
青年淡淡嗯了声便没了下文。
那人被这安静折磨得坐立不安,忍不住主动问道:“大人,不派人去追吗?”
“原也没想一定要杀了他,试探试探罢了。”青年淡淡道:“能杀了泄泄恨当然是最好,杀不了那就说明扬州那位还看重他,倒也没必要为了出这口气去得罪人,教训他一顿让他不敢再回来也足够了。”
“不必派人去追,让他走了就是,就当卖扬州那位一个人情了。左右也不是什么多重要的人物,走便走了。”
说罢,他又抬头特意提醒一句:“既然打算卖人情,那咱们也得有点诚意。仙盟里那几个蠢货难缠得很,你去回他们就说派人去追时虞渺然走投无路跳崖摔死了,尸骨无存。免得他们不识眼色又要大张旗鼓去找,把人全都给得罪了。”
第42章 差了辈了
殷云度趁夜赶到扬州变宗, 虽说这宗门是他一手筹划建立起来的,但却一直是他的分身在处理这边的事,本人亲至还是头一次。
把虞渺然交给医修照看, 一旁有人上前附耳低语:“长老,那位等在后面了,说有事要当面告知。”
殷云度点头:“我去看看。”
天蒙蒙亮,估计是卯时了。
他对这位叶氏的唯一指定继承人没有多少了解, 只知道这位大小姐姓叶名熙, 少年时不愿学习接手叶氏在各处的生意,反而一心求师问道。
氏族与仙门终归是不同的。仙门所谓的“道”对于氏族来说太过虚无缥缈,放眼古今,有几人窥破, 几人飞升?他们不要那些虚妄的道法,只求现世的安逸荣华,他们的责任就是延续宗族后世光耀不尽。
若是其他子嗣多的家族也便罢了, 有孩子愿意修道便送去修,还能拓展人脉, 可叶氏不同。叶氏历来家主皆为女子,自然不会同其他氏族家主那般弄出十个八个的孩子来放在一起养蛊。现任家主更是只叶熙一个孩子,若是放任她去求她的道,叶氏往谁手里交?
于是她去宗门求道时, 各宗主迫于叶氏家主压力不敢收她,这位大小姐年少时没少因此与家里起冲突。正面反抗无异于蚍蜉撼树,于是她干脆整日与人饮酒胡闹不理正事, 试图用这种偏激的方法让家主改变主意。
后来大概是年岁渐长, 自己也想通了,又收敛了心性开始接手各处事务, 挑了个相对合适的人成婚。
虽然没几年便和离了……但下下任叶氏的家主倒是有着落了。
殷云度来到专门接待特殊客人的密室,进门见到坐在桌前的人,微微有些意外。
“怎么是你啊……”对面的人见到他先是也有些惊讶,随后烦躁的拆掉了几枚沉甸甸的头饰,表情轻松了些:“早知道不穿这么麻烦了,你夫人呢?”
眼前的女子通身穿着低调却华贵,衣着配饰无一不精美郑重与身份相匹配,估计是准备以叶氏少主的身份来与宗门长老谈合作的。
但没想到居然都是熟人,见过对方平日里是什么样子,也就没必要端着样子了。
殷云度想到在客栈住的那几日她每天都有算不完的账,彼时他还在想那间没什人的小客栈有什么账可算,现在想来,算的大概是扬州送去的账本。
“阿圆在照看令爱。”
殷云度思忖了会儿挑了个相对合适的称呼:“叶……老板,医修正在给虞司务查伤,你要去看看吗?”
“不必了,我要看账还要修行还要完成师尊交代的任务,忙得很,马上就走。”叶照月掏出两块金色符牌放在桌上,往前一推:“这是矿山和灵脉的符牌。”
说着,她又掏出一块,堆到那两块上面:“你这宗门刚起来,花销不小吧?我再添一座灵石矿,你把他们两个替我照顾好,灵石不是问题。”
殷云度乐呵呵收下,马屁拍的情真意切:“从前只知道南雍宗宗主亲传也是位姓叶的姑娘,却不想竟然与叶氏少主是同一人。叶老板道心坚定为人慷慨,当真是我辈楷模。”
叶照月摆手:“少来这一套,说点实际的。看你年纪不大我却探不清你的修为,你天赋和修为都不错吧?”
“谬赞谬赞。”殷云度微笑:“略有两分拙技傍身罢了。”
呵,最烦装模作样的人。
叶照月上下扫视他一遍,一抽嘴角:“本来想让兰桡拜个师父教她,既然是拙技,那便算了吧。”
叶家的孩子拜到变宗,那变宗以后还会缺灵石吗?
殷云度立刻改口:“既然是傍身之技,自然是旁人轻易不能看破的,只教弟子,绝不外传。”
“难得看到孩子和姑娘这么多的宗门,兰桡在这里大概也能开心些。”叶照月叹了口气:“你好好教,我们家最不缺的就是灵石。”
殷云度突然想到了什么:“那拜师的事,虞司务那边……”
“真当灵石白拿的啊,当然是你去说服他。”叶照月起身要走:“不要透露给他我来过。”
殷云度点头:“一定,一定。”
把人送走,天也完全亮了。
殷云度语气都轻松起来,问一旁的人:“昨晚要你们接应的人,安顿在哪里了?”
……
殷云度问了人在哪儿便匆匆去寻,到了地方又被告知岑丹溪刚刚才出门,估计是四处去看看了。
殷云度无法,只能四处去找。
扬州天暖,四处花草青翠。殷云度最后在后山找到了人。
变宗有很多年纪不大的孩子,除了天分高特意挑进来的,还有许多是随手捡的。路边的小孩看着可怜,捡回来给口饭吃就能活蹦乱跳,比一些名贵花草要好养活的多。
岑丹溪坐在一株花树的绿荫下,美人垂眸,神色平和温柔。
孩子似乎都很喜欢他,三五成群围在他附近。
殷云度驻足,静静的看。
那些孩子摘了花递给离岑丹溪最近的叶兰桡,小姑娘又认认真真把花编起来,编成花环。
“哥哥,哥哥低头。”
闻言,正在摆弄手中折扇的人虽然不明所以,但还是低下了头。几个孩子把花环戴到他头上,拍手:“哥哥好看——”
岑丹溪若有所觉似的突然一顿,然后歪头转向他——殷云度看到了那张圣洁,天真的脸。
他不知道该用什么样的语言去形容,那是琼玉明瑶,新雪初霁,玉溪早春……是洁白的,美好的,温馨柔软的一切。
殷云度的心躁动的跳个不停,他的灵魂却得到了安宁。
只是在因为纯粹的喜欢而感到欢喜。
衣袖摆动着,他小跑过去,把人抱起来转了一圈。
殷云度把人放下,额头抵上他的额头:“这么认真,是在想我?”
岑丹溪有些慢半拍的眨眨眼,像是才反应过来。浮光跃进眼眸,笑意清浅:“回来的比我想的要快一点。”
殷云度调笑道:“怎么好让夫人久等。”
“叔叔。”叶兰桡拉拉他的衣服,眨着大眼睛看他:“我爹爹呢?”
唉这小徒弟,越看越可爱。
“你爹爹受了些伤,医师在给他处理伤口。”殷云度约摸着那边应该处理好了,不至于血淋淋的吓着孩子:“叔叔带你去看。”
小姑娘转头看岑丹溪:“哥哥也一起去吗?”
“一起去,但是差了辈了。”殷云度跟她纠正:“这个也是叔叔。”
第43章 我们一起搞点动静出来
虞渺然用了药还在昏睡, 叶兰桡很懂事的搬了个小凳子坐在床边,没有发出什么声音。
他身上的伤多是外伤,并没有伤到根本, 修养一些时日便好了。殷云度摸摸她的头:“不用害怕,你爹爹没事,很快就能醒过来。”
小姑娘很认真的点头:“爹爹从前也经常受伤,我会安安静静等的。”
……
难得回来一次, 殷云度打算把这边积攒的问题全都处理好再离开去做别的事。
毕竟是刚发展起来的宗门, 变宗有太多地方还不完善。
比如每位长老到底负责什么该怎么分工,比如宗门里一些必要的建筑该在哪里落地,这些都需要从头规划考量。
殷云度在面前的纸上写写画画,不时划掉几笔。
还是有些难以决断……
岑丹溪就坐在他旁边, 姿态很放松。他无意识的倚靠着殷云度,也在纸上写着些什么。殷云度扫了一眼,笑起来:“阿圆, 字该练一练了。”
岑丹溪听完连眼皮都没抬一下,表情不变, 似乎没有听见,可他的手却伸到了殷云度的纸上画了个王八。
于是殷云度干脆将这张纸推到了岑丹溪面前:“好好写两个字出来给我看看。”
岑丹溪看他一眼,坐正写了几个字。
殷云度点头:“进步的空间还是很大的。”
岑丹溪把笔撂下:“是笔不好用,不听使唤。”
殷云度从背后环抱着他, 握住他执笔的手:“善书者不择笔,控制好力道和笔锋就够了。”
岑丹溪并不认真看字,而是不安分的侧着脸看他。
殷云度无奈:“不要看我, 看笔。”
岑丹溪这才不情不愿移开目光, 将注意力转到纸面上。
殷云度握着他的手写下了“含章未耀”四个字,刚松手, 岑丹溪便把笔一放从他怀里转过身,正对着他,撒娇似的用脑袋蹭了蹭他的下巴。
殷云度失笑:“不喜欢练字吗?”
岑丹溪嗯了声:“写得好看也没什么太多用处,能认出来写的是什么就已经足够了。”
“有些道理。”殷云度不再继续强做要求,而是抱着他将下巴搁在他肩上:“我打算以星宿为各长老的称谓命名,只是还没想好是用北斗七星更好一些,还是南斗六星更好一些。帮我参谋参谋。怎么样才合适?”
“北斗主死,南斗主生。”岑丹溪又提笔画了个王八:“南斗更好。”
“那就设六位长老,司六堂。”殷云度也执笔写录:“先是上生长老掌天机堂,然后司禄长老掌天相堂。司命长老掌天府堂,延寿长老掌天梁堂,益算长老掌天同堂,最后七杀长老掌天刑堂。”
“天刑长老我已经有了人选了……只等虞司务养好了伤,我去同他商量。”殷云度手指点了点纸面:“只是其他几位长老的人选……”
说着,他的目光落到岑丹溪身上。
岑丹溪察觉到他的视线,了然抬眸:“你想要我做什么?”
殷云度愉悦于岑丹溪对他的了解,缓缓笑道:“遇善则善,逢恶则恶,天相星恰与你相配。”
岑丹溪没有拒绝,只是沉吟片刻后道:“我不知道该做什么。”
“我懂的也不多,也还在学……不过,既然要整,那就整个大的出来。”殷云度微微眯起眼,看起来憋了一肚子坏水:“你陪我一起好不好?我们一起搞点动静出来。”
岑丹溪似乎有了些兴趣,扬眉看他:“你想取代仙盟?”
“说取代不妥,说摧灭更合适。”殷云度道:“不只是仙盟,还有那些氏族……它们就像一个人身上溃烂的脓疮,若不及时剜去,伤处只会越来越大,最后殃及性命,回天乏术。”
岑丹溪语气里没有轻蔑,只是给出了一个目前来讲较为中肯的评价:“蚍蜉撼树。”
“计利当计天下利,求名应求万世名。”殷云度勾唇微笑:“激扬清波,涤荡瑕秽……也只有这样的事做成了,才能说得上是万世留名吧。”
岑丹溪微微歪头看他:“你摧灭了现在的仙盟,怎么保证百年后变宗不会变成第二个仙盟?”
“穷则变,变则通,通则久。”殷云度垂眉敛目:“盛极必衰是必然的,变宗不会永世如今日,但今日的变宗却可以在日后有第二个,第三个……”
殷云度笑起来,语气轻缓却坚定:“后来之人亦有丹心如你我。”
岑丹溪眸光沉静,如许下什么承诺般郑重:“我会帮你。”
……
嘴上说起来简单,但真做起来光是宗门账目这一项就能让两人焦头烂额。
他们两个都不是会打理这些东西的人,硬着头皮看了两天,最后殷云度决定专业的事还是得交给专业的人来干。
但介于变宗现在实在没什么靠谱的人可用,殷云度只能用传讯的玉牌联系上殷桓。
殷云度莫名的有些心虚:“爹啊……”
殷桓就比较直接了:“缺什么了?灵石还是丹药?”
“确实有缺的……但不是那些。”殷云度道:“爹,你拨两个人来给我用呗。我记得你不是教了一批专门管账的,叫什么来着……会计对吧?我就借一段时间,让他们把我这边的人教会了就给你送回去。”
殷桓也没问他借人干什么,只问道:“给你往哪儿送?”
殷云度道:“扬州变宗。”
“那正好,我也不用给你往那边送人了,咱们家最好的会计现在就在锦州。”殷桓道:“你大师兄一个顶仨,够你用的。”
锦州就在扬州以西,虽与扬州极近,但却距北茫宗所在的济州甚远。
凌朔只会打架,宗门里的事平日里都是谢见隐在帮殷桓处理,再加之谢见隐身子骨不好,按理说殷桓轻易不会给他外派什么任务。
“大师兄怎么在锦州?”殷云度心下一沉:“是宗门里出了什么急事我不知道吗?”
“别老杯弓蛇影的,有要事会通知你,你大师兄就不能有自己的私事吗?”殷桓低声道:“谢家家主突然不行了,虽然消息还没外传,但估计也就这几天的事了。他们急急忙忙把你大师兄叫去交代后事了。”
经殷桓这么一提醒,殷云度才记起,锦州正是谢氏本家所在之地。大概是自他记事起就没怎么见过谢见隐离开北茫,故而哪怕谢见隐姓谢,他也基本不会将谢见隐与氏族谢氏联系到一起。
谢见隐的父亲早在二十多年前就故去了,现在的谢家家主是谢见隐的哥哥。
“我记得谢氏那位家主正值壮年……”殷云度蹙眉:“怎么会这么突然。”
“谁知道呢。”殷桓似乎不是很想聊谢家的事:“回头问你大师兄吧。”
切断传讯,殷云度还是觉得有哪里不对。
线索太碎了……一时间拼凑不起来。
想得头疼,殷云度摇摇头索性不再想。
虞渺然也已经醒来了,让他躺着似乎是种罪过,自能下床活动以后他就开始忙着往藏书室跑,帮忙指导宗门律法条文修订。
好在修真者身体恢复也快,没几日虞渺然就修养得差不多了。
见他健步如飞的样子,殷云度总算没了压榨伤患的顾虑。
“虞兄啊。”殷云度跟他商量:“你现在伤也好的差不多了,我之前说过的天刑堂长老的事,你考虑的怎么样了?”
虞渺然摇头:“贵宗予我的恩情已经难以还清了,长老之位实在愧不敢当。”
殷云度与岑丹溪对视一眼,岑丹溪了然点头。
殷云度一捂脑门就往旁边倒,岑丹溪一把将他扶住,开始念事先准备好的台词:“脸色怎么这么难看,回去休息休息吧。”
殷云度义正词严:“不行,宗门还有那么多事等着我处理……”
虞渺然问道:“殷长老这是怎么了?”
殷云度摆手:“没什么大碍,就是宗门事务太多,又没什么可用的人,有点累罢了。”
岑丹溪面无表情接道:“长老已经三年没有睡……”
殷云度拉拉他的衣服小声打断他:“三年前还没有变宗呢。”
岑丹溪马上改口:“长老已经三个月没有睡过一个囫囵觉了,每日为宗门殚精竭虑,鞠躬尽瘁,死而后已……”
虞渺然微微有些动容:“诸位大恩在下没齿难忘,如有需要,哪怕在下不是贵宗长老,也会尽全力帮忙。”
岑丹溪摇头,与殷云度一唱一和:“那怎么行,名不正则言不顺,言不顺则事不成。若不持长老金印,门中弟子怎么会听你调遣?”
殷云度虚弱的靠着岑丹溪,捂着脑袋喊头疼。
虞渺然神色游移不定。
见他松动,殷云度试探道:“我眼下实在有些忙不过来,虞兄暂时帮我分担一二如何?只当是暂时将长老金印保存在你那里,待我寻到了这个位置合适的人选,虞兄再将金印交还……如此可好?”
见他没有一口回绝,岑丹溪将早就准备好的长老金印掏出来塞给他:“你先收下,我突然想起来还有点事要处理,我们先走了。”
然后虞渺然就眼睁睁看着两人生怕他反悔一样,风驰电掣离开了。
虞渺然看了看被硬塞到手里的金印,总觉得自己似乎被诓了,但又没有证据。
从虞渺然那里离开,殷云度心虚道:“他没跟出来吧?”
岑丹溪回头看了眼,松了口气:“没有。”
“现在,宗门里终于有第三位长老了。”殷云度表情虚脱:“我再也不要看账本了,虽然有点对不起虞长老,但是……”
“但是千万要记得把书房里的账本都收拾干净送过去,一本也不要有漏掉的。”岑丹溪是和他如出一辙神游天外的表情。
“快走快走,别让他反应过来追上来了。”殷云度边说边锤了锤太阳穴:“头疼还真没骗人,这两天看账本看得我头涨得都要裂开了。”
虽然殷云度有许多个分身,但他有多大本事他的分身就多大本事。他本人不擅长算账,他的分身也不可能比他多长个脑子出来变成理账天才。
岑丹溪摸了摸他的头检查了一圈:“还好,现在还没裂开。”
殷云度短促的笑了声,弯腰把人背了起来转了个圈。
岑丹溪搂紧他的脖子:“突然怎么了?”
“没怎么,就是高兴。”殷云度语气放松:“一个不够,得多抓几个靠谱的人来给我们干活。”
岑丹溪深表赞同。
殷云度背着人往回走,想一句是一句的跟岑丹溪说着话:“现在还有件事,有点奇怪。”
岑丹溪问道:“什么事?”
殷云度道:“按仙盟那群人的德行,发现虞渺然跑了以后必然要第一时间大张旗鼓去找……但现在事情都过去五六日了,仙盟居然毫无动静。他们绝不可能轻易把人放过,只能是有人将这件事压下来了。”
“刚把虞渺然救回来的时候我就觉得有些奇怪了,牢里见他第一眼我只觉得触目惊心,怎么会伤得这样重……但医师查过伤后才发现那些伤都是皮外伤,比起想要伤人更像是做给别人看的。”
岑丹溪听完,若有所思道:“你同我说过,救人回来的路上基本没有遇到什么阻拦,过于顺利了。”
“对,那时审判司的修士说,东边路上的人都被盟主调去修葺大殿了。”殷云度神色凝重起来:“可我回来后去查过才发现,仙盟盟主那几日不知为何并没有留在仙盟,而是在千里之外的别院居住,那晚他根本不可能那么及时下达命令把人调走。”
“事情顺利得有些诡异了,就好像……有人故意在暗中帮忙一样。”
第44章 晚了,刚刚谁咬我的
把虞渺然拉入伙以后, 许多事就变得容易多了。
殷云度和岑丹溪提了酒来找他,虽然殷云度不爱饮酒,但有些事上喝酒确实有用。几杯酒下肚再谈谈交情, 事就成了一半了。
岑丹溪只尝了一口便皱着眉下了桌,这味道他喝不来,于是只剩下殷云度和虞渺然在喝。
酒过三巡,殷云度觉得差不多了便提出了收徒的事宜, 虞渺然没有什么异议, 只说要问叶兰桡自己的意思。
“实不相瞒,我原也在为她留意开蒙先生,只是后来……”虞渺然一停顿,目光看向不远处坐在岑丹溪身边举着书问他字的孩子, 继续道:“后来的事你也知道了。是我这个父亲做的不够格,让这么小的孩子跟着我受苦。”
殷云度宽慰他两句:“虞兄言重了,你也是情非得已。”
“被哄骗也好, 被弃如敝履也好……概是我命里犯煞,合该如此。可兰桡……”提到女儿, 虞渺然罕见的有些失态,他几番蜷起手指,复又松开,最后只轻轻问道:“兰桡不也是她的女儿么, 怎么说不要也不要了……”
他撑着额头喃喃:“她厌烦我,我不怨她,这是应该的……我答应与她成婚时就知道会有这天了, 是我自找的。可她怎么能连女儿也不喜欢呢……”
“虞兄喝醉了。”殷云度想到叶照月豪掷万金的样子, 觉得这实在不像是不在意,于是劝道:“万一尊夫人有不得已的苦衷呢?”
虞渺然听到这话像是又重新燃起了什么希望, 于是抬头看他,语气实在有些卑微:“是有苦衷吗?不是她厌倦了我吗?”
殷云度实在没想到虞渺然酒劲一上头是这么个样子……平日里规规矩矩冷冷淡淡的人,居然这么在意感情吗?
他被这迫切想要一个肯定答案的眼神盯得额头冒汗,虽然他也不知道叶照月本人是怎么想的,但还是硬着头皮道:“尊夫人生在氏族,后来无论是求道还是喜好都不得自由,她对氏族规矩想来是厌恶透了,又怎么会希望自己的女儿也被氏族的规矩拘着?”
殷云度越说越觉得有道理,自己都要被说服了:“想必正是因为太喜欢了,所以才要送走……衣不如新,人不如旧。待日后叶姑娘真正执掌叶氏了,肯定会回头来寻故人的。”
虞渺然眼神有些迷茫:“是这样吗……”
“哥……叔叔。”门外廊下,叶兰桡到了嘴边的哥哥改了口:“这个是什么意思?”
“‘执大象,天下往。’意思是谁掌握了道,天下人便都会涌向他。”岑丹溪把书还给她:“为什么不喊哥哥了?”
叶兰桡指了指殷云度:“那个叔叔说的,喊哥哥辈分不对,要喊叔叔。”
岑丹溪觉得自己平白被殷云度拖累老了,有些不爽:“不用管他,以后继续喊哥哥。”
“小孩子喊我叔叔,你让人家喊你哥哥,那你该喊我什么?”殷云度突然冒头:“也喊我叔叔?”
岑丹溪被惊了一下:“你怎么和鬼一样?不是在喝酒吗?”
“虞兄有些醉了,我便出来了。”殷云度蹲下,揉揉叶兰桡的头:“你爹爹喝醉了,要不要跟叔叔们去玩啊?”
小姑娘有些腼腆的冲他笑笑:“谢谢叔叔,我不去了,我要照顾爹爹。”
殷云度感叹:“这么懂事啊。”
叶兰桡表情认真道:“阿娘交代过,她不在的时候我要照顾好爹爹。”
殷云度察觉到了什么,轻轻勾起唇角笑得和蔼可亲:“你阿娘每次来看你,都会交代你吗?”
叶兰桡点头:“嗯,这是我和阿娘两个人的秘密!”
这话说完她才察觉到不对,赶紧捂住嘴巴,但话已经说出来了。
“好了,现在这是我们四个的秘密了。”殷云度眯起眼笑:“叔叔们都是很好的人,不会泄密告诉你爹爹的。”
说完,殷云度又补充道:“如果你不太相信,那就拜我为师怎么样?当我的徒弟就有更多机会监督我,防止我跟你爹爹告密了。”
叶兰桡想了会儿,懵懵懂懂点头。
“唉,好孩子。”殷云度拍拍她的小脑瓜:“去找你爹爹吧,师尊先走了,等你爹爹清醒了我再跟他商量着把拜师礼的时间定下来。”
走远了,岑丹溪忍不住道:“你怎么连孩子都欺负?”
“这不重要。”殷云度若有所思道:“这俩人也是有意思,一个见孩子都偷偷摸摸不让人知道,另一个爱得要死要活却又一声不吭……”
殷云度说完,突然停下来转头看岑丹溪。
然后殷云度突然凑过来在他颊边亲了下。
岑丹溪:?
“咱们可不能这样。”殷云度正色道:“有什么不高兴了,觉得我哪里做的不对了,马上告诉我。错了就改不合适就磨合,别学他们……不管是不是有什么苦衷,这样不说开两个人都太难受了。”
岑丹溪去摸他的额头:“你也喝醉了?”
“没醉,我说正经呢。”殷云度捉住他的手腕,放在唇边吻了下:“虽然不怎么喝酒,但我酒量很好,喝这点儿酒还不至于就醉了。”
大概是随了殷桓,殷云度虽然不怎么喝,酒量却意外的不错。
两人晃晃悠悠走回了住处,庭中花木正盛,殷云度虽然没醉,却也微醺,此时起了兴致:“对酒逢花不饮,待何时?”
说着,他又从芥子空间里取出一坛酒,在岑丹溪眼前晃了晃:“要不要和我一起喝一点?”
岑丹溪摇头拒绝:“不要,我刚刚在那边尝过了,又辣又呛,不好喝。”
“不一样。”殷云度拉着他在石桌前坐下:“这是果子酒,甜的,不呛。”
说着,他倒了一杯递给岑丹溪:“你试试,不好喝我替你把剩下的喝掉。”
岑丹溪将信将疑接过,抿了一点发现确实不难喝,辣味不重,入口回甘,带着些果子的甜香。
于是他放心喝起来。
“除了宗门账目,我还有许多东西都拿不准……”殷云度自顾自说了半天,撑着下巴出神:“好在大师兄应该快到了,我们可以好好请教他。”
没有回音,殷云度回神去看岑丹溪,却见对方眼神怔怔。
殷云度一愣,瞬间回神去拿桌上的酒坛子,捞过来一看只剩半坛了。
方才见岑丹溪不是很想喝殷云度便没提醒,这酒虽甜,后劲却大,不宜多饮。
“祖宗……”殷云度赶紧起身去看岑丹溪:“那半坛你不能全喝了吧?”
“啊……”岑丹溪长长啊了一声,眼神迷蒙,又有些不悦:“全喝了,怎样?”
殷云度把酒坛子收起来,捂脸:“我不对,没及时注意你。”
岑丹溪像是反应了会儿才听懂殷云度说的什么,见殷云度朝他走过来,他微微歪头思考了会儿,然后冲殷云度张开手,露出个再灿烂不过的笑来。
“要抱。”他这样说。
殷云度一巴掌拍在心口闭眼深吸一口气,将自己跳得要弹出胸腔的心脏按回去。
怎么能这么乖这么可爱?!
殷云度上前稳稳把人抱起来,往房间走:“抱抱抱,我抱一辈子。”
怀里的人原本偏低的体温此时染上了他身上的温度,变得温热合宜。
岑丹溪窝在殷云度怀里,这个角度很好,他一抬脸就能看到眼前人线条流畅的下颌,嘴唇……
“唔。”濡湿的触感触碰上他的喉结,下巴……带着些毫无章法的轻轻啃咬,殷云度没忍住闷哼了声。
然而岑丹溪丝毫没有要收敛的意思,嘴上在咬,手上也在乱摸。殷云度额头青筋暴起,他用虎口卡住岑丹溪下巴,像捉住了一只咬人的猫:“做什么呢?”
岑丹溪神情无辜眨眨眼,然后伸出胳膊环住殷云度脖颈,主动将唇送了上去。
殷云度向来没法拒绝他,在他伸出手时控制着掐他下巴的那只手便松了力道,改成虚虚环抱保护着他。
岑丹溪喝得迷糊,想亲嘴唇却总是亲歪在嘴角,几次不中,气得在殷云度下巴咬了一口。
岑丹溪抱怨:“你怎么动来动去的……”
殷云度抱着人将门撞开又踢上,就近往床上一扔便板着人下巴让他好好看向自己,没忍住笑:“咬我一口还赖上我了?”
岑丹溪哼哼了两声,哪怕脑袋不太清明也发觉了形势不妙,于是他开始赖账:“我好困……”
“晚了,刚刚谁咬我的。”
殷云度捏着他下巴半哄半强制的让他张开唇,把人亲晕乎了便屈起一条腿,挤到岑丹溪腿间,轻轻一抵。
第45章 我也喜欢你
殷云度慢条斯理的捏着他的下巴和他接吻。
带着凉意的手轻轻触碰了上去。
不知出于什么原因, 岑丹溪的唇一直微微张开着,泛着水光,露出一点浅红的舌尖。怀里的人微微有些发颤, 发出几声轻哼。
殷云度怀抱着他,像持一把琴。
“看来我弹得不错。”殷云度低沉的嗓音响在他耳侧:“声音这么好听。”
殷云度的手很漂亮,偏白的肤色,手指修长而骨节分明, 这样灵活的手做什么都是方便的。
转轴拨弦三两声, 未成曲调先有情。
殷云度抚过琴身,低头落下一吻。
冰泉冷涩弦凝绝,凝绝不通……不通没办法了,只能慢慢调音。
岑丹溪下意识的往他怀里扎。
调好了音声音便顺畅了, 于是便是间关莺语花底滑,幽咽泉流冰下难。
殷云度轻轻道:“做得很好。”
语调温柔,像是一种安抚, 在弹、琴、上,他总是能完全掌握主动权。
“呼吸……”殷云度忍得辛苦, 有汗珠从他颊边滑落。等了一会儿终于可以弹了,他轻轻撩开岑丹溪汗湿的额发,在他额头落下一吻,喟叹一声:“好乖。”
岑丹溪手有些失神的蹙眉:“唔……”
殷云度没忍住去抱他, 打断了后面的话。
岑丹溪难耐的将脸转向一侧,又被殷云度捏着下巴转回来接吻。
泠泠琴声零落破碎,可怜得很:“慢……”
殷云度在他唇上轻轻触了下:“求我。”
岑丹溪意识混沌:“求你……”
殷云度笑意更深, 起了逗弄的心思:“说你爱我。”
“我, 爱……呃……”
银瓶乍破水浆迸。
他浑浑噩噩有些反应不过来发生了什么,只咬着下唇有些委屈的看向殷云度。
殷云度抓起他垂落在一边的手腕, 轻轻贴在脸侧,语气像是在哄人一样温柔:“阿圆,这样不算,要说完整。”
岑丹溪被这温柔蛊惑,张张口再次尝试。可每次那人抚弦的动作都会猝然加快或变慢,如此重复几次后,哪怕不清醒他也反应过来殷云度是故意的了。
他终于忍不住了:“讨厌你……”
殷云度笑意从容,有恃无恐:“你爱我。”
岑丹溪哭着,固执道:“我讨厌……讨厌你……”
“你讨厌我也没关系。”殷云度亲昵的蹭着他的鼻尖:“我喜欢你,特别特别喜欢你。”
……
岑丹溪筋疲力竭,去清洗时没撑住睡了过去。但他似乎还有话要说,硬撑着又睁开眼,不安的喊殷云度的名字。
起身喝水的人听到岑丹溪喊他马上坐回床边,然后就被扑了个满怀。
殷云度把人抱紧,侧头吻了吻他的头发。心下柔软,声音也温柔:“在呢。”
分明刚刚才被欺负得泪眼朦胧,现在却又一个劲儿的往罪魁祸首怀里钻。
全心全意的信任依赖……哪怕被欺负过了,也完全不觉得这个人会真的伤害自己。
殷云度揽着他躺下,轻轻拍他的背:“我在这儿,睡吧。”
岑丹溪沉溺在这心安的感觉里几乎都忘了自己还有话要说,他昏昏欲睡,半梦半醒间记起了什么,他觉得应该认真解释,可殷云度的怀里实在太舒服了,让他睁不开眼睛。
他额头抵着殷云度的胸口,撑着最后一点儿精神有些含混的小声解释道:“我不讨厌你,一点也不讨厌……我只是因为你欺负我有点生你的气……我也喜欢你。”
他撑着疲惫睁开眼似乎就是为了解释这一句,说完不待殷云度回答,便撑不住迷迷糊糊睡着了。
“嗯。”殷云度把人抱紧,声音里带着笑意:“我知道,我都知道。”
怎么能这么好呢……
岑丹溪的喜欢很直白,不兜圈子不藏私。不会在意旁人的言行,但会很轻易就被殷云度挑动情绪,开心生气都来得容易。
是很纯粹的性格,有脾气,但又好哄得很。只要殷云度肯解释,再说两句软话好好哄一哄,就又能把人捞进怀里来了。
“幸好喜欢的是我……”殷云度捞起他一缕头发放在唇边嗅了嗅,叹气:“太容易被骗了。”。
谢见隐来的比殷云度想象中要晚些。
虽说谢见隐身子骨弱,但也是北茫宗出来的正儿八经的剑修,锦州到扬州这么点距离,按理说不会耽误这么久才是。
谢见隐到了之后,殷云度才知道他怎么来得这样慢——
他还带了三个孩子。
“师兄。”殷云度有些哭笑不得:“我这里别的不多,就剩孩子多了,你又给我送了三个来……这都哪里捡的?”
三个孩子其中两个年纪差不多大,都是五六岁样子,还有一个年纪太小还不会走路,被谢见隐抱在怀里。
殷云度拍变宗里的小萝卜头们的脑瓜拍习惯了,见了小孩就想拍人脑瓜,这次也没忍住,抬手就在站得离自己更近的那孩子头顶呼噜了一把。
那孩子先是震惊,然后目露凶光把殷云度的手抓了一把,殷云度只看到一道残影略过,那孩子变作一只黑白配色的猫窜了出去。
站得离他稍远一些的那孩子看着沉稳些,对他道了声得罪,变作一只黑猫追了出去。
殷云度看了看自己手背那三道血痕,疼得倒吸一口气:“妖族啊……”
谢见隐笑笑,抱着孩子坐下:“我可看到了,是你先动手的。猫儿脾气本就不好,你平白无故惹他们做什么?”
“我哪知道是猫啊……”殷云度看向他怀里:“这个也是猫吗?”
谢见隐笑意淡了些:“这个不是,这个是我侄儿。谢家素来与妖族交好,每任家主身边都会有妖族送来的副手。”
“这孩子是家主?”殷云度微怔,终于认真看向那孩子:“那……”
像是知道他想问什么,谢见隐缓缓垂眸掩下情绪:“对,是托孤。哥哥走的突然,将孩子交托给了我照顾。”
殷云度留意到谢见隐说的是哥哥,而不是兄长或者家主。
或许在谢见隐离开家族前,与那位兄长关系很好。
殷云度正想着该怎么安慰,就听谢见隐对他道:“阿弥,这孩子可能要拜托你照顾一些时日了。”
“北茫那边形势不算好,师尊那里我不能不回去。”他低头看向怀里咿咿呀呀话都说不清楚的孩子:“北茫那边随时可能成为众矢之的,至少现在我不敢带他回去。扬州安定富庶,是现在九州之内难得的净土了。”
扬州太过繁荣平和,让他几乎都忘了外面是什么形势了。殷云度沉默了会儿,摸了摸这孩子的脸,又挂上了笑:“师兄,这孩子叫什么名字?”
“浮岚。”谢见隐轻轻道:“谢浮岚。”
殷云度试探着把这孩子从谢见隐手里接过,抱起来:“唉,别说还挺沉的。养一个也是养,养一群也是养,区别应该也不大……吧。”
殷云度脸上微笑,心里流泪。
夭寿了,叶氏的未来少主,谢氏的现任家主,仙盟潜逃在外的司务,再加上岑丹溪这个流云阁少阁主……这么多尊大佛全都挤在他这鸟不拉屎的小宗门里,要是让人知道了不得争着抢着来给他一锅端了?
“师兄啊……”殷云度忍不住跟他确认一遍:“你把这孩子带来我这里,除了你我,应该没人知道吧?”
“此事绝无第三人知晓。特殊照顾反而引人怀疑,你只需给他随便捏造个身份,让他有个栖身之处就够了。”谢见隐站起身来:“师尊跟我大概说过了这边的事,账房在哪里?我去看看。”
殷云度听了这话像是见了救星,赶紧喊了人来领谢见隐过去。
“师兄,你看哪个顺眼就挑哪个,宗门之内所有弟子任你挑……”殷云度热泪盈眶:“你在走之前,一定要教出一批会算账的来留给我。”
谢见隐对他点头,微笑:“放心。”
殷云度的心头大患终于有了人来解决,于是他现在愁的就只剩下那群孩子的事了。
“阿圆啊……”殷云度回去抱着人絮絮叨叨倾诉:“这该怎么安排啊,虽然大师兄说有个栖身之处就够了,但这可是师兄的亲侄儿,我总不可能真的随随便便就把人打发了。”
“还有那两只小猫,既然是那孩子未来的副手,肯定是要一起安排的。”
殷云度把脸埋到岑丹溪肩窝,深吸一口气:“那只小黑猫看着还好,不像是好动的性格。但是那只乌云踏雪,见第一面就挠了我一爪子,都挠出血来了,一看就不是个老实听话的性格,若是随便一扔说不定会惹出什么祸来……”
岑丹溪听完,突然道:“兰桡的拜师礼,是不是定在十日后?”
殷云度不知道他为什么提起这个,但还是点头:“对,怎么了?”
“你也说了,养一个也是养,养一群也是养……”岑丹溪缓缓道:“那收徒不也一样吗,收一个也是收,收一群也是收,到时候放在一起教便是了。你说的那几个孩子,没有比徒弟的身份更合适的安排了。”
殷云度听懂了他的言下之意,徒弟的身份确实再合适不过了,长老弟子的身份,既不会太显眼,又不会太随便,给了谢见隐交代,又能放在殷云度自己眼皮子底下看着不至于惹出什么祸来。
殷云度抱着人笑眯眯亲了口:“阿圆好聪明啊。”
岑丹溪耳朵自动过滤掉这些无用的奉承,提意见道:“晚上我要吃水粉汤圆和百果糕。”
殷云度乐意效劳:“好,我去做。”
第46章 师尊我不要娶他
殷云度从没见过这么活泼的猫。
他印象里的猫儿都该是那只玄猫那样的, 安安静静,冷冷淡淡,不喜欢热闹也不爱理人, 端的一副清贵漠然模样。
可那只乌云踏雪……自来了变宗以后,就没消停过。
他鲜少以人形出现,更多时候都是作为一只猫四处上蹿下跳,扑些鸟雀玩也便算了, 毕竟他不会真的吃, 玩够了就放走,但他除了扑鸟雀,还会扑人。
这小猫崽子仗着个头小藏在各种刁钻的角落,然后在人路过时突然扑过来将人吓倒, 得逞后迅速逃走扬长而去。
殷云度突然想到殷桓曾跟他说,黑白颜色的动物没几个正常的。彼时他还不知道殷桓为什么这么说,遇到这小猫崽子以后, 他才算是明白了。
在收到无数次宗内弟子的控诉后,殷云度气势汹汹来到弟子居, 打算把这猫崽子捉来好好教训一顿。
他寻了半天也没找到那家伙,只有那小黑猫在院子里端坐着边看书边照看摇篮里的孩子。
摇篮里的谢浮岚睡得正香,殷云度低头看了看,在他们旁边坐下:“你叫什么来着?”
那孩子抬起头回道:“越楼, 关山难越的越,残照当楼的楼。”
殷云度点头又问:“跟你一块的那个孩子呢,叫什么名字?现在去哪了?”
越楼皱了皱眉, 似乎不是很想提到他。但殷云度问了, 他只能答道:“花酌。我与他不算相熟,不知道他去哪了。”
殷云度喔了声:“有花方酌酒, 无月不登楼……你们是兄弟?”
越楼摇头道:“不是,被送遣谢氏前我从未见过他。我们都无父无母,由族长抚养安排去向。”
他说完这句,又有些不确定的问道:“日后,我是要喊师尊了吗?是真的师徒,还是说只是一个方便行动的表面身份,日后仍为主仆……”
这么多思多虑,怎么小小年纪就一把年纪的样子。
“正儿八经献茶示训,还能有假吗?”殷云度又没忍住手欠,在他头顶也呼噜了一把:“小猫不应该想这么多东西,小猫好好长大就够了。”
“我以为的副手会是帮手之类的,没想到居然是主仆吗……”殷云度垂眸思索,觉得不太好:“得找时间问问师兄。”
弟子居一无所获,殷云度回到住处,却见岑丹溪坐在花树底下,一边喝茶,一边目光淡淡看向某个方向。殷云度顺着他的视线看过去,发现花树上正绑着他找了半天没找到的那只乌云踏雪。
猫崽子实在难抓,也不知道岑丹溪用了什么法子,竟然能让他老实保持人形。
岑丹溪的目光在触及到他的一瞬间便柔软了下来:“回来了。”
“嗯。”殷云度脸上不自觉涌上笑意,习惯性的走近过去将人轻轻拥住,在额间轻轻吻了下。
岑丹溪乖乖从他怀里抬起头,神色温驯得像只无害的兔子:“这是不是你之前说挠过你的那只小猫?今日他突然跳出来扑我,被我抓到了。”
殷云度回头去看,就见那孩子一双猫眼瞪得溜圆,一脸震撼惊恐不可思议的表情看着缩在他怀里温声细语的人。
殷云度:。
岑丹溪不在他面前时是什么样子,他大概也能猜到,也不怪这小猫表情这么丰富。
但岑丹溪也不是会主动管闲事的性格,要不是这小猫崽子主动来招惹人,也落不了这么个下场。
敢在太岁头上动土,也是活该。
殷云度找了个合适的地方坐下看热闹:“把他绑这儿干什么呢?”
岑丹溪微笑:“我把他指甲剪了,这下应该没法抓人了。”
“师尊,师尊救命——”花酌一副想哭不敢哭的样子:“他不光剪我指甲,他还说要把我骟了呜呜呜啊啊啊……”
岑丹溪用口型对殷云度道:“我吓他的,剩下的你看着办吧。”
殷云度失笑。
“我还没喝你的拜师茶呢,现在还不是你师尊,叫多少遍师尊也没用。”殷云度慢悠悠摸过桌上的茶壶给自己倒了一杯:“而且这事是你有错在先,不敬师长,活该。”
还是年纪太小,一吓唬就知道怕了。花酌耳朵不受控制的冒了出来,因为不安朝后折着。
殷云度见差不多了,便走上前把他解开:“知道错了吗?”
花酌眼神不住的往岑丹溪那里看,小声道:“知道了……”
见他看自己,岑丹溪淡淡一眼扫过去:“以后还随便抓人扑人吗?”
“不,不敢了。”花酌憋了半天没憋住,呜呜咽咽哭起来:“我不敢了别骟我呜呜呜呜我以后还要娶老婆呢……”
“噗,咳,咳咳。”殷云度笑了两声,然后迅速将手握成拳放在唇下欲盖弥彰的咳了两声。
殷云度忍着笑:“改过自新做只好猫就不骟你了。”
“行了行了,别哭了,回弟子居去吧小花猫。”殷云度拍拍他的脑瓜:“多跟越楼学学,坐在那里静下心来看会儿书,别老四处乱窜。”
花酌打着哭嗝离开了。
“好了,小孩走了。”殷云度挑挑眉,拍了拍自己大腿:“不用那么正经了,坐这儿,石凳子哪有我腿上舒服。”
只要殷云度没做什么太过分的事把人惹毛,岑丹溪几乎不会拒绝他的要求。
“你之前说打算拜师礼过后把这四个孩子安排在同一个院子里方便课业上交流……”岑丹溪微微蹙眉:“这小猫顽皮,兰桡会不会受欺负?”
“我准备按年龄长幼给他们排师门顺序,这样兰桡就是大师姐,她又聪明,修为不会差,无论序齿还是能力都压得住。”
殷云度捏着他的手,揉了揉:“不出意外拜师礼后我们得离开变宗很长一段时间,我打算明日起就让他们住在同一处院子里。离开前看看他们相处的怎么样,合适就让他们在一块儿也好培养同门情谊,不合适再调开。”
岑丹溪点头:“也不失为一种办法。”
……
被岑丹溪教育了那一顿之后,花酌很是安分了一段时间。
像是生怕被抓去教育第二次,那日岑丹溪和殷云度对他提的每个要求他都战战兢兢去做。
但是时间久了,他又忍不住活泼好动的本性。
于是受苦的就成了越楼。
今日第三十二次,越楼忍无可忍:“你能不能别再跟着我了。”
“不行,不行不行。”花酌连忙摆手拒绝:“师尊说了,要我多跟你学,我得跟着你。”
“那你就安安静静的。”越楼攥拳:“别在背法诀时突然哼曲,更不要在符纸上画乌龟。”
花酌嘟囔:“你好无聊呀,我画在了自己的符纸上,又没画在你的符纸上。”
越楼怒气更重:“你这是亵渎,碍眼。”
“好古板。”花酌撇撇嘴:“无趣。”
越楼抬脚就走:“嫌无聊就不要跟着我。”
“别呀,别呀……”花酌追上去:“师尊他们刚刚罚过我,我不敢出去了,你陪我玩嘛……”
越楼突然停下脚步,转过头来,他像是被惹急了又没处发泄,最后抓起花酌的手,在他手腕狠狠咬了一口。
“呜——啊——”花酌吃痛,推开他:“你怎么咬人?”
“我不光咬你,我还诅咒你。”越楼气急:“不是喜欢找乐子吗?那我就诅咒你以后找个道侣是我这样的,古板,无趣,诅咒你一辈子都过得没意思!”
说完不等他反应,越楼抬脚便走。
殷云度本想来看看自己门下几个徒弟相处的怎么样,结果刚一进门就见越楼气冲冲离开了,而花酌先是呆滞的愣愣站在那里,然后满脸惊恐哇得一声大哭起来。
“唉。”殷云度走过去,在他跟前蹲下:“这是怎么了?”
“师尊……师尊……”花酌哇哇大哭:“他诅咒我娶他呜呜呜啊啊啊我不要啊,我才不要娶那么无聊的人,师尊我不要娶他……”
殷云度觉得好玩,故意满脸严肃的逗他:“他诅咒你了?坏了,师尊不会解诅咒。那这样吧,等日后你们成婚了给师尊说一声,师尊多给你们带两条小鱼干就当随份子了。”
花酌一怔,然后哭得更厉害了。
殷云度笑够了赶紧开始安慰,给他解释了一通诅咒就是吓唬人说着玩的。
花酌抽着鼻子,不是很信任的看着他。
殷云度笑得难受,等这孩子长大了再想起来有他尴尬的。
这件事之后的几天,花酌陷入了一种空前乖巧的状态。见了越楼就避着走,跟老鼠见了猫似的小心谨慎。
这孩子乖得有点诡异了,连岑丹溪都忍不住问殷云度:“你的那个二徒弟没事吧?”
殷云度笑着把事情原委跟岑丹溪解释了一遍,然后道:“大概是被吓到了,已经给他解释过了,但可能还没缓过神来,等他自己想通了就好了。”
果不其然过了没几日,花酌又开始粘在越楼屁股后面,甚至黏的比以前更紧了。
“你看,我说吧。”殷云度笑着对岑丹溪道:“想通了就好了。”
岑丹溪若有所思,把花酌叫过来:“你师尊说你想通了,你给我说说你想通了什么?”
“啊?”花酌羞涩:“师尊要给小鱼干随份子了吗?不行啊,我现在还太小,得等我长大了才能成亲。”
岑丹溪默默看向殷云度。
殷云度深吸一口气,挤出个笑来:“你不是很讨厌越楼吗?”
花酌捏手指:“我回去想了想,觉得好像也不是很亏,毕竟他长得挺好看的。”
岑丹溪道:“童言无忌。”
殷云度闭眼:“对,童言无忌。”
第47章 从这里被他买回去的
虽然中间有些小插曲, 但总体来讲几个孩子还是相处的挺和谐的。
殷云度很欣慰。
谢见隐效率很高,给殷云度带出来了一批可用之人。
“我来变宗这些日子,都没怎么见过你们宗主, 倒是你一直忙里忙外。”
谢见隐从账房出来,接过殷云度递来的帕子净手:“知道你们年轻人想白手起家和朋友一块做出点事业来,但也别什么都全往自己身上揽,反让人议论说越俎代庖, 到时候出力不讨好。”
殷云度想着自己本人都到这儿了, 就把几个分身都挪出去做别的事了,没想到会被谢见隐问到这一茬。
“我都知道,师兄放心好了。”殷云度想着让谢见隐放心,于是解释道:“我与宗主不分畛域, 不会有人觉得越俎代庖。”
谢见隐有些奇怪的看了他一眼:“宗主是那位小岑公子?”
殷云度被噎了一下,摇头:“不是。”
“师兄虽然修的是无情道,对人世情爱了解不深, 但还是想提醒你一句……”
谢见隐神情带着长辈的关切,但语气颇不赞许道:“从前随你怎么与旁人亲密无间都没关系, 但你现在已经禀明师长有了要同求大道的人,你若还不规束言行与旁人不分彼此,你要小岑公子怎么想?要旁人怎么想?”
殷云度算是听明白了,谢见隐理解偏了, 但他现在有口难辩。
“师兄教训的是……”殷云度态度诚恳,咬牙背下一口黑锅:“我以后一定严于律已,三省己身。”
“嗯。”谢见隐对他的态度还算满意, 于是继续谈公事:“你们天府堂的金印我暂时交予了那个叫江郁离的姑娘, 她是个可塑之才,管起这些事来应当不会出什么岔子。你若不满意, 也可在我给你列的名单里另觅人选。”
这个名字殷云度有些印象,是之前从莫悬手里救下的那些姑娘中的一个,谢见隐这几日也跟他提过这姑娘天分不错。
“师兄选的人,我自然放心。”殷云度微微一顿,组织措辞道:“师兄,我还有一事想问。”
谢见隐道:“问便是了。”
殷云度斟酌道:“师兄带来的那两个妖族孩子,是谢氏的仆佣吗?”
“他们是这么跟你说的吗?”谢见隐略有些愕然,蹙眉:“我离开谢氏太早,许多谢氏的规矩都不甚清楚……不过现在哥哥不在了,我说话大概也算有些分量,你让那两个孩子不必在意那些旧俗,这些东西我会以律法废止。”
殷云度舒了一口气,笑起来:“那便好。师兄是明日起身回北茫吗?”
“明日……有些晚了,形势不等人。”谢见隐垂眸:“今日我便回去,我早回去一时,师尊便能轻松一刻。”
说罢,谢见隐像是想到什么,又看向殷云度:“不必因为听了这话便急着回北茫,我们守在北界,本就是为了能让你们这个年纪的少年人能好好做自己的事。不用急着把责任往自己身上揽,现在还轮不到你们来,等日后该你们了你们也跑不掉。”
殷云度笑笑:“好。”
送谢见隐离开,殷云度又收到了传信的灵鸽。
拆开,里面是一封信附赠了两枚请帖。
殷云度大致看完了信,把请帖收起来回了住处。
刚一进院,殷云度就惊觉大事不妙。
他养在窗下新挪来的那簇花,少了一个花苞,他一眼就看出来了。
殷云度走近过去,发现花丛旁放被人心虚的放了两个橘子,大概是赔礼。
而掉下来的那枚花苞就摞在那两个橘子上。
不用想也知道是谁干的了……
殷云度想生气又气不起来。
他找了一圈,很快找到了藤椅上睡觉的人。
生气吧,舍不得。不生气,又实在心疼他的花。
殷云度站在岑丹溪藤椅旁,目光幽怨:“睡得倒香……”
岑丹溪悠悠转醒,看到是他,有些心虚的想要闭眼继续装睡。
“看到你醒了。”殷云度蹲下捏他的脸:“小没良心的,是不是你干的?”
岑丹溪眼神飘忽,不去看他:“不是故意的……”
“以后别盘它们了好不好,盘我。”殷云度痛心疾首,将脸使劲埋进岑丹溪怀里:“它们不耐盘,我耐盘,这份罪我替他们受了,使劲盘我,盘包浆都没问题……”
岑丹溪被他蹭得笑起来,推他:“痒,别这么蹭……”
殷云度捏他的两颊:“以后还盘不盘我的花了?”
岑丹溪眨眨眼:“难说。”
殷云度板着脸跟他大眼瞪小眼对视半天,然后觉得岑丹溪被他捏着脸的样子实在可爱,比花好看,没忍住先笑了起来。
美人折花有什么错呢,有花堪折直须折。
殷云度又高兴了,开开心心凑过来在岑丹溪脸颊亲了下。
“今天真的不是故意的。”岑丹溪推着他的脸将他推开些:“我只是想看看你每天花那多时间照顾的花有什么特别的,没盘它们,只用手碰了一下就掉下来了。”
殷云度毫不见外的也往藤椅上挤。
岑丹溪道:“坐不开两个人——”
然后下一秒,他就被抱起来圈到了怀里。
“好了。”殷云度用胳膊环住他,将那落下的花苞递到他面前:“现在坐得开了,我来给你看看它有什么特别的。”
“这花叫云桑,不止在扬州有,在北界也能开。原该是最好养活不过的花,若是一碰便掉了,那大概是它命里该今日落。”殷云度笑起来:“给你看看它开花是什么样子。”
殷云度手持花苞,用灵力将花催开。
分明是浅蓝色的花苞,彻底展开花瓣后却变成了朦胧的烟紫色,如梦似幻。
岑丹溪用手拨了拨这薄得近乎透明的花瓣,低声道:“好看……”
“很漂亮,对吧。”殷云度缓缓道:“我曾见过一整片的花海,一起开的时候,像一片紫色的烟雾,轻轻的摇。”
岑丹溪侧头看他:“什么时候见的?”
“不太好的时候。”殷云度说着,手里的花迅速枯败,最后只剩一点枯黄的梗落在手里。
他有些惋惜:“灵力催开的花就这一点不好,衰败的太快了。”
岑丹溪仰头看他:“你不太高兴。”
殷云度笑笑:“想到了不太好的事情。”
岑丹溪问:“我能帮忙吗?”
“确实有事要你帮忙。”殷云度摸着他手腕的动作一停,突然正经道:“需要你……每日三省己身。”
岑丹溪刚有些紧张,就听殷云度在他耳边道:“表情这么严肃,三省我还没说省什么呢。”
岑丹溪不明所以:“所以三省要省什么?”
“一省,吃饱了吗?二省,睡好了吗?”殷云度伏在他肩头,轻轻笑开:“三省,今天也还开心吗?”
“好了,不闹了。”他说罢,从身上掏出两张请帖来:“明日在檀楼有拍卖会,叶老板送了邀贴来。我们一起去看看,正好给你物色一下合适的武器,顺便看看有没有什么合适的礼物带回来给这些那几个小萝卜头。”。
檀楼是妖族的产业,汇集九州奇珍异宝,并且不定时会举行拍卖会。不问身份,价高者得。
殷云度出示了邀贴刚和岑丹溪进门,就遇上了坐在一楼喝茶的叶照月。
叶照月很热情的跟他们打招呼:“呦,来了。拍卖开始还有段时间呢,不用急着上楼,过来一块聊会儿天。”
却之不恭,于是他们与叶照月同桌坐下。
殷云度摸过桌上的莲子剥起来:“叶老板今日怎么有空出来了?”
“这次拍卖的东西里有我想要的。”叶照月刚要细说,一旁有人眼尖的瞧见了她,抱着个账本凑了过来。
“叶小姐,找您半天,原来在这儿啊。”那人满脸堆笑,见桌上还有人,于是试探道:“咱们去楼上雅间谈?”
叶照月接过账本翻了两页:“不必了,不是外人,有事快说。”
于是那人开口道:“这是本次拍卖的炉鼎,价目和人数全在账本上了,您看看有问题吗?”
叶照月把账本翻了一遍:“没什么问题,还是全都要,送到老地方。”
“好嘞。”那人笑得灿烂:“叶小姐生意兴隆。”
叶照月摆摆手示意那人可以下去了,见殷云度表情复杂,有些不悦:“这是什么表情?”
殷云度皱眉,委婉道:“不知叶老板买那么多炉鼎回去,是做什么用?”
“你想到哪儿去了。”叶照月端起茶杯抿了口:“能被卖到这里的炉鼎,资质可都是一等一的,你以为叶氏那么多修为不错的姑娘,都是哪儿来的?”
“叶老板大义。”殷云度真心实意道:“功德无量。”
“别,先别夸。”叶照月把茶杯放下:“我再心善也是个做生意的,买一个两个还成,这一批批的全买下来,这么大手笔,可不是我自己的功劳。这钱都是东阙宗那位菩萨出的,我只负责给那些可怜人一个去处罢了。”
殷云度一愣:“东阙宗?是应宗主吗?”
“除了那个活菩萨还能有谁。”叶照月手指点着桌面:“几十年前,我来这边卖东西,遇上这活菩萨来买东西,他好像是第一次见拍卖活人,大惊小怪的跟人起了争执。我心善帮他说了几句话,就认识了。一来二去也有了几分交情。”
“他善心大发,跟檀楼楼主包下了楼里所有的炉鼎交易……”
叶照月抬眸看向他:“你爹不是跟他挺熟的吗?你应该知道吧。”
“他那个大徒弟,就是从这里被他买回去的。”
第48章 比起寻仇,更像灭口
“他看不下去, 把那批炉鼎全买了下来,管头不顾尾的傻子……买下来又没处安置,知道我是叶氏的人, 就把这大麻烦给了我,拜托我照顾那些可怜的姑娘。那批炉鼎里只有一个男子,被他带回了宗门。”
“买人的钱都是记在东阙账上,我只负责将人带走安置。”叶照月自顾自说着:“当初他说会想办法与仙盟交涉, 彻底在修真界废止活人交易……大概人都是会变的吧, 后来他再也没提过了。”
殷云度一时间不知道该说什么,于是岔开话题道:“不知这次拍卖会上有什么宝物,能让叶老板亲自跑一趟。”
“这次的东西里……有延寿丹。”叶照月撑着额头缓缓道:“修为滞涩寿元将尽,多一年寿命便多一分突破机遇。越是阳寿将尽, 延寿丹作用越小。虽说自玄玑七百六十年那位大能忽然隐迹后这世间真正有用的延寿丹便几乎没有了,但听到这个名字还是要忍不住拍下来,万一有用呢……”
叶照月这个年纪应该不用担心寿元问题, 估计是为家中长辈留意的。
殷云度捕捉到了话里的另一条关键信息:“玄玑七百六十年?”
“那时候你多大?十几岁?或者还没出生?不怪你不知道。”叶照月追忆道:“那段时间檀楼突然出现了一位惊才绝艳的炼丹师,经他手炼制的丹药可活死人肉白骨, 莫说是洗精伐髓锻体延寿,便是将死之人,吃了他的丹药也能回魂。”
使将死之人回魂,这已经违逆天道了吧。
哪怕真有这般本事, 不怕因果反噬吗?
“看你的表情,是不信吗?”叶照月挑挑眉:“经那位手炼制的最后一颗延寿丹被殷氏买去了,彼时殷氏的家主还是你爷爷吧, 我没记错的话, 你爷爷当时都要死了,靠着这丹药硬是又延了五年的寿元。”
殷云度对殷氏所知实在不多, 于是转而问到:“这位炼丹师如此本领,为何如今却无人知晓?”
“你要问明面上的原因,那就是拍卖者信息檀楼对外保密,没人知道这位大能身份。他后来不再出面,又没留下姓名,时间一久,自然也就没人记得了。”
殷云度主动拿起桌上的紫砂壶给她倒了一杯:“既然叶老板说这是明面上的原因,那必然还有暗地里的原因吧?”
“据说几大家主因为不满那位大能每次拍卖只出几枚丹药,还时不时便要失踪一段时间,便联合仙盟将人扣住了,于是这位大能便再没能在檀楼出现过。至于人现在是否还活着……那就没人能保证了。”
叶照月说完,又特意解释了一句:“这混账事叶氏可没参与啊,叶氏一向与谢氏交好,我是听谢家人说的。彼时谢氏的少主是反对掺和进这滩浑水里的,但是谢家老爷子怕死,还是入伙了。”
落到仙盟手里这么多年,怕是囫囵不了了。
殷云度有些惋惜:“可惜了。”
“也是遭了报应了。”
叶照月掰着手指头数:“殷氏老家主,谢氏老家主,还有崔氏王氏……凡是参与进这件事的几大世家,彼时的家主都没几年就死了。你没发现吗,七大世家里除了叶氏和谢氏,其他五家都在三十年内死过一任家主。叶氏没人死,谢氏死了两任。”
殷云度隐约看到一条朦胧的线,正在把散碎的线索串起来。
线索就这么送上门,太巧合了些。
“叶老板。”殷云度冲她拱手:“多谢。”
“突然这么客气做什么。”叶照月神色如常,拍拍衣服起身:“拍卖快开始了,我上楼了。你们也别错过了时间,快些上去吧。”
叶照月转身上了楼上雅间,甫一开门就看见了坐在桌前的人。她一怔,向外张望了一圈确定了没人,马上将门关好,这才舒了一口气笑起来:“怎么来得这么早。”
“左右没什么事,不如来找你。”那人也是笑盈盈的:“拜托你的事怎么样了?”
“姐姐放心,都安排妥当了。”。
另一边,殷云度与岑丹溪也上了楼。
走到门口,殷云度没有直接进门,而是突然转向门口的侍者:“这位道友,我有些事想问,不知可方便?”
侍者点头:“客人请问便是。”
殷云度摸着手里的扇子:“如果我有物品想要放到楼里拍卖,是怎么个流程?”
侍者介绍道:“客人需要先将宝物交给我们楼主鉴赏是否有拍卖的价值,楼主点头之后,再商定起拍价,最后记录信息签订契约。”
殷云度略一沉吟,表情犹豫:“每份拍卖的物品都要记录信息吗?能不能只记录拍卖品,不记录我的?”
“客人,这是规定。”侍者道:“我们有专门的密室保存契约信息,客人不用担心拍卖人信息被泄露出去。”
“我知道了。”殷云度做思考状:“我再考虑考虑。”
进了门坐下,岑丹溪看他:“你打算去偷玄玑七百六十年的那份契约?”
殷云度扇子一晃一晃的:“修道人的事怎么叫偷呢,那叫观摩,借用。”
岑丹溪有些想不通:“为什么?”
殷云度放下扇子,改去握他的手:“刚刚叶老板说的话,阿圆觉得重点是什么?”
“丹药,七大世家……报应?”岑丹溪还是不懂:“这和我们有什么关系,为什么要费力气去偷契约?”
“因为有些事太巧了,遭报应的这些人,和当年参与围攻汤谷的人……重合了。”殷云度收起了平日里那副笑脸,垂眸道:“除了变宗这边的事,我也一直在查当年汤谷的事,从没停过。”
变宗更像是一个收容所,他需要两手准备。往好了想如果这次他能阻止前世悲剧重演,那变宗便可以安安稳稳作为一个新生的宗门发展。
殷云度不可避免的回忆起前世北界乱了之后,各处势力不仅不施以援手,反而落井下石截杀无处可去的北茫修士。
如果他没能阻止北界的动乱……那变宗便是北茫的救济点,哪怕北边乱了,大家也能在南边有个容身之地,让北茫不至于散了。
既要想办法发展变宗,又要去查汤谷昔年往事,还要随时注意北界……如果不是他有六个分身可用,还真是分身乏术。
“我所查到的当年随仙盟去过汤谷的人,为首的便是除了叶氏之外的其他六大家族家主。”殷云度缓缓道:“而现在有人告诉我,同样是这批人,他们还一起干过另一件事。怎么会这么巧呢。这些人在几年间全都陆续死了。”
岑丹溪蹙眉:“是寻仇吗?”
殷云度摇头,他几乎是笃定的语气:“比起寻仇,更像是灭口。”
岑丹溪有些混乱:“他们不是同伙吗?”
殷云度轻声道:“他们是同伙,但当年参与这件事的不一定只有一伙人啊。”
“幕后主使与六大世家并不是同一条心,他利用他们将汤谷毁了,随后为了避免自己身份暴露,将当年参与过这件事的人全都杀了灭口。”殷云度笑起来:“这么想的话,是不是合理多了?”
岑丹溪沉吟片刻:“那幕后主使为什么要毁了汤谷,六大世家的人又为什么要帮他?”
殷云度摇头:“我还在查,但可以肯定的是,汤谷的存在一定触动了他们的利益。”
岑丹溪认真道:“我和你一起。”
殷云度拉着他的手贴上自己的额头,轻轻笑:“我一直和你在一起,你都不好奇我是怎么查的这些事吗?”
“你有自己的办法。”岑丹溪还沉浸在刚刚的推理中:“那这样联系起来,这里确实是一条线索……”
岑丹溪突然抬头:“我想到了一个办法。”
殷云度附耳过来:“什么办法?悄悄告诉我。”。
拍卖时岑丹溪挑中了一柄长剑,拍卖结束后去拿货顺势提出自己有东西要拍卖。
这檀楼的楼主叫胡潭,是只狐狸精,眯着眼笑嘻嘻的:“道友准备拿什么东西来卖啊?”
殷云度从芥子空间中取出了两条红色细线:“家中长辈所赠,说是叫什么……玲珑丝?没什么用处,所以拿来卖了。”
胡潭接过来打量了会儿,赞叹两声:“成色极好,极好啊,这得是天阶炼器师所制吧。”
“我这里没什么问题。”胡潭眯着眼将一张纸推到他面前:“起拍价三十万灵石如何?殷公子若是也没有意见,便在这契约上将姓名宗派填一填吧。”
殷云度蹙眉,摇头:“这契约能不签吗?”
“不行呢小公子。”胡潭冲他眨眼:“也不是我不通融,这是我们檀楼百余年的规矩了,不好为了你一个人改了。”
“那我不卖了。”殷云度说着就要把东西拿回来:“若不是身上灵石实在紧缺,怎么会背着长辈偷偷卖掉。若是留下契约凭据,被发现了我怎么交代?”
“别呀公子。”胡潭眼见到手的生意要飞了,赶忙阻止:“我们这里的契约文书都是有专门的密室存放的,保证不会让你家长辈找到。”
“真的?不信。”殷云度道:“除非你带我去看看。”
于是殷云度被蒙了眼睛,跟随胡潭来到了一处石室前,才又被揭开蒙眼布。
“公子看,这里是近十年的文书契约,是不是全都保存完好?”胡潭带他看了一圈:“现在可以放心了吗?”
殷云度似乎满意了,刚要点头,忽而警惕道:“这里只有最近十年?那从前的呢?被你们扔掉了吗?”
第49章 柔弱不能自理
“怎么会。”胡潭心下觉得这少爷真是胡搅蛮缠, 但嘴上还是应付道:“公子若不信,可任意说一年,我保证全都保存得完好无损。”
殷云度作思考状:“今年是玄玑七百八十六年……那就二十年前吧, 玄玑七百六十六年的契约在哪?”
胡潭领他到相邻的另一间密室:“玄玑七百六十年到玄玑七百七十年的契约文书都在这里了。”
殷云度手扶到博古架上,借衣袖遮挡,银白的小蛇自手腕滑下,迅速隐匿入黑暗。
他拖延着时间, 随口问道:“这间的契约文书怎么只有方才那间的一半?”
“公子年纪小, 估计对玄玑七百六十六年那场灾祸没什么概念。”胡潭摇头:“当年那可真是……伏尸百万,流血千里,整个修真界都乱了套了。人都死没了谁还做生意,从那之后的四五年修真界都是死气沉沉一片, 这两年才慢慢好起来了。”
殷云度摸扇子的手一顿,缓缓道:“是仙盟围攻汤谷的那年?”
“正是那年。”胡潭和他聊了起来:“那年凤凰一族被诛灭,魔物不知从何处铺天盖地而来……仙盟说是凤凰一族勾结北界魔域妄图奴役人族, 下了通缉令将凤凰一族等同魔物一齐捕杀。后来凤凰一族被灭族,究竟是不是他们勾结魔域, 也就彻底没人知道了。”
说罢,他幽幽叹了口气:“不管真相如何,受罪的都是我们这些普通修士。当年那些魔物四处作乱也不知吃了多少人修妖修,几大宗门世家联手除魔除了十余年, 才把那些魔物清理干净。”
冰凉的触感在手腕缠了一圈,岑丹溪回来了。
殷云度回神,淡笑道:“原来还有这样的往事……现在我没什么疑虑了, 契约该签什么?”
胡潭一听, 喜笑颜开:“公子将姓名宗派填上便可。”
见殷云度填完,胡潭将卷轴收起来, 眯着眼笑得像只狐狸:“下次拍卖在三个月后,还望届时公子务必赏光。”。
契约签完,殷云度驾车离开。
原本挂在他腕上充当饰品的小蛇缓缓动了,自他手腕游下来,将几幅卷轴从芥子空间里取出放到了桌上。
殷云度将已经预备好了的衣服从芥子空间取出,挂在手臂上:“很少见你穿颜色鲜亮的衣服,我看这身合你尺寸,又是你没穿过的颜色,便买了……要试试吗?”
小蛇嘶嘶两声,示意他放下。
“我不看,放这儿了。”殷云度拿着卷轴转过头,不多时,身后传来窸窸窣窣的穿衣声。
殷云度展开卷轴看,等了一会儿,忽而一只手戳了戳他的腰。
殷云度一手拿着卷轴,一手去握戳他的手指:“怎么了?”
“带钩好难系。”岑丹溪将那螭纹玉带钩推到殷云度手里:“我系不好。”
殷云度笑,回身替他系:“胳膊抬一下。”
岑丹溪抬手搭到殷云度肩上,垂眸看他为自己整理。
殷云度眉眼放松,唇角带着些翘起的弧度,样子很温柔。
岑丹溪心头有些痒,食指拇指下意识的并起来摩挲了下,最后还是没忍住去捧住了殷云度的脸。
“嗯?”殷云度手还搭在他腰间,但还是很配合的抬起脸,将脸贴在他掌心笑盈盈问:“怎么了?”
身高原因从前多是他抬头去看殷云度,原来这个角度是这样吗。
手心的温度高于他的体温,殷云度问他怎么了。
他也不知道怎么了,就是想,所以这么做了而已。
不知道旁的道侣间是怎么相处的,分明年岁相差不大,殷云度却总是很包容,对他几乎没什么脾气,也基本不会惹他生气。
岑丹溪回忆着他是怎么捏自己脸的,也去捏他的脸:“没事不能摸吗?”
“摸摸摸,随便摸。”殷云度嬉皮笑脸直起身来凑到他颊边亲了口:“哎呀了不得,我老婆板着脸的样子真漂亮。”
说完,他又退远几步欣赏道:“平日里穿素色漂亮,现在穿朱红也漂亮。”
岑丹溪没去跟他纠结称呼,只问道:“他们发现卷轴丢了会不会马上追上来?”
“他们没有证据,当时我一直在同胡潭交谈没有功夫去偷卷轴,他们不会怀疑到我们身上。”殷云度拿起一幅卷轴:“我爹这车名唤千日追,行进途中能隐匿行踪。就算他们要追,也追不上。就算追上了,也看不到。”
岑丹溪放下心来,又看向卷轴:“玄玑七百六十年的红色契约一共只有这几卷,我全都拿来了。有我们要找的吗?”
交易品阶不同,卷轴颜色不同。等级共分天地玄黄四品,那延寿丹,只可能是最高级的天阶。
胡潭送来给殷云度签的天阶契约文书颜色是红色,这样找起来便方便多了。
殷云度神色认真了些:“方才我看了几卷,都不是。”
岑丹溪也来到案前:“一起找吧。”
殷云度点头,两人一起翻看卷轴。
不多时,两人将丹药相关的契约文书都堆到了一起。殷云度蹙眉:“没有延寿丹……”
“最坏的结果就是契约已经被人销毁了。”岑丹溪思索道:“或者……我们能潜入进去窃走卷轴,未必不会有旁人也做了同样的事。可能他们和我们得到的线索是相同的,但时间比我们充裕,所以仔细挑拣了,将延寿丹相关的卷轴都拿走了。”
殷云度一下下摇动着手中的扇子:“有道理。叶老板说那人拍卖延寿丹,但没说他只卖延寿丹。找找看其他丹药的拍卖者里,出现得最多的名字是……”
“是这个。”岑丹溪挑出几幅卷轴推到最前面:“这个拍卖者卖出的丹药起拍价从不低于一百万灵石,拍卖品全部都是丹药,只是缺了延寿丹。”
殷云度有些出神,如果没有猜错方向,当年的事,不只是他们,还有其他人也在查。
他查当年的事是为了有朝一日凤凰一族能沉冤得雪……
那这人查当年的事,又是为了什么?
殷云度心头一紧,随即心脏因为兴奋而剧烈跳动起来,一个猜测涌上心头。
凤凰一族,除了他,还有其他幸存者吗?
“何似……”
岑丹溪的声音令他回神,殷云度也跟着看向那卷轴。
仔细去看宗门来处时,殷云度微微愣住。
东阙宗,何似。
殷云度莫名联想到了什么:“阿圆,岑师伯讲鬼疫那个故事时,提到的应宗主身边那个人,叫什么?”
“阿似。”岑丹溪大概也想到了,又重复了一遍道:“叫阿似。”。
车驾行至凉州时,天已经彻底黑下来了。
殷云度从芥子空间取出了两个面具,自己戴一个,另一个递给了岑丹溪。
岑丹溪将面具戴好:“现在这么晚了,我们去哪?”
“去殷氏祖宅。”殷云度又掏出四枚银铃来:“最后一枚延寿丹是卖到了殷氏,去看看有没有什么线索。除此之外还有其他一些事,我要在这里确认一下。”
岑丹溪看向他:“其他事?”
“对。”殷云度点头:“当初在审判司,被虞渺然治罪后损失最重的是殷氏的司务,那些姑娘失踪和他们脱不开关系,只是不知道他们在打什么算盘。不管是什么算盘,都不能置之不理。还有之前阴阳鉴的幻境……”
殷云度略一停顿,才继续道:“我怀疑那面镜子是我姑姑的,但幻境中的内容却与我爹说给我的过往有许多出入。诸多疑点,我想亲自来看看。”
岑丹溪认出了他手里拿的铃铛是之前离开东阙宗前,岑寂从树干上取下来的那四个。
“我们要怎么去?”岑丹溪犹豫道:“和拿卷轴时一样,偷偷潜进去?要趁夜去吗?一晚上会不会来不及查那么多东西。”
“不,我们光明正大的从正门走进去,然后慢慢查。”殷云度将两枚银铃系到他腰间:“出门在外身份都是自己给的——好了,现在你是东阙宗的内门弟子了,在外历练途径此处却被流窜的邪修打劫了身上的灵石,现在要去殷氏借住几日。”
岑丹溪摸了摸腰间的铃铛:“那你呢?也是被打劫了才去借住?”
“嗯……那不行,编故事太千篇一律就不好玩了,得跌宕起伏才好。”殷云度将剩下两枚银铃系到自己腰间,一拨:“我是阿圆的师兄,见你被邪修打劫愤怒不已,于是挺身上前与之搏斗——”
岑丹溪顺着编:“然后你打赢了邪修,把我救了出来,然后一起来到了殷氏借宿?”
殷云度摇头:“不,我打输了,然后把身上所有灵石交了绑票费。为了不流落街头,只能和你一起到殷氏来打秋风了。”
岑丹溪被逗笑:“那你真是好生没用。”
殷云度冲他眨眨眼:“小可柔弱不能自理,日后还要多仰仗仙君照顾了。”
两人又将衣服做旧,一副风尘仆仆的模样来到了殷氏祖宅。
出示银铃自证身份,经过简单的询问后,两人很顺利便被人接引着分配到了一间院落。
“两位道友真是不好意思,兴许是近日各处都不安宁,所以才有别处流窜来的盗匪作乱。”引路那人陪笑道:“我们凉州地界平日里还是很太平的,我们家主也很重视这些隐患,定会尽快遣人将贼人抓住,给两位一个交代。”
殷云度点头:“有劳,我师弟不善言辞,我代他谢过诸位。”
“道友不必客气,有什么需求尽管提,东阙与我们殷氏亲如一家,定不会让两位道友在殷氏的地界受半分委屈。”那人殷勤道:“两位道友可还有什么吩咐?”
“没有了。”殷云度冲他拱手:“辛苦前辈了。”
“不辛苦不辛苦。”那人也冲他们拱手:“如此,我便先行告退了。”
见那人离开,岑丹溪低头看腰间的铃铛:“这么顺利吗?”
殷云度笑笑:“身份好用罢了。”
另一边,引路那人匆匆来到正堂,垂首恭敬行礼:“家主。”
“都什么时候了还不赶快说正事。”殷檐显得有些暴躁:“先前抓人的事办砸了我就知道东阙不会轻易让这事过去……他们来说什么了?”
“家主且先放心,这两人虽是东阙来的,却只佩了两枚银铃,应当只是普通的东阙内门弟子。”管家将头压低:“不是那边派来追究的。”
“是么……”殷檐像是短暂的松了口气,但很快又紧张了起来:“还是不能放松,你多盯着他们。”
“是。”
第50章 两个傻孩子
殷云度拉着岑丹溪上了房顶。
放眼望去, 入目的是同幻境中见到的一般拥挤规整的四方庭院,一处挨一处,逼仄窒息。
殷云度扶岑丹溪一起坐下, 大概是因为身侧有人作陪,不适感被驱散了大半。
“我爹……还有岑师伯,就是在这里长大的吗?”殷云度有些难以想象:“这样的地方,我爹那种性格, 怎么待下去的。”
“就是因为待不下去, 所以才去了北茫吧。”岑丹溪目光在一个一个鸽子笼般的院子间梭巡,最后定格在某处。他碰了碰殷云度,指向那个方向:“那边……”
殷云度也顺着看过去,一个接一个相同的小格子间突兀的出现了被涂黑的一格。
旁的院子都规规矩矩连树木品类高度都控制得一模一样, 唯有那间院子疏于打理,被枯树野草覆盖。
那院子旁,还有一汪水塘, 也一并荒废了。
殷云度低声道:“好像是幻境里教馆的位置。”
岑丹溪目光像捕猎的猫儿般专注:“去看看吗?”
“等一下。”殷云度轻笑:“不太稳妥,有人盯着我们呢。”
岑丹溪显然也知道暗处有人, 只是完全没有将那些人放在眼里:“不是说光明正大的吗?”
“我的夫人,咱们现在在别人家里呢,光明正大也要分时候。”殷云度一只手放在他颈后,顺毛一样一下一下摸:“麻烦咱们能省则省。”
岑丹溪似懂非懂点头:“好, 那现在干什么?”
殷云度摸着岑丹溪的头发,手中的发丝在月光下柔顺黑亮,绸缎般从他指缝间滑走。他有些神思不属道:“看月亮。”
岑丹溪转头看他:“只是看月亮吗?”
殷云度光是看着他, 神色就忍不住柔软下来:“当然还可以干点别的。”
亲吻落在脖颈, 下颌,有些痒, 岑丹溪往一边躲了躲。
岑丹溪感觉到自己的嘴唇被拇指指腹轻轻捻过,殷云度声音带着些笑意:“躲什么?”
金属质的面具遮挡了上半张脸,他看不清殷云度的表情,这让他有些不安:“面具摘掉吧。”
殷云度故作纠结:“可是在外面有人看着,摘了不太方便。”
岑丹溪道:“外面不方便,那就回房间去。”
“好。”殷云度嘴角上扬,一下将人抱起来:“我可听话了,阿圆说什么就是什么。”
殷云度自房顶跃下,抱着人回了房间。
门关上,殷云度掀掉面具吻上来。动作有些急躁,岑丹溪没忍住闷哼了声。
“痛了啊……”殷云度嗓音有些哑,停下去查看:“抱歉没收住力道,还好么?”
“没事,没流血。”岑丹溪舔了舔嘴唇,没什么事,就是被磕了下而已。他目光留意着窗边那一块阴影道:“继续。”
殷云度当然不会拒绝,继续方才的动作,岑丹溪不得不仰起脖颈承受。
房间里水声喘息声愈重,岑丹溪留意到窗前那小片阴影离开,放出灵识去查探,确定外面的人离开了,他这才推了推殷云度,拉开些距离:“好了,外面的人走了,我们去……唔……”
殷云度额角有汗珠滚落,他一面扶着岑丹溪后仰的身体,一面问道:“什么?”
岑丹溪眼角被逼出些泪来,他撑着殷云度的肩膀断断续续问道:“不是演给,那些人看的吗?”
殷云度也有些不解,他摸上岑丹溪的眼尾:“不是兴致来了水到渠成的吗?”
几乎可以确定了,两个人都会错了意。
但已经不是箭在弦上不得不发了,现在这个情况是箭都离弦了,总不能再给他塞回去了。
“你别愣着啊。”岑丹溪眼睛蓄着泪,拍他:“不上也不下算怎么回事……难受……”
殷云度摸过他拍自己的手亲了下,又拉着他的胳膊环住自己的脖颈:“抱紧。”
……
丑时末,两人到了教馆外。
教馆外杂草丛生,未经修剪的树枝从宅院内探出来,粗壮的枝干压在墙头,压得墙面多了几条裂纹。
“已经完全荒废了。”岑丹溪趴在殷云度背上恹恹打着哈欠:“我们进去看看。”
殷云度应道:“好。”
这间教馆像是被人刻意封了起来,还未走近殷云度就感应到了罩在外面的结界。
也不知是这结界主人水平有限还是他们只是想做做样子并没有真打算防人,这结界设的并不算多高明,殷云度用了个隐匿法器便轻松混了进去。
进门正对的是讲堂,都是些废弃的桌椅笔砚,没什么好看的。
两侧是书房和一间卧房。
殷云度先进了书房,岑丹溪从他背上下来,去看书房里的东西。
书房里的东西保存的还算完好,大概是这院落被封起来后便没人进来过了。
书案上积了灰,殷云度掐了个诀将灰尘清理干净,把桌上的书本拿起来翻看。
没有什么特殊的,看起来只是普通的讲义。殷云度又去翻第一页,上面端端正正写着“殷祝”两个字。
殷云度正思索着这教馆被封的原因,岑丹溪忽然道:“过来这里。”
殷云度回神,朝岑丹溪走去,就见他面前是与墙一般宽的书架。岑丹溪抽出了书架最下面一排的几本册子,递了过来:“你看看。”
殷云度随手翻开一页,却发现这字迹实在眼熟得过分,于是他又去看第一页,就见“殷桓”两个大字龙飞凤舞的印在上面。
殷云度又去翻这一排里的其他册子,果然看到了岑寂的名字。
这一列是最下面的一排,殷云度又往上找了几排,果然找到了殷楹的名字。
殷楹比殷桓小七岁,而这两份册子间相隔七排……每排是一年的学生?
他继续往上翻,在殷楹之上的五排,看到了写着叶照月名字的册子。
都是熟人啊……原来是昔日同窗吗。
书架上的册子一共放到第四十八排,再往上便空了。
册子里没有什么有用的内容,都是些课业相关的基础法诀。
殷云度看书架的功夫岑丹溪已经把这间书房检查了一圈了,他走过来冲殷云度摇头:“没有别的发现,去旁边的卧房看看吧。”
另一间房间内的摆设便更单调了,除了桌椅床铺再无其他。
似乎一无所获。
岑丹溪在房间内走来走去,在经过某处时稍微停顿了下。他慢慢走过去,又折回来重新走了一遍。
殷云度注意到他的异常:“怎么了?”
“这里,不一样。”岑丹溪踩了踩脚下的位置:“经过这边时的声音和其他地方不一样,底下好像是空的。”
“我看看。”
殷云度蹲下,从芥子空间里没找到合适的工具,干脆取了个簪子出来在砖缝间撬。
这一撬果然松动,抠开砖缝,底下严丝合缝塞了个木盒,殷云度又把木盒取了出来,打开,里面是一本书册。
翻开来看,这是一本手记。
前几页的内容都很怪异,几乎全都是“无异常”三个字,也不知他在观察什么。
殷云度继续往后翻,终于看见了字相对比较多的一页。
“他交了朋友,岑氏弃子。无异常。”
殷云度几乎可以确定了,这个人的观察对象,是他爹殷桓。他的目的十分明确,来殷氏的教馆教学就是为了观察殷桓。而这本手记第一次记录的时间,殷桓只有五岁。
令人毛骨悚然。
殷云度忍着不适继续往后看,在清一色的无异常后终于又看到了其他文字。
“承恩需报,不可亏欠因果。日后多加关照。”
承恩?他承了谁的恩?要多加关照谁?
只隔了几页,便又见他写道:
“殷夫人已故,嘱托照拂其女。不知人族为何会轻信并不相熟之人。”
殷云度又翻过数页,这人字迹逐渐潦草,写的内容也逐渐多了起来:
“他的长兄私下叮嘱账房克扣了他的月例,过后他纠结同伴用炮竹炸了溷轩,当时他的长兄正在如厕。”
“以牙还牙,大概算是无异常吧。”
“早课迟到,遍寻无果。最后发现是晚间试图偷溜出门却被卡狗洞一整晚,找到时睡得正香。”
“给头发稀少的家族长老取绰号火云邪神。”
“给爱高声讲话的长兄取绰号尖叫鸡。”
“……”
殷云度闭了闭眼,内容怎么变得奇怪起来了。
“人缘很好,和每个同窗都相处融洽。无异常。”
“突然和同窗一起来送了花,说是教师节礼物。但教师节是什么?大概是他那个世界的东西吧。无异常。”
“又做了奇怪的东西出来,说是叫守鸡?或者是守机?后来又念叨着入乡随俗改成了叫传讯玉牌。无异常。”
又是一些乱七八糟的日常,殷云度终于看到了一条有用的信息。
“这孩子有些过分的善良了,似乎是从很安定的世界来到这里的,有些不知人间疾苦的天真。如果不是意外到了这里,他大概能在自己的世界过得很好。天道的担心是多余的,不需要我的监管他也不会做出破坏规则的事。无异常。”
又翻过数页:
“其幼妹入学,关系融洽,切记照拂。我收回从前说过的那句话,从前殷夫人托孤并不是人族轻信不相熟之人,而是一个母亲实在走投无路了。人族的情感比我所了解到的要更复杂。无异常。”
殷云度大致看懂,是殷夫人有恩于他,却早早过世,所以这人只能将这份因果报答到殷夫人的独女,殷楹身上。
又是几页,殷云度翻页的手停住。
“他和岑家那个孩子计划一起逃走,两个傻孩子,只计划了怎么出殷氏,完全没考虑到内城还有守卫。无异常。”
“不可干预俗世……又欠下了些因果,不知道会怎么报应到身上。好在他们离开了,希望他们能自由。无异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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