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们是说说笑笑的, 好像远处的战火纷飞对他们没有任何干扰。
其实不然，那些战舰是没办法抽身离开战场，但他们的炮弹可以啊, 咻咻咻地就是三枚连射，对准小基地而来。
覆盖在小基地上的等离子屏障闪动, 勉强挡住了炮击, 炮弹碎片穿过屏障犹如天女散花一般扎在的小星球上, 月球表面坑坑洼洼的脸立刻就点缀上了许多麻子。
不仅仅是如此，更要命是阻挡弹药后产生的冲击波，以落点为中心，往外飞快散开。
沉明河和霍华德眼明手快，矮下身子用弹药箱做掩体没有受到多大的波及，其余几个雌虫就没有这么敏锐的身手, 在冲击波的作用下飞了出去。
好在他们战场上捡垃圾遭受余波习惯了，身体锤炼得足够皮实，从地上爬起来摇摇头又是一条好汉, 就是雀斑惨了点，摔飞出去时撞到了弹药箱，脚踝立刻就肿胀了起来。
他骂骂咧咧地坐回了操控位, 看了眼上面的数字后告知，“刚才的打击过后, 我们只剩下26门炮可以用了。”
“还有26门。”
沉明河挑眉, “不错不错，实力尚在, 依旧可以战斗。”
霍华德看向雄虫, 雀斑说是“只”，大家已经开始丧失继续坚持的勇气, 就像被抛弃的前塞，在慢慢岁月中军雌越来越少，有的离开、有的老去、有的还未长大就彻底没了声息……他们是被抛弃的虫，在阴暗的角落里疲惫地挣扎。
只剩下他们几个了。
只剩下这个小小的星球、小小的基地了。
只剩下一个勉力支撑的屏障了。
只剩下一些能用的炮口、少许的弹药了。
只剩下……
他们的虫生仿佛就只剩下那么点日子了。
直到雄虫带着他的雌虫到来，那巨大的黑色机甲有着宇宙深渊走出来的杀神之称，兰斯·提利尔上将在联邦以铁血冷酷、森冷无情著称，曾经远远的一瞥就在霍华德心里面烙下了深深的印记——那面容太冷，那眼神太冰。
可这回，与雄虫联袂而来的银发雌虫温柔顺从，虽然眼睛看不见了，但雄虫每每说话时他都会把脸转向雄虫，蒙着灰翳的眼睛似能够看到一样专注深情。
雄虫是有什么魔力把联邦的大魔头化成绕指柔？
霍华德暗中观察着，他想着网络上那些传闻。
明河·明尼斯特，明尼斯特家族的嫡系雄虫，网络上说他好色贪婪、虐待成性，是个娇奢到不行的雄虫。
当然，也有反驳的，说他腼腆恬静、温柔随和。
能够把星网搅得天翻地覆，能够把帝国警察像遛狗一样溜来溜去的，霍华德觉得真实的雄虫阁下两者都不是。
此时此刻，霍华德看着仅靠一个“还”字就能够提振气氛的雄虫，他缓缓笑了起来。
他不是开玩笑的。
他们这些没有归宿的虫建立自己的家园，雄虫是有推波助澜，但根源还是他们自己。
建立公国，不是开玩笑的。
给雄虫超然地位，他也不是开玩笑的。
霍华德收回了看着雄虫的视线，他瞄准了联邦的机械虫群发射了一发弹药，嘴角勾起一抹笑容。
旁边的沉明河可不知道霍华德心里面的弯弯绕绕，就算是知道了他也不会在意。
他的右手腕振动，手指捏了捏，空气投屏出现，同时出现的还有伊力西斯那张脸，“哟，你那边好热闹。”
“那当然，战火纷飞，弹药齐鸣，非常热闹，”
“我就是来关心下亲爱的雄虫阁下是不是还活着，我虽然刚刚给你发了新的坐标，遛了那些帝国警察去别的地方，但我看你这边的热闹程度，已经掩盖不住行踪了。”
视频画面中，伊力西斯给沉明河看网络上“爆”的热搜，是途经交战区的星际旅行虫发布的视频，视频配文说：远远看到了明河·明尼斯特，真是厉害的雄虫啊。
谁说虫生没有观众的。
明明到处都是观众。
竟然连这种地方都有雌虫冒死路过，还用高倍镜好奇地横扫战场，然后发现了意外之喜——那个帝国警察遍寻不到的雄虫竟然在这！
伊力西斯打开了评论。
沉明河呃了一声，“大家不要命了啊，竟然组团要来交战区围观。”
“官方已经发了警告了，但我看自告奋勇出来的不在少数，你们做好心理准备。”
沉明河点头，“谢了。”
“客气啥，你给的那些资料和样品，对我们研究蘑菇和堕落种帮助很大，我老师说了，你要是被帝国警察抓了，他会联合科学院为你担保。”
“我已经不是帝国的公民了。”
旁边，霍华德小声说：“阁下，三分钟前公国成立通过了。”
沉明河心说真草率，但不得不感慨这正是他需要的。
空出一只手操作了下终端，提交了申请，他对伊力西斯说：“我现在是奥渊公国的公民。”
霍华德再一次小声说，“通过了，恭喜阁下成为我公国第一位正式公民和第一位雄虫阁下，阁下将享有本国超国民的待遇。”
沉明河顿了顿，“谢谢。”
伊力西斯，“……有种草台班子的感觉。”
“世界本来就是个巨大的草台班子。”
“你说得对，我也没想到帝国警察这么好遛，我和奈奈他们协作发布烟雾弹消息，就能够引起他们上钩去抓你，唉，帝国治安交给他们保护真的好吗？”
“女士，你可以考虑加入我们公国的。”霍华德安利奥渊。
伊力西斯，“谢了，我对科学院安排的一切很满意。”
雀斑的视野内出现了冒着火的巡洋舰残部，他大叫，“联邦的巡航舰砸过来了。”
与之同时，霍华德发出了我艹的声音，“为什么有这么虫申请加入奥渊？”
第62章 062
有时候沉明河是真不搞不懂这些雌虫在想什么, 脱国籍怎么和玩一样，说申请就申请，手续还这么简单, 全靠星网完成。
大概是星际太大，让虫族天性中便带上了自由浪漫的因子。
反正国家没有不允许, 那就在变更国籍中反复跳跃得了。
后来沉明河才知道, 一些小的国家, 虫族不多，会有限制，像昂塞斯帝国和九州联邦这种世界两级的大国家，完全不在乎了——国家地域太广阔，虫口众多，就没必要在户籍制度上设卡。
大概就是这么个意思, 所以奥渊公国正式成立后，就有那么多虫申请加入了。
妥妥的名虫效应。
有太多虫族关注那个把昂塞斯帝国的警察遛得团团转的雄虫，他的动态一经发布, 就有无数虫第一时间看到。
新成立的不到一个小时的奥渊公国就跃入大众眼帘。
这是个什么国家？不知道。
这个国家在哪里？星域图上有标注了，但那是哪里啊，不知道。
霍华德·奥古斯是何方神圣？不知道。
这个比秃子脑袋上突然冒出来毛还要突然的国家, 充满了违和。但因为雄虫明河·明尼斯特的加入，那违和竟然扭曲成了迷雾, 给奥渊公国、给霍华德·奥古斯都带上了神秘色彩。
哪里都不缺少蹭热度的, 从建立到现在不过一个小时，竟然就有虫族似是而非的编了好几个版本传说。
比天桥底下卖大力丸的还要会编故事。
沉明河看了沉默, 霍华德看了瞠目, 其他雌虫有点不好意思。
伊力西斯大手一挥，豪爽地说：“不用太感谢姐, 姐就是雇了点职业写手写了一点故事而已，知道昂塞斯帝国皇室的屠龙传说吧，知道九州联邦的凤凰涅槃吧，要合理地利用神话故事。”
“姐。”霍华德喊得深情款款。
伊力西斯看着霍华德那张粗糙的脸，这声姐他怎么就那么自然的喊出来的？！！
霍华德真心实意地说：“姐，你要是那边混不下去了，随时欢迎来到奥渊，我让你当宣传部长！”
伊力西斯哈哈哈笑了起来，“不了不了，虽然明河在你们那边，但我在这里暂时觉得很开心，没有改换门庭的打算，等以后实在是混不下去了，我来找你的时候，可要记得今天的诺言。”
霍华德锤了下胸口，“我以奥渊的前途起势，绝对信守承诺。”
现在伊力西斯觉得是戏言，多年之后竟然真的成了真，当然此乃后话，视线还要放在眼前。
关断了通讯，沉明河看着穿破了等离子屏障重重地砸在星球表面的巡航舰一部分，刚才的震动仿佛能够带偏小星球的公转轨迹，亦或者有种小星球像个鸡蛋那样磕一下就碎掉的错觉。
沉明河看向交战区，兰斯没办法脱身，但他将巡航舰着火的部分送了出来，里面肯定有什么值得关注的地方。
“阁下，我和雀斑他们去探查下。”
霍华德没有得到回应，他看过去发现雄虫阁下看着交战区的目光幽邃深沉，里面有种浓浓的情绪。
他远隔数里在看他，他在爱他。
霍华德的脑袋里突然蹦出了这个想法，忽然他觉得有些怅然又有些羡慕。
“好，注意安全。”
沉明河顺势叮嘱着。
霍华德咧嘴笑，“好的，阁下。”
有雄虫关心也不错。
他们即将踏出掩体时突然听到一声嗡鸣，紧随其后是一层肉眼可见的银白色光波自大家脑袋上方越过很快就包围了整个小星球，那是巡航舰脱离部位上开启的等离子屏障。
高级货，能够轻易阻拦中等及以下攻击。
远远看到，从脱离部位里面跌跌撞撞走出几个带着氧气面罩的雌虫，他们不是自己出来的，与之一同出来的是一台孵化仓。
雀斑大叫，“孵化仓！”
他们多少年没有见过那东西了。
“里面都是蛋。”霍华德惊讶地大吼，“快去帮忙。”
大家不敢耽误，穿上机械外骨骼出去帮忙，沉明河也跟着一起去了，但没有合适他穿的机械外骨骼，等他赶到时所有孵化仓都被带了出来，分批次拖回了基地，联邦的那几个雌虫因为负重太多出现了内脏出血的情况，最严重的一个甲虫族雌虫到达小基地后直接呕出一大口鲜血，里面有暗沉的血块，仿佛内脏碎片。
沉明河给他喂了药，就交由雀斑他们处理。
“脱离部位里面有弹药，我们去搬出来。”
霍华德招呼着大家再度行动。
小基地里面的弹药已经告罄，他们停火一段时间了，现在正好得到了补充。
沉明河留在小基地弄那些孵化仓，备用电源怕不稳定，吐血的雌虫艰难地指点他怎么给这些孵化仓充上电。
充电的过程中，沉明河看着里面莹白的椭圆形蛋。
从见到孵化仓开始他就陷入了诡异的沉默，看到蛋之后这些沉默直接化成了实质，他虽然知道虫族是卵胎生，蛋脱离母体后要孵化一个月到一个半月，但理论知道归知道，实际依旧有点难以接受啊。
就……
他心里面想，蛋里面不会出来毛毛虫吧。
刚这么想呢，一颗蛋忽然出现了裂缝。
沉明河惊慌，“蛋裂开了。”
躺在地上的甲虫族雌虫咧嘴笑着说，“有宝宝急着要出来了。”
他瞟了一眼雄虫，大惊小怪什么呀。
沉明河吞了吞口水，他看到蛋壳缝隙被一个肉肉的小拳头一拳头捶开了。
很好，是个肉肉的小宝宝。
第63章 063
“怎么办？”
沉明河指着里面快要从蛋壳里挣扎出来的宝宝。
“等他自己出来, 出来后你抱着给他洗个澡……算了，这里条件不允许，给他擦一擦就可以了, 喂点奶，没有奶, 米糊、饼干糊都可以。”
沉明河干什么都可以, 就是没带过孩子啊, 他手忙脚乱地把孵化仓里的孩子抱了出了出来，顶着一片蛋壳的小婴儿很小只，丝毫没有一开始一拳头打破蛋壳的“凶猛”。
“我、我不会抱。”
沉明河感觉手上柔软的小生物比炸弹还要可怕，憋着嘴巴仿佛随时要哭出来了。
有个雌虫挣扎地从地上爬起来去接过孩子，搂在怀里的姿势就像是给孩子提供了一艘温暖的小船，“是个雌虫宝宝。”
语气中略有遗憾, 如果是个雄虫就好了。
他们护送的这些蛋，出雄虫的可能性只有10%。这些是军雌的孩子，他们的雌父或已经就义或还在厮杀。孩子是生命的延续, 无论如何他们都要把这些孩子安全地送到后方去。
“谢谢。”
雌虫说。
沉明河摇头，“没必要和我说谢谢，我没做什么。”
“将军在战场上护送我们, 你在小基地接应我们，你们配合得那么好, 甚至不惜撤掉等离子屏障, 谢谢是我们应该说的。”
沉明河轻笑，原来他们注意到了。
有等离子屏障在, 巡航舰的脱离部位没办法靠近, 会受到星球引力的影响偏离轨道，周围有许多坍塌的宇宙漩涡, 磁场混乱，没有主动驱动引擎的脱离部位会被这些漩涡吸进去的。
沉明河关键时刻把等离子屏障撤掉了，无异议彻底把小基地暴露在真空环境中，一个流弹就能够把这个底子薄弱的地方送上天。
“都是为了孩子。”
沉明河向外走，加入了霍华德他们热火朝天的搬运和填充弹药中，有了这批不补给，又增加了许多助力。
联邦这里气势向上提振了不少，可无休无止地战斗终究不是事儿。
初六内的兰斯向巡航舰布置了一系列任务。
豪斯不赞成，“将军，那样太危险了，你必须和小基地那边配合默契才能破局，而我们的通讯已经被切断了。”
帝国那边释放了小型信号屏蔽器，这片区域已经没办法和外界联系。
“他知道如何配合我。”
“把希望寄托在一个雄虫身上吗？”
兰斯的声音从通讯器内传来，掷地有声，“他不是一般的雄虫。”
豪斯颓然地抹了把脸，“将军，不，堂叔，你变了，失踪的这段时间你究竟经历了什么，竟然会信任一个雄虫至此。”
如果按照以前，这个问题豪斯永远都都得不到答案，但现在的兰斯变了，他愿意去诉说。
“没有他，你今天就见不到我，他值得所有最好的，包括我全部的信任。”
现在的情况不利联邦这一方，势单力薄，没有增援，巡航舰脱离了左1引擎之后速度失衡，全力推进离开同样做不到，而且舰内还有孵化仓。巡航舰始终消耗着能量开启着局部的等离子屏障保护，可这样做也暴露了弱点。
再拖下去，局势会更加不利。
为了破局，只有快刀斩乱麻了，那就是擒贼先擒王。
悬停在空中的初六忽然加速，直冲帝国的主力战舰而去，期间所有的骚扰全都无视，他有地面策应。看到这一幕，沉明河果断开始点射那些骚扰兰斯战舰、机甲和机械虫，有他的掩护，初六的速度不减。
一个空中战场，一个地面基地，他们没有交流，却配合得天衣无缝，线路丝毫不差，看得豪斯捏紧了拳头，下意识喝了一声好。
与联邦这边的期待不同，帝国这里威纳德要疯，“快拦住啊！！！”
副官焦头烂额地说，“将军，那是全星际最好的机甲。”
“但也只是一台机甲，我们的武器多，快发射核弹。”
“将军，一我们没有搭载核弹，二就算是有，这么近的距离发射，大家都要死。”
威纳德神经质地揪着头发，他已经和秘书官通过话了，怎么后续操作还没有来？他冷笑了下，这回他要是有事，那其他雌虫也不用活着，大家一起死，他会在死前把秘书官做的事情公布在星网上的。
“而且，提利尔上将和地面的那位雄虫阁下配合得太好了。”副官喃喃自语。
这才是战斗精准操作的典范，很久没有见到这样精彩的配合了，帝国喜欢武力覆盖，先用弹药洗地一遍之后再上后续部队，简单粗暴，让军雌们依赖上了武器反而忽视了自身的锤炼，现在遇上对手之后节节败退。
副官叹了口气，初六近在咫尺了，他们已经没有了还手之力。
但初六停了下来。
副官听到威纳德的欢呼，“哈哈哈哈，我们的援军来了。”
兰斯这里，他的通讯器里传来了豪斯撕心裂肺的声音，“堂叔，快撤，我们的援兵也来了，帝国那边不敢轻举妄动的。”
兰斯僵硬在原地，浑身血液倒流，冷得骨头缝隙里疼。
“我不能走。”
豪斯强硬地说：“你必须走，你被俘虏将没有回旋之地，国内那些老家伙会逮着提利尔家族死咬。堂叔，你理智一点，只有你离开了才能够更好地营救雄虫阁下，他会明白的。”
小基地那儿有灯光闪烁，初六冷静地转述。
兰斯闭上了眼睛，疲惫感席卷全身，他说：“初六，离开。”
初六，“好的，将军。”
第64章 064
黑色的机甲动作迅猛, 瞬息间就脱离了帝国的控制范围，那巨大的威压消失之后，躲在椅背后面的威纳德才胆怯地伸出了头向外张望, “走了吗？”
“走了。”
站在椅子旁边的副官说完后才发现自己声音沙哑，刚才那一刻, 真觉死神的镰刀就悬在脑袋上了。
“那就好那就好。”
威纳德的恐惧掺杂着太多的东西, 他慢慢挪动了出来, 手腕上的终端发出震动，空气投屏强制性弹开，露出了一张略显阴柔的脸。
脸的主人黑发黑眸狭长目，皮肤显得苍白而无血色，他坐在书房里，身后的书架摆放了许多法律相关的书籍。
身为太子、帝国三皇子的秘书官, 乌利尔·朗姆于律法上不断深耕精研，他嘴角擒着一抹温和的笑意，“援兵到了吧, 威纳德？”
威纳德浑身抖了抖，抿在身后的鞘翅差点因为恐惧张开。
“到了，大人。”
“我亲爱的弟弟抓到了吗？”
威纳德觉得喉咙里发干发痒, 不知道这个问题如何回答。
“不好回答吗，威纳德？”
威纳德扯动脸上的皮肉硬生生挤出了一个笑容说, “好回答的大人, 没有抓到提利尔将军，他驾驶着机甲初六, 很快就脱离了援军的射程范围, 而且联邦的援兵也来了，现在双方正在对峙。”
“虽然边境时有摩擦, 但现在不是发生大战的好时机。”乌利尔捏了捏鼻梁，苍白温柔的脸上尽是疲惫，“我那个弟弟，唉，真是个麻烦，不应该有那个愚蠢的想法的。”
威纳德的脸部肌肉不自然地抖动，这话可不是他可以附和的，当然他最好听都不要听。
“罢了，事情已经这样，那就算了。”
乌利尔笑着看向威纳德，那笑意直达眼底，“威纳德，你做的不错。”
“谢、谢谢大人。”威纳德陪着笑脸，把腰垂到对折地恭送秘书官大人挂掉通讯。
帝国的首都星多水，七大洋拱卫着四大陆地，水中有巨大伞状带着长长拖尾的发光水母，于夜晚俯瞰海洋，能够看到水中似盛放着花。首都星的王城是四大陆地中最小的一块，高大的白色建筑蒙着舒缓的灯光，美丽、孤傲，临海一栋建筑的顶楼，乌利尔挂掉了通讯，他脸色如旧，眼神中的笑意却荡然无存，阴鸷骇人。
紧握的拳头用力地抵着膝盖，指甲几乎陷入了掌心的嫩肉里。
“是想着当初就应该用这只手掐着兰斯·提利尔的脖子吗，直接掐死他，干脆利落又痛快。”
慵懒的声音出现在身边，金色长发的蝶族磁性穿着宽松的睡袍，睡意惺忪的脸上带着不加掩饰的嘲讽。
他伸出修长的手指挑起了乌利尔的下巴，强迫他抬起头看着自己，另一只手在乌利尔的面庞上缓缓滑过，苍白的皮肤上留下了淡淡的红痕。
乌利尔敛去乱七八糟的情绪，他温柔乖巧地看着雌虫，眼眸深处藏着的恐惧、害怕和厌恶，情绪太复杂了，让他看起来更加无害。
金发的雌虫轻笑了一声，那只手继续向下，滑过乌利尔的脖子、小巧精致的喉结，最后没入了宽松的领口，在某一处掐了一下，如愿听到乌利尔低声的抽气声，他睡意朦胧的脸上笑意更加恣肆。
“是不是在脑子里复盘，明明计划周翔，把兰斯扔到了流放星，让最卑劣的雄虫欺凌，他怎么就有机会逃出来？明明初六交给了明尼斯特家族拆解，它的核心芯片就在我的书房里着，怎么兰斯现在驾驶着机甲突破了重围？”
乌利尔吃痛地弓起了身子，苍白的脸上浮现出不正常的红晕。
他讨好地喊着，“殿下。”
金发雌虫推倒了椅子，看着随着椅子一起倒在厚厚的地毯上的乌利尔，他居高临下，视线一寸寸掠过乌利尔的身体。
在他的视线中，乌利尔脸上的红晕更加明显，睡意下的双翅微微颤抖。
“自己撩开衣服。”
无论多少次，乌利尔始终没办法坦然面对这种畸形的关系。
“还是不习惯主动吗？”
金发雌虫笑着俯下身，他挑开乌利尔的衣服，就着奇怪的姿势贴近……他贴着乌利尔的耳边，轻声地说：“初六的核心我让虫送去了兰斯的流放星，我把他安排给了明尼斯特家族那个名声烂透的雄虫。你知道吗，那个可怜的雄虫其实胆小又倔强，宁愿一把火烧了明尼斯特的老宅，也不愿意把明尼斯特家族拱手让出来。”
他啧啧有声，喉咙里发出舒服的喟叹。
“没了奥古斯·明尼斯特，明尼斯特家族就是一盘散沙，不过是我的囊中之物，我就想看看这两个可怜虫会有什么下场。真是出乎意料，他们闹出来的动静这么大。”
乌利尔睁着空洞的眼睛看着天花板，只要抽离了思想，他的身体就仿佛不属于他。
··
小基地那儿，霍华德苦笑着说，“阁下，我们奥渊刚成立就要被庞大的帝国机器碾压过去了。”
沉明河的手指离开了灯光控制按钮，“往好处想想，现在的等离子屏障能够阻值绝大多数攻击，我们躲在里面帝国就拿我们没有办法。”
“可是阁下，那么多张嘴要吃要喝呢？”雀斑手上抱着两个刚破壳的宝宝，手忙脚乱地哄着他们。
可是小基地能够吃的东西太少了，成虫可以坚持，但这些刚破壳的幼虫怎么办？除了第一个幼虫，其他陆续出来的孩子一口吃的都没有捞到，好可怜的。
“所以我会答应他们提出来的条件。”
霍华德他们看向了雄虫。
沉明河微笑着说，“比如交出我。”
第65章 065
“说什么呢, 不可能！”
呆愣片刻后，霍华德冷着脸驳斥了雄虫的提议，他说：“你别想着牺牲自己, 你是雄虫，如果交出你换来我们的平安, 那于我们雌虫而言是侮辱, 往后余生都会忏悔中度过。为了我们好, 阁下你还是安生点吧，作战是应该交给雌虫的，而不是你一个雄虫冲在最前面。”
霍华德哔哔叭叭说了一句，他太激动了，几乎是把声音喷了出来，口水四溅。
沉明河默默往旁边躲了躲, “别这么激动，我就是说说，帝国那边还没有什么说法了, 而且联邦的军队也没有撤离，事情还有转圜余地。再说了，咱不是一个独立的国家吗, 我身份奥渊公国的雄虫，不应该也不能够让他国来审判我啊。”
“就是就是！！”
别说霍华德一个激动了, 其他雌虫听到了同样情绪不一般, 甚至是联邦那些雌虫也露出了不赞成的表情。
沉明河摸摸鼻子，“我错了, 不应该把自己置身于危险处境。”
听到他服软了, 雌虫们才露出了欣慰的笑容。
沉明河，“……”
一场内部小小的纷争就此结合, 但真正的危机并没有得到彻底解决。
他看向了幽邃的宇宙，苍穹之上悬停着许多战舰，数量是一开始交战区的没法比的，甚至有一艘吞天级别的星舰。沉明河可不认为这些战舰的出现是在针对自己，他一个“小小”的雄虫，顶多比炮灰多点笔墨，杀猪蔫用牛刀。这些战舰兴师动众地出现在这里，针对的只有可能是兰斯。
兰斯。
沉明河心中念着这个名字。
小基地是帝国抛弃的前沿要塞，这一带已经成为出了名的三不管地带，各种宇宙坍缩是小星际探险者不敢踏足的，但也有大把冒险爱好者喜欢挑战生命，如果不是两国时有摩擦，会吸引更多虫来这里冒险。
不过嘛，现在的情况是，的确有很多雌虫赶到了该区域的边缘，一眼望不到头各色小星舰以奇怪的布局停靠在这里，他们有种掩耳盗铃的感觉，仿佛嘴巴上念着“看不到我看不到我”军方就真的注意不到他们。
这情况是伊力西斯远程告诉沉明河的。
通讯另一头的伊力西斯说得口干舌燥，正拿着水咕咚咕咚往下灌，她说：“情况就是这样，现在不是简单的两国摩擦，而是三国混战。”
霍华德，“……”
真是谢谢了，他有这个荣幸。
“史官，记下来，这就是我们国家的开篇，以后孩子们要考的。”
骤然从国防部长成为史官的雀斑呃了一声，觉得这个注意真不错，在场的雌虫救他文采最好点，史官好像也只有他能够当。
“你们再好好想想策略，如果有什么需要帮忙的尽管开口，还有……”伊力西斯骄傲地扬了扬头，“明河，因为你给的那些资料，我们的研究终于有了突破，老师他已经草拟了请愿书，以生物科学院的名义申请保护你，无论如何，你的身后有我们。”
“谢谢。”
另外有通讯提示接入，和伊力西斯的挂断后，沉明河看向新出现的这个陌生通讯，他打开后看到一张不算是太陌生的脸，豪斯·提利尔大校，在纪录片里他出场的时间最多，沉明河记得这张脸。
豪斯朝着沉明河行了个军礼后开门见山地说：“堂婶，堂叔他不是不想和你联系，他一回来就被联邦仲裁院派来的官员控制住，那些雌虫要调查他消失的这段时间究竟发生了什么事情，此前国内有些不好的传闻，最离谱的就是说堂叔带着国家机密投敌叛国。”
“荒谬！”
听到这种传闻，沉明河动怒地驳斥，都不纠结豪斯对他的称呼了。
“我们都知道这是不可能的，但仲裁院更相信证据，所以堂叔一下初六就被控制住了，他只来得及叮嘱我和你联系。”
沉明河紧张，“仲裁院的雌虫没有动粗吧？”
“那肯定是没有的，他们临阵带走主帅，本就是军中大忌，如果动粗，后果不堪设想。”
兰斯在军中威望很高，被带走的时候军雌们已经开始鼓噪不满，但国内并不是铁板一块，仲裁院内声音也很驳杂。兰斯为了顾全大局，在被带走时安抚了所有军雌，不希望看到烨变。
敌人永远在外，而不是刀兵向内。
“你放心，堂叔的副官跟着一起去的，他们会照顾堂叔，而且仲裁院只是调查问询，不会为难他，还会给他看病，堂叔的眼睛会好的。”
豪斯安抚着。
让雄虫担忧的话他就不说了，多说无益。
沉明河懂其中利害关系，他只恨自己什么都做不了，这种感觉太无力了。
耳边是孩子嘤嘤的哭泣声，为了填饱这些孩子的小肚子，雌虫都碾碎蛋壳冲泡给他们吃了，幸好小基地的饮水还有一些。
忽然，沉明河福灵心至，他对豪斯说，“待会儿我要开直播，麻烦你们那边也多配合配合。”
豪斯脑袋里蹦出个问号，雄虫究竟要干什么？
第66章 066
感觉虫生无趣的虫数量不少, 国家太大、幅员辽阔，许多虫对国家的归属感不强，在脱离国籍和入籍之间反复横跳的也不少, 要不是有着限制，为了一碗某某国家某某星球某某叉烧饭的本国居民打2折的活动, 就能够改一次国籍。
帝国就规定了, 本国虫一生只能够更改两次国籍, 超过次数想再入籍就不可能了。
陈列在区域边缘的星舰大大小小、形色各异，有不少是改了国籍来看看自己新国家长啥样的。
更多的当然是看热闹来了。
虫生寂寞，有热闹为什么不围观？
不仅如此，他们还开直播，给后方虫看战场最新情况。
康洛斯就是这些虫的一员，他和伙伴们租了一艘星舰来的, 释放了专业的直播球。之前一颗因为靠近军方太近，直接被灭，他们释放了第二颗后就老实了不少, 哪怕直播间里起哄让他们靠近的呼声一浪高过一浪。
开玩笑，一颗直播球最少五十万星币，毁掉一个已经够他们肉疼很久很久了。
“康洛斯, 别看直播了，我们自己搞直播你怎么还给别人刷星舰, 我去。”小伙伴瞄了一眼康洛斯的空气投屏, 发现他竟然连刷十个星舰，三千一个, “你疯了。”
“为了雄虫, 疯一次又何妨。”
康洛斯说得大义凛然。
小伙伴呃，“你刷这么多, 还是继续给直播做解说吧，煽动性强一点，让粉丝多刷礼物啊。靠，后台数据为什么一直在降，我们要不要冒险再靠近一次？”
大家伙叽里咕噜地讨论，都倾向于冒险一次，刚才冒险一个小时内就让他们得到五十万星币的礼物，榜一大哥连刷五十个星舰，比康洛斯还要大方。
“靠，榜一到榜五都不见了，怎么了，我们的数据为什么断崖式下降？”小伙伴抱头。
康洛斯幽幽地说，“我都说了雄虫了。”
大家伙，“？？？”
“明河·明尼斯特阁下开直播了，肯定是全星际最火的直播，谁还看咱的啊。
大家伙：“！！！”
大家纷纷看向了窗外，远处像是一颗绿豆的小星球就是雄虫阁下所在的小基地，小基地三个方向被帝国的星舰围住。三颗卫星就可以保证星球的通讯，三艘星舰当然就能够完全锁定星球，确保里面的虫没办法逃离。
已知明河·明尼斯特在小星球的基地上，又知明尼斯特阁下的雌虫是那个以冷酷出名的联邦上将，再知阁下已经脱籍、入籍了一个新诞生的小国家，再再知道那个国家就是小基地上诞生的，由一群星际浪者组成，再再再……
无论哪一条放在星网上都是爆热搜的存在，更何况现在打的是组合拳。
这一番操作，直接把明河开到直播间送到了小时榜1、全网1的位置，在线观看数量从一开始的一万多到现在五十个亿，期间直播中断过，因为帝国阴险地把这儿的信号屏蔽了，但沉明河拜托豪斯的事情现在终于派上了用场。
帝国屏蔽一次，联邦干扰一次。
帝国直接拆这一区域的信号基站，那联邦就立刻投放新的基站。
双方在这一方便暗暗较劲、拉锯，是一场场小规模的，不引起外界的战场较量。
现在看沉明河的直播依旧继续，就证明联邦这里占了上风。
康洛斯几个各自开了直播，而不是一个空气投屏共享，美其名曰给阁下刷数据。
想要在沉明河的直播间看雄虫擦边那是不可能的，“擦枪走火”倒是可以，比如现在就在擦拭三十年前的炮筒。
“三十年前的老家伙了，我就在军事博物馆看到过。”
“竟然保养得这么好，每天都擦油了吗？”
“雄虫玩抢，第一次见。”
“这是玩炮。”
“放开那个炮，让我来。”该网友被移出直播间。
“大家发言注意点，阁下标准很高的，被移出直播间就永禁了。”
镜头里，沉明河的背影是嘤嘤啼哭的声音，刚刚出生的雌虫宝宝各个精力十足，哭得嗓门其实很大了啦，他走到孩子们那边，镜头对准了蜂族的宝宝，身上就裹了一条小毛巾遮羞羞，奶呼呼的小拳头放在肉嘟嘟的脸颊旁边，他张大了嘴巴哭着，能够看到娇嫩的嗓子眼上的小舌头。
“这一批小宝宝相继出生，我们这里已经有九个孩子，未来应该还会增添三到六个，这些孩子是联邦军雌们的幼崽，出生后连一滴奶都没有喝过。”
沉明河把自己的手指头送到孩子手边，小家伙像是寻找安慰一样稚嫩的小手指握握住，憋着嘴，小声嘤嘤哭泣。
“公国内食物匮乏，成虫也面临断炊的困境。”
镜头不再对准自己，而是对准了其他虫，每一个虫的脸上都带着疲惫，是强弩之末了。
“靠，帝国这是脸都不要了吗，围困奥渊公国也不能够一点粮食都不给吧。”
“孩子们好可怜，才刚刚出生，就算是联邦军雌的后代，也不能够区别对待啊。”
“星际婴幼儿保护组织呢，现在死哪里去了。”
“那是我们联邦的孩子，我就算是死也要把奶粉送进去，大家为我掩护。”
“就联邦有虫吗，我们昂塞斯的虫不都是坏的好吧，我也要去送奶粉。”
“谁在前线，帮我送奶粉进去。”
“我，我，我。”
小基地内，沉明河还在直播，评论刷屏太快了，一秒钟几千条，他看得眼花索性就给关了，但星网上该社交平台的工作人员早就和他有了联系，正在后台全程跟踪数据、做好维护和数据的倾斜，确保网络顺畅。
镜头的后面，沉明河弯起了嘴角，谁说战场就一定是硝烟四起的。
第67章 067
直播忽然就中断了, 沉明河正在介绍呢。
等待了大概半个小时，依旧没有信号，他们被屏蔽在了星网之外, 仿佛彻底成为了宇宙的边缘，宛若大海中的孤舟, 无依无靠、没有凭依。
小基地内孩子的哭声也弱了下来, 吃喝没办法彻底满足的现在, 他们哭累了，蔫巴巴的已经没有了力气哭泣，这也就是雌虫宝宝，换做普通人类稚嫩的小孩，出生后得不到补充早就饿坏了。
现在这些小家伙身上蔫哒哒的，还没能洗澡, 带着蛋壳里的粘液，沉明河猜测是羊水吗？联邦的雌虫从房间里拖出来一张床，小婴儿们就一字排开地躺在床上, 有些眼角含泪地睡着了，有些捏着小拳头委屈地瘪着嘴巴，用可怜兮兮的目光看着雌虫。
有些雌虫不忍心, 背过了身去。
再看也没有用，虫族的雌虫不会泌乳, 他们的字典中就没有这个概念。虫族的孩子很好养活, 给口吃的就能够长大。
霍华德说：“肯定是信号站的问题，帝国就喜欢做这些。”
“现在怎么办？”
雀斑问出了大家心中的疑惑。
与世隔绝, 三艘星舰锁定, 不给他们谈判、周旋的机会，所有请求与帝国沟通的信号石沉大海。他们完全不知道帝国究竟要干什么, 难不成只是为了围住他们、无视他们，让他们在小基地内自生自灭。
沉明河仰头看着小基地的天空，永远是幽邃的黑色，兰斯现在在哪里？在做什么？经历了什么？
“等。”
他听到自己这么说。
沉明河走出了基地，在外面的空地上坐下，他身下的弹药箱很结实，但已经空了，他们打光了所有的炮弹，已经没有武力上的能力去反抗。旁边过热的炮筒刚刚恢复了冰冷，空气中犹有硝烟的味道，这个小基地内的对空炮筒是他们用的最多的一门。
身后传来脚步声，刻意加重的呼吸都在提示沉明河有人来了，是霍华德。
“自己找位置坐。”
“阁下，不用为孩子们焦虑，实在没办法的时候，雌虫为了后代会牺牲自己的。”
霍华德安慰。
沉明河沉默，喂孩子吃血肉，那是极端环境下的无可奈何。
“不到万不得已，不要这么做。”
“哈哈，那是当然，那样喂养出来的孩子心理上不会太健康，我曾经在战场上见到过，那个孩子后来变成了……”
“虫吗？”
霍华德愣了一下，随即释然地说，“阁下敢在星际上到处闯荡，见多识广是必然的。对，变成了虫，那是我第一次知道堕落种，□□上受到伤害或者精神上受到刺激都有可能变成堕落种。”
他心知这些知识雄虫肯定知道，但还是忍不住说了一遍。
战争的残酷不仅仅是一串串死亡数字和物资消耗数据，它的影响是长远而深刻的，身在前沿要塞，几乎每天都能够感受到枪林弹雨，霍华德都忘了有多久像现在这般安静了。
“帝国之所以抛弃这里，也和驻守的边军雌虫堕落化比例增高有关，堕落化就和自杀、瘟疫一样会传染，一个又一个、一个接一个，他们出现堕落化的症状后会在彻底失控前走进宇宙，我送走了很多战友。”
提及往事，霍华德脸上情绪依旧平静。
沉明河知道，那不是放下，仅仅是麻木了而已。
“阁下，我觉得你情绪好稳定，面对战场一点波动都没有，比我见过的老兵还要厉害。”
沉明河笑了笑，没有回答。
“稳定好啊，那样就不会疯。”霍华德幽幽地说。
“知道自己为谁而战意志就不会崩溃。”
霍华德，“？”
这是沉明河坚守的信念，为了守护万家灯火，他们愿意负重前行。他们永远不是挑起战争的哪一方，他们只是为了守护家园。
霍华德没弄懂，还待继续问，忽然看到雄虫站了起来。
雄虫勾起了嘴角，笑着说：“给我们运输物资的来了。”
···
沉明河的直播间中断后，守在屏幕前的虫并没有离开，依旧在刷着弹幕。直播平台遭受到了前所未有的冲击，看不到直播的虫把不满全都发泄给了平台方。
雄虫的直播间没了，但那些守在边缘的雌虫能够接收到信号，照样在直播，他们转移了目标纷纷进入。
康洛斯他们的直播间更是其中最热门的，因为之前直播球敢靠近军方星舰的事儿小红过一把。
“搏一搏，星舰租的变买的。”
“你们要是敢给雄虫阁下送物资，我就给你们刷一百个星舰。”
“光说不练，我已经刷了二十个，加油啊主播。”
“我已经带着奶粉和其它物资到边缘地带了，主播接应一下，我们一起送。”
看着这些弹幕，康洛斯和小伙伴很纠结。
泼天的富贵就在眼前，唾手可得。
有命挣没命花怎么办？
他们到一旁去开小会，经过激烈的争论，他们做了决定。
康洛斯在镜头前说，“宝子们，我们拼了。”
这才有了沉明河看到的这一幕，破破烂烂的星舰躲过追击，在撞上星球屏障的那一刻得到了许可，成功在小星球上迫降。
第68章 068
昂塞斯帝国。
首都星。
上午十点。
阳光普照在白色的建筑上, 墙面泛着神秘的烛光，美丽又高远，难怪首都星又叫做贝壳之城, 宛若点缀在大海上的巨大砗磲。
王城内没有高大的建筑，只有依山而建的宫殿俯瞰众生。
站在山脚, 仰头看着上方的殿宇, 会不自觉觉得自己渺小。
“闹的太难看了。”男人沉厚的声音淡淡地说着。
没有指责却让站在下方的一众雌虫噤若寒蝉。
“那个明尼斯特家的雄虫, 明尼斯特家有虫在吗？”
其中一个雌虫站出来回禀，“明尼斯特公司的高层涉嫌贪污已经下狱，公司全权交给财政部托管，陛下，需要从狱中提拿那些虫吗？”
帝国陛下摆摆手，不耐烦见到那些虫, 他深深地看了一眼低垂着头的太子，嘴角若有若无地出现了一丝笑容。
太子还未立为储君的时候就在财政部担任要职，把帝国内两个大财团玩弄于过鼓掌间, 这个儿子野心和手段都很大。
他没有压制太子，反而觉得有野心不是坏事，把野心隐藏起来才有问题。
帝国陛下垂眸假寐, 心中思绪万千，斯威煾已经申请了破产, 现在明尼斯特的高层陷入了贪腐的泥淖, 接下来呢？谁会成为太子的下一个目标？
“雄虫的行为已经给帝国抹黑，已经送上军事法庭。”
他饶有兴味地看着太子, 不介意把水搅得更加浑浊。
忽然, 帝国皇帝开始猛烈地咳嗽了起来，血液从他的嘴角溢出, 肺出了毛病，以雌虫强悍的身体也修复不了。
所有雌虫惊慌了起来，医生匆匆的脚步声此起彼伏，很快帝国陛下被送去了治疗，这是捂严实的秘密，外界并不知道陛下已经是强弩之末。在立储一事上三皇子占了上风，成为了储君，但不代表其他皇子就敢于之下，帝国波云诡谲的政治暗流下已经波涛汹涌。
所以，远在小星球的沉明河收到了法院的传票，于次日首都星时间上午九点到庭接受审判。
沉明河，“……我又过不去，就算是我能够出小基地，也没法一天之内赶到首都星法院啊。”
“军事法庭我了解。”霍华德正手忙脚乱地给孩子喂奶，拿到了补给，孩子们日子好过，成虫也没了后顾之忧，“到时候你的终端会强制弹出通讯，你会以全息形象出现在法庭之上。这个法庭是最强权的存在，无论你身在何方，只要活着，就要接受审判。”
“如果我把终端挖了呢？”
“那恭喜你，罪名直接成立，成为宇宙通缉犯。”
沉明河轻笑。
“忘了忘了，阁下已经是宇宙通缉犯了，你的悬赏金额让我们眼馋很久了，不瞒阁下，你和上将一出现，我就在纠结了。”
霍华德此言一出，其他小基地的雌虫也咧嘴笑了笑了起来。
保持安静只做直播的康洛斯一行人屏住呼吸，他们心里面知道这一幕肯定会载入史册的，要是奥渊公国能够挺过去，未来这一段就会被翻出来。
当然，直播间的弹幕也刷疯了。
“我刚才查了下，阁下的悬赏金已经达到一个亿了，吸溜吸溜。”
“大公好敢啊，直接这么大咧咧说出来，不怕阁下给他一下。”
“嘿嘿，搞事情，我喜欢。”
“大公现在说出来肯定是没有那个想法的啦。”
“阁下会怎么应对啊？”
“太刺激了，要是提利尔上将在这里就好了，立刻和霍华德开始决斗，为了雄虫而战。”
“楼上电影看多了吧，还决斗，提利尔上将直接碾压死霍华德还差不多。”
屏幕外，沉明河笑着说：“那个高昂的赏金，我自己都心动了，可以先把我送过去，领了赏金我就逃跑，然后再送……”
“哈哈哈，阁下好赞，薅帝国的羊毛。”
“走别虫的路让别虫无路可走。”
“赏金永动机，哪个宇宙通缉犯快来找我合作 ，我觉得自己现在超强。”
“不愧是你，我的雄虫阁下。”
沉明河低垂下视线看着传票，他将是帝国有史以来第一个登上这个“舞台”的雄虫个，就和他是第一个被流放的一样。
···
时间转瞬即逝。
很快就到了开庭的日子。
帝国首都星上午八点五十，即将开始。
最高法院对外宣传保护雄虫隐私，此次开庭不会对外公布任何情况，等结果出来后会告知大众。
准九点。
沉明河的全息投影出现了法庭内。
与此同时，康洛斯的直播间内雄虫的前方拉大的空气投屏正是法庭内的情景。
第69章 069
“头一次当被告, 有点紧张。”
“经常被告的知道，最高军事法庭是真的一点也不简单。”
“最高军事法庭是不是绝大多数都是内庭审理的，从不对外开放的。”
“历史上对外开放的次数就那么两三次吧, 上一次好像是三十年前。”
“跟着阁下真是长见识了。”
沉明河的全息投影出现在法庭上那一刻，所有参与此案的雌虫都沉默了, 有虫站起来愤怒离场。
出来后面对场外的记者他说道：“当雄虫阁下站上被告席的时候, 就是我们的失败。”
有了第一个开头, 后续持观望态度的雌虫坚定了信心，跟着走了出来。
面对镜头有雌虫沉默不语，有的表达了愤慨。
这一场聚焦了所有虫目光的审判可以说官方层面只通知了雄虫一个，可通过跟随雄虫的视角瞬间就全宇宙皆知了。
雄虫保护协会第一个站出来反对。
其后站出来的竟然是宇宙通缉管理处，雄虫是宇宙通缉犯不假，但在他的帮助下转捉拿归案的通缉犯更多。
帝国最高军事法院外, 陆陆续续聚集了数百名虫在抗议，其中不乏雄虫的身影，因为明河·明尼斯特的出现, 让这些接受“相妇教子”传统观念长大的雄虫看到了另外一种可能。
这些雄虫的出现让抗议的意义骤然改变，为了保护他们，帝国出动了大量的警察维持秩序。
抗议是沉默的安静的, 有序的克制的，直播的镜头对准他们的时候, 亦没有看到退缩。
星网上, 康洛斯的直播间被封掉一个又一个，他以及他的团队网络信用评分不断下降。
康洛斯对着镜头说, “你们尽管封, 我们不会停止直播的，我们的号黑了, 还有有其他虫接替上，我们会给公众以真相。”
“谁要看你的大脸，快走开啦，挡住阁下了。”
“就是说，主播快走开。”
“阁下好镇定，不愧是是干大事的虫。”
看到了直播间飞快刷过的弹幕内容，康洛斯灰溜溜离开了镜头，把画面交给了雄虫阁下——明河·明尼斯特。
面对指控，沉明河全都不认可。
他说，“昨天我方提交了证据，请当庭展示，所有对我的指控都是莫须有，包括之前判我流放那次。”
沉明河是请了律师的，请的是明尼斯特集团公司过去的法顾的朋友，最擅长和国家打官司。
律师当庭播放了证据。
“法官，我方要求人证出席。”
在场的众多雌虫有些沉默，没料到仓促开庭雄虫准备的还挺多。
出庭作证的是汉克·史密斯，他提交的证据当场就推翻多项对明河·明尼斯特的指控。
星网上，也有不少明尼斯特的同学站出来作证，他是个很温柔的雄虫，在校在家都没有对任何雌虫、雄虫做出过伤害行为。
作证的有前教师汉克·史密斯，有明尼斯特老宅的司机、园丁等等，当庭就推翻了雄虫身上的指控，三年前的流放就是一场精心策划的阴谋，所有罗织的罪名都是假的。
星网上沉默了会儿后开始沸腾，各种请愿不断出现，要求还雄虫青白。
沉明河当庭说，“我要控告当时接手我案件的所有虫，还有斯威煾公司。”
“我要向贵国法庭提交诉状，控告太子殿下的秘书官布莱迪·德克斯特。”突兀的声音从被告席旁边忽然响起。
沉明河猛地向左边看去，他的投影同步看了过去，现实中他什么都没有看到，但在法庭上，他的投影看到了兰斯。
兰斯穿着挺括的军装，服帖的布料包裹着恢复康健的身体，充盈着力量和美。他看了过来，一双眼睛已经散去灰翳，灿灿有光，清晰地倒映出沉明河的身影。
纵使沉明河是个性格内敛的人，这一刻依旧难以掩盖激动。
“兰斯！”
兰斯·提利尔张开翅膀，黑色的翅膀拢住他的爱人，他温柔地说，“对不起，我来晚了。”
“永远都不会晚，你什么时候出现，什么时候就是最好的时候。”
突兀出现的兰斯不是真身来了这里，也是全息影像，帝国号称最严密的法庭就和筛子似任由他国上将出现，这比兰斯提出的控告本身还要震惊和悚然。
在后面坐着的太子阁下阿比盖尔直接就站了起来，他猜忌地看了一眼黑发的雌虫，“你们是兄弟，有着同一位雄父，里应外合……布莱迪，你不会这么做，对吧。”
布莱迪神色紧绷，“当然不会殿下，兰斯·提利尔永远不会成为我的兄弟。”
太子笑了下，转身离开。
猜疑的种子一旦种下，就代表裂痕已经出现，没有消失的可能。
布莱迪苦笑了下，他所在的律所为三皇子府提供法律支持，渐渐的他和三皇子认识，三皇子对雌虫有着更广泛的爱好，他从一开始的被迫到后来的顺从，都是为了借三皇子的手去提高自己。
他那个同父弟弟自出生就不同凡响，而他想要获得更多成就甚至需要出卖□□和灵魂。
布莱迪用力地闭上了眼睛。
猜疑也罢，信任也好，从三殿下暗中干扰他复仇开始，他就注定会失败的。
小基地那边。
雀斑小声的和霍华德说：“头儿，外面又开始打起来了，帝国节节败退，我们即将落到联邦的手上。”
第70章 070
“我是不是应该多记几笔, 我们小公国从一开始就风雨飘摇的，一会儿落在帝国的手上，一会儿成为联邦的鱼肉。”
霍华德, “……”
他扯动嘴角想要不置可否、轻描淡写地笑一下，但现实是他连嘴角都没有扯动起来。
成立一个国家也许是心血来潮, 可他真的很想经营好这些国家, 给自己和流浪的队友们一个属于自己的“乌托邦”。
呼。
吐出一口浊气, 霍华德走到了外面，仰头看着上方。
打仗，在这个三不管地带是比呼吸还要寻常的事情，甚至有时候他们盼望着边境再起纷争，因为只有这样他们才有机会捡漏，小到一些弹壳碎片, 大到一些舰船的残骸，往往能够在这些残骸里发现好东西，或是弹药或是食物, 或许是个雌虫……雀斑就是霍华德捡到的，刚捡到时还是个十来岁的孩子。
“不知道什么时候分出胜负？”雀斑问。
霍华德也在想。
联邦和帝国在边境时有摩擦，但如同现在这样大动肝火的二三十年没有了, 或许这就是星际三战的开始。
“我去，为什么帝国在撤军？”雀斑大喊。
霍华德揉眼睛, 他觉得不可思议。
雀斑喊得更加大声了。
霍华德激灵灵地吓了一跳, “干嘛干嘛，这么大声, 吓死我了。”
“头儿, 我们差点错过大事儿了，你快看啊, 阁下往星网上扔了个惊天大雷。”
“什么东西？”霍华德揉着耳朵挤开雀斑看他的终端投屏。
看到上面的内容后，霍华德沉默了。
他叹了口气，他觉得自己也要做点什么。
雀斑还在咋咋呼呼，“天哪，把这些曝光出来真的没事吗？呜呜呜，好多叔叔都走进了宇宙黑暗的深处，要是有逆转的办法就好了，但没有雌虫搭理我们，帝国也好联邦也好，都在掩盖堕落种。”
“是啊，我们也没有勇气曝光。”
霍华德扭头看向小基地内，他们都不如雄虫阁下有勇气。
军事法庭上，雄虫的律师当场公布出来的消息直接就把法庭干沉默了。
不，不是简单的沉默，有些雌虫是茫然、震惊、不可思议，看脸上的表情仿佛在问：那是什么。
法官是一位中年甲虫族雌虫，他看着公布出来的视频和图片，脸上表情非常平静。
他宣布，“休庭。”
不能够再继续下去了。
法庭之上，沉明河的全息投影闪烁了两下即将消失，他伸手去抓兰斯，兰斯的投影也在闪动。
他们两个连一句话都没有来记得说就消失在了法庭之上。
消失的瞬间，法庭上嗡嗡嗡声音四起，法官敲了好几次法槌依旧没办法阻止大家讨论。
法官捏了捏鼻梁。
“这些究竟是什么？”
“天哪，我们虫族会变成虫子？”
“虫子脑袋上还长蘑菇。”
“不行了，我要吐了。”
网络上的声音更大。
随着曝光在网络上的消息变多，斯威蒽在B·216设立的工厂、在沃伦星球的工厂等等，不断有照片和视频曝光。
与此同时，帝国生物科学院也在抛各种消息，开始解释什么是堕落种，什么是虫化……掩盖的历史终于被撕开了一个口子，还顺着这个缝隙把口子越撕越大，曝光出来的东西越来越多。
眼前一些消失，沉明河重新回到了小基地内，他下意识看向身侧，向着虚空抓了两下，什么都没有。
“阁下，我佩服你的勇气，敢把这种事情扯掉遮羞布告知世人。”霍华德说。
“大家应该有知情权，掩盖真相只会让不知情的虫有可能堕落。”
这不是沉明河一个人做下的决定，他在曝光与否之间做过权衡，但没办法彻底偏向任何一方。昨晚他联系了伊力西斯，通过伊力西斯的转接和她的老师聊了很久，那是一位很温和的教授，知识渊博、看待事物非常豁达。
老师说：“我看着好友一点点堕落化成虫子，那时候我就在想我为什么那么无能，连阻止的能力都没有。我的好友是一位很厉害很博学的女士，螳螂族的雌性，永远都是那么强大和开朗，她愿意用自己做实验，愿意和我一起突破……所以孩子，我是支持公开的，公众有知情权。”
有了这一番长谈，才有了今天的惊天曝光。
沉明河长吁一口气，“压力很大啊，我其实很低调的，并不想做这个史上第一什么的。”
“阁下，你已经拥有很多个第一的头衔了。”
霍华德开玩笑。
康洛斯他们的直播镜头没有被阻止，还在继续，看直播的虫们会心笑了一下，觉得会害怕会不安才是一个虫应该有的真实反映，这样的阁下才更加可爱。
霍华德说，“既然阁下打前站了，我身为公国的大公不能够落后，我也掌握了一些消息，我那些兄弟们也应该在世间留下点身影的。”
而不是那么悄无声息来了又黯淡无光地消失。
“大公，干得漂亮。”
雀斑几个在旁边挥拳头。
如果此前对这个草草建立的国家大家抱着玩笑的态度的话，那么这次，喊霍华德大公大家是认真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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