谭助有些紧张, 他说不上这一份紧张到底从何而来。
他看着儿子欢快地下了车，那一蹦一跳的背影也并不能缓解他本人神经的紧绷。
如果可以谭助真的很想和自己儿子一起回家，躺在柔软舒适的大床上, 一觉直接睡到晚上。
但很可惜, 谭助这个年纪, 已经很难有充足的睡眠了, 至少在工作时间, 他是不可能睡觉的。
接下来面对的事情实在是让人尴尬，一想到后续可能会发生的事情，谭助的脚趾就能在地上扣出一处价值不菲的房地产。
北恭要去和自己的上司“对峙”, 以他俩之间的曲折矛盾, 不会吵起来吧？那时候自己就真的是里外不是人了。
谭助又不是刚出社会的毛头青年, 他能晋升到如今的职务，那也不是光靠好看的学历。他手里完成过不少项目, 按理来说, 他不会畏惧任何一场合作谈判。
可问题是, 这双方的关系实在是特殊, 确定是聊工作吗？真的不会聊到那些狗血八点档的剧情？
思绪太过于混乱，以至于谭助的脑子里闪过一道画面——安董拿着一张支票，对着北恭说：“给你一百万，离开我儿子。”
谭助只觉得自己心里一咯噔，觉得自己的脑回路多少有些可怕了。
“你好像在想很多事情？和接下来的事情有关？”北恭正看着自己刚拍下来的照片, 余光瞥见谭助忐忑不安的样子, 大概也能猜出他在纠结什么。
他能理解，谭助也只是个打工人, 掺合进上司的家务事里面可不是什么好事情。
“放心，”北恭从谭助的苦笑里得到了答案, 笑着安慰道：“以他的性格，公事和私事一向分得很开。”
“你不想掺合进去的事情，他也不会想让你听见。”
谭助：“……”
呵呵，希望如此吧。
……
谭助的接受能力也算是良好，毕竟对于他这种打工人来说，只要钱够多，一切都好说。
当然，在领着北恭去见上司之前，他肯定是和安裕说过的。
知道北恭要来的消息后，安裕似乎也没什么特别的反应，只是和谭助说把人带到办公室就行了。
这个任务很是简单，谭助将人带到了门口，轻轻敲了敲门表明来意，这门后就传来那道熟悉的声音。
“进来吧。”
谭助开了门，对身后的北恭说了句“请进”。
北恭点了点头，踏进了这一扇门，与安裕对视。
“安叔叔，很久不见了。”北恭的笑容就这么写在脸上，看上去真诚而热切，“最近还好吗？”
其实也不能算是很久不见，但北恭并不打算提起游乐园的那次偶遇。
反正也没打过招呼，就当没见面好了。
面对着北恭的笑容，心情再差的人都发不了火，更何况安裕这种喜怒不显于色的老狐狸。
他轻轻笑了一声：“是很久没见了。”
“今天是先聊合作还是先聊家事？”
安裕也清楚北恭找他肯定不止是为了合作的事情，毕竟汇报工作的事情也不用他亲自过来。
至于他的目的，想都不用想，这肯定和自己儿子有关。
“先弄工作的事情吧。”北恭笑得更灿烂了——他怕聊完家事后，安裕在合作上就要为难自己了。
毕竟自己是乙方，还是不要在聊工作前得罪甲方比较好。
“嗯，”安裕对此也没有什么意见，“你说吧。”
北恭看着对方坦然的模样，心说不愧是久经商场的资本家，在谈合作这件事上，对方像是一个常胜将军，光是气场就能将某些门外汉吓得后退三尺。
在这方面，北恭确实算得上门外汉。
不过，好在他爸妈也曾经带着这门外汉见过不少“大场面”，北恭也不至于在这时候打退堂鼓。
相反，他的嘴角还挂着淡淡的笑意，脸上写着“自信”两字。
“在这两天我拍摄了不少照片，您可以先看一下。”
说着，他从口袋里面拿出了一个U盘，这U盘里是自己昨天拍好修好的照片。
在一旁的谭助不可能真在一边当透明人，他眼观鼻鼻观心一会儿，又很快那些照片吸引了注意力。
他不得不在心里感慨，抛除与他们公司那千丝万缕的联系，以及网络噱头的因素，北恭依旧是一个绝佳的摄影师。
对于摄影，谭助自然也是个外行人，要他来拍照，最多就是绞尽脑汁地去想这么把人拍得不难看。
但北恭不一样，他拍摄的角度很精妙，能把人和景巧妙地融合在一起，让人一下子就对那照片之后的场景有了兴趣。
谭助瞥了一眼自己的上司，很明显，安裕对这些的照片也颇为满意，要是平日里看见了这表情，这项目十有八/九是能通过了。
可别忘记了，他俩的复杂关系，这会儿安董估计没有那么轻易……
“嗯，拍得很好，”安裕点了点头，“用这些照片作为宣传，效果肯定很好。”
“之后的照片只要按照这种风格来就好了。”
听到这话，谭助的瞳孔稍稍睁大，他尽力控制着自己的表情——他算是明白了，这关系并不是会让合作变得坎坷的那一类，而是让合作变得意外顺利的类型。
他忽然想起，自己一开始可能就搞错了，虽然上司并不赞成北恭和安凛的事情，甚至出手安排相亲阻挠，但从各种角度上来说，安裕对北恭都还算的上不错。
只是这一份不错不知道是真心还是假意了。
可这个时候，北恭却是摇了摇头，“但是我对这一组不算满意，今天拍的，我虽然还没有修，但是我个人很满意，不过，我还没来得及把照片导出来，您可以直接在我的相机里面看。”
相机里面？
要是平常的合作，要是有谁没准备好就冲到甲方面前，那这乙方多少是有些不合格了。
要是甲方的脾气暴躁点，这合作没准就黄了。
可是北恭似乎很清楚，安裕并不会在意这些，而自己摄像机里的照片也肯定会让对方满意。
安裕看了北恭一眼，青年的目光热切而真诚，就像是初升的太阳，配上那出众的五官，真是耀眼得过分。
他完全理解自己儿子为什么会这么喜欢一个beta，抛去信息素的成分，这个青年比大部分omega都适合安凛。
但是很可惜……
安裕的想法并不会显露在脸上，这时，他的目光落在了北恭手里的相机上。
里面的照片和刚才的显然不是一种风格的。
“这些我还没修过，成片效果肯定更好一点。”
北恭说这话的时候，很是坦然，没有一点儿没修图的惭愧——反正又不是最终稿子，给老板看一下照片风格也是很正常的事情吧？
“游乐园嘛，还是要热闹点好，按我之前的风格拍的确好看，但这种氛围感只能吸引小年轻来玩。”
“小孩子也是主力军啊，只有看上去热闹家长才会愿意带着孩子来玩。”
北恭觉得自己说的很有道理，可安裕却是很久没动了。
他的眼睛一直停留在某一张照片上，如果北恭凑过去看，就能看清是哪张照片了。
那是北恭本人最满意的作品。
谭助的儿子正骑在旋转木马上，笑容灿烂，他还挥着手朝另一个方向大喊着什么。
看口型大概能看出，他可能在喊爸爸。
安裕收回视线，他觉得“公事”已经没有谈的必要了。作为一个甲方，他很满意北恭的审美与答卷。
而“公事”的结束就代表着另外一件事。
那就是他们要开始聊家事了。
北恭也意识到了气氛的变化，嘴角的笑意稍稍收敛一些。
当然，在正式开始之前，北恭并没有忘记把谭助请出去，以免他听到那些会让自己坐立难安的话。
“嗯，”安裕的开场白与先前一样，他淡淡地看着北恭，“你说吧。”
“那我说了，”北恭找了个地方坐下，轻咳了一声，“无论您是否赞成，我和安凛都会一直走下去的。”
“哦？”安裕不置可否，他那仿佛能看透旁人心思的目光落在了北恭身上。
而北恭也不怕这目光，也是抬起眼眸，不卑不亢地和他对视着。
“你很自信，”对视许久，安裕才继续道，“还是在他失忆的情况下这么自信。”
“我有些好奇你自信的来源，是因为你们十几年的感情，还是因为你出色的容貌？”
长辈的声音里并没有一点儿嘲讽，只是很平静地抛出问题，等着小辈去思考解答。
但北恭可不需要考虑什么，他很是直接道：“当然是凭他爱我。”
安裕：“……”
这答案真是幼稚得出乎意料——很难想象这是一个出身于商人家庭的孩子。
但北恭对自己的答案很满意，甚至笃定地重复了一句。
“因为他很爱我，爱到即便失忆了还会记得我。”
话音落下，他的唇边的笑容更张扬，仿佛他并不觉得自己哪里说错了。
即便这句话听上去是那么幼稚，很像是未成年早恋的恋爱宣言。
第 42 章
“你的理由简单过头了, ”安裕忍不住了，素来冷淡严肃的脸上露出了些许崩裂，“这个年龄还如此天真并不是什么好事。”
北恭就知道自己这话会让这位现实而成熟的长辈有所不满。
不对, 不满也许不太恰当, 毕竟晚辈的一些幼稚并不算什么。谁没有看过小孩子的涂鸦呢？
画得天马行空, 除了他们自己好像就没有人能理解——毕竟成人的世界里没有绿色的人脸, 也没有八只手的人类。
大人会因为小孩画得奇怪而生气吗？显然不会。
他们最多也就是觉得好笑, 觉得小孩子的想象力太过于有趣——甚至不会去纠正对方，他们觉得只要孩子长大了，就在会知道那时候的作品是多么“不切实际”。
“天真吗？”北恭并不会去反驳这个不贴切的标签。
毕竟和安裕这号人物比起来, 北恭的心机肯定是差远了。
“我并不觉得天真是什么坏事, ”他的神情里写满自在, “我想安凛对我的喜欢里，也许就有这一点原因。”
安裕平静地喝了口茶, 似乎也赞成北恭的说法：“就像小孩子总是希望买到自己没有的玩具, 但从未考虑过自己是不是真的需要那些东西。”
“您说得对, ”北恭点头, “我小时候是买过很多不太需要的玩具，但……”
“您觉得安凛也是这样的人吗？”
安凛是什么样的人，没有人比北恭更清楚，哪怕面前的中年人是安凛的父亲，但在这点上也是落了下风的。
嗯, 而且落了不止一星半点儿。
所以, 当北恭问出这句话的时候，安裕也是沉默了, 他并不能说出合适的答案。
按照一般情况，北恭会感受到这过于沉寂的气息, 随后会转移这个让气氛一下子凝滞的话题，但这次他偏不。
既然某些长辈仗着年纪在以阅历说事，那小辈似乎并没有必要那么敏感。
“您为什么突然不说话了？”北恭看似很无辜，带着一股刨根问底的劲儿。
虽然不让人讨厌，但足够让人头疼。
“你是想说我对安凛并不了解吗？”安裕放下了手里的茶杯，“我们还是直接说吧，这似乎没有拐弯抹角的必要。”
“我不同意你们在一起的原因很简单，就是你们的性别，”这句话已经明确得不能再明确了，就是把它最在意的问题摆在他们的眼前。
“你们是怎么解决信息素的问题呢？”
“你也许知道alpha在易感期有多么需要信息素，但多看看新闻就应该知道，没有信息素安抚的alpha会疯成什么样子。”
“那时候的他们可不会在意什么爱人，什么感情，他们只会寻找最需要的东西。”
冷淡的话客观地陈述着这些问题，不夹杂个人的情绪，就像是教科书上写着的知识点，对就是对，错就是错，并没有什么可质疑的。
“这就是您认为最大的问题吗？”北恭并不赞同这些话，他摇着头，“如果信息素就能绑定人在一起，那alpha和omega的离婚率应该是零。”
“可事实上，ao的离婚率并不低，甚至比不过没有信息素的beta。”
“如果你担心我们的感情不稳定，那好像是没有必要的，因为无论安凛和谁在一起，都有分手的可能。”
这是诡辩，在场的两人都心知肚明，但北恭不会承认，安裕也不会拆穿。
“看来你是不撞南墙不回头了。”安裕似乎不愿意再说了，再过半个小时，他还有一场会议，并没有太多的时间耗在北恭身上。
“祝你们顺利。”
他并不是放任他俩不管了，而是存着另一种微妙的心态，想要看看这对年轻人能够接受多少的挑战。
嗯，这些挑战可不止是某些意外呢。
北恭自然明白安裕的言外之意，所以他可不打算让话题无疾而终，不然自己不就是白跑一趟吗？
倒也不是寻求对方的认同，他只是想要让安裕明白一些事情。
“您是又打算给安凛安排几个相亲对象吗？”北恭问，“你这样只会逐渐疏离你们的父子关系吧？”
“我以为我们的父子关系已经没有疏离的余地了。”
北恭：“……”
这是什么冷笑话吗？一时间居然把北恭弄噎住了。
“反倒是你们，北恭，”安裕顿了顿，目光再次落在北恭身上时，多了几分意味不明，“你有没有想过你们要是分手后会是什么关系，我们俩家会是什么关系。”
分手之后还能做朋友是最大的谎言，要是因为信息素不合闹了分手，那真是会成为一段不堪回首的情史。
如果及时就止损，那情况会好上很多。
“我们？”北恭从来没想过和安凛分手的事情，毕竟多年的磨合已经让他们俩的生活紧紧黏在一起。
就像已经组装好的零件，强行将其分开，也许能在不同的地点各自发光，但不如之前那般契合。
但无论他俩会不会分手，都不是安裕干涉的理由。
“如果你坚信你的观点，那就不会用各种手段了。”北恭的语气冷硬了些，“你真觉得因为你安排的相亲对象让我们的感情出现了问题。”
“我们的关系还能缓和？我们两家的关系能继续？”
北恭：“您也不该编造这么虚伪的谎言吧？”
安裕：“哦，看来你的确没有那么天真。”
说完这句话，他看了一眼时间——离开会的时间越来越近了。
他也更不想和北恭浪费时间。
“在公事上我很欣赏你的摄影水平，但在家事上，我并不认同你和我儿子在一起，除非你变成omega。”
“我也知道安凛和叶家在研究什么东西，但那玩意我很多年前就投资过，这并没有什么用。”
“你们还是不要白费力气了。”
什么？
北恭有些惊讶地睁大眼睛，安裕以前居然也研究过信息素抑制剂……
这的确是意料之外的事情。
但北恭并不会因为这一句话丧失信心。
科技一直在进步，而一直钻研的叶家又怎么会不知道这项目能不能成呢？
看北恭似乎并不相信，安裕的脸上居然露出了一点笑容。
那笑容有些诡异，看着让人有些发毛。
北恭拧了拧眉，总觉得安裕的情绪有些不对。
“不知道你有没有听说过关于安凛母亲的事情。”说到这里，安裕的笑容又收敛起来，眼神里流露出几分怀念。
他深吸了一口气，缓缓道：“她也是个beta。”
“我以为你知道这件事，就自然而然知道我一直阻绕你们在一起的原因。”
北恭：“……”
我知道？我知道什么？
我才穿越过了多久？又没有原来的记忆，怎么可能知道这件事！
在原来的世界你阻扰我们，只是因为我们不能给你添孙子!怎么换了个背景就变得这么复杂了？
……甚至还有些俗套的狗血味道。
第 43 章
在之前的世界, 北恭年纪小的时候就听说过安凛家的事情。
安凛的母亲很早就去世了，北恭并不知道对方离世的原因，也从来没有去打听过原因。
但在这个世界里, 事情好像不是那么简单。
北恭眨了眨眼, 打算等待着安裕慢慢讲述过去的事情, 可事情并不像他预想的那样。
那张和安凛有着六成相似, 却又更冷漠的一张脸, 如今是收敛了先前所有外漏的情绪，恢复了之前的模样。
“接下来的事情就没有什么好说的了，都是一些家事, 似乎还没有告诉你的必要。”
“……不过, 我以后不会干涉你们的事情了, ”说到这里，安裕的目光稍稍变化。“你们自由发展吧。”
“现在可以走了吗？我还要开会。”
这逐客令都下了好几次, 要是再不走就有些不礼貌了。
北恭笑着和安裕挥手说了再见, 作为长辈, 对方也不会故意甩脸色。
安裕的脸上勉强挤出长辈的慈爱笑容, 看着北恭一步步走出那扇门。
等北恭离开后，他嘴角的弧度缓缓降了下来，莫名地，他想起北恭给自己看的相片。
谭助家孩子他见过很多次，是个很乐观开朗懂事的小孩, 可以说和安凛完全不一样。
但他一看见那个孩子就会想到安凛。
也许是经历太过于一致……不对, 作为一个父亲，谭助理可比自己负责多了。
安裕叹了口气, 但这些事情并不可能长时间地放在他的心上，更别说之后还有一场会议。
北恭离开了办公室, 虽然安裕的态度转变实在是有些奇怪，但仔细一想，他又明白了安裕的用意。
大概也是明白在这个时候再介入只会适得其反，倒不如把这些都交给时间来判断。
这样也算是让北恭达成自己的目的了——至少不会再有什么相亲对象莫名其妙冒出来影响心情了。
既然自己的目的达到了，北恭也不打算再次逗留，原本他离开的步伐应该轻快些，但安裕之前那些没说完的话却又是让他心里有些疙瘩。
这个世界的上一辈到底发生了什么？
北恭想得头疼，虽然自己父母可能知道些什么，但自己也不太方便问。
算了，不管了。
北恭想着自己的事情都处理好了，不如去找安凛给他一个惊喜。
他做了决定，却不会想到未来有什么在等待着自己。
北恭和往常一样走进公司的大门，可不知道为什么，他总觉得今天和平时有点不一样。
平时自己一来，总归会吸引到很多视线，无论那种目光是什么目的，北恭都已经熟悉了。
突然没有人看自己，怎么都觉得有些不习惯了。
明明没人注意自己也算是好事，为什么这么一说感觉自己有些自恋了……
虽然北恭否认自恋，但他还是好奇地往其余人身上看了好几眼——但他们还是很认真地低头工作，就好像没有看见自己一样。
很好，北恭点了点头，这工作态度太认真了，安凛知道一定会很开心。
北恭这么想着，却发现自己离他们越近，那些人的头就低得更厉害。
就好像自己是什么洪水猛兽一样。
还有，你们能这么清楚地注意到我的走向，所以根本没有认真工作吧？
北恭此时也算是明白过来，这其中必然是有什么原因。
比如说他们上司的要求。
叹了口气，北恭当然没忘记安凛昨晚的异常，他想今天这情况大概就是对方“处理”之后的结果了。
看起来是发了很大的火。
这么一想，北恭自然没时间去关心安凛的员工——他得去关心员工的老板，也就是自己的男朋友。
可北恭没想到自己居然扑了空。
安凛的助理看见了北恭眼底闪过一丝惊讶。
……安总不是说北恭今天有工作不会过来吗？
“北先生，安总他现在不在这里。”助理尴尬地笑了一下，“他去叶先生那里谈合作了。”
嗯？
北恭眯起眼睛，唇角的笑意收敛了些许——是真的吗？
昨天安凛可完全没有和自己提过这件事。
一般情况，叶瑞可不会临时把安凛叫走，他们又不是北恭，不可能临时起意。
所以，真的是去聊合作了吗？
北恭什么都没说，只是拿起了自己的手机，像是要给什么人打电话。
“您这是……”助理的脸色微变。
“给叶瑞打电话，”北恭笑了一下，“我得问问他们这生意是不是很重要，要是重要的话，我就不去凑这个热闹了。”
助理知道北恭绝对识破了自己的谎言，不然按照他的性子，肯定是直接打给安凛的。
能和叶瑞有什么关系？
“安总没去找叶总。”事到如今，助理只能说实话。
“他今天就没来公司，而是请了假。至于去了哪里，我也不太清楚。”
昨天知道公司流传的八卦后，安凛就发了很大的火，以雷霆手段进行处理，但直到下班前，这脸色也没能缓和回来。
但说实话，助理也不担心老板在第二天还板着一张脸工作，他相信安凛的坏心情在遇到北恭后就能得到最好的处理，但……
就现实来看，结果好像有点不一样。
倒不是说安凛的心情依旧糟糕，而是对方直接反常地请了假，直接没来公司。
当然，作为一个靠谱的工作狂老板，安凛不可能抛下工作不管，他和助理说了，可以把那些要处理的东西交给自己，等他忙完就回会处理这些。
“安总还特意说了一句，不要让你知道他今天没来公司的事情……”
“哦……”
北恭皱了皱眉，他好像猜到安凛去哪里了。
“经过这次的检查来看，你的信息素浓度又上升了，是遇到什么问题了吗？”
医生实在是不明白这个结果，明明前几天都在好转，为什么突然间就变化了？
“我看了下日期，是易感期要到了。”安凛盯着自己检查报告单上的数值，神色凝重。
“哦，那是很正常的，”医生的眉头稍稍松开，“你最近会很需要你男朋友的陪伴，尽量不要离开对方比较好。”
“对了，他今天没有过来吗？”
“他今天有工作，我不想打扰到他。”安凛摇了摇头，“只是来医院而已，又不是什么大事。”
不是大事？
医生快要被气笑了，alpha的信息素混乱怎么能不算大事？更何况这个alpha都要到易感期了。
“还有一件事。”
在医生的说教出口之前，安凛拧着眉聊起另外一件事——这人似乎完全无视了医生的恼火，自顾自地说起另外一件事。
换做平时，这样的病人绝对不招医生喜欢。
就在医生想要提醒安凛不要转移话题的时候，那面瘫脸上的表情愈发严肃。
只见那薄唇微启，吐出了一句话：
“我觉得我可能需要挂一下精神科。”
医生：“……啊？”
……
“所以说，你因为做了一个奇怪的梦，所以怀疑自己的精神有问题？”
医生认真地看着眼前的病人，欲言又止，止又欲言。
他很想告诉安凛，梦里发生什么都有可能，单凭一个天马行空的梦境就觉得自己精神有问题，这显然草率过头。
但安凛不像是连这种常识都不知道的人。
“没错。”安凛点头，“我知道你觉得很奇怪，但是我还是想要做个有关于精神方面的检查。”
“我记得精神方面的问题也会让记忆出现问题，我的决定也是出于保险做出的。”
医生：“……呃，好吧。”
毕竟安凛这种情况也是第一次，出于谨慎考虑最好还是检查一下。
万一真查出来什么，退一万步讲也是一种进展。
在另一边，北恭匆匆忙忙地赶到了医院门口。
其实也没别的答案，他想起今早安凛不对劲的神情，再加上以前这人去医院也爱瞒着自己，结合这些，猜到安凛去了哪里并不困难。
赶来的路上，北恭心里想了很多，但一种想法确实笃定起来——安凛昨天晚上绝对做梦了，而且这梦绝对和他的记忆有关。
至于对方到底做了什么梦，北恭也不确定，只有见到安凛才能确定下来。
他心里焦急，快步走向医生所在的门诊部，此时人不是很多，刚送走安凛的医生正抱着自己的保温杯喝水。
这眼睛一瞥，就很快发现了门口的北恭。
“你来了？”医生对这个长相过于出众的beta有着很深的印象，“你男朋友去做检查了，很快就会回来了，你就坐这等一会儿吧。”
虽然心中已经确定安凛会来医院，但真确定人在这里后，北恭还是松了一口气。
“是检查信息素吗？我直接去那里找他吧。”
北恭并不想在这里等待，他很想见到安凛，倒不如直接去检查的地方找人。
可医生却是摇了摇头：“那些他已经检查过了，这是他的检查报告，你可以看一下。”
“信息素的浓度明显增加，在报告中呈阳性。”
“不过，鉴于病人快到易感期的情况，这也是在正常范围内。”
北恭看不懂这些，听医生说没什么事就算是放心了，至于易感期要来的事情，他也不是没有准备。
但是……
“那他现在是去做什么检查？”北恭眼底流露着担心，这多出来的检查是什么情况？
不会是有其他地方出了什么问题吧？
医生：“他去做精神科的检查了。”
北恭还以为自己听错了，眨了眨眼睛，有些茫然：“……啊？什么？”
好心的医生又重复了一遍：“是精神科的检查。”
北恭：“……？”
啊？这是为什么呢？
第 44 章
北恭的心情很是复杂。
他知道自己并没有听错, 但实在不明白安凛为什么突发奇想，觉得自己精神出了问题。
“我去精神科看看。”
如果说之前的北恭是十分急切，但现在的他起码将这十分翻了倍。
至少变成了二十倍, 真的是很急很急。
……
“所以说, 我的精神没有问题？”
“对, 最多就是有些焦虑, ”精神科医生看着安凛刚做出来的量表, 语气平静，“是不是还失眠？”
“没有失眠，”安凛摇头, “我昨天还做了一个梦。”
安凛并不喜欢和别人透露自己的私事, 但梦境中的事情和自己的病情有关, 而讳疾忌医就不是一件好事。
“我梦到的是一个没有abo性别的世界，那里的人们也不会被信息素控制……”
医生很认真地听完, 似乎并不惊讶这梦境中的天马行空。
在某些心理学的观点上看, 梦境是现实欲望的表达。
在之前他也了解了安凛的情况, 他知道这一位alpha有个beta恋人。
所以, 对安凛而言，一个没有信息素的世界确实更有利于他们感情的稳定，因此做梦也不是什么奇怪的事情。
医生以很专业的语气把这些理论说给安凛听，可安凛还是皱着眉，似乎并不认同这一看法。
他的问题不在于做了什么梦, 而是把这个梦境当真, 认为这梦境就是自己真实发生的记忆。
可最终的诊治告诉安凛——你的精神很正常，完全不需要多虑。
安凛走出诊室, 抬眼看见的就是在一旁坐着的北恭。
“你怎么来了？”安凛的眼睛稍稍睁大，他下意识地藏起自己的报告单, 担心自己的报告被自己恋人看见。
他甚至忘记了，自己现在就在精神科的诊室门口，有些事情是怎么都瞒不下去的——还不如直接把报告单给自己的恋人看。
毕竟那报告单上写着的可是安凛“健康”的证据。
“你忘了我有多了解你？”北恭的语气里有些得意，就像是在炫耀着什么。“你以前就会这样，只要我一开始不知道，你就会把自己的病瞒着，趁我不知道跑到医院来。”
如今他的嘴角上扬，眼睛里是亮闪闪的光。
“现在就只是故技重施，怎么可能瞒得住我呢？”
他像是完全不好奇安凛为什么会来这里，真是奇怪。
这人不怕自己男朋友精神出问题吗？
可，不知道为什么，见到北恭的笑容，这看似毫不在意的模样，让他郁闷的心情好了许多。
“嗯，瞒不住你，”安凛轻轻地应了一声，很是赞同这个观点，“我没什么事情，不用太担心我。”
说完这话，他总算是想起自己的报告，把藏在身后报告递给了北恭。
“我没什么问题。”
先前在医生面前，安凛很是执着地想要找到自己“不正常”的证据，但换成了北恭，安凛就急忙将自己认为的藏了起来。
交到对方面前的，是证明自己“健康”的报告单。
安凛确实不是讳疾忌医的人，而是一个讳疾忌“北”的人。
“就是有点焦虑。”
安凛又补充一句，也算是为自己出现在这里找了理由……
北恭接过报告，其实他看不懂那些数值，只能跳过去看最后的结果。
安凛说的没错，诊断结果上并没什么大事，也就是有些焦虑，可能会伴有失眠。
失眠？
北恭看到这两个字，嘴角情不自禁地扬起。要不是现在就站在诊室的门口，他就要笑出声了。
安凛失眠？天呐，那昨天睡得那么熟的人是谁呀？
失眠的人应该是熬夜打工的自己。
察觉到北恭的情绪，安凛也猜到对方觉得不靠谱的原因，收回了视线，一边往前走着，一边转移了话题。
“我要回公司了。”
“等等，”北恭伸手抓住了安凛，“你还没告诉我，怎么就突然想到要来做检查了？”
“……是昨天做了什么梦吗？”
这几乎指着正确答案的回答让安凛沉默了。
他不太想把那荒谬的梦境告诉北恭。
没有什么原因，大概是安凛本人也相信了医生的说法。
他确实想过，如果没有信息素，自己和北恭会是什么样的。
但这想法实在是天马行空，幻想这些更像是一个懦弱者的逃避。
信息素不会影响到他们。
安凛不打算说这些事，想要转移话题。但北恭却是不让，那双手紧紧地握着，怎么都不肯放手。
北恭的态度很坚决，那双眼睛认真地落在安凛身上——目光里的坚定带着些炽热，像是要把安凛的伪装尽数灼烧。
那桃花眼里很少闪烁着如此坚决的光芒，以至于这情绪落在眼底的时候，安凛根本无法拒绝。
而且，安凛也明白了，北恭并非是完全不关心。而是他已经猜出大半，唯有一项不确定，还是自己不想说的。
之前北恭说的还真不是大话，他真的很了解自己。
“……看来我要把这个梦境重复第三遍了。”安凛稍稍扯动了嘴角，先前紧绷着的神情缓和了不少。
“嘶，你和医生说也不和我说。”北恭拧着眉，看似很是不满。
“小桉，我伤心了。”
表情上的伪装几乎可以算得上满分，但是这语气上扬着，可没有让人感觉一丝半点的伤心。
反而，让人觉得这人心情好得就像中了什么大奖。
“你听上去太开心了，”安凛毫不犹豫地戳穿他，“真的有在伤心吗？”
“你愿意向我坦白，我当然开心了。”北恭笑着插科打诨，“但是这和我因为你之前瞒着我伤心不冲突吧？”
安凛在“巧言善辩”上显然是不如北恭的，他主动放弃挣扎，直接开始讲述自己的梦境。
两人坐在医院的一处座椅上，此时私人医院没多少人，即便在这里交谈也不会引人注意。
倒是方便了两人。
“我昨天做的梦有些天马行空……”安凛清了清嗓子，虽然已经做好说出口的准备了，但他还是觉得难以启齿。
而且，北恭会不会觉得自己嫌弃他只是个beta？会不会让他觉得自己对控制信息素养没有把握？
心中的迟疑蔓延着，但话说出口却没有迟疑。
“梦里的世界和我们现在也没什么区别，我们还是一起长大，慢慢喜欢上了对方，之后顺理成章地在一起……”
“但有一点不一样，梦里是没有信息素的。”安凛的话没来得及说完，就看见北恭逐渐睁大的双眼。
“你……”北恭欲言又止的神情就这么落在眼底。
果然，北恭听到这些以后会有其他的想法。
“我觉得这只是个梦吧，不用太在意……”安凛收回视线，不愿再看北恭。
“不能不在意。”北恭的声音沉沉，带着安凛从没有听过的严肃语气，“小桉，这个梦……”
“不用在意！”
安凛忽然站了起来，像是有些应激，“这只是一个梦，你不用去想那么多。”
他的话刚刚说完，一股黑茶气味就这么钻进了他自己的鼻息中。
是信息素失控了。
而作为beta的北恭并未察觉，但从安凛的神情中，他也能猜到对方怕是误会了什么。
在这种情况下，自然不能再说什么，北恭将自己先前的激动情绪咽下。
他直接抓住了安凛的手，带着些安抚的气息。
“很有趣的梦，你可以和我再讲讲吗？”
“我对那个世界很感兴趣。”
感兴趣？
安凛愣了一下，他没想到北恭也会对这样的世界感兴趣。
难道对方也担心自己不能控制信息素吗？
作为一个alpha，不能给自己的恋人安全感那实在是太失职了，安凛先前激动的情绪变得沮丧起来。
临近易感期的alpha就是这样，情绪多变，一眨眼的时间就能从高山转为低谷。
“我……”北恭哑然了，说实在的，他宁愿面对怒气冲冲的安凛。
如今的安凛还是一副冷淡的模样，他的面部表情天生不怎么生动，但眼底流露的情绪并不会骗人。
那略有些湿漉的眼神，藏着不易察觉地委屈。
认识这么多年，北恭从安凛身上看到这种表情的次数用手指头都能数过来！
这低落的样子，着实让北恭心疼。
“怎么可能？”北恭刚想说话，耳边忽然传来了尖锐的鸣笛声。
挂在墙边的信息素检测灯发出了刺目的红光。
“检测到alpha信息素超标，请尽快进行隔离，请尽快进行隔离!”
北恭：“……？”
什么东西？哪个alpha没有控制好信息素啊？
北恭的注意力有些被转移，左看看，右瞧瞧，没看见什么可疑的人物。
那没事了，显然那个不能控制好信息素的alpha离自己还有点距离，应该不会影响到安凛。
但是保险起见，他俩最好还是先离开这是非之地。
“我们先走吧，”他看向安凛，“这里有alpha的信息素太浓郁，都预警了，没准是有alpha要进入易感期了。”
“我们不要留在这里凑热闹……你这是什么表情？”
北恭话说到一半，忽然意识到有些不对，不知道为什么，安凛的表情怪怪的。
尤其是那欲言又止的表情……
北恭总觉得有哪里不太对劲。
北恭还没来得及问，一阵脚步声落在了他的耳朵里，随后一群穿着白大褂的医生围了过来。
“信息素失控的alpha在这里！快点给他注射抑制剂！”
北恭慢了半拍，反应过来，原来那个信息素失控的alpha就是安凛。
可不是说信息素失控的alpha都伴有攻击性吗？但他看自己男朋友挺稳定的啊……
北恭看着乖乖注射抑制剂的安凛，眨了眨眼睛，愣是没看出半点攻击性。
第 45 章
在安凛的配合下, 抑制剂的注射很快就完成了。
在抑制剂注射完毕后，安凛疲惫地闭上了双眼，就像是睡着了。
那闭着眼睛的模样看上去有些许脆弱, 很难让人想象到这一位alpha刚才信息素失控, 危险度至逼五颗星。
原本还严阵以待的医生们纷纷松了口气——毕竟处理这种事情的多半是他们beta, 可beta的力气也没alpha大。
要是真闹起来, 他们这五六个人没准要受一半伤。
“很少看见信息素不稳定但情绪稳定的alpha呢。”医生擦了擦自己额角的汗水, 笑着道。
“谢谢夸奖。”北恭替安凛这个当事人先道了谢，但即便是说着话，他的目光还是紧紧地落在安凛的身上。
“也不用太紧张, 注射抑制剂后, alpha会在10分钟左右清醒, ”医生看出了北恭的紧张，笑了笑, “清醒之后就……”
这话刚说了一半, 安凛的眼睫毛就颤抖了一下, 这动作虽然微小, 但也逃不过一直盯着安凛的眼睛。
北恭愣了一下，医生的话也就慢了半拍进入他的耳朵。
“没什么事了，先找个病床让他躺一下吧。”
出于谨慎，医生们看着安凛躺在病床上，这才慢慢离开, 而在他们离开之后, 安凛的眼睛就睁开了。
“你醒了？”北恭握着安凛的手，眼底满是担忧, “有没有哪里不舒服？”
“……没有，”安凛摇了摇头, 他望着北恭那写满了焦急的眼神，“我没什么事，其实我并没有昏厥。”
北恭忽然想起了之前轻轻颤动着的眼睫毛。
“我就是有些头晕，并没有其他的不适。”
其实安凛也很想早点清醒过来，但他听到了医生的话——他并不想当一个过于独特的alpha。
如果说信息素失控时还能保持冷静时只有5%的alpha能做到事情，但无视信息素抑制剂副作用的alpha几乎没有出现过。
因为和叶氏的合作，安凛也知道些数据，他并不想被太多人发现自己的异常，于是并未直接醒来。
当然，安凛也不可能无视自己的这些变化，他决定将自己的检查报告交给合作的医疗团队，或许他们能有什么新的发现。
将其中缘由都告诉了北恭，安凛又上下仔细观察了那张脸。
他很满意，因为北恭的脸上不再有那担忧的情绪，自己成功安抚了恋人的心情。
但同时，他心里依旧有些不自在。
不自在的是什么呢？
安凛琢磨不透，刚才情绪变化太大，如今抑制剂也钝化了他对情绪的感知。
以至于他并不知道那点儿不悦到底是什么，又是因为什么。
在北恭的眼底，这刚睁开眼的人还真是情绪激动——先是上下打量着自己，又是拧着眉头不知道在想什么。
真是的，病人想那么多做什么？
安凛应该要好好休息。
北恭干脆伸出手指，勾住了安凛的下巴，在那人还在神游天外的时候，趁机玩起了偷袭。
温热的触感就这么贴在唇瓣上，安凛的瞳孔稍稍睁大，但他不会拒绝这一份亲昵。
这单人病房一瞬间安静下来，只留下了交缠在一起的呼吸声。
“信息素失控的问题我们还是要解决的。”
唇分后，北恭舔了舔勾连在两人唇瓣上的晶莹，看似正经的语气里分明藏着钩子。
“不然，我们今晚再试试？”
安凛不可思议地看着北恭，看着他那笑吟吟的模样，实在不能理解这人为什么能说出这种话。
他们不是昨天才……而且自己现在还躺在病房里，北恭怎么能说出这种话！
“你今天的工作都忙完了？”安凛不动声色地转移话题，“怎么突然想到要来找我？”
“不能是因为想你吗？”这种情话北恭张口就来，配上那双闪着光的桃花眼，真是很难让人拒绝。
可安凛木着一张脸，看上去还真像是不为所动。
——这倒不是因为他不相信北恭想自己了，而是他在冷静地思考。
思考怎么把话题转移。
倒也不是安凛不想和北恭亲近，只是他快到易感期了。
事实证明，他的确会因为信息素失控，这一次能控制住情绪并不代表着他下一次也可以。
虽然以他们现在的关系，也就差个最后一步没有做了。可就是这最后一步最关键……
就算beta并不会被标记，真发生了性关系也不会有什么实质性的变化，但安凛还是不想这种事情发生在北恭不情愿的时候。
安凛又不是傻子，情迷意乱的时候也能察觉出北恭是不太愿意进行到最后一步。
万一真对北恭做出了强迫性的行为，那时候后悔就是最没有用的东西。
见安凛一直不说话，北恭还以为自己的小伎俩失了效果，笑着的脸一下子垮下来。
看上去委委屈屈的。
“你不会是真的嫌弃我没有信息素吧？可是你昨天没有爽到吗？我看得很清……楚！”
这话一出口，安凛肯定是要来捂北恭嘴巴的，可这嘴巴还没来得及捂上，这人就躲了过去。
“你不要否认啊，你说信息素和我到底哪个更重要！”
这是这人胡搅蛮缠的惯用手段，安凛早就习惯，只是瞪着这脸皮厚的家伙，希望他可以收敛一点自己的行为，不要再说这些话了。
但那个人不知道是有意还是故意，这话越说越离谱，到最后，北恭看着安凛窘迫的表情，都快忘记自己说了什么了。
“怪不得有人觉得信息素才是两个人感情的标准，我们俩迟早要分手呢。”
“你去见安裕了？”
什么？北恭脸上的表情僵硬了，他不明白安凛是这么猜到的。
一瞬间，两人都沉默起来，面面相觑了一会儿，安凛哪里还不明白？只见他沉着脸色道：
“你居然没有和我说。”
北恭在心里喊冤，自己哪有时间说呢？
本来他是打算去公司找安凛的，结果扑了个空，这转头来了医院，却又出了些意外。
“你知道我说的不是这个，”安凛看穿了某个人想要打岔的心思，“我是说你为什么没有事先告诉我。”
“因为我也是临时起意，不是故意……”聊起正事，北恭也坐了回去，可刚坐回原位，一双手就忽然出现在了眼前。
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捂住了北恭的嘴。
“呵呵，”双手的主人总算是逮到了机会，他冷哼着，“你必须给我解释清楚。”
在安凛的“威逼”之下，北恭不得不放弃抵抗，将今日的前因后果尽数说出。
当然，除了安凛母亲的事情。
听完，安凛并没有评价什么，只是上挑起眉，意味不明地重复着北恭刚才说过的话。
“哦，临时起意。”
“你临时起意会在半夜p图？我工作都很少这么认真。”
北恭：“……”
喂，我在你心里就是这么懒惰的人吗？我真的是临时起意，昨天p图也只是因为我忽然有了灵感啊！
但狡辩显然是没有用的，北恭认清了这个事实，很是郁闷道：“你是怎么听出来的？我明明没有提到他。”
“除了那个人，还有谁会在你面前说那些？”安凛深吸了口气，又觉得自己没必要太凶。
毕竟北恭肯定在那个人面前受委屈了。
“不用管他说的那些东西，他和我也说了，完全不用在意。”
北恭不可能被那些话影响，无论是之前还是现在的世界都是一样的。
笑话，他谈恋爱为什么要让别人来指手画脚？就算是自己的长辈也不可以。
这么一想，北恭又想起了安凛的梦。
这事可比其他事情棘手，自己应该怎么告诉安凛这梦其实不能算是梦呢？
要不然还是多互相帮助几次？
第 46 章
“总觉得你在想什么不好的事情。”
安凛的评价声就这么落在耳边, 北恭的回答可一点儿也不心虚，他的目光里满是坦然——帮男朋友恢复记忆是多么光伟正的理由啊，哪里不好了？
“哪有？是你多想了。”
安凛瞥了他一眼, 最后也没再说什么, 也不知道是信了还是懒得和一个骗子计较。
“我觉得现在差不多了, ”他转移了话题, “我们离开医院吧。”
“嗯, 医生刚才说你醒了以后就可以离开。”北恭不太放心，于是又问了一句，“你还有没有不舒服的地方？”
虽然从刚才的表现看, 安凛的精神状态绝对不差, 甚至还很有精神。
“没有, ”安凛摇了摇头，“我现在很好, 不用担心。”
医生见安凛醒了过来, 出于保险还是做了一些基本的检查, 在检查的结果都没有问题后, 两人离开了医院。
当然他们也不是回家，而是去了公司，安凛显然不会忘记工作上的事情。
在旁人眼里，这么拼命的工作显然是没有道理的，刚清醒过来就应该好好休息, 要是垮了身体, 赚再多的钱又有什么用呢？
但安凛的神经一直紧绷着，他一直在忙工作上的事也不止是为了钱。
北恭大概能猜到他的心思, 确认了对方的身体没问题后就随他去了。
不过他还是会监督这个人的，以免这人再次过度疲劳。
在之后的一段时间里, 为了及时检测他的信息素变化，北恭还特意买了医用的信息素检测机器。
但检测的结果却是出乎了两个人的意料——安凛的信息素正常到几乎没有波动，完全不像是一个快到易感期的alpha。
对此，安凛也很奇怪，但既然没有问题，就不值得他花费太多心神了。
他继续专注于工作，而北恭也不能闲着，毕竟他自己的工作也还在收尾阶段。
可即便再忙，北恭每天都不会忘记提出“互相帮助”的邀请，但很可惜，安凛就好像突然切割了自己的欲望，对此提不起一点兴趣。
这么一晃，半个月都过去了。
“你真没有觉得自己有什么不对吗？”
这天晚上，北恭看着还在电脑面前工作的北恭，眼里满是担忧。
这真不是把易感期憋回去了吗？这半个月来安凛就和没有性/欲一样，无论是谁看来都会觉得有问题。
“没有问题。”安凛却像是不明白这些，“我的各方面指标都没有问题，不是吗？”
“不是，你有没有想过你的易感期？”北恭抓住了安凛那握着鼠标的手，“你不是半个月前就快来易感期吗？怎么到现在还没有来？”
说到这里，北恭的瞳孔瞬间放大：“不会是之前的抑制剂有什么副作用，让你直接x萎了吧？”
安凛：“……”
听了这个话，再工作狂的人也得放下自己手里的工作。
“你说什么？”
那双眼睛里多了些复杂——他没有想过北恭居然会因此怀疑自己的x功能。
看着那张过分漂亮的脸蛋，此时的北恭收敛了平日里的狡黠笑意，并没有那使坏的笑。
担忧的情绪几乎在桃花眼里溢出来，墨色的瞳孔之中还有
自己的身影——只要再看几秒，就会腻于这一抹深湖之中。
见安凛不回答，北恭的心里似乎更慌了，难不成自己猜对了？
alpha在这方面的自尊感很强，如果这件事是真的，安凛出于自尊心完全有可能不愿意告诉自己。
但是……
这已经越来越严重了，不能再讳疾忌医啊！
就算真枪实战的时候，你行不行并不是关键，但留个病根在这里也不是个事儿。
安凛一直看着北恭的眼睛，那眼底的担忧真是越来越浓，配合着那表情里微小动作，一看就知道这人又在胡思乱想什么了。
“我很好。”安凛的声音淡淡，此时的他总算转移了视线。
那看似平静的目光看着北恭正捏着自己的手，顺势将其反握。
北恭也任由安凛带着自己的手走，只是这去的地方怎么感觉不太对？
最后他的手覆上了一块有些热得突兀的地方，还有些鼓起……再详细说就会被审核屏蔽了。
很好，安凛是个行动派，用现实的情况和北恭证明自己没有一点儿那方面的问题。
“害羞”两个字和北恭是绝缘的，就算是如今这样，他也就是抬起头，语气里藏着兴奋。
“需要帮忙吗？”
安凛：“……”
很好，那双原本写满担忧的眼睛换上了另一种情绪，那藏匿其中的炽热火焰，勾着人一步步沦陷。
安凛又不是真的清心寡欲，他自然会被这种眼神蛊惑，但他忽然像是想起什么，像是一盆冷水浇在还未燃烧起来的火苗上。
他松开北恭的手，站起身，拉开了一个安全的距离。
这一举动自然换来了北恭的不满，那神情一下子委屈起来。
“我对你是完全没有吸引力了吗？”
安凛知道这家伙是装的，但还是忍不住去安慰他。
毕竟没有人可以拒绝那水汪汪的眼神，像是一只湿漉漉的小狗，没有一点儿攻击性。
被美色迷惑的安凛完全忘记自家男朋友是什么德行了，就算狐狸也算是犬科动物，但两者间的差别可不是一般得大。
那狐狸用那看似可怜的模样让猎物心软，等着猎物放松后，就咬住对方的脖颈。
“不是，我……”
安凛说着，忍不住靠近了些，伸手摸了下北恭的头。
可他的手刚刚伸出来，甚至还没有碰到北恭的头，他的手就被抓住了。
“不要说不是，”北恭学着安凛的动作，将手带到了一处地方，“那你说说我哪个地方最吸引你？”
安凛感受着那过于灼热的温度，维持平静的那根弦早就断了。
……按理来说beta的生理需求没有那么大吧？到底谁是alpha？谁又是beta？
这会儿，他的脑子已经被拧成了一团乱麻，唯有先前给自己制定的底线还在执行。
但一些欲望还是忍不住从心里冒出。
因为喜欢，他忍不住地想要贴近眼前的人，想要将其占有，彻彻底底打上属于自己的标记。
可也是因为喜欢，他也不想将情感尽数交给欲望。
“我不想因为易感期标记你。”
所以，他深吸一口，说了实话。
“我分不清我对你的欲/望是因为自身的喜欢还是易感期的驱使，在这种情况下标记你是不负责的。”
“而且，你明明也不想被我标记吧？”
安凛伸出自己那只自由的手，用指尖点了点北恭的脸颊。
“要是你真愿意的话，我们也许早就做到最后一步了。”
“比起你想做的那些，你应该先告诉我，为什么你不愿意。”
安凛终于问出了这个问题，他发觉真当自己并不害怕这个问题，或许他也明白北恭的不愿意是因为其他原因。
并不是不爱自己。
“是因为你不愿意和失忆的我更进一步吗？”
他还给北恭找了合适的理由。
但北恭对着这个理由却是摇了摇头。
并不是因为这个。
是因为你是0，我才是1啊。
而且事实证明，你的确更喜欢下位，要真反着来，你恢复记忆后肯定会别扭。
北恭闭上眼睛，真不知道这事情怎么解释。
好吧，解释并不困难，但他真担心眼前这个alpha会不接受事实晕过去。
“你一定要我说吗？”北恭犹豫了一会儿，却还是败在了安凛的眼神下。
“我会说原因的，”他像是下定了某一种决心，“但是你等我一下。”
“等你什么？”安凛皱了皱眉，很是奇怪。
“我先找一下车钥匙。”
北恭的语气很是严肃，他想要是人晕了，自己能及时把人送去医院。
第 47 章
“车钥匙？”
安凛觉得有些奇怪, 这时候找什么车钥匙？
大概是北恭在他心里的形象实在有些不正经，安凛第一时间觉得这人想要开车逃避。
“不许找钥匙。”安凛阻止了他，“现在立刻给我说清楚。”
北恭：“……”
没事, 他已经看见摆在桌子上的车钥匙了, 只要安凛一晕倒, 自己就能立刻扛着人跑出去开车。
“是这样的, ”北恭深吸一口气, “在失忆之前一直是我……”
这话还没来得及说完，安凛放在一旁的手机却是响了起来。
当然，这电话也只是让北恭卡了一下壳, 毕竟安凛的注意力并没有被那手机铃声转移。
他似乎没有听见铃声, 眼睛一瞬不瞬地盯着北恭——他只想要得到一个答案。
“因为我才是当1的人啊。”北恭难得忐忑, 说完这前半句就紧张地观察着安凛的表情，看他有没有昏迷的迹象。
“因为医生说过不要刺激你的记忆, 所以我一直没说……”
但……与想象中的局面并不一样, 那双清冷的眼依旧看着自己, 只是仔细看那双眼眸里, 似乎藏着一点儿愠怒。
安凛是真的很生气，他没想到这个时候北恭还在说假话——而且还是这种毫不走心的假话。
他一个beta怎么就是1了？怎么可能压自己一个alpha？
他还想说什么，但又觉得和不想说实话的北恭没什么好交流的。
安凛干脆接起了电话，算是转移自己心里的恼火——他不想和北恭发脾气。
可电话那头的声音却让他愣了一下，他眼底氤氲着的怒火逐渐消失, 好似注意力真的一下被转移了。
北恭不好奇电话那头的是什么事情。
因为他知道, 肯定是和安凛最近一直忙着的事情有关，也就是信息素抑制剂的事情。
“我要出门一趟, ”安凛挂了电话，再次看向北恭时, 目光缓和了很多，“等我回来。”
“等我回来以后，你最好想个合适的理由，不要是这种一听就像假话的。”
北恭的语气诚恳：“可是我说的是真话。”
他很难形容自己现在的心情——他真应该当一个诚实守信，只说真话的人。
这样，他男朋友就会相信自己了。
“嗯嗯，真话，我们回来再聊。”安凛口不应心，显然没有相信北恭的话。
“不是，其实你那个梦……”北恭欲言又止，他看着安凛离开的背影，还是没说什么。
他也有一种冲动，想着把一切过去一股脑地告诉安凛，告诉自己的恋人他们穿越的事情。
可这一切实在太荒谬了。
北恭悲哀地想着，安凛都不相信自己是1，又怎么会相信他们都是穿越的呢？
他呆呆地坐在沙发上，哪还有之前那神采奕奕地模样？如今看上去真像是一个霜打了的茄子。
瞥了一眼桌子，很好，先前看见的车钥匙已经不见了，想来是被安凛给带走了。
对方走得那么匆忙，说明合作一定是有了新的进展，北恭自然期待信息素药剂能够早日研制出来。
但……
着眼于当下，北恭还是很郁闷。
他说的都是真话啊！
但一直干坐着也不是办法，北恭想了想自己还有图没有修完，就干脆坐电脑面前去修图了。
但事实上，他还是静不下心来。
就这么在电脑面前发了半个小时的呆，北恭听到门外传来了猛烈的敲门声。
他有些疑惑，但还没来得及走到门前，这门就突然开了。
北恭看见了叶瑞的脸，那张脸上写满了……烦躁和担忧？
真是矛盾的情绪。
“你这是……？”北恭觉得莫名其妙，但话还没说完，叶瑞的脸就被挤开，一个热得发烫的怀抱突然扑向了他。
是安凛。
北恭下意识地回应这个拥抱，却不妨碍他觉得莫名其妙。
这是在干什么？不是临走前还在生自己的气吗？为什么这会儿回来就投怀送抱了？
叶瑞也不是什么调节感情问题的老娘舅吧？
“他闻到新药的味道后就开始就进入了易感期，我不得把他送回来？”
叶瑞见北恭一脸莫名其妙，就知道这个beta没闻到一点儿味道。
他说完这些前因后果也不忘吐槽：“这信息素的味道快熏死我了，我总感觉他和我有仇。”
“易感期？”北恭想着安凛临走前那仿佛性冷淡的模样，眼底划过了一抹怀疑。
“真的？”
“我怎么可能在这个事情上骗你？”叶瑞拍了拍自己的衣服，像是很嫌弃身上的信息素味道，“他交给你了，我就先撤了。”
“祝你们易感期开心。”
北恭看着房门被关上门，嘴角抽搐了一下：“……”
易感期开心？亏叶瑞说得出口。
“你看够了没有。”
一道闷闷的声音从怀里传来，安凛总算是仰起头。
先前还写满了清明的双眸，如今写满了浓烈的占有欲。
“应该把视线落在我身上了。”
易感期的毛病算是在安凛的身上犯了个彻底，他的体温滚烫，即便是隔着衣物，那热度也是传到了北恭的身上。
“我一直看着你呢。”北恭的情话信手拈来，却也足够真心实意。
听到这话，安凛的眸光似乎再次闪了闪，最后却是什么都不说，直接咬住了北恭的喉结。
他还是不忍心咬得太重，只是留下了一个小小的印子，随后湿濡的舌尖就舔舐着那滚动着的地方。
“那我要标记你。”安凛说。
“标记可能有点困难……呃，别咬我啊！”北恭偏偏在这个时候说大实话，换来的自然是alpha的不满。
对此，北恭还能怎么办？
他撩起自己微长的头发，露出了自己的后颈，做出这包含了邀请意味的动作。
可刚才还迫不及待的安凛却是盯着那洁白的后颈发了呆。
“怎么？”北恭对这突然退却的举动并不意外，但他还是歪着脑袋，装作疑惑。
“你是beta，我不应该怎么对你。”安凛收回了手，低声道，“而且你不想和我发生关系。”
“哈？”北恭笑了，“什么不想发生关系？原因我不是和你说过吗？”
“因为我才是1，以前都是我对你上下其手的。”
居然还在讲这个笑话，自己的男朋友是有什么恶趣味吗？
安凛面无表情地捂住北恭的嘴：“你要是不想帮忙就走到一边去，我尽力……”
他的话还没来得及说完，一旁的信息素检测仪却是发出了尖锐的警告声。
看来如今看似平静的安凛，比先前还要严重。他只是压抑着自己的念头，希望可以保住那最后维持理性的一根弦。
“试试吧。”北恭轻笑一声，“你既然不相信，那我们不如凭事实说话。”
他可不忍心看着安凛被易感期折磨，既然这样那就各凭本事。
这边的话音刚刚落下，北恭就顺势将人推到了沙发上。
“不用再抑制了，”北恭咬住了安凛的耳朵，“小桉，做你想做的就好。”
安凛有一瞬间的不知所措，他知道自己想要什么，却不知道自己该如何得到。
这一次和之前亲近完全不一样，这次的北恭不再收敛什么，完全露出了自己的爪牙和目的。
安凛微眯起眼，他很快反应过来，作为一个alpha，他才不相信北恭的玩笑话是真的。
于是他仗着力量的优势反客为主，似乎抢回了主导权。
但这主导权似乎也没占有多久，一些敏感的地方被触碰，安凛就像是一个泄了气的皮球，一下子没了力气。
这不是最可怕的。
安凛忽然发觉自己的身体并不排斥这些，甚至……
很是接受。
难道北恭说的都是……真的？
就在安凛从逐渐沉沦的情绪中揪出几分惊疑不定的时候，北恭的动作却是愈发肆意。
……
“小桉，这回相信了吧？我可没有说谎。”
“而且……alpha原来也会在易感期掉眼泪啊。”
第 48 章
安凛很想反驳北恭的话——自己的眼泪是生理性的, 又不是自己想控制就控制的。
但有些话根本说不出口，那过分灼热的温度足以烧尽他所有的思绪。
在灰烬之中，似乎有什么东西不断地浮现在他的脑海里, 慢慢重构, 变得愈发清晰。
像是一切的一切都拨乱反正, 回到了原点, 又如幻灯片一般在自己的面前闪过, 虽然只是一瞬间的幻影，但是却深深地刻在脑海里。
……
北恭望着镜子里的自己，总觉得现在的自己比起先前要有精神多了。
嗯, 也算是人逢喜事精神爽吧。
北恭的嘴角几乎要挂到天上去了, 可这嘴角的弧度并没有持续太久。
那唇边的伤口不深不浅, 只要牵动一下，就会传来一阵刺痛。
这是被安凛咬的。
alpha的牙齿很尖锐, 又有喜欢咬人的臭毛病, 这导致北恭的脖子肩膀全都是重灾区。
但北恭不太在意这些, 甚至对着镜子看了看, 觉得安凛咬得挺好看的。
这会儿他终于得空看了手机，发现叶瑞已经发来了不少消息。
多半是等他们解决完易感期，然后再和北恭说明昨天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的。
叶瑞：昨天安凛喝了改良版的信息素药剂，不知道为什么就突然易感期了。
叶瑞：所以，我就直接把他送回来了。
叶瑞：不过好消息是研究人员发现了其中的问题, 改良之后的药剂就不会出现这种问题了。
北恭看了消息, 一时不知道该说什么。
这到底是信息素的抑制药剂，还是易感期的激发药剂。功效完全不一样, 是怎么改良成相反效果的？
但既然懂行的人都这么说了，外行人还是不要插嘴了。
北恭咬着牙刷打字, 正想再问些详细的事情，可字还没打出来几个，门锁的转动声却已经吱吱嘎嘎地响了起来。
迅速刷完牙，北恭刚把杯子放好，安凛的脸就出现在了镜子里。
随后，那张脸就这么搭在自己的肩膀上。
“牙膏是薄荷味的……”
他的声音里带着微睡醒的困倦，但某个地方却是精神异常——不愧是易感期，不愧是alpha。
“喜欢这味道吗？”北恭故意拉长了声音道，“要是喜欢的话我下次就不换牙膏了。”
“都可以。”镜子里的人显然不太在意这些，他的目光死死地盯着北恭的伤口，就在北恭想调侃几句的时候他忽然伸出了舌头，在北恭的肩头舔了舔。
“你……”北恭欲言又止，总觉得有些不对劲——都搞了好几次了，为什么安凛还是这么精神？
他不会还要……？
果不其然，安凛的下一句话就验证了北恭的猜想。
“比起这个，我更在意你什么时候回去。”
“什么？”北恭想要装傻，“回去什么？我们现在不是在家里吗？”
“回到床上，”安凛咬了下北恭的肩膀，对这次的默契不足很是不满，“我还在易感期，你就这么抛下我吗？”
“你以前可不是这样的。”
以前？什么以前？这可是安凛的第一次易感期。
北恭愣了一下，还没来得及反应过来，安凛就拉着他往外走。
“易感期还没有结束，你先帮我度过了再说。”他似乎很是着急，仗着力气大，直接把人拉了出去，“北恭，你不要磨磨唧唧的。”
此时的他哪还有之前的羞涩和犹豫？直接得简直像是换了一个人。
安凛的变化实在是太明显了，北恭全看在眼里，他下意识地扬起嘴角，毫无意外地扯到了伤口。可这并不会影响北恭的惊讶，他眼睛里亮闪闪的，上下打量着自己眼前的人。
“嘶……你恢复记忆了？”
说到这个可能性，北恭的语调显然精神许多，桃花眼里闪着兴奋的光。
“那你还记得不得我们是……”
北恭的话还没来得及说完，那还有些疼痛的嘴角就被咬住了。
安凛用实际的动作告诉对方——别说有的没的了，先解决眼前的事情比较重要。
……
事实证明，alpha的易感期真的很可怕。
北恭倒不会被易感期的alpha弄哭，但真的会被榨干。
这个世界能不能再离谱一点儿？谁一天到晚不吃不喝就顾着在床上做/爱啊！
就连今天的外卖都是自己抽空在床上点的!要是完全没点时间概念，他俩都可以一天不吃饭了。
……
不知道过了多久，北恭再次站在了镜子面前。
这一次与之前显然不一样，他的精神显然没那么好了。
和一个易感期的alpha做/爱简直比凌晨爬山还要辛苦——后者起码能让人休息一下，但前者几乎不给人喘息的机会。
按照生物书上的说法，alpha的易感期会持续一个星期左右，北恭这才一天，就觉得自己要被榨干了。
北恭再次看向自己脖子上的咬痕，心境真是完全不一样了——他算是明白alpha和beta间的生理差距有多大了，真是能随机吓死一个地球人。
不过，无论如何他都得提起精神来，自己是不可能败给区区易感期的！
北恭痛定思痛，趁着休息，悄悄躲在卫生间用手机找一些有关补肾的方法。
唉，忘记了，刚才点外卖应该点一份韭菜的。
他深吸一口气，觉得自己现在点也应该来得及。
但他刚打算联系外卖店加菜，一个电话就打了过来。
熟悉的电话铃声，一听就知道是谁。
“我还以为你被榨干了？怎么还有时间接我的电话啊。”叶瑞的声音很是戏谑，“之前的消息都不回，我还以为你连中场休息的时间都没有了。”
这话说的……
北恭很想骂人，但又不想在这件事浪费自己的精力。
“你有什么事情快点说吧，我还没吃饭。”北恭叹了口气，三分的没精打采被他装出了十分。
闻言，叶瑞心生了怜悯与敬畏，也不再多提这件事了。
毕竟，在他看来北恭已经够可怜了，再损的朋友也不应该这么嘲笑对方。
“主要是想看看你的情况，要是实在受不了，我想办法来救你。”
北恭被这个理由噎住，很是无语：“……谢谢你的好意，但还没到那一步。”
开玩笑，就算自己真的撑不住也不能让叶瑞过来吧？怕是叶瑞刚敲了房门，北恭就想着怎么把这个人扔出去了。
“好，那你到时候联系我。”叶瑞特意强调一遍，“一定要联系我啊，我真怕你变成人干。”
北恭：“……”
自己是不可能联系的。
这会儿他刚挂了电话，门外就传来了敲门声，北恭拿着手机的手抖了一下，险些把手机丢在地上。
“你好了吗？”
安凛冷淡的声音从门后传来——北恭头一次觉得自己男朋友的声音像是在催命。
但是那又怎么样？自己总不能不开门吧？
可是，打开房门后，北恭看见的却是一双清明的双目，哪里还有之前的灼热？
嗯？
北恭很快就反应过来：“易感期结束了？”
安凛点了点头，不被情欲沾染的目光再次落在北恭身上，眼底多出了几分尴尬。
见此，北恭的第一反应并不是松了口气，而是担忧地看着自己的恋人。
易感期不是都要维持一个礼拜的吗？为什么安凛的易感期这么快就结束了？
太不正常了，这让北恭很是担心。
“是不是药剂的作用？这是副作用吧？我打电话给叶瑞问问。”北恭开始胡乱地猜测，见安凛不说话，又是想要打电话给叶瑞问情况。
真是关心则乱。
“没事的。”安凛摇了摇头，见北恭那张脸上写着焦急，他的心情也是有些复杂。
他伸出手，抓住了北恭的手腕，轻轻地把脸贴在那温热的手心里。
“我现在很好，那药剂的作用我都清楚，不会有事的。”
“还有，我恢复记忆了，比任何时候都要好。”
虽然没有解释，但听到这个结论后，北恭悬着的心也是稍稍放下一些。
安凛不至于在这种事上说谎安慰自己。
“我感觉你并不惊喜，”安凛盯着北恭的表情，神色里有些失望，“在我的预计里，我恢复记忆后，你应该会更开心点。”
“因为你易感期的事情太吓人了。”北恭说，“我又不是这个世界土生土长的人，第一次接触这个易感期，没经验。”
安凛大概也是这么想的，作为一个普通的人类，回想起自己之前做过的事情，都有些不好意思。
但只要没事就好。
不过，话都说到这里了，要是不“秋后算账”就不是北恭的性格了。
“所以……”北恭不管嘴巴疼不疼了，嘴角的笑意带着恶劣与探究，“你为什么觉得我是你老婆呢？”
“嗯？老公？”
安凛：“……”
他移开视线，不再去看北恭。
“其实我们可以先聊一下药剂的事情，关于他的效果……”
北恭还是笑吟吟的样子，似乎他并不在意两人聊什么话题。
只见那桃花眼里的笑意越来越深，其中那不怀好意的意图也是愈发明显。
他张了张唇：“嗯，好的，老公。”
安凛：“……”
第 49 章
这人的语气有点阴阳怪气。
安凛这么想着, 他要是一个和北恭一样脸皮不薄的人，那他大可以应了这一声“老公”。
但他显然不是，而且这一声又一声的, 反而让他想起失忆期间的点点滴滴。
什么alpha的尊严, 什么alpha该有的体谅, 那自以为是的话落在北恭的耳朵里。
北恭当时又是什么心情？又是怎么想自己的？安凛就觉得头皮发麻, 尴尬得想要脚趾抠地。
他又不是alpha, 不对，自己好像是alpha。但他自己不认为自己是个alpha。
恢复记忆的安凛后知后觉地混乱起来。
失忆之前，他对alpha这个身份还不是十分熟悉, 但失忆期间倒是以alpha的刻板印象自我要求起来。
也不怪北恭的语气突然变得奇怪, 按照这人的性格, 不调侃自己才会难受。
安凛不再去想这个问题，盯了北恭一会儿后, 转移话题, 说起了正事。
其实也不是很突兀, 毕竟他们本来就要讨论这件事。
“就现在的情况来说, 药剂能达到的效果是，缩短易感期，减少易感期的发情现象，在我身上应该体现得很清楚了。”
“确实，”北恭点头, 聊起了正事, 他也不再调侃安凛了，“那有没有什么副作用？你现在有没有觉得哪里不舒服？”
“没有。”安凛摇头, 他望着北恭那担忧的目光，心里浮现一点儿暖意。
虽然刚刚恢复记忆的自己有些懵, 但男朋友就在身边，好像就没有什么了。
“你这段时间辛苦了。”安凛轻轻靠上了北恭上肩膀，像是有些无奈，“现在我回来了。”
北恭心想，其实没有什么辛苦的，毕竟失忆的老婆也很可爱。
努力展现自己alpha魅力的老婆更可爱。
想到这里，北恭笑了一下：“老公。”
安凛：“……”
他眉头一皱，伸手捂住了北恭的嘴巴。
不要再说这种事情了！
北恭知道这人是恼羞成怒了，那手碰到的地方，几乎要到自己的伤口了！
“嘶……疼疼疼！”他后退一步，夸张地指着自己的伤口，“你轻一点啊。”
要是失忆前的安凛可能就信了，肯定会心疼北恭，懊恼自己刚才下手不知轻重。
但现在的安凛都恢复记忆了，以他们那多年的了解，一下子就看出来这个家伙是装的了。
于是他凑了过去，用自己的手指戳了戳北恭的脸颊。
“你现在骗得了我？快别装了。”
北恭才不，他嘴巴疼又不是假的，这伤口也是安凛咬的，自己喊疼怎么了？
于是，他装模作样地叫得更大声了，声音还越来越委屈。
“你不知道alpha的牙齿很尖啊，你以前都没有虎牙的，能和之前一样吗？”
安凛一点儿也不手忙脚乱，他静静得看着北恭冲自己撒娇，那是一种狐狸装小狗的感觉。
嗯，多可爱啊。
最后觉得看够了，安凛便趁着北恭不注意，凑了过去，靠近了北恭那被咬伤的地方。
他轻轻吹了口气。
微凉的气息卷着旋儿在北恭的唇边打转。
在无数人看来，这是一种毫无科学逻辑的止疼方法，骗骗小孩都让人觉得幼稚。
但北恭这个当事人却很喜欢，一时间也不喊疼了，用朴实的语言表达着感激。
“谢谢老公。”
安凛脸色微僵：“……闭嘴。”
……
“对了……”
两人打闹够了，北恭这会儿想起了一件事，有些犹豫要不要问。
“和安裕有关？”安凛一看他这为难的表情就能猜出大半。
恢复记忆以后，凭借着安凛对北恭的了解，并不难猜出其中的原因。
“呃，算是吧。”北恭眨了眨眼睛，还没想好该说什么。
但安凛却是接了下去。
“那就是和我妈有关的了。”
北恭惊讶地抬头——安凛怎么知道这件事的？
“这个世界和以前的世界不一样，以前他反对我们的原因是不能生孩子，但这个世界里的ab也不是不能生。”
“能反对的只是因为有前车之鉴。”
“这里的前车之鉴就是他和我妈的事情。”
在安凛说话的时候，北恭却是很认真地看着对方，只要那双眼睛里露出一点儿伤心的情绪，他就会……
算了，不管有没有，北恭的动作都很快。
他直接抱住了安凛，压着嗓子，挤出性感气泡音：“没事，你现在还有我。”
安凛的嘴角抽搐了一下：“……不要用那么恶心的声音说话。”
“还有，我没事，也没有因为这件事伤心。”
“在我看来，安裕反对我们的事情，只是他理所当然地觉得，我会犯和他一样的错误而已。”
犯错？犯什么错？
北恭很是好奇，安凛也不喜欢打哑谜，就直接把这事说了。
无非就是易感期的alpha无法控制自己，做出了对不起beta的事情，导致beta情绪波动，难产而亡。
“因为世界观的不同，即便是结果一样，但过程还是有一些不同的。”
“……我觉得这个世界很魔幻。”
安凛如此评价。
他本来就很难和安裕心平气和地聊天，现在可是更困难了。
可即便是这个世界再魔幻，他们也没有办法回到之前的地方。
除了随遇而安，似乎也没有别的办法。
“熟悉的只有你了。”
说到这里，安凛冷淡的眉眼中露出几分脆弱，那并不是忽然才有的，只是因为层层冰霜缓缓融化，最终初现端倪。
还说自己不难受。
北恭在心里悄悄吐槽一句，可这并不妨碍他把人抱得更紧。
“嗯，我在的。”
他这一次没说什么花里胡哨的话语，只是简简单单地说了四个字。
“你放心，虽然我现在变成alpha了，但是我是不会做出这种事情的，实在不行的话，要不然把alpha的腺体给切了？”
安凛这豪言壮语实在是有些吓人，北恭起码是被噎了三秒，才继续道：“不至于，一天的易感期我还是可以的。”
“多吃点韭菜就行。”
说到这里，安凛又看了看北恭的脸——那有些精神不振的样子，他以前可真没有看见过。
“韭菜有用吗？”安凛很是认真地思考着，“或许应该换点别的？”
“明天买了试试看？得尽快尝试出最有用的。”
北恭忽然有了一种不详的预感。
好像没人规定alpha只能在易感期的时候想和人做那种事情吧？
北恭觉得自己不太好了。
他深吸一口气：“要不我们过段时间再说？”
自己真的不是永动机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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