流言传播不广,毕竟从来都是子克父,还没听过父克子,况且古代的医疗条件,孩子保不住也正常。
不过选择在这个节骨眼,还是让许多迷信的满人觉得晦气。康熙大发雷霆,因为话语是从宫中传出来的,便下令彻查宫闱,结果只抓到几个战战兢兢的小太监,具体是从哪儿听来的早已无从得知。
胤礽倒是没怎么生气,比起当年太子妃接二连三的出事,这点中伤根本算不了什么。最重要的是,康熙此番也没想着继续和稀泥,无论结果怎样,起码下令调查了。
如今让他担心的,反而是毓庆宫内。
唐氏的跌倒,真的只是巧合吗?
胤礽眉头紧皱,叫来冯鹏吩咐了几句,冯鹏听罢有些惊讶,但还是乖乖领命。
时间过得飞快,转眼就到了端午节。
清宫的端午节也是个大日子,要从五月初一就开始准备,直到初五,整个节日达到最高、潮。尤其今年,因着康熙马上要御驾亲征,为了祝贺大清将士们凯旋,宫宴办得尤为隆重。
早上天还没亮,齐嬷嬷就带着宫女们打扫后罩房,用菖蒲根茎制成的熏香里里外外熏了一遍,等张请冬醒了,又给她戴上了艾草簪。
打了个哈气,张请冬坐在椅子上,心不在焉地往嘴里扒饭。旁边的齐嬷嬷教导荷香怎么布菜,视线扫到餐桌最中央小山一样的堆放物,有些发愁道:“这么多角黍,万一放坏了可怎么办。”
角黍就是粽子,皇家的粽子得论“方”,二百个算作一方,端午当日,皇帝设宴,每桌都得摆上两方。这海量的粽子自然是吃不了的,大多都被赏赐给王公大臣以及后宫嫔妃,毓庆宫就得了不少,后罩房不知怎么地尤其多。
现在天气转暖,御赐的东西又不能扔了,否则被人发现够他们喝上一壶的。
“找个阴凉地方放着吧,我这两天就都能吃了。”张请冬随口道,她其实更爱吃南方的咸粽子,五花肉配上咸蛋黄,每一颗糯米都被油浸得润润的,别提多香。可惜皇宫里的都是些蜜枣水果澄沙粽,虽然用料讲究,但终究不怎么合口。
齐嬷嬷:……差点忘了。
有了张请冬这个大胃王,一切烦恼都得以解决。
吃得差不多了,张请冬突然想到什么,询问道:“早上我听二外面吵吵嚷嚷的,前院是有什么事吗?”
“回主子,好像是侧福晋那边的,今儿有宫宴,侧福晋肯定得早起。您不知道,去年端午的时候,后宫娘娘们一起比赛射角黍,前几名都有彩头,侧福晋可是第三个射中的,大大出了把风头呢。”兰香笑着答到。
“好家伙,你们起得都够早的了,侧福晋得是什么时候就开始梳妆啊,还得看着整个毓庆宫,也真够辛苦的。”张请冬一阵唏嘘。
齐嬷嬷看着她那副呆头呆脑的模样不禁叹气,大傻丫头就没想过,后罩房离得那么远都能听到动静,摆明了就是立威给所有人看的,还辛苦,人家巴不得有这份辛苦。
张请冬不知左右心中所想,吃完饭后去院子里遛弯锻炼身体,找来荷香几人踢毽子,这算是为数不多在小院能施展开的运动。知松还寻了些粗麻绳,拧紧打磨后大家一起玩“绳飞”。一种民间的小游戏,有点像现代跳绳跟跳皮筋的结合版。
张请冬惊喜地发现,自己上辈子翻跟头的本事一并穿越过来了,再加上原主年纪小,身子轻骨头软,放眼整个后罩房,堪称难寻敌手。
趁着齐嬷嬷不注意,她一连翻了好几个,狠狠过了把瘾。
才刚落地,就听不远处传来清脆的拍手声,顺着声音望去,只见一个三头身的小娃娃正两眼冒光地看着自己。
张请冬擦了把汗,招手让他过来,小孩儿屁颠屁颠地跑了到跟前,脆生生开口道:“张额涅好。”身后乳娘打扮的妇人也连忙跟着见礼。
好奇地看了他两眼,张请冬道:“你是二阿哥?怎么没去上学?”
二阿哥弘晳眨巴眨巴眼睛,奶声奶气道:“张额涅,我还不到年纪呢,大哥说了要先帮我探路。”
“这样啊,”张请冬笑眯眯地蹲下,摸了摸他的刘海儿。小孩子普遍六岁后开始留辫子,像这种三四岁的娃娃,梳什么发型的都有。像弘晳就是左右两边各一个冲天辫,额头一撮毛,这在古代又叫“桃子头”,桃子寓意多福多寿,也是种美好祝福。
见小胖孩儿跟个年画娃娃似的,张请冬忍不住用手戳他的肚子,弘晳往后稍了稍。
呦呵,还不让碰。
张请冬乐了,起身对奶娘道:“怎么跑到这儿来了?”
奶娘也是个性子活泼的,直接回道:“主子出去了,前院四处都在打扫,怕二阿哥呛灰,就领他再宫里四处转转,格格真厉害,翻得可真好!”
“嘘!”张请冬大惊失色,连忙让她小点声儿,然而还是晚了,身后的齐嬷嬷突然出现,皱着眉问道:“翻什么?”
旋即反应过来,语气沉重:“格格!”
“一时技痒一时技痒,以后不会了。”张请冬小声保证。边上弘晳看她那副样子,不由嘿嘿笑了起来,引得张请冬再次将魔爪伸向他的小辫子。
弘晳捂着脑袋躲,两人闹了一会儿,闲下来便开始“斗百草”,这也是种起源端午的游戏,双方各选种草,勾在一起后往自己的方向拉,断了的就算输。古代也没有电子设备,哪怕是王公贵族,小时候一根草都能玩半天。
张请冬仗着自己力气大,拳打幼儿园,把把都赢。
弘晳小脸憋的通红,两泡眼泪马上就要夺眶而出,看得旁边宫人们干着急,连齐嬷嬷都忍不住开口:“您就让让他。”
“不行,”张请冬严肃摆手,“这是比赛呢,咱得讲究公平。”
众人看了看两人之间的身高差,纷纷陷入了沉默。
眼看弘晳就要放声大哭,外面传来通报,太子来了,大家连忙排成一排请安。
胤礽会过来本身也是凑巧,前朝宫宴散得早,想着去看看唐格格,结果发现对方吃过药已经睡下了,没让宫人打扰,接着顺道便走到了后罩房。
看到弘晳这副样子,不由愣了下,询问了周围方才知道怎么回事,胤礽似笑非笑地看着张请冬,“你可真有出息啊。”
“还、还行。”欺负人家儿子被正主抓包,张请冬只能尴尬地站在原地。
原本以为对方会说什么大道理,结果胤礽转身一脸严肃地开始跟弘晳传授斗草秘籍,包括劲儿应该怎么使啊,哪种草就坚韧不爱断……最后表示这些都是他小时候自己总结的,希望弘晳不要辜负阿玛教导。
弘晳一脸坚毅,重整旗鼓又跟张请冬比了一把,果然,大获全胜。
看着儿子崇拜的目光,胤礽欣慰地点了点头。
张请冬在旁边打了个寒颤,要不要这么夸张,不就是个小游戏吗,但还是有些好奇地问道:“太子爷小时候也玩这个?”好家伙,谁敢赢他啊!
似乎看出其心中所想,胤礽淡淡道:“我通常自己跟自己玩。”
张请冬:“……”没朋友是这样的。
不去理满脑子古怪念头的新格格,胤礽对弘晳道:“怎么不见弘曣跟你一起出来?”
弘晳顿了下,看了眼自己的奶娘,旋即开口道:“大哥在屋里学习呢,大哥可厉害了,能背《三字经》还能背《论语》。”
李氏的大儿子弘曣,不光是毓庆宫的长子,也是康熙的皇长孙,康熙非常看重这个孩子,逢年过节经常送来赏赐。这也导致李氏平日里对这个儿子护得跟眼珠子一样,光是一帮人伺候着还不行,自己也恨不得时时刻刻守在身边。相对的,对小儿子的关注就弱了一点,好比今日,若是弘曣,绝对不可能这么大咧咧出现在后罩房。
胤礽听罢不动声色地摸了摸小儿子的头,对奶娘道:“不早了,先把弘晳带回去吧。”
待孩子走后,眉头微微皱起。
一旁从小在身边伺候,深知太子性格的齐嬷嬷明白,此种表现说明太子爷已经非常生气了。
想也是,本身大清的皇子皇孙们在万岁的教导下就有读不完的书,完全没必要去提前刻苦,如此到显得自家孩子多愚笨一般。况且弘曣的身份也着实敏感,庶长子,有非常不错的外家,再加个像往上使劲儿的妈,基本上跟前朝那位大阿哥一个模子刻出来的。这让天天跟对方斗得天昏地暗的太子怎么想?
那李氏看着伶俐,其实脑子也不清醒,倒不如身边自己伺候这位。
齐嬷嬷如此思索着,却见新格格突然上前,带着讨好的笑容,用傻子都能明白的语气对着太子开口道:“爷,今天要不要留下来吃,哎呀,可惜我这儿没什么好东西。”
本身正在气头上的胤礽目光移向脸上写满“打钱”的张请冬,冷笑一声,头也不回地离开了。
齐嬷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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