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1章 不许哭
唇上的触感分外柔软, 还带着湿暖的酒气。
孟则十六岁就上酒桌谈生意,出了名的千杯不醉,虽说这些年已经不再像早年那样拼, 为了一笔单子能一瓶一瓶的喝,但酒量依然很不错。
此刻却有些醉于赵知颐唇舌间的酒意。
赵知颐并没有觉得用嘴去堵别人的嘴有什么不对,反而觉得自己这招非常有用, 睁着湿润的眼睛看他,唇角也得意的翘起来,那样子有些可爱。
孟则好一会儿才说:“赵知颐, 亲够了吗。”
“你叫我什么?”赵知颐又开始嘀嘀咕咕, 不满的道:“我又没有得罪你, 你干嘛连名带姓的叫我?”
孟则有点受不了他说话的时候唇瓣一直在唇上磨蹭,虽然天色幽暗, 但毕竟大庭广众,要是让人看见某些生理反应,还是有些尴尬的。
于是他侧过脸,让赵知颐的唇贴着自己耳际,这才说:“那我应该怎么叫你?”
赵知颐皱起眉, 似乎在认真思考这个问题,但这也太为难他那被酒精腐蚀了的大脑,好一会儿才说:“你先说你是我什么人。”
孟则一顿,握着赵知颐手腕的手不自觉用力,他按住赵知颐的后脑勺, 感觉到对方柔软滚烫的脸颊肉就贴在他颈侧的大动脉上, 慢慢道:“按照现如今人类的社会关系看, 我是你的合法丈夫。”
“嗯?”赵知颐懵了,“我结婚了吗?”
他已经忘了脱衣服的事, 迷迷瞪瞪的靠在孟则身上,努力回想,却怎么也想不起来自己什么时候结的婚。
明明他忙的连交朋友的时间都没有,哪儿还能谈恋爱?再说了,妈妈这个月的住院费还没有交清,他这条件还跟人结婚,不是祸害人么。
“这样啊……”赵知颐喃喃说:“对不起,我有点想不起来了,但你长得这么好看,为什么跟我结婚啊?”
孟则动了动唇,却没有说出话来。
他们的婚姻开始于一场算计,是一个彻彻底底的阳谋,即便现在赵知颐醉了,他也不太想提起。
“算了。”赵知颐捧住孟则的手,“你长得这么好看还愿意跟我结婚,肯定是因为喜欢我。”
他很认真的说:“虽然我现在很穷,但我会很努力的赚钱养你的。”
孟则莞尔,“你养我吗?”
“我很厉害的。”赵知颐觉得自己被质疑了,掰着手指头说:“我上午十二点到下午五点在甜品店打工,七点到九点给小孩儿做家教,十点到凌晨四点在便利店上夜班……很厉害的。”
“等我毕业了,可以找正式工作的时候,肯定会挣更多钱。”
“你不要嫌弃我。”
孟则皱起眉。
他捧住赵知颐的脸:“你打三份工?”
“嗯嗯。”赵知颐点头。
孟则答应跟赵知颐结婚,当然对他的背景有所了解,他出身穷苦,但来到A城上大学后,因为前两年成绩一直还不错,都拿了奖学金,平时虽然也有做兼职,但也就是给小孩子做做家教,每周只做三天,哪里有每天三班倒睡眠时间连六个小时都不到的辛苦?
“妈妈最近状态还不错。”赵知颐说:“等改天我带你去见妈妈吧,她见到你肯定高兴的。”
孟则眉头越发的紧了。
赵知颐的母亲早就离世了,他见都没有见过才对。
“你怎么不说话?”赵知颐歪头看着他:“你后悔啦?”
“……没有。”孟则轻声道:“我只是在想,你妈妈要是不喜欢我怎么办。”
“怎么会呢。”赵知颐说:“她是全天下最好的妈妈,只要是我选的,她都会喜欢的。”
孟则吸了口气,盯着赵知颐的眼睛,“你叫什么名字?”
“啊?”赵知颐呆呆的说:“赵知颐啊,你连我名字都不知道吗?”
“……我知道。”孟则哑然,“你刚刚不是说我连名带姓的叫你不亲近吗,那我应该叫你什么?”
赵知颐忽然有点脸红,轻轻咳嗽一声,侧开头小小声的说:“我妈妈叫我颐宝……你跟我结婚了的话,也可以这样叫我。”
说完估计是觉得太羞了,又连忙补充:“其实你就叫我赵知颐也可以的,我觉得……”
“颐宝。”孟则垂头,以额头抵着他的额头,“只有关系很好的人才能这样叫你吗?”
赵知颐脸颊耳朵脖颈红成一片,声若蚊讷:“也不是。"
“除了我妈妈,只有你这样叫我啦。”
冬夜里的风吹过,卷起枯枝败叶,带来森冷寒意,赵知颐呵出一口白气,“你为什么这样看我?”
孟则道:“我在想,你以前一定过的很辛苦。”
“是很厉害。”赵知颐纠正道,“你不觉得吗?”
他抱住孟则的脖颈,抬着下巴:“快说。”
“嗯。”孟则说:“你真的很厉害。”
他揉揉赵知颐的头发,“那么辛苦,却又那么勇敢的长大了。”
……
赵知颐喝醉了后,整体来看,算是乖巧。
只是脾气有点大。
比如说他现在就扒在浴室门口碎碎念:“你为什么不让我进去一起洗?这样多省水啊,我们不是结婚了吗?结婚了为什么不可以一起洗澡?”说完把门拍的哐哐响:“孟则!开门!你是不是还是嫌弃我?我就知道你肯定嫌弃……啊。”
孟则刷拉一声开了门,他身上还有没冲干净的泡沫,黑发湿漉漉的不停往下滴水,水珠沿着侧颊一路向青筋鼓起的脖颈蜿蜒,再经过肌理分明的胸口、结实的小腹,洇进腰间胡乱裹着的浴巾里。
他抹了把脸,抓住赵知颐的手腕,“你喝酒断片吗?”
赵知颐被他吓了一跳,他觉得脱了衣服的孟则……很像是那种一看就很有威胁性的食肉动物,看他的眼神也凶得很,跟在江边的时候完全不一样。
“好像,会吧?”赵知颐被浴室里的热气一熏,更晕了,“你不要堵在这里,让我进去。”
他推开孟则往里走,孟则转过身的功夫,赵知颐已经把上衣脱了。
孟则顿在原地。
赵知颐的身体并不羸弱,反而覆着一层薄肌,皮肤是一种天生的、盈润的白,腰部的线条往里一收,总给人一种用点力就会断掉的错觉,再往下的弧线却又惊心动魄的凸起,连接着两条又长又直的腿,小腿纤细匀称,大腿上却又有一点鼓出来的软软的肉,孟则知道,掐住那里的话,软肉都会从指缝间溢出来。
因为他曾经那样做过。
赵知颐转过头,“你为什么又看着我?”
好一会儿孟则才说:“你太瘦了。”
“啊?”赵知颐捏捏自己的肚子上的肉,“这不是有肉吗?”
孟则:“你那点肉都长在……”
说到这里,他顿住了,轻咳一声:“你要洗澡的话,快点,小心感冒。”
赵知颐抱着胳膊,眯起眼睛看他,“你刚刚想说什么?”
“没什么。”
赵知颐:“流氓。”
孟则:“……”
孟则揉了揉太阳穴,“知道我是流氓你还不赶紧洗干净出去睡觉。”
赵知颐哦了声,拧开开关,拿花洒滋了孟则一身,孟则:“?”
“一起洗啊。”赵知颐说:“快点过来。”
“你自己洗。”
赵知颐怒道:“你是不是嫌弃我?!”
他把水流调大,对着孟则一阵猛冲,“你嫌弃我也没用,反正你都跟我结婚了。”
孟则抹去脸上的水,深呼吸一口,声音沙哑道:“你自找的。”
“干嘛,要打架?”赵知颐戒备道:“咱可不兴家暴啊,我最讨厌打老公的男人了,你要是……唔!”
赵知颐腿一软,差点没有站稳,扶住了墙壁才没有摔倒,他只觉得浴室里骤然多了一股十足浓郁醉人的酒气,让他浑身发烫,尤其是后颈的某一块肉,烫的吓人。
“好、好奇怪。”赵知颐扶着墙壁喘息,“这是什么味道……好晕。”
孟则垂眸看着他,“不认识我的信息素了?”
“信息素?”赵知颐重复了一遍,“那是什么东西?”
孟则走到了他面前,按住他后颈,赵知颐顿时一个踉跄,摔进了孟则怀里。
他抓着孟则的手臂,呼吸急促,“什么……你不要碰那里,好奇怪,好痒,还很烫,啊!都说了……”赵知颐抓住孟则的手,“不要碰那里!”
“很难受吗?”孟则问。
“好热。”赵知颐摸索着想要去调水温,“我要洗冷水澡。”
孟则抓住他手腕,而后将他整个人都按在了浴室的瓷砖墙壁上,鼻尖抵着他后颈的腺体,哑声问:“要我咬一口吗?”
“你是吸血鬼吗,干嘛咬人脖子。”赵知颐被瓷砖墙面冰的一哆嗦,那冰冷却丝毫没有缓解他体内的燥热,随着孟则抚弄腺体的动作,反而愈演愈烈。
“咬了就不会这么热了。”孟则说。
赵知颐迟疑:“真的?”
“嗯。”
他自己摸了摸后颈鼓起来的腺体,虽然醉后他完全忘了ABO的生理知识,但还是本能的觉得这块小小的肉被咬应该会很痛,于是跟孟则商量:“你轻一点,只轻轻咬一下。”
“……好。”孟则答应他。
赵知颐低下头,将自己的后颈完全暴露在孟则面前,“好、好了,你咬吧。”
孟则在肿胀的腺体上轻轻一吻,赵知颐身体一颤,闭着眼睛喘出口气:“咬完了吗?不痛,你很守约……啊!!”
赵知颐猛地绷紧身体,痛苦的仰起脖颈,像是被猛兽桎于齿间却仍旧想要奔逃的猎物,哀哀的鸣叫奢求捕猎者的心软,他无助的去抓光滑的墙壁,因为没有着力点,急的都哭了:“说好了,轻轻咬的!”
孟则只是叼着那块肉,没有继续深入,闷声说:“我很轻了。”
“你骗人。”要是清醒状态下,赵知颐肯定不会哭,但是醉了的人承受能力格外差,哭的上气不接下气,“我要跟你离婚,我不跟你过了……啊啊啊我错了,我不说了,呜呜呜呜救命!”
孟则安抚的舔了舔备受蹂躏的腺体,"再说离婚试试。"
“我不说了,你放开我。”赵知颐哽咽道:“我也不跟你一起洗澡了,我想睡觉了。”
出乎意料的,孟则非常好说话的松开了赵知颐,甚至非常平和的给他擦去了眼泪:“我给你洗。”
“哦。”赵知颐喝醉了也挺有礼貌的,“谢谢。”
孟则真就开始心无旁骛的给赵知颐洗起澡来,赵知颐却越来越觉得不对劲。
身体好像越来越烫了,像是有一把火从后颈开始烧,一路蔓延至心脏里,经由血液带动到全身每一根血管,赵知颐只觉得自己被架在了熊熊烈火之上,烧的头昏脑涨。
“孟、孟则……”赵知颐抓紧孟则的手臂,晃晃脑袋,“我好像,有点奇怪。”
“不奇怪。”孟则淡声说:“我咬破了你的腺体,但没有往里面注入信息素,你想要我的信息素,所以才会这样。”
赵知颐迫切的仰起头,“那你给我!”
孟则:“不行。”
他慢慢将赵知颐身上的泡沫冲干净,“你刚刚不是说觉得痛么,万一又要跟我离婚怎么办?”
“不会的。”赵知颐按着腺体,着急的道:“我要被烧死了,你救救我。”
“求我。”
“……”赵知颐咬着嘴唇,“你怎么这样。”
孟则不说话。
“……算我求你了。”赵知颐说:“求求你了。”
孟则喉结微微滚动,嗯了声,“转身。”
赵知颐急急忙忙的转过身,背对着孟则,还没有站稳,身后的人就已经咬了上来,赵知颐没忍住哼了一声,有点痛,但他忍住了没有骂孟则,那股燥热终于没有再蔓延,让他松了口气,但也只是没有再蔓延,并没有消去。
“孟则。”赵知颐抓着孟则的手指,闷声说:“你能不能……”
“能不能什么?”
“能不能,咬深一点?”赵知颐声音沙哑,“我不怕痛了,你咬深一点。”
孟则停滞了那么两三秒,才亲了亲他凸起的肩胛骨,说:“也不许哭。”
第32章 打他
赵知颐抽噎道:“可能会忍不住。”
要是可以的话, 他也不想在自己的结婚对象面前流眼泪,毕竟他的条件那么不好,要是还让对方觉得他喜欢哭, 那就是另一个减分项了。
赵知颐并不想成为自己父亲那样的烂人,撒谎成性,以婚姻和孩子为枷锁, 毁了他人的一生。
所以他不想对孟则说谎。
"这么可怜。"孟则手指擦过他眼尾,“忍不住的话就哭吧。”
赵知颐还没有来得及回答,就感觉后颈一痛, 他这才意识到, 孟则之前真的只是“轻轻”咬了一下。
雾气氤氲的浴室里, 赵知颐白皙的肌肤也不知是因为热气的熏蒸还是因为孟则的信息素,泛出艳丽的粉色来, 他其实已经站不稳了,全靠孟则揽在他腰间的手才没有摔倒在地上。
呼吸交错,喘息重叠,赵知颐眼睫被水打湿,湿黏黏的粘连在一起, 让他有些看不清眼前的东西,视觉被剥夺,感官就尤其敏锐,后背贴着的孟则的身体烫得吓人,赵知颐本能瑟缩, 可孟则扣着他腰肢的手用了很大力气, 那是一种无声的警告, 不允许他逃跑。
可是脖子好痛……感觉那块肉都要被孟则咬掉了。
孟则却仍旧没有放开他的意思。
赵知颐深吸口气,几乎是用尽了全身的力气, 挣脱孟则的牙齿,在孟则发怒之前,转过身捧住他脸颊,吻住了他的唇。
“亲这里。”赵知颐胡乱的说:“脖子好痛,不要了。”
孟则眼神晦涩,他任由赵知颐没有章法的吻他,良久才说:“赵知颐,你得对我负责。”
赵知颐迷蒙的睁开眼睛,“我不是都已经跟你结婚了吗,还要怎么对你负责?”
孟则没说话,只是握住他的手往下,赵知颐被火烫了似的想要缩回手,孟则却十分强势,将他禁锢在墙壁和自己的胸膛之间,“不是你先开始的么。”
“我……”赵知颐看都不敢看孟则了,他道歉飞快:“对不起,你让我烧死好了,我不跟你一起洗澡了,真的很对不起,我要睡觉了,对,我要……”
孟则抵住他额头,“很害怕?”
“我要是那么顶着你你也害怕。”赵知颐侧开脸,眼睫不停的抖,“我们刚结婚就做这种事不好,我、我还没有做好心理准备……”
孟则:“结婚不做这种事,那应该等什么时候?”
赵知颐张张嘴,没能给出回答。
“别怕。”孟则蹭了蹭他鼻尖,“我不会对你怎么样。”
“你喝醉了,我不会趁人之危。”
赵知颐想要辩解自己并没有喝醉,但如果承认喝醉就可以逃过一劫的话,他立刻就承认了:“嗯,我喝醉了,我现在是个醉鬼,我们……” 他猛然睁大眼睛,声音都发抖了:“你松开我!”
孟则没松,反而垂眸去吻他唇瓣,“乖一点,解决了之后就去睡觉。”
赵知颐呼吸急促,大脑充血,他觉得自己可能要猝死了,死在这间热腾腾的浴室里,而杀人凶手就是孟则。
“你手上有茧……”赵知颐这下是真忍不住哭了,一边哭一边打孟则的胳膊:“你手上有茧你这个混蛋,痛!”
“只有痛吗?”
赵知颐埋在孟则肩头,一口咬在他肩膀上,孟则手指沿着颈椎一路往下,赵知颐浑身发颤,脚趾蜷缩,牙齿深深地陷进孟则的肉里,孟则却像是根本感觉不到痛,半点不在意。
“好快。”孟则看着自己的手指,略微挑眉,“你是不是……”
“闭嘴。”赵知颐恼怒,“不许说!我要睡觉了。”
孟则抓住他手腕,道:“你去睡觉,我怎么办?”
赵知颐丢了大脸,才不乐意管他,转身就走,孟则将他拉回来,压进怀里,“礼尚往来的规矩都不懂?”
“我真的要……”
孟则忽然道:“为什么一直觉得我会嫌弃你?”
赵知颐一时间忘了挣扎,他抿起唇角,“没有啊。”
孟则抬起头他下巴,让他不得不直视自己的眼睛,“说实话。”
“……”赵知颐闷声道:“我条件不好啊。”
“妈妈生了病,家里欠着债,没有未来,没有自己的时间,这样的人,怎么看都不是一个合格的的伴侣。”赵知颐把脸埋在他胸口,越说越难过:“我都没有想过自己会跟人结婚的,所以你为什么会跟我在一起呢?”
孟则沉默了一会儿。
赵知颐抬起眼睫,“你是不是后悔了?”
“张嘴。”孟则说。
赵知颐哦了声,乖乖张开嘴,孟则轻而易举的深吻进他口腔,让他连含糊的呜咽都发不出来。
他吻的太深,赵知颐有种要被吃掉的错觉,分明恐惧,手臂却又不由自主的环上了对方的脖颈,温顺的任由他亲吻。
直到他们呼吸融在一起,唇舌交缠,赵知颐把刚刚的伤感都忘得差不多了时,才听见孟则说:“虽然知道你酒醒后都会忘记。”
“但我还是想告诉你。”
赵知颐迷蒙的看着他。
孟则在他绯红的眼皮上轻轻一吻,认真说:“你很好。”
“赵知颐,我没见过比你更优秀的人了。”
赵知颐听见自己剧烈的心跳声。
好像瞬间就要蹦出胸膛。
好像是在为另一个人而跳动。
好像从来没有谁,这样的肯定他。
……
赵知颐不怎么喝酒,也不会喝酒。
唯一一次喝醉,是妈妈去世时,他自己在房间里喝了个烂醉,两天没去上班,搞得老板还以为他死家里了,差点报警。
也是那时候,他才知道自己喝醉了会断片,完全是什么都不记得的状态。
“你想什么呢?一直在发呆。”店长伸手在赵知颐面前晃了晃,“跟对象分手了?”
“什么分手?”
店长抱着胳膊:“上次来接你那宾利,你男朋友吧?你说你男朋友都开宾利了,你还来上什么班啊。”
“他不是我男朋友。”赵知颐无奈扶额。
“哦,那是你老公?”
赵知颐:“……”
不得不说,店长有些时候还真是敏锐的可怕。
赵知颐还真在想孟则的事。
今天他醒来的时候就觉得脑袋疼,手指也有点酸软,他一直有点怀疑是不是自己喝醉了后跟孟则打架了,但是从今早孟则那若无其事的态度看,似乎也不是这么回事。
孟则不提,他也不好意思主动问,但心里总是惦记着,觉得昨晚上可能发生了一些不得了的事。
“要命。”赵知颐喃喃道:“万一我真干了什么丢脸的事,孟则为了我的面子才不说,我又主动去问,那不是自己挖坑自己跳吗?”
“小赵嘀嘀咕咕什么呢?”有店员好奇问。
店长:“想他男人的事呢,爱情啊!”
店员:“……”
这时候门口风铃叮的一声响,店员马上道:“欢迎光临,请问您想要买点什么?”
“我找人。”来人声音闷闷的,还有点哑,像是刚刚哭过,“赵知颐是在这里上班吗?”
店长连忙摆摆手:“小赵,找你的!”
赵知颐从柜台后出来,看见来人,愣了下:“余桃?”
三分钟后,余桃坐在桌子上,摘下了帽子,露出自己一双哭的通红的眼睛,赵知颐将一块小蛋糕一杯热可可放她面前,道:“我帮你点的,记得等会儿去结账。”
“哦。”余桃道:“会不会打扰你上班?”
赵知颐:“你都已经打扰了,现在才问是不是晚了?”
“对不起……”
赵知颐在她对面坐下,道:“开玩笑的,今天雪太大,没什么客人,你找我干什么?”
余桃哽咽道:“董正帆最近一直来找我。”
“你们和好了?”
“没有。”余桃立刻摇头:“我都跟他说分手了,他不同意,一直纠缠我……我都不知道该怎么办了。”
赵知颐:“没报警吗,Alpha骚扰Omega是会被拘留的。”
“我报警了!”余桃睁着双兔子眼睛,“可他非说我们是男女朋友,还拿了以前拍过的照片,说我是在跟他闹别扭,警察也就不好管了。”
赵知颐撑着下巴:“所以你找我干什么?”
“我……我没有朋友,我不知道该跟谁说。”余桃耷拉着脑袋,捏着自己手指,“我哥很忙,我不敢用这种事去打扰他,想找羽哥,他好像也很忙,我没有办法了,所以来找你,你、你也你算是我的长辈了,赵知颐,你说我该怎么办啊?”
赵知颐:“我算是你哪门子的长辈。”
余桃:“你、你是我大嫂呀!”
“你觉得这事儿我能帮你?”
余桃摇摇头,“我自己的事,没想麻烦你,我只是想找个人倾诉一下。”
赵知颐好奇了:“你这种你千金小姐,连个能倾诉的朋友都没有?”
余桃沉默了好一会儿,勉强笑了下,“我是私生女,大家都知道,谁愿意跟我玩儿呀。”
她趴在桌子上,眼泪吧嗒吧嗒的掉,“好不容易董正帆出现了,他说出身不是我自己能选的,他不在乎我的身份,可没多久,就连他也不喜欢我了。”
赵知颐看着她,忽然觉得像是看见了原主。
余桃对董正帆的感情,和原主对程徽的感情,其实极其相似,他们都因为极度的缺爱,只要对方愿意施舍一点点温暖,他们就哪怕知道前方是个巨大的火坑,也心存侥幸的跳进去,以为自己得到了救赎。
其实只是万劫不复。
“他之前不是要跟你分手吗,为什么又忽然回来找你了?”赵知颐问。
余桃有点茫然:“我不知道,但是听别人说,好像A城那些千金小姐都不愿意搭理他了,也不知道是不是听说了什么。”
她苦笑了一下,“从别的女人那里搞不到钱,就回来找我了呗,他觉得说两句好话我就会原谅他他。我什么拒绝理由都说过了,甚至告诉他,我爸不会允许我们在一起,他就说要带我私奔,去别的城市……”
赵知颐眼皮一跳,“私奔?他什么时候跟你说的?”
“不久之前。”余桃疑惑,“怎么了吗?”
“你没有答应他吧?”
“当然没有。”余桃道:“不过……应该谢谢你,要不是你之前跟我说过的那些话,可能我真的就答应他了。”
赵知颐看着这个小姑娘,原著里,她确实答应了董正帆,以至于年纪轻轻就死于非命,但是从现在她的态度看,书中人物的命运并非既定,而是可以改变的。
那么孟则和苏积羽……
赵知颐猛地回神,他刚刚在想什么呢,不管别人的命运如何改变,主角攻受都会历经磨难后在一起。
“余桃!”玻璃门被人推开,年轻男人气急败坏的进来,盯着余桃道:“你以为跑到这里我就找不到你了?!”
余桃吓了一跳,“你、你来这里干什么!?”
“这不就是你想要的吗?”董正帆眼睛里红血丝密布,看起来分外可怖,“你到处散播消息,说我有那种病,现在没有女人愿意跟我在一起了,我只能回来找你,你得偿所愿,不是应该高兴吗?!"
“你胡说八道什么,我根本没有做过那种事!”余桃咬牙道:“你赶紧离开,别在这里发疯。”
“你装什么装!”董正帆一把抓住余桃的胳膊,“你爸就是吃绝户的凤凰男,你妈小三上位,你就是个天生的贱种,除了我还有谁要你?差不多就行了,我不是都回来找你了吗?”
余桃怒道:“你放开我!我们已经分手了!”
“你他妈的再装?”董正帆耐心用尽,拽着余桃就要走,赵知颐皱起眉,拍拍董正帆的肩膀:“喂。”
“……又是你?!”董正帆这才看清楚赵知颐的脸,吓了一跳,想到他是个Omega又硬气起来了:“你还想跟我动手?上次是我赶时间才没跟你算账,你以为你还能从我这里讨到便宜?”
“试试呗。”赵知颐勾勾手指,“来,出来。”
董正帆哪里受得了这种挑衅,立时怒了,跟着赵知颐出了店门,阴鸷道:“你想干——啊操!!”
赵知颐一拳砸的董正帆闭嘴,活动了一下仍旧有些不得劲的手指,轻啧一声:“那么多废话呢你,我赶着下班啊。”
“你这个……啊!”董正帆又挨了一拳,这回直接摔在了雪地上。
赵知颐居高临下的看着他,慢慢竖了个中指,说:“你这么弱?废物。”
董正帆咬紧牙关,猛地释放自己的信息素,“你再能打还不是个Omega,我就不信——”
赵知颐一脚踩在了他脸上,皱眉道:“你人长得丑,信息素也很难闻啊。”
董正帆脸被压在地上,完整话都说不出来了,赵知颐本想再踹两脚让这王八蛋赶紧滚,忽然后颈一阵刺痛。
是董正帆的信息素起作用了。
董正帆也察觉到了,顿时叫嚣道:“你还能撑多久?现在赶紧放开我,给我跪下道歉,我就收起信息素。”
“你好吵。”赵知颐抓住他后颈,把人摁进雪堆里,董正帆顿时吃了一嘴的雪。
“不过这事儿本来也不该我管。”赵知颐松开了手。
董正帆还以为他怂了,结果刚爬起来,就又被人一脚踹倒在地,来人声音冷淡:“他打你了?”
赵知颐面不改色:“他不仅打我,还欺负你妹呢。”
赵知颐拍拍孟则的手臂,“这人信息素太恶心了,孟则,打他。”
第33章 订婚
董正帆差点吐血。
什么叫睁着眼睛说瞎话, 什么叫恶人先告状,他今天算是见识到了。
余桃的哥哥,董正帆虽然没有打过照面, 但还是认得脸的,他艰难的爬起来道:“孟总,余桃又不是你亲妹妹, 我跟她的事,你应该也不想管吧?”
余桃站在店门口,头发被凛冽的寒风吹的乱七八糟。
她不像是老谋深算的余述恩, 更不像是精于算计的高子雅, 从小数学就不及格, 蠢的像是从垃圾桶里捡来的。
被骂了那么多次,见了那么多冷脸, 还要跟在孟则身后哥哥哥哥的叫。
孟则淡声道:“余桃。”
“啊……哥。”余桃赶紧站直了身体,“我知道错了,我保证再也不会……”
“进去。”孟则说。
“啊?哦。”余桃拉开玻璃门钻进去。
孟则耷拉着眼皮,他今天连轴转的开了一整天会,眉眼间带着几分厌倦和疲惫, 抬手一把揪住了董正帆的衣领,正要揍,忽然想到什么,转身看向在一旁看热闹的赵知颐:“你也进去。”
“我为什么也要进去?”赵知颐莫名其妙。
孟则:“外面很冷。或者你去车里等我。”
赵知颐有点不乐意。
“去吧。”孟则拍拍赵知颐的脑袋,“我很快解决。”
赵知颐撇撇嘴, 心不甘情不愿的进了温暖的店里。
余桃捧着热可可, “你也被赶进来啦?”
“嗯。”赵知颐往外面看了眼, 道:“不就是打人嘛,有什么不能看的?”
“那你还是别看了。”余桃认真说, “我哥打人可凶了。”
“你挨过他的打?”
余桃摇头,“他不打我。是我念初中的时候,被学校外面的地痞流氓勒索,他知道后就去把人揍了一顿,我去送钱的时候正好撞见了,吓得做了好几天噩梦。”
赵知颐无语,“你被勒索了不告诉家长不告诉老师不报警,还乖乖去给人送钱?”
余桃缩起脑袋:“……如果给他们钱就能解决这件事的话,我不想麻烦别人。”
赵知颐一时语塞。
他简直不敢相信余桃竟然是余述恩的女儿,这种怂包还真是罕见的很。
不过……
赵知颐撑着自己下巴,手指点了点脸颊。孟则好像不是很想让他看见自己暴力的一面,就像是之前赵泾的事,孟则也是让他去车里等,赵知颐又不是瞎子,在跟孟则“谈过”后,赵泾身上明显又添了不少伤,可见他在孟则手里吃足了苦头。
“你哥还挺能打的。”赵知颐忽然说:“以前练过?”
“练过是练过,但我觉得这跟他小时候经常打架有更大关系。”余桃神神秘秘的凑到赵知颐旁边,道:“看不出来吧,其实我哥上学的时候是学校一霸来着,成天不是这里打架就是那里打架,三天两头的被请家长。”
赵知颐一愣。
他想起之前在学校里,孟则说过自己因为打架斗殴被请家长,那时候他还以为孟则是开玩笑的。
毕竟这样一个看起来无可挑剔的精英中的精英,在学生时代,也应该是那种学习成绩好到爆炸,自律又优秀的好学生才对。
“对了,羽哥也跟他一起。”余桃说:“他们两个就能揍的其他学校的一群人哭爹喊娘,见到他们就绕道走,厉害吧?”
赵知颐:“你亲眼见过?”
“没。”余桃咳嗽一声,“但是我爸在家骂人,我总能听见吧。那时候呢,大家就都觉得我哥算是废了,结果我哥高考的分数高的吓人,可以直接去国外留学,不过他为了照顾孟阿姨,还是留在了国内。高考之后,我哥就慢慢的收敛了,又过了几年,他就变成现在这个样子了。”
“不过……”余桃枕在自己的手臂上,喃喃说:“我觉得,比起现在被交口称赞的青年才俊,那时候到处惹是生非的日子,对他来说,才是轻松的吧。”
赵知颐看向窗外簌簌而落的大雪,他有些看不清孟则的身影了,但此刻,他忽然觉得,孟则比任何时候都要清楚明白的呈现在他面前。
不是原著里扁平的人物介绍,也不是世人口中的单一评价。
“哥!”余桃小心的叫了声,又规规矩矩的坐回去,“那个,董正帆……”
赵知颐回神,才发现孟则已经进来了。
“怎么,舍不得?”孟则声音冷淡。
“没有没有,我只是想知道他怎么样了。”
“他不会再出现在你面前了。”孟则言简意赅。
余桃松口气,又小心翼翼的:“你、你没把人打死吧?”
毕竟当初就差点把那几个勒索初中生的混混打死来着。
孟则静静看她一眼,余桃就怂的缩成一团不敢说话了。
“下班了吗?”孟则问赵知颐。
“昂,已经到点了。”赵知颐站起身,“你等我一下,我去收拾收拾东西,要吃蛋糕吗?今天剩了挺多的。”
“不用。”
赵知颐转进了后面的员工间,余桃忍了忍,没忍住,“哥,你现在和赵知颐的关系,很好哦?”
“余述恩让你打听的?”
“不是不是!”余桃慌乱摆手,“跟爸爸没有关系,我只是觉得,你们关系好像变好了。”
孟则沉默一瞬,“你觉得他……”正好这时候赵知颐出来了,对他招手,孟则轻哂,“算了。”
晚饭做了红烧鱼、丸子汤、金沙玉米和西蓝花,照旧是赵知颐做饭孟则洗碗,收拾碗筷的时候,孟则忽然问:“你有没有觉得哪里不舒服?”
“嗯?还好啊。”赵知颐摸摸脖子,忽然意识到从早晨到现在都没让孟则咬脖子,身体却没什么反应。
“我那个后遗症是不是好了?”赵知颐惊喜道:“好像腺体也不烫了。”
孟则看着他欣喜的样子,“很高兴吗?”
“当然啦。”赵知颐道:“后遗症好了就不用一直麻烦你了,每天送我上下班应该很累吧?现在你也可以解脱了。”
“……”孟则冷淡道:“碗洗好了我就走。”
赵知颐:“?”
他站在原地看着孟则的背影,抓了把头发。
看来孟则也觉得挺麻烦的,不然也不会这么着急的要离开……那也不用这么着急吧,搞得好像他是什么洪水猛兽。
赵知颐抿了抿唇,心口有点发堵。
孟则收拾好自己的东西,赵知颐靠在门边上,“开车小心。”
“嗯。”
孟则按了电梯,面色寡淡,像是在看着不断跳跃的楼层,又像是在发呆。
忽然身后响起脚步声,孟则转过身,就见赵知颐追了出来,他心口一跳,有了些不该存在的期许。
“你东西忘了。”赵知颐晃了晃手里的腕表,“这么贵的东西怎么能随便乱放。”
他顺手抓住孟则的手腕,把表给他戴上,又跺了跺脚,“外面好冷,我先回去啦。”
“……赵知颐。”
赵知颐转过头:“怎么了?”
电梯叮的一声到了,孟则站在狭长的过道里,顶光模糊了他的表情,赵知颐只听见他很平静的声音:“晚安。”
……
赵知颐回到家里,打开电视接着看自己的综艺。
电视机里所有人都放声大笑,热闹无比,以往赵知颐也能跟着笑两声,现在他却只是看着电视发呆。
孟则离开后,家里好像冷清了很多,或许等家里最后一缕孟则的信息素散去,会更加冷清。
赵知颐将脸埋进抱枕里,蜷缩在沙发上像是一只没有安全感的小狗。
他想,他确实需要跟主角攻受保持距离了。看书的时候他可以置身事外,纯作看客,但等真的置身其中,接触到活生生的有血有肉的人,总会忍不住产生感情,到时候,他便已是书中人,跟他最初的想法背道而驰了。
接下来很长一段时间赵知颐都没有再见过孟则,他安安稳稳的上着班,直到这天忽然接到了一通来自余述恩的电话。
对方邀请他一起喝杯咖啡——虽然赵知颐也不知道余述恩是不是脑子有什么毛病,要在晚上六点请人喝咖啡,但赵知颐意识到来者不善。
果然,在咖啡厅里见到余述恩后,对方的第一句话就是:“知颐,你都跟孟则结婚这么久了,还是没有消息?”
赵知颐才惊觉,他和孟则其实早就该离婚了。
在原著里,孟则和前妻的婚约仅仅持续了半年不到,按照原著时间线,他们上个月就该去领离婚证了。
“他工作比较忙。”赵知颐道。
“工作重要,孩子就不重要了?”余述恩和善的道:“你是他的Omega,应该好好劝劝他才对,眼看着就要三十岁了,再不要孩子怎么行?”
赵知颐敷衍道:“我知道了。”
余述恩盯着赵知颐,忽然道:“知颐啊,你是不是忘了我们的交易?”
赵知颐心头一凛。
“如果你一直怀不上的话,那我就只能考虑换人了。”余述恩仍旧是十分温和的语气,“毕竟除了相貌和高匹配度这两个优点,其他的还真是拿不上台面,如果连你唯二的两个优点都不会好好利用的话,我也就没有必要将筹码押在你身上了,你说对吗?”
“好了,今天就到这里吧。”余述恩站起身,“好好想想我说的话,别让我失望。”
余述恩离开后,赵知颐看着面前已经冷了的咖啡,叹了口气。
他和孟则总会离婚的,只是时间早晚而已,余述恩这么跑来威逼利诱一番,其实真的很没有必要。
因为这档子破事儿,赵知颐的好心情荡然无存,这里离家不算远,赵知颐直接走了回去,路过保安亭的时候,保安叫道:“赵先生!这里有您的东西!”
赵知颐有点好奇,接过来一看,是个信封,上面还用火漆封了口,看着怪正式的。
他翻来覆去的看了看,也没见有什么信息,疑惑:“谁送来的?”
“不清楚。”保安说:“他就说是给您的,我们检查了下不是什么危险物品,就留下了,如果您好奇的话,我们可以调监控,看看是否是您认识的人。”
“不用了。”赵知颐拆开信封,就见里面是一张烫金请柬,仔细一看后,赵知颐愣住了。
这是一张订婚请柬,新人是苏积羽和柳晨晨。
苏积羽和柳晨晨??
电光石火之间,赵知颐脑子里划过一道画面,那是之前在慈善晚宴上,苏积羽某个姓柳的阿姨带着自己的侄女过来,想要介绍给苏积羽,如果没有记错的话,那个Omega,就是叫做晨晨?
苏积羽怎么会突然和柳晨晨订婚?
这封请柬又是谁送来的?
赵知颐连忙拿出手机给苏积羽打电话,对方手机却是关机的状态,想了想,赵知颐又给孟则去了个电话。
这还是孟则离开他家后两人的第一次联系。
“怎么了?”孟则声音有些沙哑,“我这会儿在国外,可能……”
“苏积羽要订婚了你知道吗?”赵知颐道:“跟一个叫做柳晨晨的人。”
孟则好一会儿没有说话,赵知颐还以为国际长途掉线了,拍拍手机,检查了下信号,都没问题,这才听见孟则说:“你很在意?”
赵知颐心想该在意的人是你才对啊。
“他为什么会突然订婚啊。”赵知颐道:“之前苏积羽明明拒绝了她。”
孟则:“何霖榕想要以这种手段控制他而已。”
“你……不在意他跟别人结婚?”
孟则:“?”
“就像他不会在乎我结婚,我为什么要在乎他结婚?”
赵知颐:“……”
这两人还真是癫得很啊。
孟则找个人结婚,苏积羽也找个人结婚,怎么不算是一种公平呢。
赵知颐翻来覆去的看手上的请柬,“有人送了请柬给我,是苏积羽吗?”
孟则:“不知道。”
赵知颐觉得孟则好像格外的冷淡,难道是工作太累了?
“那我要去吗?”
孟则笑了声,“既然邀请你了,为什么不去?”
“……要是去的话,我岂不是还得随礼。”
孟则:“不用,我随礼就行。”
“你也要去?”
“原本没打算去。”孟则有笑了一声,他心情似乎好了一些,声音也温和起来:“但你不是不想随礼么?所以还是去一趟吧,不过我回来的会有点晚,在酒店等我就好。”
“哦……”赵知颐站在一棵很大的红叶李下,脚尖碾了碾地上干枯的落叶,“那我等你。”
“三天后见啦。”
第34章 逃婚
苏家和柳家这次的订婚宴办的很隆重。
因为都是A城有头有脸的豪门, 记者们也闻风而动,长枪短炮的蹲守在酒店门口,想要以镜头见证这场豪华的婚礼, 至于内场,没有请柬,是进不去的。
酒店门口的豪车一辆接着一辆, 令人目不暇接。
想着今天是苏积羽的大日子,所以赵知颐专门从衣柜里找了套相对正式的衣服——原主的衣柜里是没有这种东西的,这还是上次孟则让助理送来的一堆衣服, 虽然赵知颐并不认识牌子, 但他觉得孟则买的东西, 应该是蛮贵的。
他从出租车上下来,看见一溜儿的记者, 懵了下。
记者们看见他,也懵了下。
这怎么还有打车来参加婚礼的?
赵知颐面对这些打量的视线有点莫名其妙,将请柬交给门童,对方微笑道:“赵先生里面请。”
“谢谢。”赵知颐走进大门,迎面就是一个巨大的宴会厅, 水晶吊灯光芒璀璨,映的四周富丽堂皇,精致繁复的浮雕壁画、复古典雅的手工烛台以及来来往往的衣着考究的男男女女,无一不在彰示这是一个顶级的名利场,好似空气里都全是香槟的清甜味和金钱的铜臭味。
这里的人赵知颐一个不认识, 他便自己找了个角落, 找了几样甜品, 边玩儿手机边等孟则过来,忽然有人在他对面坐下, “你也来了?”
赵知颐抬头,就见来人竟然是周暇。
“干什么。”赵知颐抱着胳膊,“又来找茬?”
“我是那么无聊的人吗。”周暇翻了个白眼。
他今天收拾的挺人模狗样,西装三件套一穿,人也显得没那么轻浮了,他撑着下巴道:“其实我是想谢谢你。”
“哈?”
要不是实在不熟,赵知颐都想摸摸这人是不是发烧了,忽然在这里胡说八道什么呢。
“之前我家里一直想让我嫁给孟则。”周暇道:“老实说,孟则不是我喜欢的类型,他那种Alpha又独裁又专横,反正我是吃不消,但家里人轮番跟我哭,我也没辙,只能试试了……现在我真是无比庆幸有你的存在,要是我真跟孟则在一起,岂不是要被揍的门都出不了。”
“……”
赵知颐说:“挂个精神科看看,挂号费不超过十二块我就帮你出了。”
周暇怒道:“你说谁精神病呢?”
“那你忽然来说这一大堆干什么?”
周暇:“我都看见了!那天在甜品店门口孟则打人的样子,我还以为我认错人了,结果还真是他!我早就跟我爸妈说孟则看起来就是那种会打自己Omega的那种Alpha,他们非不信,我拍了照给他们,现在他们总算是不逼我了,所以我才说谢谢你舍己为人。”
赵知颐皱起眉道:“你是不是误会了什么?那天他是打人了,但那是个人渣。”
周暇想起自己那天远远看见的画面。
风雪之中,那个染着灰色头发的Alpha连还手之力都没有,鲜血将白色的雪都染成了暗红,远远看着,还以为寒冬腊月里雪地里开出了艳丽的玫瑰花。
那种暴力、血腥又让人恐惧的画面,别说是对于Omega,恐怕很多Alpha看了都会生理不适,周暇当时甚至都怀疑孟则把那个Alpha打死了,但他僵在原地,完全不敢过去查看,因为他害怕自己也会被撕碎。
以前他见过的孟则,虽然冷淡疏离,却很有礼貌,完全可以称得上“正人君子”,易感期里虽然暴虐了一些,但这是Alpha的通病,完全可以理解,但是……
那天的孟则分明是清醒的。
他在很清醒的把人往死里打。
“祝你们百年好合,永远幸福。”周暇无比真心的说。
赵知颐:“……要不你还是去看看吧,二十以内的挂号费我都可以帮你出的。”
这时候宴会厅里里忽然热闹起来,赵知颐转头一看,原来是这场订婚宴的主角出现了。
苏积羽穿着一套剪裁精致的白色西装,胸前的口袋里放了一支雪白的玫瑰,因为太过出众的相貌,哪怕有一堆形形色色的人围着他,一眼看去,最显眼的,仍旧是他。柳晨晨就站在他旁边,正跟人说话,相比起笑容满面的未婚妻,苏积羽脸上神色却很冷淡,甚至有些心不在焉。
“唉。”周暇捧着脸说:“其实我的取向一直是苏积羽这样的大美人来着……”
赵知颐:“大美人上次把你揍得半死,这么快就忘了?”
“打是亲骂是爱,你懂不懂。”周暇说完又自顾自的叹了口气,“不过我听说,苏积羽一直觉得自己是Omega来着?所以才会跟孟则不清不楚的搅和在一起。要是他弟弟还活着,没准苏家和孟家还真会联姻。”
“弟弟?”
周暇哦了声,“你不知道这事儿。”
他喝了口水,小声说:“我也是听长辈们喝多了说的,苏积羽他其实有个弟弟,是个Omega,他妈妈特别喜欢这个弟弟,当眼珠子那么疼爱,都是同一个妈生的,被这么区别对待,苏积羽肯定心里不平衡,就把他弟弟弄死了。”
“……你说什么?”赵知颐愣住了。
“你别那么看我啊,我也是听说,我不知道真假。”周暇连忙摆手:“你也别出去乱说啊,不过我觉得还挺合情合理的,你看这些年他跟他妈闹成这样,没什么事谁信啊?”
赵知颐道:“如果真是这样,苏积羽手里有人命,你还喜欢他?”
“蛇蝎心肠大美人不是更带感么?”
赵知颐:“……”
要不怎么说是炮灰呢,真是挺会作死的。
“不过我也只是远观,真要我跟苏积羽这样的谈,那我肯定是不敢的。”周暇说:“谁知道会不会哪天醒过来就发现他手掐在我脖子上呢……啊,他过来了!隔这么远他应该听不见我们说了什么吧?”
赵知颐:“纠正一下,是你,我可什么都没说。”
“喂,我好心好意想要跟你冰释前嫌,你怎么……啊苏少,苏少今天好帅。”周暇一秒变脸,“恭喜你啊。”
苏积羽看了他一眼,周暇一哆嗦,心想不会真的听见了吧,下一秒他就听苏积羽倾身在他耳边轻声说:“滚。”
“……好咧。”周暇忙不迭的说:“这就滚!”
“?”赵知颐疑惑道:“这人干什么呢,神经兮兮的。”
苏积羽微笑:“他就是这种人,不用管。”顿了顿,又说:“知颐,你怎么会在这里?”
“不是你给我送的请柬吗?”赵知颐道:“放在保安那里的,我想着大家朋友一场,你订婚我还是得参加一下。”
苏积羽神色一瞬晦暗,“我是不会给你订婚请柬的。”
赵知颐:“啊?”
“不是你送的话……是你妈妈?”赵知颐猜测道:“也没有其他人了。”
“或许。”苏积羽莞尔,“毕竟她就是那种控制欲很强的人,可能她是想要借此警告你吧。”说到这里,他忽然抬手摸了摸赵知颐的脸颊,“知颐,你没事吧?我一直想要好好跟你道歉,但我被关起来了,接触不到手机。”
赵知颐蹙眉,一把抓住他的手检查了下,果然就见被昂贵礼服所包裹的手臂上又添新伤,那密密麻麻交错的鞭痕,光是看着都很恐怖。
“你妈妈又打你了?她又把你关在阁楼上吗?”
“没事。”苏积羽缩回手,背在身后,不让赵知颐看,“不用担心,一点小伤,很快就会好,我已经习惯了。”
赵知颐很想问问苏积羽到底为什么要一再对何霖榕妥协,是放不下苏家的家业财产吗?苏积羽并非是贪图权势的人才对,至于什么母子感情……那就更是虚无缥缈的东西了,所以苏积羽到底为什么……
可话到了嘴边,赵知颐又咽了回去。
他想起周暇刚刚说的话,关于苏积羽那个早夭的弟弟,如果这其中掺杂了一条人命的话,话题未免太沉重,他和苏积羽还不是那么亲密的关系,可以随意揭开对方的伤疤去温柔的舔舐安抚。
“赵知颐。”身后响起一道高傲的声音,对方举起手里的酒杯,“上次的事,多有误会,希望你不要在意。”
赵知颐转过头,就见来人是何霖榕。
她今日打扮的尤其雍容华贵,仿佛是这场宴会的主宰,她高高在上睥睨众人,哪怕是敬酒这样的动作,也带着说不出的轻慢。
“我不会喝酒。”赵知颐道:“抱歉了。”
何霖榕笑了笑,眸光落在苏积羽身上,“我想你和积羽是好朋友,要是你能来参加他的订婚礼,他应该会很高兴,所以擅自邀请了你,没有打扰到你吧?”
请柬果然是何霖榕送来的。
“妈。”苏积羽揽住赵知颐的肩膀,道:“那边还有很多长辈等着你,就不要在这里耽误时间了吧。”
何霖榕道:“你也是,马上就要交换订婚戒指了,记得等会儿上台的时候要保持微笑。”
她拍拍苏积羽的肩膀,“一直这样不高兴,不知道的人,还以为是我逼你跟柳小姐订的婚呢,你说是不是?”
不等苏积羽的反应,她已经端着酒杯离开了,就连背影都透出不容置喙的强势。
“苏积羽?”赵知颐有些担忧,“你还好吗?”
“还好啊。”苏积羽看着赵知颐,忽然说:“你能来这里,我很开心。”
赵知颐有点不知道该怎么回答苏积羽这话了,要是苏积羽是真心要跟柳晨晨订婚,那他还能说几句祝福的好听话,可现在的局面,苏积羽分明是被迫的,以他的身份立场,好像也不能对苏积羽说什么“你逃走吧,不要放弃自己的未来”这种不负责任的话。
“你在想什么?”
赵知颐:“我在想孟则怎么还没到。”
孟则要是再不来,苏积羽可就真的跟别的Omega订婚了!
苏积羽眸中笑意淡去,“你一直在等他吗?”
赵知颐心想废话,要不是想亲眼见证孟则带苏积羽逃婚,他干嘛大冷天的穿成这样来这里晃悠啊。
“下面有请今天的新人上台!”司仪饱含热情的声音在宴会厅里响起,会场也安静下来,几乎所有人都看向了舞台,柳晨晨在万众瞩目下走上了灯光闪耀的高台,脸上带着得体的微笑。
司仪四周找了一圈人,没看见苏积羽,半开玩笑的道:“苏先生,你的未婚妻正在等你哦?不管有什么重要的事,请上台来牵住未婚妻的手吧?”
众人善意的笑起来,但也都到处寻找起今天的另一位新人。
很快,众人的眸光都落在了赵知颐和苏积羽所在的一隅。
赵知颐有点不适应,小声说:“司仪叫你呢,上台去吧。”
至于孟则……爱来不来吧,反正不管怎么样,主角攻受最后都会在一起,苏积羽不就跟人订个婚吗,不要紧,就算是生了孩子他们也还是能在一起。
“积羽。”何霖榕眼睛里带着警告,“还在犹豫什么?晨晨在等你呢,快去吧。”
赵知颐感觉到站在身边的人呼吸骤然加重了几分,他担忧的问:“苏积羽?”
“知颐。”苏积羽在上百双眼睛中转过头,晶莹的灯光之下,他的眸子里好像经历了亿万斯年才凝结而成的琥珀,只是寻常的琥珀中是草木,是虫豸,苏积羽眸中的琥珀,封存的是他自己。
赵知颐听见自己放大的心跳声,他直觉要发生什么不得了的事情了,可他无力阻止。
“知颐。”苏积羽一把抓住他的手,与他十指相扣,笑着说:“你带我逃婚吧?”
赵知颐:“?!”
赵知颐迟钝的大脑甚至还没理解苏积羽这话是什么意思,人就已经被苏积羽带着跑了出去,宾客们一瞬哗然,何霖榕面沉如水:“保安!把人给我拦住!!”
但是已经晚了,苏积羽带着赵知颐风一般穿过大厅,直奔门口,赵知颐晕头转向,不小心撞上门口赴宴的宾客,他下意识要道歉,对方已经沉声道:“赵知颐?”
孟则?!
这死鬼怎么现在才来啊!
赵知颐一肚子骂声,但根本来不及出口,因为苏积羽一把将他拽进怀里,声音含笑:“专心,现在我们在逃婚呢。”
他对孟则吹了声口哨,晃晃自己和赵知颐握着的手,把人带着就冲进密集的人群中,转瞬不见了踪影。
第35章 沉舟
赵知颐跑的气喘吁吁, 赵知颐跑的莫名其妙。
他怎么就和苏积羽逃婚了?何霖榕还不得撕了他!
“等等等等!”赵知颐扶住墙面,“好像已经把人甩掉了,休息一下, 我真的跑不动了!”
苏积羽摸摸赵知颐的额头,“出了好多汗。”
赵知颐:“……二话不说被拽着跑出去二里地,我没休克都是我体力好了!”
苏积羽随后将口袋里的丝质手帕抽出来给赵知颐擦汗, 赵知颐一把抓住他手腕:“你突然这样,我没有任何心理准备,下次能不能……”
赵知颐声音一顿, 剩下的话都卡在了喉咙里。
因为苏积羽正在用一种前所未有的, 悲伤的眼神看他。
好像此时站在他眼前的, 并非是一个基因优等的Alpha,而是一尊早就已经碎掉千万次, 又被拼凑粘贴的面目全非的瓷像,那么脆弱,摇摇欲坠,只需要一小点力气,就可以让他彻底碎成一地齑粉。
“我本来没想反抗的。”苏积羽笑了一下, 他仰起头看着冬日里灰蓝色的天空,声音很轻,似乎下一秒就要化开在风里,“本来我这人就活的没什么意思,怎么活都无所谓, 死了也可以。”
赵知颐看着他柔和的侧脸线条, 也是这时候他才发现, 苏积羽看着平易近人,其实某些方面, 他比孟则还要冷漠。
孟则是对他人的冷漠,而他是对自己的冷漠。
“但我刚刚看见你了。”苏积羽说:“赵知颐,我可能要失去这世界上最后一个爱我的人了。”
“……什么?”
苏积羽莞尔,“周暇不是跟你说了吗?关于我的弟弟。”
……他竟然真的听见了。
赵知颐道:“那肯定是他的胡说八道,我并没有相信,你不是那种人。”
“我是。”
赵知颐倏然瞪大眼睛,他听见苏积羽没什么情绪的声音:“确实是我害死了他。”
“现在,你害怕我吗?”
赵知颐皱起眉,揪住苏积羽的衣领,“总要有原因吧?为什么要这样做?”
“也许我就是个天生坏种呢。”苏积羽看着赵知颐比新雪还要干净的眼睛,“又或许,就像是周暇跟你说的那样,是因为嫉妒。”
“你不是那种人。”赵知颐立刻道。
苏积羽笑出声,“你对我了解多少啊。”
“你根本就不知道我是什么样的人。”
“那你为什么还要带我离开酒店?”
这一次苏积羽沉默了很久,他忽然用力抱住赵知颐,就像是溺水的人抓住最后一根救命稻草,声音沙哑:“我只是觉得……不管我是什么样的人,你都能原谅我。”
“赵知颐,你真的很奇怪。”
赵知颐:“……我冒着被你妈追杀的风险陪你在这里吹冷风,最后得到的评价就只有奇怪两个字吗?”
苏积羽蹭了蹭他温暖的脖颈,“我带你去个地方吧。”
“啊?”
一小时后,赵知颐站在A城著名的私立医院楼下,有点发蒙。
这家医院的出名之处并不在于它先进的医疗水平,而是其吓死人的收费价格,如小赵这样的打工人,看见账单上的零绝对会立刻暴毙。
苏积羽对这里很熟悉的样子,很快带着赵知颐上了顶楼,赵知颐有点奇怪,为什么要带自己来医院,难道那个传闻中的弟弟其实没有死,而是一直在医院休养?等他看见病房里形销骨立的老人时,他才知道自己的想法未免有些太天马行空了。
“奶奶。”苏积羽敲了敲门,走进病房,“您今天还好吗?”
赵知颐有点惊讶。
他这还是第一次看见苏积羽这么乖巧的样子呢,面对何霖榕的时候是霸王龙,面对这位老人时,又变成了温顺的小白兔。
“积羽?”老人欣喜道:“今天怎么过来看奶奶啦?”
“想要介绍一个朋友给奶奶认识。”苏积羽轻声说:“奶娘应该会喜欢他的。”
“是吗?你从小到大一直没有什么朋友呢,快让奶奶看看。”
赵知颐只好上前几步,等走近了,他才看见这老人真是瘦的只剩下皮包骨头,头上戴着一顶柔软的棉线帽子,遮住了因为化疗掉光头发的头颅,但即便是这样,她看上去仍旧非常慈祥,是那种令人看了就会心生好感的老人家。
“您好。”赵知颐有些拘谨的问好,“来之前苏积羽也没说是来看您,所以我什么东西都没有准备,真是抱歉。”
“嗨呀,准备什么呀。”老人伸出枯竹枝似的手指,握住赵知颐的手,笑眯眯道:“好孩子,你叫什么名字呀?长得真好看。”
“我叫赵知颐。”赵知颐在长辈面前也是自动变乖,问什么答什么。
老人说:“看着比我们家积羽年纪小呢,还在念书吧?”
“嗯,在念大三。”
苏积羽道:"奶奶,他也是A大的。"
“是吗?”老人高兴起来。
“奶奶以前是A大的教授。”苏积羽对赵知颐解释道。
老人家感慨道:“上次去学校,都是十多年前了,唉,也不知道这辈子还能不能再去看看。”
“可以的。”苏积羽说:“您好好听医生的话。”
老人只是笑笑,道:“积羽,上次刘医生说来了新药,问家属要不要用,你爸爸妈妈忙,总说没空,你能不能去跟刘医生谈谈?”
“这件事您之前怎么没有告诉我?”苏积羽皱起眉,“我现在就去。”
等苏积羽离开,赵知颐有些尴尬,毕竟他跟苏积羽的奶奶并不熟悉,单独相处也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今天是积羽订婚的日子,他怎么会来这里?”老人忽然问。
赵知颐一惊,他还以为这位老人家不知道这些事呢。
“他从不带人来看我。”老人温声道:“好孩子,我们只是随便聊聊天,你别紧张,他带你来这里,你对他来说,肯定很重要。告诉奶奶,他为什么没去订婚?”
赵知颐犹豫了一下,道:“他去是去了……”
“中途了跑了是吧?”老人家失笑,摇摇头,“这孩子呀,还是这样。”
赵知颐轻轻咳嗽一声,看来老人家对自己孙子是什么德行很清楚。
“我知道他要订婚的时候,就想过,他会不会就这么认命。”老人叹口气,“这些年,他过的不好,我也只能装作不知道,我怕一旦戳破了,他心里更苦。”
“知颐呀,你是积羽喜欢的Omega吧?”
“?!”赵知颐立刻否认:“不是,我们只是朋友!”
“好好好,你们是朋友。”老人笑着说:“他除了孟家那个孩子,也就只有你一个朋友了,你愿意帮奶奶一个忙吗?”
“您说。”
老人闭上眼睛:“你肯定知道积羽和他妈妈关系不好吧?”
“嗯。”赵知颐轻轻点头。
“既然他选择了逃婚,那肯定是要跟何霖榕撕破脸了,既然如此,这些事也就没有再藏着掖着的必要了。”
老人浑浊的双眼睁开,看着赵知颐,“积羽有个双胞胎弟弟,叫作沉舟,十二岁那年,夭折了。”
赵知颐蓦然想起苏积羽的微信名就叫沉舟。
“积羽小时候呀,其实是个很脆弱的孩子。”老人说着说着忍不住笑,“沉舟呢,是个一本正经的小大人,这样的两个孩子,做基因检测的时候,脆弱的哥哥是Alpha,稳重的弟弟却是Omega,是不是很有意思?”
“因为家庭原因,积羽和沉舟的妈妈一直不喜欢Alpha,认为Omega也可以闯出自己的天地,所以可想而知,两个孩子在她那里的待遇是天差地别的。”
赵知颐心脏一揪,周暇的话仿佛又响在耳边:"都是同一个妈生的,被这么区别对待,苏积羽肯定心里不平衡,就把他弟弟弄死了。"
“但是他们兄弟的感情一直很好。”老人继续说:“沉舟为了积羽总是跟母亲吵架,过十二岁生日的时候,因为母亲没有给积羽准备生日礼物,他又跟母亲起了冲突,何霖榕愤怒之下,在生日宴会上动手打了积羽。”
赵知颐眉头紧皱,“她一直这样偏激吗?都已经十二岁的孩子了,还当众动手?”
“一直这样。”老人道:“小时候积羽养在我身边,跟她很少见面,情况还好些,但是后来,我得了病,身体不好,积羽就回到了她身边,受了很多委屈。两个孩子的十二岁生日过的一塌糊涂,沉舟带着积羽离家出走了。”
老人声音喑哑起来,“他们遭遇了绑架。”
“是何霖榕在生意场上得罪了人,这场绑架蓄谋已久,我不知道两个孩子被绑架的那三天两夜到底发生了什么,后来警察找到的,只有沉舟的尸体,积羽也奄奄一息。何霖榕一口咬定是积羽害死了沉舟,是他告诉绑匪们沉舟是被家族寄予厚望的孩子,所以绑匪才会杀了沉舟泄愤。”
赵知颐忍不住道:“这都是她的臆测!”
“……”老人有些苍凉的道:“警察抓获了绑匪,据他们交代,积羽确实为了活命说过这样的话,他们也知道何霖榕只疼爱自己的小儿子,为了让何霖榕崩溃,那些丧心病狂的混账甚至切下了沉舟手指头放在苏家门口。”
“绑匪说……是积羽动的手。”
赵知颐猛地睁大眼睛。
老人目光空茫的看着天花板,轻声说:“他们一直以为我不知道这些事呢,其实我清楚的很……何霖榕也正是以此威胁,让积羽乖乖听她的话,积羽怕我知道后,也会怨恨他吧。”
“那您为什么没有告诉他,您其实并没有……”
“你觉得,困住积羽的,是我吗?”
赵知颐哑然。
老人拍拍赵知颐的手,苦笑道:“他害怕的,不是我知道,他怕的是弟弟的亡灵。”
“如果真的是他害死了苏沉舟,您不怨恨他吗?”
“都是我的孙子,我又能偏心哪一个呢?”老人说:“有些事呀,不要细究,知道的太清楚,反而痛苦,自己过的不好,别人也过的不好,那又何必呢。”
赵知颐沉默许久,才开口:“在来这里之前,苏积羽跟我说,他可能要失去这个世界上最后一个爱他的人了。”
“但是我想,您会一直爱他的。”
病房外,苏积羽背靠着冰冷的墙壁,仰头看着天花板上刺眼的白光灯。
他双眼通红,却没有任何一滴生理性的眼泪流下来。
周遭的一切景物都变得模糊,天地扭曲,万物更迭,他好像又回到了那个脏乱闷热,空气里全是灰尘的仓库,有几缕阳光从破旧的木板缝隙间照射进来,对于这片黑暗罪恶的深渊来说,不过杯水车薪。
耳边似乎又响起绑匪的叱骂:“你还愣着干什么?!你要是不剁了他的手指,我就剁了你的!!”
“你不恨他吗?你不想他死吗?同一个妈生的,凭什么你就要受尽白眼?”
“苏积羽……动手吧,快动手,杀了他!”
他睁开眼,看见那张和自己一模一样的脸。
只是比起他满脸的泪水,对方脸上没有丝毫表情,双眸比夜空中的星辰还要明亮,他就那么平静而温和的说:“哥,杀了我吧。”
杀了我吧……杀了我吧……杀了我吧杀了我吧杀了杀杀杀杀!
“……苏积羽?!”
“苏积羽?!”
赵知颐打开门出来就见苏积羽跪坐在地上泪如雨下的模样,他慌乱的抱住苏积羽,“你怎么了?哪里不舒服?”
“赵知颐——”苏积羽一把抓住赵知颐的手臂,哽咽道:“现在你知道,我是什么样的人了吧?”
赵知颐叹了口气。
他摸摸苏积羽的头,像是在安抚一个幼小的孩童,“苏积羽。”
“告诉我你没有杀害苏沉舟,我会相信你的。”
“苏积羽,我会相信你的。”
“……”苏积羽浑身痉挛,他死死抓着赵知颐,像是要将他揉进骨血里才甘心。
空无一人的狭长走廊上,灯光雪白,阒然无声,唯有窗外霓虹交织,车流不息,时光仿佛于此地静止,连风也不肯吹进来。
“……我没有。”苏积羽喃喃地说:“我没有,我没有……可是没有人相信我!没有任何人相信我……”
“何霖榕用酒瓶砸在我头上,我的伤口发炎了,我神志不清醒,苏沉舟一直在保护我,他被打的浑身是伤,一层盖着一层,鲜血浸透了我的衣服……”
“我听见他说,我是苏家不要的孩子,就算是杀了我何霖榕也只会觉得快意,然后他们就……他们就……”
“好了苏积羽。”赵知颐握紧他的手,“不要继续想了。”
“他们杀了苏沉舟,他的尸体就倒在我身上……他死了!”
“如果死的人是我就好了。”苏积羽哭着说:“如果当年死的人是我,那就好了。”
第36章 喜欢
如果这世间所有的事都要有所代价, 苏积羽想,他这些年所承受的一切,大概就是在偿还那十二年以来苏沉舟对他的所有庇护。
但谁也不知道, 这沉重无比满是血泪的债,此生究竟有没有还完的一天。
赵知颐看着哭的狼狈不堪的苏积羽,想了想, 没有继续劝。
眼泪是人类发泄情绪的重要手段,苏积羽或许早该这样哭一场。
于是他静静地陪苏积羽坐在走廊里,仰头看窗外纷繁热闹的城市。
就像是原著里并没有对孟则的家庭多做说明, 苏积羽的身世也是一片模糊, 赵知颐并没有看完原著, 不清楚原著后面有没有提及苏积羽的这段过去,但他想, 或许是他误会了孟则和苏积羽,他们并不是一谈恋爱就变成神经病,而是本来就是神经病。
……嗯,这样说好像在骂人,但赵知颐觉得这两人都有不同程度的心理不健全, 这样的人凑在一起确实容易出事,原著里分分合合闹腾了几十万字似乎也不是不能理解了。
“知颐。”苏积羽不知何时已经停止了哭泣,他抱着赵知颐的腰,将脸埋在他的脖颈之间,声音轻轻:“谢谢你。”
“谢我什么?”
苏积羽哑声道:“好像不管怎么样, 你都会相信我。”
“……”赵知颐一顿。
他觉得苏积羽好像对他有些误会, 他跟苏积羽才认识多久, 实在是谈不上有多信任。
对苏积羽的所有了解,都来源于原著, 显然,按照他上辈子生存的世界中的律法,杀人放火的法外狂徒是不可能当小说主角的,所以由此推断出苏积羽不是杀害苏沉舟的凶手并不难,但苏积羽似乎误会了这一点?
但这也不是很好解释,他难道要按着苏积羽的肩膀认真严肃的告诉他“你其实只是一本书里的角色我知道你的一生将面临怎样的遭遇清楚你是什么样的人所以我才相信你”?这样没准苏积羽会掏三百块钱给他挂个精神科的专家号。
“……不用客气。”赵知颐叹口气,“现在情绪有好转一点吗?先起来吧,地板上很凉……还能站的起来吗?”
“腿有点麻。”苏积羽小声说。
赵知颐把人扶起来,让他靠在自己身上,道:“奶奶肯定听见你的哭声了,你要跟奶奶好好谈谈吗?”
苏积羽有点犹豫。
赵知颐说:“去跟奶奶谈谈吧,我就在外面等你。”
苏积羽垂着头,嗯了声。
见他进了病房,赵知颐松口气,坐在走廊的椅子上,抹了把脸。
这都是什么事啊。
上次去苏家救苏积羽也好,这次带苏积羽逃婚也好,这明明都应该是孟则的戏份啊?孟则究竟在干什么啊,哪天老婆飞了都不知道。
想到这里,赵知颐想要给孟则打个电话,让他来接管苏积羽,结果手机一掏出来,才知道没电了。
……婚宴上太无聊玩儿了好久游戏,手机直接罢工了。
真是福无双至祸不单行,赵知颐现在完全可以想象何霖榕是如何凶神恶煞的吩咐人把苏积羽抓出去。
要是苏积羽被抓回去,应该会很惨吧。
……
“奶奶。”苏积羽在病床边坐下,“医生说没什么新药送来。”
老人笑眯眯道:“当然没有啦,因为我是骗你的嘛。”
苏积羽:“……就这样承认了呢。”
“我没几天好活了。”老人叹口气,她握住苏积羽冰凉的手,“我很高兴你愿意走出来。”
苏积羽垂着眼睫,“我没有。”
“你带他来见我,这说明你终于愿意面对这件事了呀。”老人温声说:“你愿意让另一个人看见你的伤口,知道你的痛苦,那也是一种好转了。”
苏积羽忽然笑了,“奶奶,他只是一个烂好人。”
“他对谁都很好。”
“那你喜欢他吗?”
“……”
这次苏积羽沉默了很久。
他仰起头,背靠在椅子上看着雪白的天花板,有些茫然。
刚出生的时候,其实并没有那么明显的区别对待。
一切的悲剧都是从基因检测开始的,到那张他被测定为Alpha的报告单出现在何霖榕的手上时,似乎往后二十多年的命运就已经注定。
何霖榕强硬的将他和苏沉舟分开养育,苏沉舟众星捧月,他却时常饿的连哭的力气都没有,还是婴儿时就大大小小生了好几场病,明明那么孱弱却就是不肯遂母亲的愿就这么去死,就这么艰难万分的长大了。
他和苏沉舟分明一母同胞,在家里的待遇却天差地别,苏沉舟拥有整个楼层做卧室,他要睡在狭窄的佣人房里,苏沉舟可以学习一切他感兴趣的东西,他只能在窗外外面偷看,苏沉舟轻而易举就能得到母亲的称赞,他所见的,永远只有母亲厌恶的冷脸。
如果苏沉舟也和所有人一样,厌恶他,排斥他,远离他,那就好了。
苏积羽不止一次这样想过。
偏偏就像是冥冥之中有一根线牵在他和苏沉舟之间,苏沉舟总是对他很好,吃的,用的,玩的,学习的,苏沉舟有的,苏积羽就一定要有。
他为了苏积羽跟母亲争吵,跟说闲话的佣人发脾气,甚至……为了苏积羽而死掉。
即便是在最昏沉的梦里,苏积羽也从未忘记过苏沉舟临死之前脸上平静的表情。
他毫不犹豫的放弃自己的性命,死在了那个黑暗阴森的仓库里,丝毫不管活在这世上的人会遭遇怎样的痛苦。
“奶奶,应该是我先问吧。”苏积羽莞尔,“您是什么时候知道的?何霖榕告诉我,怕您受刺激,一点风声都没有透露给您。”
“有些事情,藏不住的。”老人淡然的道:“爱一个人会从眼睛里流露出来,恨一个人也会,我只是生病了,不是变成了痴呆。”
“那您……原谅我吗?”
老人笑了笑,“你不需要我的原谅,积羽,你没有做错什么,你也不需要对你母亲抱有愧疚。”
“她这些年来一直折磨你,只是在逃避自己的过错而已。”
“她不肯接受,害死沉舟的,其实是她自己。”
苏积羽握紧老人的手。
那手已经只剩下皮包骨头,瘦弱的仿佛一截枯竹枝,却又像是蕴含着无与伦比的、何霖榕一辈子也无法触摸到的力量。
“奶奶……”苏积羽额头抵着老人的手背,声音轻的只有自己能听见:“我好像有喜欢的人了。”
……
赵知颐和苏积羽站在电梯里,他看了看眼睛仍旧红红的苏积羽,“你接下来打算怎么办?你逃婚这么大的事,你妈肯定不会放过你。”
“不知道。”苏积羽闷声说:“没有想太多,我好像没有什么地方可以去。”
他拉着赵知颐的衣摆,像是一个迷路的小孩,“离开了苏家,我什么都不是。”
赵知颐:“……”
这个人怎么又用这种语气说话啊。
“不知道也不行呀,遇到问题总要解决的。”赵知颐道:“不过今天遇见的事情确实太多了,你先好好休息一下,明天再想。”
苏积羽哑声问:“你会陪我吗?”
赵知颐刚想说自己还要上班,蓦然想起自己的大老板就站在跟前。
而且他总觉得要是放任这个样子的苏积羽一个人,他就算是今晚上去跳河了赵知颐都不会意外。
苏积羽本来就不怎么把自己的命放在心上。
赵知颐抓了抓头发,“就今晚上。你妈知道我的住址,我肯定不能带你回家……”
最好的处理办法还是让孟则来把苏积羽带走,但是现在赵知颐手机没电,苏积羽没有手机,他两现在跟原始人也没有什么区别。
电梯叮的一声响,到了一楼,赵知颐思索着去外面便利店借充电器用用,忽然听见有人道:“赵知颐!”
赵知颐猛然抬头,就见马路对面,孟则就站在那里。
医院门口人来人往,密密麻麻,中间的马路上堵满了车,孟则一身黑色的大衣,在冬日里显得格外肃穆深浓,黄昏的余光模糊了他的表情,赵知颐不太能看得清,但他看见孟则对他伸出了手:“赵知颐,过来。”
赵知颐刚要开口,苏积羽一把将他拽回身后,盯着孟则道:“你倒是来的很快。”
“?”怎么火药味这么浓。
这两人是又发生了什么他不知道的事情吗?
“你母亲的人五分钟后就会赶到。”孟则冷冷道,“把人交给我,别做没用的事。”
“……你让何霖榕来抓我?”
孟则:“不可以吗?”
苏积羽咬了咬唇,赵知颐感觉到他握着自己手腕的手在逐渐用力。
他生气了。
赵知颐也有点搞不懂,孟则为什么要向何霖榕透露苏积羽的行踪,孟则不是应该帮苏积羽吗?
“那个……”赵知颐开口:“孟则,苏积羽要是被……”
“赵知颐。”孟则骤然打断他,声音很沉,像是压抑着自己的怒火,“跟我回家。”
不等赵知颐回答,苏积羽已经道:“回家?你们有家吗?”
孟则一顿。
他和赵知颐只是协议结婚而已,在婚前就开门见山的谈过互不干涉,他的确没有这样说的资格。
但孟则看着立在寒风之中的赵知颐,他肤色很白,被冷风一吹,更显得双眸如同水洗过般的清亮。
赵知颐站在苏积羽身后,真就像是一对苦命鸳鸯勇敢反抗私奔逃婚,而他,是棒打鸳鸯的帮凶。
从很早之前,孟则就意识到了赵知颐对苏积羽的好感,他好像对于苏积羽格外优容,有时候看苏积羽的眼神,甚至透露出一种自己都没有意识到的怜悯。
可苏积羽这样的疯子,根本就不需要怜悯,他只会将仁善者拖进以他为名的深渊,一起沉沦,万劫不复。
赵知颐……喜欢苏积羽吗?
如果赵知颐喜欢苏积羽,他又真的有带走赵知颐的资格么?
鸣笛声一阵接着一阵,耳边是此起彼伏的叱骂:“我操,横穿马路不要命了吗?!这么多车呢!”
“这些人干什么的啊?□□吗??”
“啊啊啊啊啊他们还带了刀!”
孟则回过神来的,就见何霖榕的人已经到了,他们奔向苏积羽,面目凶狠,显然是收到了必须要把人带回去的命令。
“赵知颐!”孟则深吸口气,再度伸出手:“跟我回去,不要再……”
苏积羽抓住赵知颐的手,“孟则还真把我卖了。”
赵知颐看了孟则一眼,“……我之后会去找你的。”
苏积羽弯起唇角,拉着赵知颐就钻进了路边停着的出租车,随手摘了一颗袖扣丢给司机,“往A大开。”
司机接住袖扣,就见其上镶嵌的蓝宝石熠熠生辉,哪怕是不懂行的人,也能一眼看出价值不菲,他连忙一踩油门:“好咧!”
赵知颐隔着车窗,见孟则仍旧站在路边。
他个子很高,在人群里尤其显眼,那样子莫名显出几分孤寂。
赵知颐抿起唇角,他总觉得孟则刚刚好像有问题想要问他,但不知为何,到底没有开口。
“在想什么?”苏积羽问。
“……在想你跟孟则到底怎么了。”赵知颐有些头疼的道:“你们关系不是很好吗?他怎么会把你的行踪告诉你妈?”
苏积羽侧眸看着赵知颐:“你不知道吗?”
“我应该知道吗?”
苏积羽笑起来,“嗯,我也不知道。他本来就是那种阴晴不定的人。”
“或许他也希望我继续被关在笼子里呢?”
“?”
苏积羽捏了捏赵知颐的脸颊,“在担心我吗?”
赵知颐心想我是在观察你有没有自杀倾向。
“去A大干什么?”赵知颐问。
“我没身份证,用你的身份证开房也会被我妈查到。”苏积羽撑着下巴:“只能去学校附近那种黑旅馆住咯。”
一小时后,赵知颐跟在苏积羽身后,看他无比顺利的开了间房,赵知颐:“……这年头竟然还有不用身份证的旅店。”
苏积羽:“有需求就会有供应。你今晚留在这里吗?”
赵知颐看他神色仍旧有些失落的样子,点头:“嗯。”
房间的条件很一般,苏积羽没用里面的任何东西,赵知颐打开窗户往外看了看,“那些人好像没有追来,不过保险起见,你留在这里,我去给你买点东西。”
“不能一起吗?”
“不能。”赵知颐说:“你要是被你妈抓到,绝对会被打断腿。”
苏积羽哦了声,赵知颐指着他道:“不准乱跑,就在这里等我。”
“知道了。”苏积羽歪着头看他:“你会回来吧?”
“说什么废话。"
赵知颐从旅馆出去,左右看看,见马路对面有个小超市,他站在路边等红绿灯的时候,一辆车忽然停在他身边,吓了他一跳,还以为是何霖榕的人追来了,车窗落下,里面的人却是孟则。
“上车。”孟则脸色冷淡,“我有话跟你说。”
赵知颐还没见过他这样子,像是在生气,他有点怂,“就这样说也可以啊?”
孟则:“上车。”
“……”赵知颐拉开副驾驶的门,车里面很暖和,他轻轻呼出口气,忽然手腕被人扣住,他听见孟则平静的声音:“赵知颐,为什么跟苏积羽离开?”
“你喜欢他?”
第37章 关系
孟则的眼睛眼神很深, 直视的时候总会给人一种巨大的压迫感,赵知颐有些不自在的移开视线,摸了摸脖子, “你怎么忽然问这个?”
难道这两人闹矛盾,是因为孟则觉得他喜欢苏积羽?
这么看来……这确实是唯一的解释了。孟则和苏积羽的感情本来就不怎么健康,如果孟则觉得苏积羽跟他在一起了, 那他是很有可能让何霖榕把人抓回去的。
毕竟原著里这种他追他逃的剧情实在是数不胜数。
“从一开始,你对他就很特殊。”孟则扣着赵知颐的手腕,他手背上青筋鼓起, 显然用了极大的自制力才没有立刻捏碎赵知颐的腕骨——对于孟则这样的Alpha而言, 那完全是可以做到的。
“你在他的店里打工, 跟他跳舞,去救他, 收留他,现在甚至带他逃婚……”孟则声音沙哑,“除了喜欢,我想不到别的理由。”
赵知颐咽了口唾沫。
孟则字字句句皆是指控,赵知颐真好像那个夺人之爱的大反派了。
“别的先不说……”赵知颐道:“什么叫我带他逃婚啊?明明是他带着我跑的啊?我只是一个吃瓜群众而已。”
孟则一顿, “不是你带他逃婚的?”
赵知颐抓了抓头发,无奈:“我疯了吗我带他逃婚。”
“那刚刚为什么不跟我走?”
赵知颐:“苏积羽的状态不是很好,我怕他身边没人的话,可能会做什么出格的事情。要不然你去陪他?”
孟则:“……不要。”
“他现在估计也不是很想见你。”赵知颐郁闷道:“你们干嘛闹到这种地步,有什么事不能好好说吗?你们一起长大, 结果你告诉何霖榕他的行踪, 他会生气也是正常的。”
孟则道:“你为什么觉得他会因为这种事生气?”
赵知颐:“他都想自杀了, 难道还不够生气?”
"……"孟则淡声道:“赵知颐,有没有人说过, 你就是一个烂好人?”
赵知颐好久才说:“当个烂好人总比当个人渣好吧?”
他靠在椅背上,偏头看着孟则,“你相信基因遗传这种东西吗?有一段时间,我总是活在惶恐之中。”
“我害怕最后我会变成我父亲那样的人。”
他看着自己手指,莞尔:“当我把小混混揍翻在地的时候,当我扼住流氓的脖颈时,我无法否认,我就是继承了那个人渣的暴力基因,或许在不知不觉间,我就会变成他那样的人。”
“后来我……后来有人跟我说。”赵知颐弯起眼角,“如果害怕变成坏人,那就去做一个好人吧,做好人,总比要做坏人强,是吧?”
赵知颐记得那天在巷子里,他将一群总是骚扰邻居家妹妹的小流氓揍的头破血流,抓着其中一人的头往布满青苔霉斑的墙上撞时,路过的妈妈撞见了那血腥的一幕。
塑料袋掉在地上,里面的蔬菜滚落一地,她吓得跌倒在地,话都说不出来。赵知颐想要去搀扶她,她却不断惊恐的后退。
那时候赵知颐才意识到,他那个样子,让妈妈想到了那个总是用暴力解决问题的男人。
后来妈妈跟他道歉,他却还是陷进了恐慌中。
哪怕他已经长大,还是无法摆脱那道阴影,他的父亲无时无刻不在黑暗中窥伺着他,等他彻底跌入深渊的那一天。
“所以你说我是烂好人……”赵知颐道:“对我来说算是夸奖了。”
孟则沉默一瞬,“抱歉。”
“你又没错。”赵知颐叹气,“你好像总是在跟我道歉。”
孟则垂眸,“因为总是在做对不起你的事情。”
赵知颐有点茫然,他没觉得孟则有什么对不起自己的地方,但看孟则的样子,他觉得自己还是不要刨根究底的好,“既然事情都解释清楚了,那我就下车了?苏积羽还在等我,我得去给他买点东西。”
孟则却没松开他的手,“说了半天,你还是要管苏积羽?”
赵知颐:“我是怕他会寻短见。”
孟则冷冷道:“把他交给何霖榕,他想死都难。”
“……”赵知颐抿紧唇角。
他觉得孟则有点过分了。
即便是闹再大的矛盾,也不应该把苏积羽的伤疤揭开,让他再次面对当年那些痛苦。
“我答应了今天陪他。”赵知颐语气冷淡下来,“之后你们要怎么样不关我的事,但我答应了的事总得办到。”
说完赵知颐便去开车门,孟则忽的扣住他后脑勺,将他压在了副驾驶上,赵知颐睁大眼睛:“孟则?!”
孟则单膝跪在了赵知颐双腿之间,即便是再豪华的车,车内环境也相对逼仄,他有些烦闷的拉开领口,居高临下的看着赵知颐:“你还真是犟得很。”
“那你现在是想干什么?”赵知颐警惕道:“打我一顿?我会还手的。”
虽然肯定不是孟则的动手,但让孟则挂彩他还是做得到的。
“我警告过你很多次了。”孟则说:“苏积羽不是什么好人,离他远点,但你都当成耳旁风。”
赵知颐:“……这都怪谁啊?要不是你手机关机,去救苏积羽的事轮得到我吗?要不是你来晚了,苏积羽的逃婚的事也不会跟我扯上关系,现在你反倒教训起我来了。”
他呼出口气,“感觉你现在不太冷静,我们改天再谈,现在,我要走了,把门……?!”
孟则单手擒住他手腕,举过头顶,另只手扯下自己的领带,利落的将赵知颐双手绑住,捏住他脸颊道:“我没打算放你回去找苏积羽。”
赵知颐:“?!”
赵知颐看看自己被绑的手,又看看孟则,“你疯了吧?你赶紧给我解开,我跟你说了苏积羽……唔!!”
孟则掐住了赵知颐的脸颊,声音冷淡:“我不想再从你嘴里听见他的名字。”
他倾身吻下来,堵住了赵知颐喉咙里未发出的全部音节。
此时入夜,街道两侧灯光明亮,孟则的车停在建筑物的阴影之中,车内灯从顶上落下,照亮赵知颐慌乱的脸。
孟则在干什么?
孟则到底在干什么?
易感期已经结束了,孟则到底是在干什么?!
赵知颐慌乱的挣扎,可手被绑住了,身体也被按在座椅上压的严严实实,他完全无法逃脱这张名为孟则的猎网,甚至还要被迫仰起头,被孟则撬开齿关,吻进口腔。
他还记得属于孟则的体温,炙热滚烫,混着信息素一起袭来的时候,便会叫他手脚发软,浑身无力。
舌尖被粗暴勾缠,敏感的上颚被细细舔舐,赵知颐呼吸纠缠,眼眶发红,发出含糊的声音:“你要是再不松开我……我就把你舌头咬断!”
孟则没回话,只是捏着赵知颐下颌的手指探进去,直接撑开了他的口腔,让他连合拢都做不到。
津液流的乱七八糟,滴落锁骨,染上一层亮晶晶的光。
这下,他连咬断对方舌头都没办法了。
赵知颐大脑一片混沌,根本无法思考,所有的感官都集中在了唇舌之间,他甚至可以听清楚黏腻的水声,却不知道这个吻到底持续了多久。
“很生气?”孟则终于松开他,赵知颐立刻大口喘息,浑身都出了一层薄汗。
“我还做过更过分的事 ,那时候你并没有生气。”
赵知颐乱成一团浆糊的脑袋终于开始重新运转,他错愕的道:“易感期的事,你都记得?!”
孟则没回答,但这已经是回答了。
赵知颐这下是真气的狠了,手动不了就想抬腿去踢他,结果孟则往他腿间一顶,“别乱动。”
“……”赵知颐气的脖子都红了,一口咬在孟则肩膀上:“王八蛋,你他妈的耍我!?”
“你明明说你不会记得易感期的事,你骗我就算了,之后还装出一副真的忘了的样子……孟则你这个——”
孟则没挣扎,任由他咬,甚至还怕他太激动把自己呛到,拍了拍他的后背顺气,道:“我没骗你。”
“你还狡辩?!”
孟则:“我告诉你,以前的易感期对我来说都是痛苦的记忆,所以没有记住的必要。”
他看着赵知颐:“但上次的易感期,我过的并不痛苦。”
赵知颐呆住了。
孟则继续说:“并且,我从来没说过,易感期的事情我不记得了,是你单方面这样认为。”
赵知颐:“……”
赵知颐回想了一下,好像还真是这样。
但他还是毫不犹豫一个头槌砸在孟则头上:“你没说,但你引导我这样想了!你这个混蛋就是故意耍我!”
这一下用的力气很大,发出嘭的一声巨响,孟则怎么样了赵知颐不知道,他自己倒是痛的眼泪都要出来了,但又不想在孟则面前哭,强忍着道:“你说苏积羽不是好东西,难道你就是了?耍我那么久,看我那样子很好玩是不是?”
“我只是不想你尴尬。”孟则说。
“我有什么好尴尬的,说白了那不就是交易?”赵知颐怒气上头什么话都说:“你不是给我钱了吗?就当成一场交易我为什么要尴尬?!”
“赵知颐。”孟则捧住赵知颐的脸,“你一直这样看待我们两之间的关系?”
赵知颐冷笑:“我们本来就是这样的关系。”
“而且前不久你爸找过我了,威胁我要是再怀不上孩子,就要另外找个人,正好,我们也确实该离婚了,孟总什么时候有空,我们……嗯……”
孟则没让他继续说下去。
这个吻比上个还要凶狠,带有惩罚的意味,与此同时,狭窄的车内空间里开始弥漫杜松子酒的味道,浓郁而醉人。
Alpha的信息素强势的侵入每一寸空间,叫赵知颐不得喘息,唇舌之间是孟则的味道,呼吸之间仍旧是孟则的味道。
赵知颐捏紧自己的手指,艰难的骂道:“你有本事别用信息素镇压我……孟则……王八蛋别舔我腺体!”
“我没想镇压你。”孟则说:“只是想让你冷静一点。”
“我很冷静!”
孟则抬起漆黑的双眸,面无表情的看着他。
赵知颐真是被他搞怕了,“……行,可以,我冷静,你到底想干什么?”
“你刚刚说那些,我就当是气话,不会放在心上。”孟则跟他额头抵着额头,“我们不是那样肤浅的关系。”
赵知颐心口一跳。
“那我们是什么关系?”赵知颐反问。
孟则一时间没有回答。
赵知颐仰起头,有些厌烦的道:“算了,我也不想知道了,我可以不去见苏积羽,但我也不想看见你,从今以后你们的事都不要找我,我不想管了。”
“我很累了,想要回家。”
“赵知颐,我……”孟则刚要说什么,忽然手机铃声响起,赵知颐抬抬下巴:“你的手机。”
孟则从外套口袋里找到手机,看了眼来电显示,神色一凝。
赵知颐本想趁他接电话的功夫赶紧跑,却不料孟则完全没有放过他的意思,单手将他按在座位上,接通了电话:“廖阿姨,怎么了?”
廖阿姨?赵知颐耳尖动了动。
这是疗养院里那个照顾孟荞的护工。
“……什么时候的事?”孟则语气一沉。
对面不知道说了什么,孟则闭上眼睛,“我知道了,立刻过来。”
“怎么了?”见孟则脸色难看,赵知颐还是没忍住问了一句。
“我妈不见了。”孟则哑声说:“大概是两小时之前的事,廖阿姨以为她在睡觉,但房间里根本没人。”
赵知颐连忙道:“没有查监控吗?孟阿姨身体不好,应该走不了多远的。”
“已经在查了。”孟则侧过头抹了把脸,道:“我现在得马上去疗养院一趟。”
赵知颐把自己的手伸出来,“赶紧给我解开。难道你想让孟阿姨知道你这么绑着我吗?”
孟则一顿,“你……”
赵知颐撇开脸:“孟阿姨对我很好,我会帮忙找的,所以现在,松开我。”
孟则将领带松开,抓住赵知颐的手腕看了看,因为是柔软的材质,只留下了浅浅的红痕,并不严重。
“……怕我受伤还绑我?”赵知颐推开他,“开车。”
孟则按了按太阳穴,发动车子,赵知颐抿着唇角好一会儿,才问:“孟则,你刚刚是想对我说什么?”
第38章 烟花
孟则手指按着方向盘, 过了会儿才说:“下次吧。”
他发动车子,道:“下次再告诉你,现在不适合说这些。”
赵知颐抿唇, 嘀嘀咕咕:“什么事要这么郑重啊……”
他偏头靠在车窗玻璃上,看着外面一闪而逝的夜景,过了会儿, 他说:“孟则,把窗户打开。”
孟则:“不冷么?”
赵知颐:“……不冷!”
孟则将他那边的窗户解锁,赵知颐立刻摇下来一半, 凛冽的寒风迫不及待的卷进来, 带走逼仄空间里Alpha信息素的味道, 赵知颐总算是能正经喘一口气了。
他和孟则是做过深度标记的关系,要是再这样下去, 他肯定要被闷死在孟则的信息素里。
到了疗养院楼下,赵知颐一脸恍惚的下车——被风吹的。
他迷迷糊糊的往前走,孟则道:“等等。”
“昂?”
孟则抬手摸了摸他脸颊,“这么冰。”
赵知颐心想这都怪谁啊,倔强的道:“这是冬天, 脸露在外面肯定很冰啊,我们还是赶紧去找……嗯?”
他仰起头看着孟则:“你干什么?”
“穿好,小心感冒。”孟则用自己的外套裹住赵知颐。
孟则本来就穿的少,外套一脱,里面就只有一件单薄的羊绒毛衣了, 赵知颐戳戳他, “看起来你才会是那个的感冒的吧?”
“不会。”孟则大步朝疗养院大门走去, “Alpha没你想的那么弱。”
赵知颐:“……”
孟荞失踪,护工已经急坏了, 疗养院上下也慌了神。
毕竟孟荞是他们的大客户,人好端端的在疗养院里失踪了,他们得负全责。
孟则还算是冷静:“她今天有什么异常吗?”
“没有啊。”护工红着眼睛说:“最近她的状态一直不错的,发病的情况很少,睡午觉之前还说晚上想吃清蒸鱼呢,都怪我……我应该早点进去看看她的……这大冷的天,她能去哪里?”
监控显示,下午四点左右,孟荞离开了房间,她没穿病号服,遮的严严实实,所以并没有医护人员认出她,她得以顺利的离开了疗养院。
“要报警吗?”护工问:“让警察帮忙找吧?我就怕她是忽然犯了病,自己都不知道在做什么……”
孟则看着监控上的画面,忽然拿出手机看了眼日期,而后意识到什么,道:“先不用报警,我大概知道她去哪里了。”
他说完转身就走,赵知颐跟上去,轻声道:“既然知道孟阿姨的行踪了,为什么你看起来不太高兴?”
孟则说:“今天是他们的结婚纪念日。”
赵知颐一愣,“所以……孟阿姨是去找你爸了?”
孟则摇头,“她知道自己生病了,怕控制不住伤害余述恩,所以她不会回家。”
赵知颐有些唏嘘。
即便是这种情况,孟荞仍旧担心自己会伤害余述恩,这得是有多深的感情?
只可惜余述恩根本配不上这份深情。
孟则开车到了附近的一个游乐场。
赵知颐左右看看,“孟阿姨来了这里吗?人这么多……怎么找?”
“……不用找。”孟则闭了闭眼,“她没有身份证,买不了票。”
赵知颐反应过来,既然买不了票,那她就进不去游乐园,只可能在门口看着。
果然,不多时赵知颐就见一个卖发箍的小摊旁边,晃晃悠悠的秋千上坐了个人。
游乐园的夜场也很热闹,里面灯光明亮,可以看见摩天轮在缓缓转动,隔着围墙都能听见游客们兴奋的喊叫和笑声。
“孟则!”赵知颐一把拽住孟则的衣袖,“你看那是不是孟阿姨!”
孟则转头,立刻跑了过去,“妈?!”
孟荞原本一直在看那转动的摩天轮,与周遭的热闹格格不入,好像深陷在自己的世界中,听见孟则的声音后,猛然惊醒一般,“阿则?”
“……妈。”孟则半跪在孟荞身前,握住她冰冷的手,“您想来这里的话,可以告诉我,自己这样一声不吭的跑出来,廖阿姨他们都要吓死了。”
“原来天都已经黑了啊。”孟荞迟钝的道:“我本来只是想来看一眼就走的,一不留神就待太久了。”
“对不起啊,让你们担心了,我本来就是不想麻烦你们,才偷偷跑出来的。”
“……没事。”孟则说:“不会麻烦。下次要告诉我,可以吗?”
孟荞无奈的道:“明明我是你妈妈啊,怎么现在我倒像是那个要被管教的小孩子一样。”
“知颐也来了?”孟荞不好意思道:“还惊动你了呀,真是不好意思。”
赵知颐:“我顺路跟孟则过来看看的,没什么。”
孟荞仰起头,看着那仍旧在转动的摩天轮,“你爸爸就是在这个摩天轮里跟我告白的呢。”
孟则淡声道:“这种老土的把戏现在已经没有小姑娘会上当了。”
孟荞笑笑,“是呀……但是当年我就是很吃这一套嘛,感动的不行,还哭了。”
孟则没说话。
他无法对母亲说出真相,更无法附和母亲去回忆当年的幸福时光。
“孟阿姨。”赵知颐忽然道:“您一直在这里坐着吗?”
"我买不了票。"孟荞道:“所以进不去,只能在这里看看了。”
赵知颐一把拽过孟则,将他脑袋压低,在他耳边说了两句什么,孟荞忍不住笑:“你们还当着我的面说悄悄话呢。”
赵知颐后知后觉这样做在长辈面前也太亲密了,耳根瞬间红了。
“妈,您现在觉得怎么样?”孟则问。
“还好。”孟荞说:“好久没有出来吹风啦,这次回去,医生肯定会有很长一段时间不许我外出的。”
孟则说:“我刚刚买了票,要去里面看看吗?”
孟荞愣了愣,“我还以为你要抓我回去呢。”
“看完了再抓你回去。”孟则道:“不过最多一小时,我们就要回去了,医生说您的身体不能长时间待在户外。”
“好。”孟荞高兴道:“我们走吧。”
她兴致勃勃的往门口走,完全就像是一个小孩子,孟则低声道:“我已经很久没有见过她这样开心的样子了。”
赵知颐:“那又不是你的问题。”
他拍拍孟则的手臂,道: “起码现在她很开心,不是吗?”
孟则立在原地,看着赵知颐的背影,忽然抬手按住自己的心口。
分明夜深风寒,他却心脏滚烫。
“……赵知颐。”
“嗯?”赵知颐转过头,见他还停那儿,“快点跟上来啊,你发什么呆。”
“知道了。”孟则上前两步,牵住他的手,道:“走吧。”
赵知颐有点发懵,“你干嘛拉我手?”
“有点冷。”
“有点冷就把你的衣服拿回去啊?”
“你会感冒。”
赵知颐:“你们Alpha都这么喜欢装吗?你就穿这么点,而我裹成熊了,结果你说我会感冒?”
孟则没松手,反而握得更紧了,“在我妈面前拉一下手,让她安心。”
赵知颐停止了挣扎,偏过头闷声道:“……行吧。”
孟则握着赵知颐柔软温暖的手指,慢慢与他十指相扣,赵知颐瞪大眼睛,浑身绷紧,想要挣脱,却又在看见孟荞后放弃了,乖顺的任由他牵着。
这个人啊,明明自己历经苦难,却不吝啬对任何人释放自己的善意。
“我是不是打扰你们啦?”孟荞笑盈盈的道:“你们两约会就好了,不用管我。”
赵知颐语无伦次的道:“我们不是、不是在约会!”
孟则:“你不会打扰我们约会,想去哪里看看?”
赵知颐:“?!”你就这么承认了吗?
“好多年没来,其实里面的变化已经很大了。”孟荞感叹道:“除了那个摩天轮,这里已经没有跟我记忆中一样的东西了。”
“要去坐摩天轮吗?”
“好啊。”孟荞点头,“不过你们不能告诉我的主治医生,要是让他知道,要念叨我很久。”
孟则:“嗯,我会帮你保密的。”
赵知颐:“他现在是共犯,他肯定会保密的。”
孟则:“难道你不是吗?”
赵知颐:“……”
三人到了摩天轮下面,因为孟则买的是VIP票,所以不需要排队,孟则本要陪着孟荞的,孟荞一脸无语:“你跟着我干什么啊,你应该陪知颐呀?虽然你们现在觉得一起坐摩天轮很老土了,但在妈妈的那个年代,这可是很浪漫的事情。”
孟则无法,只好找了工作人员陪着孟荞一起。
赵知颐和孟则对面而坐,两人视线对上,赵知颐立刻转头,假装自己是在欣赏窗外的风景。
轿厢里很狭窄,孟则块头又那么大,两人的腿只能紧紧挨在一起,甚至能清晰感知到对方的体温,明明以前也不是没有这么和孟则待在一起过,现在赵知颐却觉得无比别扭。
他想这种别扭最根本的原因在于,孟则清楚记得易感期那几天的混乱的一切,他们好像永远无法回到最开始的“金钱交易”了 ,哪怕赵知颐不愿意承认这点。
摩天轮在缓缓往上升,赵知颐看着外面华灯万千,游人如织,城市屹立,夜幕流星,喃喃道:“难怪说是浪漫的事情呢,确实很漂亮。”
孟则对窗外的风景并不感兴趣,他撑着下颌,只是看着赵知颐的侧脸,“以前没有坐过吗?”
赵知颐:“你看我像是能参加这种奢侈活动的样子吗?”
孟则轻笑一声,“你要是喜欢的话,以后再带你来。”
“你买单吗?”
“当然。”
赵知颐警惕道:“你别以为这样我就会原谅你之前耍我的事情。”
摩天轮已经升到了最高处,好像只要一伸手就可以触摸到悬挂于天空中的明月,那清透的月光洒进来,落在赵知颐的脸上,将他眉眼勾勒的越发温润漂亮,鼻头是非常圆润的弧度,整张脸几乎没有什么尖锐的线条。
孟则忽然抬手,将赵知颐额前的碎发拨开,道:“明天陪我去个地方,有空吗?”
“没有。”
孟则握住他手腕,轻轻摩挲了一下,“求你了,好不好?”
赵知颐整个人都僵住了。
孟则这是在干什么?他是在撒娇吗?
他连苏积羽的撒娇都顶不住,更别说是孟则了,被孟则摩挲的手腕酥麻一片,让他连抬起来的力气都没有。
“……好好说话,不要动手动脚。”赵知颐咳嗽一声,“去哪里?”
“买点东西。”
赵知颐疑惑:“买东西的话你自己去不就好了?我又不能帮你付钱。”
孟则说:“需要你帮点忙。”
“可以倒是可以,但要等我下班后。”赵知颐按住额头,喃喃自语:“为了你们的破事儿我都请多少次假了,要是换个老板肯定早就被炒鱿鱼了!”
“什么?”
赵知颐回神,“没什么,等我下班你来甜品店接我。”
他刚想把自己的手缩回来,忽然听见外面响起“砰砰砰”的声音,一转头,漫天烟火映入眼帘。
仿佛星辰的碎片倾洒而下,园区内的湖泊波光粼粼,倒映出转瞬而逝的花火,一瞬天地寂静,时间被拉的无比漫长,那些星星最终落进了赵知颐的眼睛里。
“好漂亮。”赵知颐惊叹。
赵知颐看着烟火,孟则看着赵知颐,他说:“嗯,很漂亮。”
“他们每天晚上都会放烟花吗?”
孟则笑了声,“那环保局的人得疯掉,只是这两天而已,忘了明天是什么日子吗?”
赵知颐回忆了一下,惊讶道:“明天都是三十一号了。”
“嗯,所以这两天会有烟火会,明天晚上会更热闹,因为是跨年。”
摩天轮在缓缓下降,就像他们也在随着一瞬绚烂后便坠落苍穹的烟花一起下坠,孟则握着赵知颐的手,感受到他的体温,慢慢说:“赵知颐,明天一起看烟花吗?”
“那我明天好忙啊。”赵知颐故意道:“又要陪你买东西又要陪你看烟花。”
孟则刚想说给钱,但又想起赵知颐之前说他们只是金钱关系,便又咽了回去。
赵知颐抬起他们扣在一起的手晃了晃,“作为报酬,等会儿请我吃串草莓糖葫芦?我看见有人在卖,但是贵死了。”
“好。”孟则说:“给你买两串。”
“再好吃的东西吃多了也会腻。”赵知颐道:“我就要一串,不然显得我在讹你。”
孟则:“好。”
“其实我刚刚就想说了。”赵知颐偏头看着孟则,“现在孟阿姨不在这里,你为什么还要牵着我的手?”
第39章 可爱
孟则道:“都牵了这么久了, 也不差这一会儿吧。”
“现在松开。”赵知颐道 :“搞得我们像是在谈恋爱一样,而且就算是谈恋爱,也只有在热恋期才会这么腻腻歪歪吧。”
孟则顿了顿, 而后笑了,“你以前谈过恋爱?”
这可真是哪壶不开提哪壶了,赵知颐闷声道:“程徽啊, 你不是见过。”
“我说的是程徽之前。”
“……”赵知颐总觉得孟则这个问题不怀好意。
“当然谈过了。”赵知颐脸不红心不跳的编瞎话:“我谈过好多的,从幼儿园开始对象就没有断过。”
孟则:“你这么受欢迎?”
“当然了!”赵知颐道:“你上学的时候应该也很受欢迎吧?”
孟则:“没怎么关注,那时候很忙。”
赵知颐:“……多傲慢啊你, 你知道你现在的样子真的很欠打吗?”
“确实没怎么关注。”孟则稍微回忆了一下, 道:“不过好像确实经常收到礼物, 尤其是情人节和新年的时候。”
“那你跟你的前任们,都是因为什么原因分手?”孟则话题一转。
赵知颐咳嗽一声, 脑袋飞速转动,“就,腻味了,不想谈了,性格不合适之类的……喂?!”
孟则倾身在赵知颐唇上落下一吻, 看他白净的脸瞬间变成瑰丽的红色,满眼的慌乱无措。
“我亲你的时候。”孟则捧住赵知颐的脸,“你的睫毛会不停发抖,手指会抓着我的衣服,也不不知道该怎么呼吸, 亲你舌头的时候, 动都不会动, 任由我欺负……”
他眼睛里浮现很浅淡的笑意,“你这样子, 可不像是有那么多前任啊。”
赵知颐没察觉自己的眼睫毛又开始发抖,呼吸也急促起来,恼怒道:“难道谈恋爱就一定要接吻吗?我们不可以柏拉图吗?”
“原来你已经脱离了低级趣味。”孟则额头抵着赵知颐肩膀,笑出声,“不好意思,我是个俗人,比较喜欢肢体接触。”
赵知颐:“……这就是你随便亲我的理由吗?孟则,我没同意你亲我!”
孟则道:“易感期的时候不是亲过很多次?”
“那能一样吗?”赵知颐无语,“你要是再亲我我就……”
话没说完,轿厢门被打开了,工作人员道:“两位,可以下来了。”
赵知颐只好把话咽了回去,跳下轿厢刚站稳,手就又被孟则牵住了,赵知颐啧了声:“孟则你……”
“妈。”孟则捏了捏赵知颐的手指,道:“开心吗?”
“开心。”孟荞笑着说:“看你们两感情好呀,我更开心。”
赵知颐有点心虚。
此时烟花会已经结束了,夜空重归寂静,唯有人类的华灯永恒闪烁,孟荞靠在栏杆边,有湖面上的风吹来,她轻声说:“阿则,妈妈其实一直觉得对不起你。”
“为什么突然这样说?”
“我没怎么参与你的的成长过程。”孟荞道:“前几年一直过的浑浑噩噩,有时候甚至会忘记我还有一个孩子,你的学习、工作,我一无所知。”
孟则道:“您只是生病了。”
“是啊,我生病了……”孟荞道:“但我确确实实对你有所亏欠。现在看你和知颐感情这么好,我也就放心了。”
她握住赵知颐的手,弯起眼睛,“阿则这孩子从小心思就重,我这个当妈的都猜不透他在想什么,我看得出来,他很喜欢你,知颐,辛苦你了。”
赵知颐一愣,下意识转过头去看孟则。
他站在冷风之中,头发被吹的凌乱,深邃的五官哪怕是在暗淡的夜色中也能看出其优越性,路过的人频频回头来看。
孟则……喜欢他?
看来他和孟则演的戏很成功嘛,反正是把孟荞给糊弄住了。
“不会辛苦的。”赵知颐道:“因为我也喜欢他。”
孟则一僵。
赵知颐笑着说:“刚刚他答应给我买草莓糖葫芦,我们一起过去买吧?”
孟荞点头,两人并肩往小摊走去,孟则仍旧留在原地,好几秒后,他抬手摸了摸耳垂。
那里一片滚烫。
买了两串糖葫芦后,孟则开车送孟荞回疗养院。
医护人员们都在等着了,看见孟荞平安无事后都松了口气,孟则本要送她上楼,孟荞道:“好了好了,就不要折腾了,这么晚了,你和知颐赶紧回家吧。”
“这么多人呢,我难道还要再跑出去?”
孟则沉声道:“希望您下次不要再做这种事了。”
“知道了。”孟荞叹口气,“一大把年纪了还要被儿子教训,我也很没有面子啊。”
众人便都笑了。
“知颐,回去后好好休息。”孟荞摸摸赵知颐的头发,“我今天真的很开心。”
赵知颐乖巧的点头:“我也很开心,您也要注意身体,我之后再来看您。”
“好。”孟荞退后两步,看着两人微笑道:“你们走吧,等你们走了,我就上去。”
“夫人这是舍不得你们呢。”护工笑着说,“快回去吧,我会好好照顾夫人的。”
孟则颔首,牵着赵知颐的手往外走。
赵知颐回过头,就见孟荞还站在那里,身影单薄,仿佛一阵风就能卷走,莫名的,他觉得孟荞距离他很遥远很遥远,即将去到他抓不到的地方。
“怎么了?”孟则问。
“没什么。”赵知颐晃晃脑袋,“可能是今天太累了吧。”
“我送你回去。”孟则道:“你可以在车上先睡一会儿。”
赵知颐嗯了声,总觉得自己好像有什么事情没做,但一时之间又想不起来,在暖气的吹拂下,很快就睡了过去。
……
“哈……”苏积羽坐在小旅馆简陋的床边,从烟盒里敲出一根烟,点燃后叼在嘴里,烟雾袅袅,模糊了他的表情,一直到烟灰落在他手背上,他才将香烟摁灭在烟灰缸里,拿着手机出去。
“谢谢。”苏积羽将手机还给前台。
“还是没有打通吗?”前天担忧的问:“要不你再试试吧,我不着急用的。”
苏积羽垂着纤长眼睫,盖住了眸中情绪,嗓音淡淡:“不用了。”
“他不会回来了。”
前台还想说什么,苏积羽已经转过身,门外等了好几个人,见到他出来立刻鞠躬:“少爷!”
小旅馆的招牌并不显眼,门口只亮着一盏昏黄的光,将苏积羽的影子拉的很长,淡声问:“何霖榕在做什么?”
“还在让人找您。”保镖低声道:“另外舆论那边,我们已经做好准备了,那些消息只要放出去,何总这个董事长的位置恐怕就坐不稳了。”
苏积羽双手抄在口袋里,脸上没什么表情。
“您要赢了。”保镖疑惑问:“但您似乎不太高兴。”
“有吗?”苏积羽偏过头,看着阴影里正在翻垃圾桶的流浪猫,慢慢说:“可能是因为,这张网撒下去,我最想要捕到的那条鱼脱网了吧。”
寂静的夜色里,他喃喃自语:“都做到这一步了,却还是把我丢在这里。”
“什么?”保镖没有听清。
苏积羽莞尔,“没事,走吧。”
“一次的失败不算什么,毕竟我还有很多次机会。”
……
赵知颐第二天一到店里,就被里面的装饰闪了眼睛。
“你昨天没来。”店长道:“明天就是新年了,当然要有节日氛围了。我还以为你今天也要请假呢。”
赵知颐打了个哈欠,“为什么今天也要请假?”
“因为今天晚上要跨年啊?”店长撞撞他肩膀,“你不跟自己的Alpha一起过吗?”
赵知颐:“每年都有这么一天,有什么好过的。”
“噫,你还真是一点浪漫细胞都没有。”店长吐槽,“跟你在一起多无聊啊。”
赵知颐:“你想试试吗?”
“别往沟里带我,你那个Alpha就算是让我一只手我也打不过。”
“那就少对我浪不浪漫的事情指手画脚,反正我也不跟你过一辈子。”
“你好凶啊。”店长将一个兔子耳朵发箍递给赵知颐,“这个戴上,能让你变得可爱一点。”
赵知颐嫌弃的看着那对雪白的兔耳朵,“我为什么要戴这种东西?”
店长又掏出另一个戴在自己头上,“都说了是节日氛围。我可爱不?”
“……”赵知颐转过脸,“说不出来亏心话。”
店长:“你这个臭小子!”
今天店里挺忙,赵知颐格外的忙——老是有人借着买东西的名义来要他的联系方式,Beta和Alpha就算了,Omega竟然也来凑热闹,赵知颐就差说自己是个没手机的山顶洞人了。
大部分人都还是比较好打发的,但也有不好打发的。
比如说眼前这个——
“你们店里一般一天的营业额是多少啊?我直接给你们店长今天的营业额,你跟我出去吃顿饭呗?”Alpha双臂支在柜台上,看着赵知颐道:“你想吃什么都可以。你不想谈恋爱,那就先交个朋友嘛,你电话号码多少?微信也可以,实在不行咱们加个支付宝好友呗?”
赵知颐:“……”
赵知颐说:“我没手机。”
“这我可不信。”Alpha非常执着,“我认真的,我对你一见钟情,我来买过好多次甜品了,你不记得我吗?”
赵知颐:“不记得,麻烦让让,不要妨碍我们做生意。”
“我都说今天的营业额我来出了嘛。”Alpha抽出一张卡放在赵知颐面前,撑着下巴微笑道:“你就跟我吃顿饭呗。”
赵知颐皱起眉。
从小到大的追求者不少,他最讨厌这种死缠烂打的,好像完全听不懂人话。
要不是还在上班,他就直接拎着这人的衣领子到外面揍一顿了。
赵知颐冷下脸,撸起袖子准备动手了,忽然有人将伸手拨弄了一下他头顶的兔耳朵,“已经到点了,还在忙吗?”
“?”赵知颐愣了下,抬起头,就见孟则一身黑色的大衣,站在收银台旁边。
那个Alpha的个子已经很高了,孟则却还要比他高出小半头,显然是直接从公司里直接过来的,那种社会精英的感觉跟这家温馨的甜品格格不入。
“马上就下班了。”赵知颐回答,“你等我一下?”
孟则道:“我看你们打烊的牌子已经挂出去了,是因为这个人所以没法下班吗?”
Alpha不悦又忌惮的看着孟则:“你是他男朋友?”
孟则侧眸,看着这个还在念大学的小鬼,直看的对方起鸡皮疙瘩,忍不住要骂街了时,孟则终于有所动作。
他隔着收银台,倾身在赵知颐唇角一吻,嗓音轻淡:“我是他丈夫。你找他有事?”
“……”Alpha不可置信道:“你结婚了?”
赵知颐其实也挺懵的,但他总不能当着这个Alpha的面揪住孟则的衣领把他暴揍一顿,只能咽下这口气,微笑:“对啊,他是我丈夫,来接我下班。我们打烊了,客人要买东西的话下次再来?”
Alpha咬牙,有些不甘心,忽然他感知到什么,脸色一白。
赵知颐也察觉到了,甜品店里骤然多了一股极其凛冽的杜松子酒的味道,带有极强的攻击性。
Alpha捂住口鼻,脸色难看的赶紧跑了。
同类之间的较量往往只在一瞬间就能分出胜负,他意识到自己绝不是这个男人的对手,继续留下也只是自取其辱罢了。
“终于走了。”赵知颐伸了个懒腰,“你等我去换身衣服。”
“等等。”孟则道。
“怎么……?”
孟则伸手又捏了捏他的兔耳朵,道:“这个能带回家么?”
赵知颐迟疑:“你喜欢这个?”
他眼神复杂,“没想到你喜欢这个,不过这是店里的东西,我得去问问店长。你要戴吗?我可以先借你戴戴。”
孟则弯起唇角,“我对戴这个没兴趣,只是觉得你戴着很可爱而已。”
赵知颐睁大眼睛,有点怀疑自己听错了。
孟则补充说:“非常可爱。”
赵知颐:“……”
赵知颐转身钻进员工室,砰地一声关上门。
“小赵你这是怎么了?”店长已经换好了衣服,“脸怎么红成这样?”
赵知颐胡乱道:“我……我冻的,对,冻红的。”
“啊?”店长疑惑道:“暖气不是打的挺高么?”
赵知颐:“……今天太冷了,我只是脸冻红了,还有人脑子被冻坏了,尽说些莫名其妙的话。”
第40章 戒指
孟则的车停在了一个大型购物商场。
赵知颐仰起头看着这栋人来人往的建筑, 道:“我今天给苏积羽打电话打不通,他也没回我消息,他现在怎么样了?”
见孟则神色不虞, 赵知颐立刻道:“我没别的意思,你别误会。只是他状态确实不太好。”
“没看新闻么。”孟则淡声道:“有关苏氏集团的丑闻。”
赵知颐还真没有看新闻的习惯,他摸出手机看了眼热搜, 就见好几个词条赫然都带有“苏氏集团”字眼,都是什么“苏氏集团董事长虐待独子”“苏氏集团董事长或有精神类疾病”“苏氏集团董事长将要换人”。
“这种消息……”赵知颐惊愕道:“何霖榕没有找人压下去吗?”
“那也要压得下去才行。”孟则拉了拉赵知颐的围巾,“外面冷, 进去说。”
赵知颐跟在他身后, “何霖榕真的会因为这些舆论卸任董事长吗?”
孟则:“一般来说不太可能, 但舆论只是手段之一而已。”
旋转玻璃门打开,商场里的暖气扑面而来, 赵知颐感觉到孟则的在他脑袋上揉了揉,“我早就跟你说过,苏积羽不是什么温顺的小绵羊。”
“只有你会觉得他需要保护。”
“……你不要动不动就摸我的头。”赵知颐有点郁闷,“所以他一直蛰伏,是为了一击必中?就连订婚也是他算计中的一环吗?”
孟则没说话, 算是默认。
赵知颐抿紧唇角。
苏积羽是将自己的计划透露给了孟则,还是孟则凭借对苏积羽的了解自己猜到了?赵知颐并不清楚。
但有一点他从未如此清晰的意识到,或许孟则和苏积羽真是这世界上对彼此最了解的人。
电梯停在顶楼,这一层全是卖各种珠宝首饰的奢侈品店,光看装潢就知道贵的吓死人, 孟则目的倒是明确, 直接进了其中一家。
店员热情相迎, 孟则道:“看看你们这里的戒指,男款, 对戒。”
“好的,这边请。”店员连忙道:“您请看,这边都是我们本季度的新款,尤其是这款,国内的现货只有这么一对,虽然看着很简单,其实有很多精致的小细节……”
孟则靠在玻璃柜台边听店员讲解,微垂着眼睫,跟处理工作时一样认真。
赵知颐站在雪亮的灯光中,忽然觉得心口有些堵得慌。
“站那里干什么?”孟则转过头,“过来。”
赵知颐好一会儿才抬步,走到了孟则旁边。店员已经将那对戒指拿出来了,铂金素圈在灯光下熠熠生辉,确实有很多漂亮的小细节,它们标价上的那一串零更加漂亮。
“这个……是新年礼物吗?”赵知颐问。
孟则一顿,“算是吧。”
赵知颐想了想,也对。
苏积羽既然出手了,就说明已经有了扳倒何霖榕的信心,他很快就要解脱了,孟则这时候买戒指给他,是新年礼物,也可以用作祝贺,等他和孟则离婚,两人就可以光明正大的在一起了,确实也该选一份贵重又有特殊意义的礼物。
“……哦。”赵知颐说:“里面暖气太高,有点闷,你慢慢看,我出去透口气。”
其实店里的温度是很适宜的,但赵知颐就是觉得闷得很,他转身要走,孟则却一把抓住了他的手:“等等。”
他握着赵知颐的手,拿起其中一枚戒指,慢慢戴在了他左手中指上,抬眸问:“合适吗?”
赵知颐手指蜷缩了一下,“……还要买大一点吧?”
苏积羽虽然挺清瘦,但毕竟是个Alpha,骨架肯定是要比他大的,他戴上正好的戒指,对苏积羽来说肯定是小了。
“大了容易掉。”店员笑着道:“我看这个尺码就挺好呢。”
孟则问赵知颐:“觉得怎么样?”
“什么怎么样?”
“好看么?”
赵知颐看着自己手指上的那枚戒指。
六位数的铂金圈子,自然是很漂亮的。
从前赵知颐也没觉得戒指这东西有什么象征意义,不过一个金属小圈罢了,但现在他的手指被这金属小圈套住,心情却极端复杂。
“好看。”赵知颐点头,“很好看。”
“嗯。”孟则道:“那就这对吧。”
店员高兴的道:“我这就帮您包起来!”
赵知颐将戒指取下来,不动声色的将手背到身后,手指才慢慢蜷缩起来,过了会儿,又忍不住揉了揉戴过戒指的指根,总觉得那里似乎还残留着金属的冰冷感和桎梏感。
店员动作很快,东西包装的漂漂亮亮,赵知颐盯着琳琅满目的柜体发呆,孟则问:“有喜欢的?哪个,买给你。”
“我……”
“都喜欢?”孟则道:“那就都买。”
“……”赵知颐说:“我只是在想事情。”
就算孟则将这家店都买下来,跟那枚戒指的意义也是截然不同的。
赵知颐不知道自己是怎么了,越想越闷,越想越烦,不理会孟则,直接推开门出去了。
“我定了附近的餐厅。”孟则道:“吃完后正好去看烟花会。”
赵知颐哦了声,兴致缺缺。
孟则弯腰看着他,“怎么了,忽然不高兴。”
“没有忽然不高兴。”赵知颐转过脸不让他看,道:“我今天一直不高兴。”
“因为那个Alpha?”
“……嗯。”赵知颐胡乱道:“不是要去吃饭吗,走吧,我好饿了。”
跨年夜的餐厅位置紧俏,赵知颐和孟则进去的时候里面已经坐满了,他靠在窗玻璃边,不知道该对孟则说什么,便假装拿着手机在玩儿。
热搜来来去去都是苏家的事情,赵知颐撑着下巴,看着那些或真或假的词条,一时之间有点茫然。
其实从最开始他就不应该插手苏积羽和孟则的事,竟然还为了孟则出卖苏积羽的事情跟孟则吵架……那时候在孟则眼里,他应该就是个彻头彻尾的喜欢多管闲事的蠢货吧。
明明知道不管经历什么,两人都会在一起,他这是操的哪门子心呢。
今天孟则请他吃这顿饭,应该是要提离婚吧?到时候他应该作何反应?平静嗯一声表示知道了,还是笑着跟孟则握手说合作愉快?
好像无论哪种他都做不到。
“……今晚我不回去。”孟则嗓音冷淡,“你们自己过。”
赵知颐回神,才发现孟则正在接电话。
“家里有人去过?”孟则皱眉,“什么叫有人去过?”
“……我知道了,明天我会回去看看。你要是不想在家挨骂,就自己去找同学玩。”
“挂了。”
孟则挂断电话,对赵知颐道:“余桃的电话,问我们今晚回不回去。”
“你不回去的话,你爸肯定又要在家骂人。”
“所以我让她出去避避。”孟则淡声道:“最近余述恩心情不好,动不动就发脾气,就连高子雅都忍不了,跟朋友出去度假了。她跟余述恩单独相处,能被骂一晚上。”
赵知颐忍不住笑了下,“那确实该出去避避。不过我刚听你说,家里有人去过?”
“余桃说的没头没尾。”孟则道:“她说余述恩昨天在家里发了通脾气,因为有人打开了他的保险箱,质问是不是余桃做的……余桃那智商,开得了保险箱?”
赵知颐咳嗽一声:“她已经挺惨了,你别这样说她。保险箱被开了,确实是大事,丢东西了么?”
孟则摇头,“不清楚。但看余述恩大发雷霆的样子,应该是丢了挺重要的东西。所以我明天会回去看看。”
赵知颐:“你不像是会关心余述恩的性格啊?”
孟则:“我只是回去看看我的东西丢没丢。”
赵知颐笑出声。
这顿饭吃的还算气氛融洽,赵知颐喝了点红酒,孟则看着他发红的脸,“你醉了?”
“怎么会。”赵知颐揉揉脸颊,“我只是喝酒上脸而已。”
孟则道:“你上次喝醉了看起来就很正常。”
说起这个,赵知颐迟疑的问:“我喝醉了,应该没有做什么奇怪的事吧?我没喝醉过,不知道自己的酒品怎么样。”
孟则动作一顿。他定定的看了赵知颐好一会儿,才忽然笑了,“你不要知道比较好。”
赵知颐心中警铃大作,直觉不妙,“我到底干什么了?”
“有点多,我想想先从哪里说起。”
赵知颐痛苦的捂住脸。
能让孟则露出这种意味深长的表情,他当时到底干了什么丢人的事啊?一边唱小跳蛙一边在屋子里蹦来跳去?上厕所不关门还一直唱今天开始我要自己上厕所爸爸妈妈不要小看我?还是像条狗似的追着自己转圈啊?
上述行为不管他做了哪种,都是要原地自杀的丢脸程度。
“还是不说了。”孟则低笑,“你像是个要炸的气球,还是红色的。”
赵知颐揪紧衣服,鼓足勇气,“你说吧,我承受得住!”
孟则单手支着下颌,道:“也没做什么特别的事。”
“你只是说不喜欢我连名带姓的叫你,要叫你颐宝。”说到这里他微微挑眉,“不过我觉得你醒后可能会觉得我这样叫比较冒犯,就维持原状了。”
赵知颐犹如石化。
这时候要是给他一榔头,他能哗啦啦的碎一地。
“不能吧……”赵知颐痛苦呻吟,“我真的……不会吧?”
他喝醉了之后还有拽着人叫自己小名的爱好吗??
孟则看他揪自己头发,问:“你喝醉了之后,说的都是真心话么?”
赵知颐脑袋抵在桌面,只露出通红的一双耳朵和后颈,手指紧紧地搅在一起,“我、我怎么知道啊,喝醉了之后说了什么我一点印象都没有。”
“颐宝。”
“!”赵知颐浑身一哆嗦,抬起头来看着呆呆的看着孟则。
孟则:“看来是真心话。你确实喜欢我这样叫你。”
“没有!”赵知颐激烈反对,“绝对没有的事!我只是吓到了而已,不是喜欢!”
孟则站起身,对他伸出手:“我知道了。不过烟花会要开始了,虽然让人提前留了位置,但是钟楼那边是最佳观赏地,去晚了很难挤进去,走了?”
赵知颐打开他的手,抓起外套闷声道:“孟阿姨现在又不在,牵什么手!”
他脸红的要爆炸了,匆匆向前走,忽而听见身后孟则道:“颐宝。”
赵知颐:“!!”他怎么还叫啊!
一只手自身后圈上来,白色的围巾将他脖颈围住,孟则道:“围巾忘拿了。”
赵知颐全身僵硬,血液都好似在逆流。
孟则的信息素平时收敛的很好,轻易是闻不见的,此时赵知颐却觉得自己好像被杜松子酒的气味完全包裹住了,密密匝匝,不得喘息。
“走吧。”孟则自然而然的牵住他的手,“看完烟花就回去休息。”
赵知颐晕晕乎乎的被他拉着走,迷迷糊糊的想,他好像确实是有些醉了。
只是醉他的不是那半杯红酒,而是孟则的信息素。
餐厅外的风分外凛冽,街道上全是人,钟楼是这座城市的地标性建筑,每年的跨年夜,都会在时针指向十二点的那一刻响起浑厚钟声,据说那是一口历经了数百年风霜的古钟,也不知道从哪里传来的流言,说在钟声响起的那一刻许下新年愿望,就会实现。
“……这就是这里摩肩接踵人山人海的原因吗?”赵知颐呼哧带喘的挤在人群之中,“整个A城的人都在这里了吧?!”
孟则揽住他肩膀,避免被人群冲散,赵知颐抬头见他眉头皱得很紧,想起孟则其实很讨厌跟人有肢体接触,这种密密麻麻全是人的场合,简直是在他的雷区蹦迪。
“要不我们直接回去吧?”赵知颐提议,“或者换个地方也可以,不都可以看见烟花么。”
孟则道:“马上就到了。”
他拉着赵知颐上了台阶,赵知颐终于舒出口气,“我们可以进去吗?”
“定了位置,可以。”孟则将预约信息交给钟楼下的保安,带着赵知颐一起进去,“以前来过这里么?”
“没有。”赵知颐道。
孟则:“我小时候来过,这里风景不错,后来听余桃说,这里其实还是求婚圣地。”
“在这里求婚,成功的概率会很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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